这年秋天对于云倾来说真是金秋季节,收获累累:如愿以偿搬了家,上了女子书院,多了两家亲人,多了几位很要好的朋友,开始了美好的新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请客

从云尚书的书房出来,云三爷脚步都有点轻飘飘的了。

他和何氏其实多年前就想搬出去单过了,但直到今天才得到了云尚书的首肯。

回去之后云三爷摒退侍女,把云尚书答应搬家的事告诉了何氏,何氏又惊又喜,“叔叔他老人家不是一直不肯放咱们走么?”云三爷微笑道:“我也不大清楚原由。似乎是外面有谣言,说叔叔和叔母留咱们在这里,以后要咱们把私财全部上交,还谣传咱们的私财为数不少。叔叔不愿背上贪图侄儿家财这个恶名,虽然他老人家更愿意合家团聚,但人言可畏,只好让咱们搬走了。”何氏心怦怦跳,“这传谣言的人可恶极了。”云三爷皱眉道:“可不是么?叔叔哪会贪图咱们的私财呢,我成亲之前他便请来族中耆老把他保管的家财全部交给我了。而且这些年来咱们在家里白吃白住,叔叔从来不肯要我的俸禄。他老人家对我是一片爱护之心。唉,听到外人误解他,我真是很难受。”

何氏忙道:“咱们搬出去单过,这个谣言自然就平息了,对么?那咱们快些搬家吧。”云三爷点头,“嗯,越快越好。一个是要平息不利于叔叔的谣言,另一个咱们小阿稚马上便要上学了,搬了家,离书院近,也免得小阿稚辛苦早起。”何氏打趣的道:“我还以为三爷心里只有叔叔呢,原来也有小阿稚的位置啊。”云三爷惊讶扬眉,“我心里除了叔叔、叔母之外,当然还有你和阿仰、阿稚啊,这还用问么?”何氏不由的笑了,笑的很开怀。

“阿稚一直很盼望搬家的。”何氏拉拉云三爷的衣袖,提醒他。

云三爷饶有兴味,“那咱们把阿稚叫过来好不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看她是什么模样。”

夫妻二人很想知道宝贝女儿会是个什么反应,忙命人去叫云倾。

云倾今天穿了一件浅湘妃色漳缎衫子,下着天蓝色贡缎长裙,裙子很漂亮,颜色悦目,看上去就像被清水洗过的蓝蓝天空似的,宁静清新,悠然安逸,自由自在。她进来之后先是盈盈曲膝行礼,然后便得意的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子,“这是我新做的裙子,打算上学穿的,好看么?”

“好看极了。”云三爷和何氏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爹娘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云倾显摆过自己得意的新裙子,才想起来问正事。

云三爷和何氏含笑相互看了一眼。

云三爷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阿稚,爹爹才从你叔祖父那里回来。你叔祖父体谅你年龄太小,若住在这里,天不亮便要起床上学,太过辛苦,所以他老人家同意咱们搬家了。”

云倾睁大了眼睛。

她眼睛本来就又大又黑,现在睁得圆圆的,亮亮的,又惊又喜,更显得天真烂漫、惹人喜爱。

云三爷和何氏笑吟吟看着她,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瞧瞧,小阿稚多高兴啊。

云倾脸色激动,一迭声的问道:“真的么?真的么?爹爹,娘,这是真的么?”

云三爷、何氏一齐笑着点头。

舒心畅快的笑意自云倾嘴角绽开,她热情的冲云三爷、何氏伸出小胳膊,“爹爹,娘,快拉住我!”云三爷不解,“阿稚这是怎么了?”何氏已殷勤的冲她过来了,口中也问,“阿稚,为什么要拉住你啊?”云倾嘻嘻笑,一脸陶醉,“我整个人轻飘飘的,这便要飞上天了呀。快拉住我,要不我真的飞走了,上天了,爹和娘便没有女儿了呀。”

“噗…”云三爷和何氏不禁都笑了

这对溺爱孩子的父母很配合云倾,忙一边一个拉住她,“这必须得拉住了,拉紧了,千万不能放手。若是我家小阿稚真的飞上天了,我们这做爹娘的便没处哭了。”说着话,他们已是笑倒了。

云倾也咯咯笑,三人都快活的很。

云倾跟她的父母提要求,“我要单独住一个院子,院子里要种花,院子外面要种树,还要一个小池塘养鱼,不对,要两个小池塘,一个养好看的鱼,一个养能吃的鱼。”云三爷笑着答应,“那是咱们自己的家,小阿稚想怎样便怎样好了。”何氏更是满口答应,“搬过去之后,你仔细跟娘说说,娘替你拾掇。”云倾大喜,眉眼弯弯。

云倾提着她的新裙子转了个圈,“爹爹,娘,你们快挑个黄道吉日,咱们早日搬家。我回去收拾东西了啊,我都要上学了,很能干的,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打开门,小鸟似的飞走了。

“这孩子。”云三爷和何氏走到门前,看着宝贝女儿快活的小身影,一脸溺爱。

因为之前何氏已命人收拾好了石桥大街的房子,所以这次搬家一点也不费事,说搬就搬。

云三爷和何氏看了黄历,择好吉日,便张罗起搬家的事了。

云倾喜悦不已,小大人似的指挥着舒绿和自喜等人收拾起她的东西。她人不大,东西不少,光是她心爱的玩器、书籍、衣服饰物等足足装了好几只大箱子。云倾命人在箱子上贴了红色的纸条,亲笔写上“壹,贰,叁,肆”等字样,交代舒绿、自喜,“看好了啊,这都是我喜欢的,不许弄丢了。搬家很容易丢东西的。”舒绿抿嘴笑,“是,姑娘放心吧,一准儿丢不了。”自喜眼睛瞪得圆圆的,“咦,姑娘你怎地知道搬家容易丢东西啊?你搬过家么?”云倾随口吹嘘,“这便是多读书的好处了啊。我虽没搬过家,各种细节却都知道,书里全有。”自喜一脸崇拜,“姑娘真有学问!”云倾兴滴滴的拍拍她肩膀,“自喜真有眼光!”她主仆二人玩得高兴,舒绿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她俩的面笑,抿着小嘴,忍着笑,憋得够呛。

云倾只管自己的事,何氏负责一家四口,因为石桥大街已经置下了崭新的家俱,什么都是齐全的,所以搬家只带随身细软等日用之物即可,笨重家什等物一个是搬着不容易,另一个真搬走了用处也不大,便就不带了。既不搬笨重家什,那便轻省了不少。

王夫人、杜氏等人知道三房要搬走,心里一阵舒畅,“总算要搬走了啊。甚好,以后不用在锦绣里白吃白喝了。”都很高兴。杜氏这当家媳妇儿算算帐,单是月钱一项每月便可少支出五六十两,一年便是数百两,若再加上其他的支出那数目便更加可观。杜氏既为少了三房这个负担而高兴,又为之前云家的损失而心疼,“三弟没成亲之前的事就不说了,成亲之后也在锦绣里住了十三四年吧?云家为他得花多少钱啊。唉,这白花花的全是银子啊。”非常心疼。

杜氏心里不舒服,难免跟云仪抱怨。云仪还真没想到过这些,不由的呆了呆,“娘,既然三叔三婶这么费公中的钱,为什么你从前不提这些呢?”杜氏懊悔的道:“唉,才开始的时候娘是新媳妇,不敢多说话,后来便习以为常了。若不是你三叔这阵子给韩家、给何家大笔大笔的花钱,却半分私财也不上交公中,我还想不到这里来呢。你祖母倒是一直知道,但是你祖父向着三房,她老人家也没办法。”云仪细思了半晌,也有点生气,“三叔连俸禄都不交,这可有些不像话呢。哪家子侄的俸禄不上交公中的?”杜氏叹气道:“可不是么?”

云仪想到自己之前还怜惜云倾,还设身处地的为云三爷着想,觉得自己太傻了,“三叔那么自私,六妹妹那么自私,我何苦白操这份心?人家还不稀罕呢。云仪啊云仪,你以后不可对人太好了。”

搬家这天,云三爷、何氏带了云仰云倾兄妹去向云尚书辞行,又向王夫人辞行。杜氏、李氏、程氏、方氏以及云家的小辈们都在,王夫人装出慈祥的模样,笑道:“三郎和三郎媳妇儿在锦绣里这么多年,我这做叔母的没敢怠慢你们。现在虽然搬走了,以后也要常来常往才好,不可和叔父叔母生疏了才是。”云三爷恭敬的道:“不敢,以后定要常常来向叔父叔母请安的。”何氏实惠,笑盈盈取出一张金碧辉煌的荷包,双手递给王夫人,“因叔叔舍不得,我们一家人一直住在锦绣里,真是打扰叔母和嫂嫂们、弟妹们了。十几年的光阴,我们三房人口又不少,这开销必定不是个小数目。叔叔一直不肯要三爷的俸禄,可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哪里好意思?叔母,这是三爷和我的一点心意,请叔母务必笑纳。”王夫人大为动心,却嗔怪着往外推,“一家人怎能说两家话?”何氏笑着把荷包硬塞到她手心,“不过是小辈的一点心意,叔母若是不要,便是看不起我们了。”王夫人还是不肯要,云仪有了先前的心思,便作出天真模样,笑道:“三婶婶,这是什么啊?”从何氏手里接了过来,像看到什么新鲜东西似的瞅来瞅去。何氏微笑道:“仪儿乖,你玩一会子,便交给夫人,好么?”云仪玩着荷包,乖巧的点头。

云倾把云仪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哂。

云仪这是唯恐何氏只是做个样子,王夫人若推让得狠了,何氏便会顺水推舟再把荷包拿回去么?她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云三爷、何氏带着一子一女辞别众人,搬了家。

他们一家人走了之后,云仪把荷包里一张银票取出来看了看,吃了一惊,“我看错三叔三婶了。他们可不小气,也没有存心要占便宜,这张银票足够三房多年来的开销了啊。”不光云仪吃惊,就是王夫人、杜氏看了也是惊喜不已,“原来三郎和三郎媳妇儿这般知趣。”对银票的数目满意极了。

高兴过后,杜氏想到云三爷为韩家、为何家花的钱,又觉得没什么了,“他为不相干的人都能白花花的往外使银子,到了咱们,不过是把他花云家的钱还回来罢了。”按说云三爷、何氏给的这是笔大钱,应该告诉云尚书这位家长。但是王夫人、杜氏商量了下,都觉得以云尚书的脾气,若是知道有这么笔钱,一定是不肯收的,反正他对内宅的事务并不上心,家里的事多有他不知道的,干脆瞒下来算了。于是这件事便没告诉云尚书,云尚书被蒙在了鼓里。

云倾高高兴兴的随着父母、哥哥搬到了石桥大街。

韩厚朴当然是跟着他们一起的,但云倾却没见着阿晟。她问过韩厚朴,韩厚朴道:“他大概去城外办事了吧?阿晟这孩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时忽然便不见了,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云倾有些失望,“这样啊。”这么高兴的时候见不到阿晟,很有些可惜。

搬到石桥大街的前两天还是有些忙乱的,好在何氏能干,两三天之后,石桥大街的家便初具规模,井井有条,很有居家过日子的气象了。

“娘,我能请客么?”云倾伸出小胳膊搂着何氏的脖子,甜甜蜜蜜的问道。

搬家之后肯定是要请客的,而且要请的人还不少,云三爷在京中为官多年,同僚、同年、亲戚、朋友那是肯定要请一遍的。其实云三爷和何氏已经在拟请客的名单了,哪拨客人先请,哪拨客人后请,谁和谁谈得来,最好请在同一天,谁和谁不对付,请客的时候一定要错开,他们都是想了又想,再三思量的。但是云倾要请她的小朋友们,这个云三爷和何氏倒真还没有开始考虑。

“阿稚要请谁啊?”何氏怀里是香香软软的小女儿,满心欢喜,轻轻摇着她,柔声细语的问道。

“毛姐姐,慧慧,莹莹,阿宁。”云倾开心的道。

她要请的就是新交到的几个小朋友,要和她一起上女子书院的这几位。

“咱家小阿稚想要请客呢。”何氏看着云三爷笑。

云三爷故意装出反对的样子,“不行,阿稚只跟你娘亲商量,不跟爹爹商量。爹爹不高兴了,不答应。”云倾嘻嘻一笑,机灵的从何氏怀里跳下来,跑到云三爷面前,拉起他的双手摇晃着,软语央求,“爹爹,请客嘛,请客嘛。”云三爷没多大会儿便撑不住了,笑道:“好好好,请客,请客。”

云仰看得眼热,“要不我也请请同窗吧?”

云三爷、何氏异口同声,“请吧。”

云倾不理云三爷了,跑到云仰面前,声音又脆又甜,“哥哥,你果然比我强多了啊。我要跟爹娘百般撒娇才行的事,你轻轻巧巧一句话,便成了!”

“哈哈哈。”她的父母、哥哥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哥哥你太厉害了。”云倾继续给云仰灌迷汤。

云仰平时也是个稳重的孩子,这时却笑得肚子都疼了。阿稚,你可真会拍马屁啊。

云倾在屋子里蹦蹦跳跳,一家人都非常开心。

云三爷命人拿来纸笺、笔墨,亲自教云倾写请贴。

云倾一笔一捺,用稚嫩的笔迹写下郑重的邀请。

贴子送到毛府、会宁侯府、卫王府,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都很高兴,亲笔给云倾写了回贴,都说必来。

到了云倾请客的这一天,在她的院子里摆着张小巧的桌子,云倾和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团团围坐,五个小姑娘学着大人“喝酒”“行令”,玩的不亦乐乎。

她们五个人又是猜拳又是行酒令,五张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在一旁服侍的舒绿、晴霞等人也被这几个小姑娘快乐的情绪感染了,人人笑盈盈。

小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花间小径上走过一名身穿布袍、风尘仆仆的少年,听到笑声,他往这边望了望,信步走了过来。

看守院门的是两名小丫头,也正跟着院子里的笑声而抿嘴笑呢,无意中见那少年过来,两个小丫头都红了脸,局促的曲曲膝,声音细如蚊蚋,“晟少爷…”阿晟摆摆手,示意她俩不要作声,两个小丫头心怦怦跳,羞涩的“嗯”了一声。

阿晟往院子里看了看,不由的微笑。

云倾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的,也不好好坐着了,站在地上,双手掐腰,也不知眉飞色舞的在讲些什么。

“好,说得好!”毛莨今天穿了身红衣,更显得明朗洒脱,起身拍桌子,“阿稚讲得太好了!依我看,咱们五个人便结成姐妹吧,如何?”

“好啊。”冯莹中忙不迭的站起身跟着凑热闹,“咱们就叫桂园五姐妹吧,大家说好不好?”

“就是,桂园五姐妹。”冯慧中和赵可宁也都站起来了。

阿晟嘴角微翘。

桂园五姐妹,甚好,有人陪她玩耍了。

毛莨、冯莹中等人都在叫着桂园五姐妹,云倾却连连摆着小手,“不对,不对!毛姐姐,慧慧,莹莹,宁宁,不是桂园五姐妹,是桂园七姐妹啊。”

“七姐妹?”毛莨、冯莹中等人都迷惑不解。

明明是五个人,为什么要说七姐妹呢?

云倾乐了乐,热心的跟她们解释,“是这样的。毛姐姐,慧慧,莹莹,宁宁,我韩伯伯家里还有位姐姐,她叫韩菘蓝,还有舅舅家三位表姐妹,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她们也要来京城的,就快到了。”

“可是她们来到京城也不行啊,丹桂女子书院已经招好人了。”赵可宁细声细气的提醒。

“就是,已经招好人了,不会再要新学生的。”冯慧中比冯莹中稳重些,想的也细致,“而且,阿稚你舅舅家有三位表姐妹,为什么你说桂园七姐妹?数目不对呀。”

“就是,就算桂园再招人,数目也不对。”冯莹中等人点头赞成。

云倾淘气的笑了笑,“我舅舅家是有三位表姐妹,可是我大表姐已经十一岁啦,书院不招这个年龄的学生。我小表妹才三岁,还是个娃娃,当然也是不可以的。我二表姐八岁,她可以上桂园呀。”

“原来是这样。”冯慧中明白了,“数目的问题弄明白了。可是阿稚,你伯伯的女儿和你舅舅家的表姐来晚了,桂园不会收她们的啊。”

云倾神气活现的拍胸脯,“放心吧。到时候她们来了,我会有办法的。”

“真的么?”冯慧中等人不相信,叽叽喳喳的问着云倾,“你有什么办法啊?”

“山人自有妙计。”云倾狡黠一笑,卖起关子。

她开心的很,神采飞扬,让人一眼看过去心情便亮丽了。

阿晟眼神深邃,默默想道:“韩姑娘和何姑娘的事我本已打算着手替她办了。可她兴致这么好,我若横加干涉,她会不会少了许多乐趣?”

云倾灿烂的笑脸,在秋日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愈显得明媚娇美。

阿晟眼神不知不觉便温柔了。

让她好好玩吧。难得她这般开心快活。

他转过身,悄然离去。

韩厚朴的岳父和妻子儿女,以及何方州和他的母亲、妻子女儿,相继抵达京城。

云倾从见到冷氏的第一眼开始,就明白韩厚朴为什么会是惧内之人了。冷氏肌肤晶莹如玉,面容娇嫩,眉黛鬓青,是位少见的大美人。韩厚朴人品一流,医术高超,就是相貌普通了些,他和冷氏站在一起,单从外貌上看是配不上冷氏的,难怪他一见到冷氏便只会笑,连话都不大会说了。

韩厚朴和冷氏的一儿一女,韩京墨和韩菘蓝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相貌非常出色。韩京墨和云仰年纪相仿,韩菘蓝也只比云倾大半岁,这四人见面不久便谈话投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冷氏的父亲冷县令儒雅温和,沉默寡言,不过,看到他的外孙子外孙女和云仰、云倾热烈的说着旅途见闻,他脸上却露出慈爱的笑容。

韩家人口简单,彼此亲爱,云倾看到这和谐的一家人,很替她的韩伯伯感到高兴。

韩伯伯有一个多么温暖的家啊。

何氏和她的弟弟分别多年,见到何方洲和他母亲殷氏、妻子周氏、三个女儿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这一家人的时候,何氏忍不住流下滚烫的泪水。何方洲的母亲殷氏是何氏的继母,和何氏算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但弟弟毫无疑问是亲人,何氏和何方洲执手相握,泪盈于睫,惹得其余的人也都感伤起来,陪着这姐弟二人掉眼泪。

何方洲还是云倾印象中的样子,俊美、斯文、清瘦,略带些忧伤,眼神却是温和的。他妻子周氏略有些发福,脸如银盆,眼如水杏,看上去温柔大方。何家大女儿名叫何青黛,和周氏脸形挺像的,面颊圆润饱满,肤色莹润洁白,二女儿何青未却是明显的像爹,生的很是俊俏,三女儿何青碧才只有三岁,路虽然走稳了,话说得还不大清楚呢,白白嫩嫩,见人就笑,好不讨人喜欢。

云倾是云家最小的姑娘,亲戚朋友家里也极少有这么小的孩子,一见何青碧就喜欢上了,蹲下身子逗她玩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何青碧好奇的盯着她看,奶声奶气的道:“阿碧呀。”云倾心化成了一滩水。

何氏见到三个侄女都喜欢,也和云倾一样格外喜欢小阿碧,弯腰抱起她,柔声道:“小阿碧,我是姑母,你喜欢姑母么?”何青碧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问道:“姑母给我糖吃么?”云倾不由的乐了,”小阿碧,如果姑母给你糖吃,你便喜欢她。如果不给你糖吃,你便不喜欢她,对么?”何青碧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羞搭搭的点了头,“是的呀。”大家都被她逗得纵声大笑。

何方洲微笑踱过来,“小阿碧顽皮的紧,很爱吃糖。”周氏笑道:“怕她吃坏了牙,故此不敢给她。”何方洲的母亲殷氏却担忧的道:“吃坏了牙什么的是小事,也不知小阿碧吓着没有。”何氏不解,“小阿碧受了什么惊吓了么?”殷氏苦起一张脸,“唉,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劫道的土匪啊。”云三爷、何氏、云仰、云倾全都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遇到劫匪了?”何氏更是花容失色,把小阿碧抱得紧紧的。

何方洲忙道:“没事。虽然遇到劫匪,但有侠士拨刀相助,我们一点伤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送人

“到底怎么回事?”何氏声音都发颤了。

云倾忙安慰她,“娘,没事了,没事了。”云仰也道:“娘,莫怕,舅舅已经说了没事了。”云三爷本来没和何氏在一处,见状忙走到她身边柔声抚慰,“娘子,岳母和内弟、弟妹、三个孩子都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怕什么呢?”小阿碧看着何氏嘻嘻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何氏亲亲小阿碧嫩嫩的脸蛋,低声道:“虽然他们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想想也是后怕啊。”云仰和云倾满怀同情,兄妹二人一边一个抱住何氏不住口的安慰,云倾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在何氏身上拍了拍,跟哄小孩似的。

何方洲和周氏很过意不去,“实在对不住,把姐姐吓着了。”云三爷温声对何方洲道:“你姐姐长久没见着你了,着实想念,听到你们路上遭遇劫匪,自然是担惊受怕的。莫说她了,便是我做姐夫的也悬着心呢。”何方洲的母亲殷氏讪讪的道:“怪我了,不该提起这个的。”她是位长辈,何氏对她自然是恭敬客气的,忙道:“母亲您说哪里话?怪我胆子太小了。”殷氏自责,何氏也自责,继母女之间一个比一个客套。

何青黛是何家长女,在三姐妹之中性子是最老成的,温柔的笑道:“姑母对我们真是一片关爱之意啊。姑母,您不必忧心,我们姐妹三人都没见着劫匪长什么样子,他们便被路遇不平的侠士打退了呢。”何青未性子比她姐姐活泼,俏皮的道:“就是就是,我本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劫匪到底长啥样,都没能如愿啊。”众人都不禁好些好笑,“劫匪有什么好见识的。”周氏嗔怪了何青未两句,“傻丫头,这个眼界不开也罢。”气氛却渐渐的好起来了。

何氏关心亲人,一开始难免色变,云仰和云倾兄妹安慰她,小阿碧冲她嘻嘻笑,何氏的心也便安定下来了。

唉,一场虚惊啊。

云三爷关切的问着详情,“在哪里遇到的强人?可有财物损失?”何方洲道:“是在九罗山遇到他们的。说来也是侥幸,我们并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多少财物损失。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便是路见不平慨然出手的那几名侠士逐走强人之后便旋风似的走了,连个姓名也不肯留。”神情中满是怅惘之意。

周氏和何青黛也觉可惜,“姓名都不知道。想感谢人家,也无从着手。”殷氏是信佛之人,念了个佛号,一脸虔诚的道:“我也只有到佛前多烧几柱香,求佛祖保佑他们了。阿弥陀佛,这几位侠士积德行善,好人必定会有好报的。”云三爷、何氏等人也是叹息,“是,好人必有好报。”

云倾和何青未年龄相近,除了喜欢小阿碧之外便是喜欢她了,拉了她的手亲热问道:“二表姐,你没有吓到吧?”何青未笑着摇头,“我真的没吓着。不只没吓着,我还开眼界了呢。小表妹你知道么?那几位侠士功夫很好,都使剑,那剑使得真是追风逐电,迅疾绝伦,看得我眼花缭乱啊。还有,他们不光有大人,还有少年,最小的那个看身材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云倾的心好像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只有十几岁,是么?”何青未天真烂漫的点头,“是啊,虽然他蒙着面,但身材是掩不住的。”

云倾心头一阵迷乱。

十几岁,只有十几岁…

这些天她去找过阿晟好几回,都没找到过人…

何方洲听到这两个小姑娘的谈话,叹息道:“阿未说的没错,那位少年侠士的身材是掩不住的。如果我再见到他的话,应该可以凭身材认出他来。只是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他年纪虽小,本事却很大,那几位侠士似乎都是听命于他的,也是位奇异少年了。”

云三爷和云仰惊讶,“十几岁便能指挥本领高强的豪杰侠士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都觉得很稀奇。

云倾思绪更加混乱。

这听起来更像是他了啊…

可下属都是他爹爹的,他又一直隐藏身份,又是如何指挥得动这些人的呢?

“小表妹。”何青未拉拉云倾的手,好奇的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云倾如梦方醒,笑道:“二表姐,我就要开学了,想上学的事呢。”何青未眼睛一亮,“小表妹,你上的是哪家学校啊?我在金城的时候,整个县城就一家闺学,不爱上也没办法,没的挑拣。听说京城学校很多,姑父姑母一定给你挑的是好学校吧?”云倾笑,“是,学校很好的,名叫丹桂女子书院。我和几个同窗都叫它桂园。”何青未羡慕之极,“桂园,单听名字就知道学校很好了啊。”满是向往的神色。

周氏心中一动,含笑问何氏,“姐姐,这学校既然名为女子书院,必定处处讲究,不是普通的闺学了吧?”何氏一边逗怀里的小阿碧玩耍,一边笑道:“绝不是普通的闺学。这家书院原本是富商的宅子,丹桂满园,景色绝佳,讲的老师又是一流人才,学校又在繁华地段,莫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了,就连卫王府的小郡主也想进去读书呢。这家书院挑选学生极严,想进去上学至少得过三关。我家阿稚光考试便去了三趟,真是严格的很呢。”周氏听后,更为心动,“也不知这家还收不收学生?”何氏闻弦音知雅意,知道周氏这是为自家女孩儿打算呢,柔声道:“应该是不收了。不过,我送阿稚去上学的时候,若有机会,便问问老师。”周氏忙道谢,“姐姐费心了。”心中对何氏这位大姑姐非常感激。

何氏和何方洲是异母姐弟,不过她为何方洲做的真是很不错了。何方洲在京城没有买房置地,她便把陪嫁的宅子早早收拾出来,什么都齐齐备备的,给何方洲一家人居住。便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姐,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之至。周氏问桂园还招不招人,只是试探的问一声罢了,她半点也不推拖,立即说去问问,真是古道热肠。

何氏把杏花巷这栋宅子的格局、布置等告诉了周氏,“弟妹,这里的邻居有京中官员,也有外地客商、士子,我没在这里住过,不过听说他们都还好相处。你和弟弟先在这里住一阵了,若是好,便接着住。便是不好,姐姐、姐夫再替你们想别的法子。这里的门房和粗使婆子杂役有五六个人,弟妹若使得顺手,便让他们留下,若使得不顺手,打发我那里便是。”周氏忙道:“姐姐给的人哪有不好的?必定顺手。”脸红了红,道:“大爷他一向不管家务事。婆婆和我在路上的时候便盘算,京城珠米桂薪的,我们又没个宅子,想起来便犯愁。谁知姐姐不光借了宅子,还诸物齐备,我们竟是什么也不用置办,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模一样呢。”何氏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至亲之间,不必客气。”

“何字,两个何字。”小阿碧鹦鹉学舌般的道。

奶声奶气的声音,好听之极。

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好奇和童真。

何氏瞧着喜欢,捧着她的小脸蛋亲了又亲,别提多亲呢了。

举目望去,云三爷和何方洲在低声说着什么,云仰、云倾兄妹在问着何青黛、何青未一路之上的见闻,聊的很是投机。

何氏情不自禁的笑了。

她以后能经常见到弟弟、弟妹、三个小侄女,能经常见到娘家人了啊。

这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何氏把家里的厨子也派来了,当天便在杏花巷的宅子里起了火,享用了一顿团圆宴。何氏心细,知道何家只有何方洲一个男子,而且殷氏年老,三个侄女年幼,都不爱食用大鱼大肉,便吩咐厨子做了两桌荤素搭配清淡可口的饭菜。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三姐妹吃的异常满足,大家都很开心。

因何方洲一家人是远道而来,云三爷、何氏知道他们路上肯定累了,便没多留,把家里家外的事情交待清楚,何氏笑道:“母亲,弟弟,弟妹,你们路上也累了,阿黛阿未和小阿碧这三个孩子更是得好好歇息,我们便不打扰,先告辞了。等母亲和弟弟、弟妹歇过这两天,咱们再相聚。”何方洲很是舍不得,“我不累。”云三爷笑道:“咱们是男子,体力充沛,便是长途奔波也不觉劳累。岳母是老人家了,三个侄女又还小,却又不同。”何氏抱着小阿碧亲了亲,依依不舍的把小阿碧交给何方洲,“你不累,小阿碧累了啊,你看孩子已经在打呵欠了。你们快歇着吧,过两天姐姐便来看你们。”何方洲看看怀里的小女儿果然双眼朦胧,若有睡意,微笑道:“姐姐说的是。”和周氏,三个女儿一起把云三爷、何氏、云仰、云倾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方才回家。

“姐姐对咱们太好了。”周氏从何方洲怀里抱过昏昏欲睡的小女儿,感慨道。

“是。”何方洲点头。

他性子疏淡,于家务俗事不怎么留心,不过,何氏对他关怀备至,对他和他的家人照顾有加,他又怎能不知。

“欠姐姐这么大的人情,以后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周氏蹙眉。

何青黛和何青未姐妹二人手拉着手,凝神静听父母的对话。

何方洲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么,周氏问了他两遍,他才转过了头,正好小阿碧这时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何方洲不由的一笑,“看样子姐姐蛮喜欢小阿碧的,咱们把小阿碧送给姐姐好了。”他柔声逗着女儿,“小阿碧,把你送给你姑母,好不好?”

“啊?”小阿碧瞪大了眼睛。

她一个呵欠没打完,嘴还张着呢,这表情真是怪异极了。

周氏心疼小女儿,忙柔声道:“你爹爹哄你呢。小阿碧,娘宁可把你爹爹送人,也不舍得送你的啊。”

小阿碧扁扁小嘴,委屈的看了何方洲一眼,“送爹爹。”

何青黛抿嘴笑,何青未笑咪咪跳上一步,“小阿碧,你想把咱们的爹爹送人么?”推推何方洲,“爹爹,你惹着咱家三小姐了呢,她要把你送人了。”何方洲嘴角微翘,“惹着咱家三小姐可是不得了,不得了。”见小阿碧还是很委屈的样子,心中一软,柔声道:“方才爹爹是逗你玩的。小阿碧,爹爹不送你,你也不送爹爹,咱爷儿俩重归于好,如何?”小阿碧不高兴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困了,打了个呵欠,趴在周氏怀里睡着了。

周氏、何青黛、何青未都笑的不行了。

何方洲看着女儿娇美的睡颜,又是笑,又是摇头。

唉,何家三小姐不好惹啊。

云倾回到石桥大街,陪着父母哥哥说了会儿话,便找了个借口出来玩耍了。

她去了西南角被屏门隔开的一个小院子。

那是阿晟的住处。

推门进去,只见这里还是原来的布置,正中间放置着简单的桌椅,左首便是床榻了。不过,床榻上的寝具却换了新的,浅蓝地福字纹缎面被子,既简洁明快,又透着富足温馨的气息。

阿晟不在。

韩厚朴的童儿住在对面,过来告诉她,阿晟有事出去了。

云倾在椅子上坐下来,命舒绿拿来几个柠果,亲手用小刀剖成了两半,然后把剖开的柠果放在屋子各个角落。柠果放好之后,又命舒绿在桌子上留了一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