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晟回来,推开门,满室清香。

童儿从对面跑过来告诉他,“姑娘来过了,她给你切的柠果。她说柠果味道好,你的伤还没全好,屋子里有药味,放柠果气息会清新些,好闻些。”又指指桌上的食盒,“姑娘留给你的。”

阿晟谢了童儿,童儿摆摆手,“不客气。”转身一溜烟儿似的跑走了。

打开食盒,里面是糯米糕,小巧白嫩,光洁可爱。

取一个送入口中,软软糯糯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香香的,甜甜的,一直甜到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成双

阿晟忽然很想见云倾。

“她此刻会在哪里?和她父母、哥哥在一处,还是在她自己房里?”阿晟想起云倾,心跳都变得温柔了,“若和她父母、哥哥在一处,或是在她自己的房里,我都不便去。她会不会也想见我?如果她也想见我,应该会在韩伯伯的书房…”

韩厚朴在石桥大街住过一阵子,云三爷唯恐他闲的无聊,给他收拾了一个很大很舒服的书房。书房里除经史子集之外还有医药书籍、各类游记趣闻等,云倾爱和韩厚朴说话,所以特意给她置了一个高低榻,这个高低榻可以让她正襟危坐的读书写字,也可以让她坐得低低的,很随意,甚至可以拿垫子垫好,直接坐在地上。

在石桥大街云宅,阿晟能“偶遇”云倾的地方除了花园等地,就是韩厚朴的书房了。

阿晟取下长剑,略事梳洗,换了件衣服,便出门了。

他提上了那个食盒。

进到院子里,看到窗户中隐隐透着灯光,他心中一阵温暖。

她果然在。

两个丫头在廊下站着喂鸟雀,看到他过来,忙替他打起帘子。

进到屋里,只见地上放着落地九连枝烛台,云倾盘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本书,见他进来,抬起头,嫣然一笑。

烛光如霞,映得她那张白玉般的小脸蛋越发娇美可爱,莹然生辉。

云倾拍拍她身边的垫子,“坐呀。”

阿晟没见到她的时候一心想见她,真见到她却又有些迷惘,默默在她身边的垫子上坐下了。

他把食盒递给她,“一起吃。”

云倾嘻嘻笑,拿过旁边的一个小花篮,“这里还有果子。”竹子编就的漂亮小花篮里装着葡萄、石榴、文旦、水蜜桃、桔子等新鲜果子,才洗过了,葡萄上还沾着晶莹的水滴,桔子上还挂着绿油油的叶子,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很可爱,很有食欲。

阿晟拿了一个石榴剥开,自己吃一半,递给云倾一半。

这个石榴熟透了,剥开后里面是一颗颗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的石榴籽,红的像玛瑙,粉的像水晶,取一颗放入口中,汁水四溢,甜津津、凉丝丝的,味道甘美,令人神清气爽。

两人一边吃一边笑,都很开心。

“哎,我舅舅路上被人救了,为首的是位少年侠士。”云倾仰起小脸,甜甜笑,“你说我怎么谢谢这位少年侠士才好啊?”

阿晟明如琉璃的眼眸中笑意闪动,柔声道:“其实不用谢他。若实在想谢,请他吃点心便好了。”

云倾笑得更甜了,把一块雪白的糯米糕递在他手里。

这块糯米糕夹有豆沙馅儿,格外甘甜。

阿晟吃的满意极了。

云倾叽叽咕咕的说着话,“住在石桥大街真好呀,家里都是自己人,不会跟以前似的,本来高高兴兴的在花园里摘花,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遇到一个两个三个讨厌的人。这里才是家呀,住的全是亲人,没有一个人是我不喜欢的,连我家的厨子、花匠都格外顺眼。我就要上学了,现在是桂园五姐妹,以后说不定是桂园七姐妹…”

“一定是七姐妹。”阿晟道。

“你知道我一定能说服山长啊?”云倾喜悦不已。

阿晟本想说“你说服不了山长也没事,反正有我”,看到云倾喜孜孜的小模样,却又改了主意,柔声道:“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云倾眉眼弯弯,“你真有眼光呀。嗯,我也知道我一定可以的。”

云倾笑得开心,阿晟心情飞扬。

就这样一天天快活的长大吧,小倾儿。

到了云倾上学这一天,何氏早早的便起来了,精心替云倾梳洗打扮,上身穿月白地绣折枝花卉蜀锦大袖衫,下身着碧色云锦长裙,如丝绸般润泽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鬏鬏,用发带系住,既简洁大方,又活泼可爱。

“到了书院要听老师的话啊。”何氏交待,“还有,到了书院要和同窗和睦相处啊。”

云倾乐,“桂园总共收了二十名学生,我和毛姐姐、慧慧、莹莹、宁宁是桂园五姐妹。娘,这样您还怕我和同窗不和睦相处啊。”

何氏笑道:“娘知道小阿稚聪明机灵,不过白嘱咐你。”牵着云倾的小手出门,上了马车。

从前云倾是在云家闺学读书,就在自己家里,根本不用出门,当然也就用不着车。现在她要去桂园上学了,虽然离的不远,也不能走路去,云三爷、何氏专门给她配了一辆车,挑了匹性情温顺的马,一个踏实可靠的车夫,舒绿和自喜跟着何氏还不放心,把沉稳持重的大丫头晴芳也派了来,让她天天跟着云倾上学下学。

负责云倾这个班的老师姓赵,何氏送云倾上学的时候一再拜托赵先生照看云倾,赵先生满口答应,轻抚云倾的头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啊?您就放心吧。”何氏再三道谢,想起弟媳妇周氏的话,便含笑问了再招收学生的事,赵先生客气的微笑,“这个真是对不住。预定的就是要招收二十名学生,已经招够,今年是不会再招了。您的亲戚朋友若有意报考,请明年吧。”何氏听赵先生语气委婉却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遗憾的道:“其实我也想到了。不过是自家侄女,因此不死心,还想替她问一问。”赵先生笑道:“明白。您让孩子明年过来吧。”何氏把云倾托给赵先生,依依不舍的回家了。

云倾和何氏挥手作别。

她第一天上学非常顺利,非常开心。

像云仪那样的人最终都没有通过考试,没能进入桂园,可见山长卫夫人眼光是如何的好了。每一个学生她都亲自面见过、谈过话,老师更是她精挑细选的,学问、人品皆是一流。有卫夫人给把着关,桂园根本进不来莫名其妙的人。

除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之外,书院其余的同窗也都彬彬有礼,很好相处。

放了学之后云倾却没马上走,她要求见山长。

卫夫人是个没架子的山长,也是个疼爱孩子的山长,她在她的书房见了云倾。

这里就是云倾第一次见到卫夫人的地方了。就是在这里,云倾抽出了一道本来不应该在箱子里的题目,卫夫人颇有感触,当即表示同意录取云倾。

卫夫人还记得云倾,“你是那个有决断,遇事不犹豫的小姑娘。”和善的笑着,让云倾在椅子上坐好,“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呢?”

云倾坐直身子,殷勤的看着卫夫人,“山长,我听说人吃五谷杂粮,很少有不生病的,不知这话对不对?”卫夫人微笑,“这话没错啊,一个人不管富贵已极,权势滔天,还是贫病交加,穷困潦倒,都难保不会生病。”

云倾笑容更加殷切,“所以说,一位好大夫是很难得的,您说对么?人一旦生了病便要找大夫,好大夫能够妙手回春,能够从鬼门关前把人抢回阳间,功德无量啊。”

卫夫人含笑听云倾侃侃而谈,心中微觉奇怪,不知这花朵般的小女孩儿下了学也不回家,和她谈这些做什么。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知道小孩子常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不解,却耐心的继续听了下去。

云倾热烈的夸奖起韩厚朴,“山长,我有位伯伯,姓韩,他师从一位知名的神医,得到神医的真传,仁心仁术,救死扶伤,药到病除,起死回生,是一位好的不得了的大夫!他很喜欢小孩子,愿意做咱们桂园的疑难大夫。山长,所谓的疑难大夫就是书院的老师、学生、杂役等若患有疑难杂症,他负责诊治。山长,你说这样好不好呀?”

“你这位韩伯伯可真是医者仁心。”卫夫人微笑。

云倾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巴巴的看着卫夫人,“那个,山长,我韩伯伯家里有位小女儿,今年八岁了,她是前几天才到京城的,所以她没来得及考试…”

笑意从心头涌向卫夫人嘴角,她勉强忍住了,但笑意很快卷土重来,难以抑制。

眼前这小姑娘才七八岁,却已经懂理迂回顿曲的讲话了呢,先说人难免生病、大夫重要,然后说到她的韩伯伯精通医术,少见难得,然后再说她韩伯伯愿为桂园效力,但她韩伯伯家里有小女儿,到了上学的年纪,前几天才到的京城…也就是说,这不怪她韩伯伯没有按时报名、考试,而是来晚了,没有办法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卫夫人态度谦虚,不耻下问。

云倾讨好的笑,“所以,能不能特事特办,给我韩伯伯的女儿、菘蓝姐姐一个考试的机会啊?她很喜欢这里的,她还很喜欢我。”

“很喜欢你?”卫夫人想忍笑,但嘴角却不知不觉的翘起来了。

“嗯,喜欢我。”云倾软软糯糯的道:“她喜欢我,所以想和我一起在桂园上学呀。”

卫夫人的心一点一点融化。

“她如果和你一样可爱,便来找我报名吧。”卫夫人终于撑不住,笑着说道。

云倾大喜,仰起小脸,一脸热切,“山长,你太好啦!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山长、最美的山长!”卫夫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我知道,你就见过我一个山长啊。”就见过一个,我当然是最好的,也是最美的了。

虽然卫夫人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看到云倾崇拜的、亮晶晶的眼神,还是感动了。

孩子总是真诚的。

云倾跳下椅子,跑到卫夫人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山长,我舅舅调到京城做官来啦…”卫夫人笑道:“他也有一个女儿,是么?”云倾伸出三根小手指,“不是一个,是三个。山长,我舅舅有三个女儿。我大表姐很老成,像个大姑娘,二表姐比我大几个月,和我一样淘气。小表妹还小,只有三岁,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呢。山长,我觉得我二表姐蛮可怜的,因为家里三个女孩儿,她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夹在中间,最不受重视。”云倾总共伸出三根手指,两边的两根正常竖着,中间那个她用力往里按,表示夹在中间的很难受,很可怜,很无所适从。

卫夫人心中笑意汹涌。

云倾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她如果有个趁心如意的女子书院上上还好,如果连书院也不能上,她说不定会哭,说不定会心碎。”捧起胸口,做了个心碎的姿势。

“云倾,你说了一个韩伯伯的女儿还不算,还要再说你的二表姐么?”卫夫人装出严肃的模样。

云倾陪笑脸,“好事成双呀,山长你说对不对?”

卫夫人乐的都不行了。

她捏捏云倾滑嫩的小脸蛋,忍笑道:“好吧,好事成双。”

“山长你同意了?”云倾高兴得蹦了起来。

她眼睛亮晶晶,脸颊亮晶晶,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卫夫人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柔声道:“嗯,我同意了。”

韩菘蓝和何青未两人一齐来到桂园,和云倾她们一样连过三关之后,被录取了。

“桂园七姐妹!”云倾把韩菘蓝、何青未介绍给她的小朋友们,得意的宣布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还是早上八点。

明天见。

第43章清道

何氏的喜悦之情,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了。

她笑盈盈的问着云三爷,“为什么我问赵先生,赵先生便说桂园不再招学生。咱们小阿稚问山长,山长却慨然同意见见青未和菘蓝这两个孩子呢?”

她问的已经不是第一遍第二遍,也不是第三遍第四遍了,云三爷却很有耐心的笑道:“那是因为咱们小阿稚可爱啊。”

何氏容光焕发。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眼睛还像湖水似的清清亮亮,明媚如春。

云三爷见何氏高兴成这样,也乐开了怀。

他们的宝贝小女儿这么能干,大人没办法的事让她给办成了,做父母的真是与有荣严焉。

“阿未已经有着落了,阿黛上学的事便交给我吧。”云三爷笑道。

翰林院有位籍贯江南的老翰林,他的一个女儿青年丧夫,不愿再嫁,但夫家穷,没有力量养她和她的两个儿女。她从小攻读诗书,学问是很好的,便回娘家依着老翰林居住,在老翰林的支持下开办了一个闺学。这闺学就在老翰林居所的一个角落里,地方不大,却清静,因为里面种着梅兰竹菊,故名君子园。这个小小的闺学也便以君子园相称了。君子园的条件是远远比不上桂园的,但老师学问不错,来就学的又全是的孩子,所以这里虽不及桂园开明,守旧了一些,但学风很正。云三爷有几位同僚的女儿便在这里读书,知道内情,便和何方洲、周氏商量了,将何青黛荐到君子园。何青黛是长女,沉稳持重,到了君子园之后对都老师、同窗都很满意,“金城可没有这般有学问的老师,也没有这些文雅的同窗,君子园蛮好的,我喜欢。”

何家三个女孩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有了合适的学校,小阿碧才三岁,离上学且还早着,这三个孩子的事就算全部有着落了。

云三爷、何氏在石桥大街请了何方洲一家人小聚,何氏特地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还备了些果子酒,为何青黛、何青未两姐妹庆祝。因云倾不爱闻酒味,所以何氏在屏风内外各设一席,云三爷、何方洲在屏风外面,他们喝的是陈年梨花白,云仰跟云三爷一起,何氏和云倾陪着殷氏、周氏、何氏三姐妹坐在里面,喝的是香洌美味的果子酒。

何氏为何青黛、何青未两姐妹举杯庆祝,周氏又是感谢,又觉过意不去,“她俩还是小孩子呢,上个学也特地备席酒,真让姐姐和姐夫费心了。”何氏笑盈盈的道:“阿稚考上桂园的时候,我们也为她设宴庆祝的呢。”何青黛、何青未姐妹二人性情脾气虽不同,这时却异口同声的道:“特地为我俩庆祝,怪不好意思的。”云倾喝了口光亮透明、酸甜爽口的石榴酒,陶醉的咪起了眼睛。“大表姐,二表姐,必须要特地为你俩庆祝,要不然,我怎么会有福气喝到这么鲜美的石榴酒呀。”

“原来小表妹这么爱喝酒。”何青黛抿嘴笑。

“同道中人啊。”何青未叹息着,伸出酒杯来和云倾碰。

云倾一乐,“二表姐你也爱喝酒对不对?”跟何青未碰碰杯,抿了一大口石榴酒,相视而笑。

小阿碧年龄太小,石榴酒也不敢给她喝,她面前放的是一杯蜂蜜水。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看到姐姐们做什么她也想做什么,云倾闻闻酒杯一脸陶醉,她瞪大眼睛看了会儿,赶忙有样学样,也闻了闻她面前的蜂蜜水,咪起了她的眼睛。何青未和云倾碰杯,她也忙不迭的端起她的蜂蜜水看向周氏,周氏哪会让她失望呢?笑吟吟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小阿碧满足的叹了口气,两只小手端起酒杯,喜滋滋的喝了口蜂蜜水。

“看把小阿碧忙的。”大家都乐坏了。

姐姐们做什么小阿碧就要学什么,很忙啊。

“不忙,不忙。”小阿碧嘻嘻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米牙。

大家笑得更欢了。

“阿黛和阿未上学的事,多亏姐姐、姐夫了。”周氏笑道。

何氏笑着摇手,“别提这件事了,提起来我怪不好意思的。我送阿稚上学,当时便跟先生问了再招学生的事,先生告诉我不招,我送完阿稚没回家,拐到杏花巷便告诉弟妹了。谁知我家小阿稚放学的时候去找山长,竟然把山长劝动了。唉,我一直担着心呢,弟妹莫误会我是故意的便好…”说着话,她笑了,大家也都笑了。

小阿碧根本听不懂何氏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大家都笑,她也咧开了小嘴,笑得比谁都开心。

“乖宝贝。”何氏看着小阿碧便喜欢,捧起她的小脸蛋亲了亲。

云仰笑着过来了,“爹爹和舅舅说这边笑得如此欢快,一定是因为小阿稚或是小阿碧,让我带她们两个过去坐坐呢。”云倾嘻嘻笑,“哥哥,有小阿碧在,我已经是明日黄花啦。你只带小阿碧过去便好了。”何氏、周氏同时道:“阿碧有阿碧的好,阿稚有阿稚的好。”云仰笑着拉云倾,云倾牵起小阿碧,一起过去屏风那边了。

没过多久,屏风外面响起大笑声、跺脚声,拍桌子声,何氏和周氏又是好笑又是奇怪,“这是怎么了?”何青未站起身,“我去瞧瞧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过去,云倾捂着肚子过来了,笑得跟什么似的,“舅舅惹了小阿碧,小阿碧生气不要舅舅了,一定要把舅舅送给爹爹,爹爹百般推脱也是不行呀,小阿碧不答应。”

“噗…”众人齐笑。

屏风里里外外都是欢笑声,云倾倚在何氏身前,心情别提多好了。

父母哥哥都在,又多了舅舅一家人,全是至亲啊。

云倾跟何氏商量,“娘,我反正顺路,每天早上先去接二表姐,再去接韩菘蓝姐姐,我们三个一起上下学,好不好?”何氏自然是同意的,“这样也好,有个伴儿。”便跟周氏说了,又差人到韩家说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云倾上学的时候便顺路先去了杏花巷。到了之后,云倾下车往里走,才进到院子里,便看到何青黛、何青未穿得整整齐齐的在前头跑,小阿碧在后面追,“大姐不走,二姐不走。”她人虽小,跑得却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何青黛了,何青黛唬了一跳,“小阿碧,别啊,大姐才换好的衣裳,你这黑呼呼的小手摸上了,大姐要换衣裳,上学会迟到的。”

小阿碧忙伸出自己两只小手仔细看,“黑呼呼么?”何青未笑道:“你小手脏了呀,黑呼呼的多不好看,快回去洗白白,好不好?”正好周氏出来了,小阿碧委屈的伸出小手给她看,“大姐说我手黑。”周氏柔声哄她,“洗洗就不黑了。来,咱们回去洗手。”笑着冲何青黛、何青未、云倾三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何青黛、何青未和云倾不肯耽搁,忙一起跑出来了。

出来之后,三人都觉好笑。

何青黛去君子园,何青未上了云倾的车。

云倾又拐到韩家,接上了韩菘蓝。三个小姑娘坐在车里,说起来今天早上躲小阿碧的事,都觉得很有意思,韩菘蓝笑道:“阿稚,你明天先接我好不好?我想看看小阿碧怎么追姐姐。”云倾笑咪咪的答应了,“好啊,明天先接你。”

马蹄声清脆悦耳,很快到了鹤鸣街。

过了鹤鸣街,就到桂园了。

本来应该畅通无阻的,但是今天鹤鸣街清道,不许车马行人通行。车夫请示云倾,“姑娘,咱们绕个道吧,如何?”云倾道:“绕积云巷吧,近一些。”车夫答应一声,把车子赶往一条小巷。

“为什么清道啊?”何青未奇怪。

云倾没有放在心上,“大概有什么大人物要出行吧,宫里的贵人,或是藩王进京之类。”

韩菘蓝竟然有些羡慕,“到底是京城,才出个门就赶上清道。若是赶巧了,说不定能见着那位大人物呢。”说的云倾、何青未都笑了,“赶上个清道、不许通行,难道你还很欣慰不成?”韩菘蓝也笑,“不是。只是我原来没见过这个阵仗啊。”何青未笑,“我也没见过。到了京城,咱们要开眼界的地方想必还多着呢。”

一队步兵从前方经过,脚步非常整齐。

步兵胸前有字,是一个龙飞凤舞、气势雄壮的“燕”字。

云倾和何青黛、韩菘蓝说着话的功夫,也就到桂园了。

桂园招学生真是很讲究的,考试通不过当然不行,家离桂园太远了也不行。卫夫人说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宜起太早,所以离家太远的学生,再出色她也不收。

到了桂园,云倾一手拉着韩菘蓝,一手拉着何青未,下了车。

“哎哟,三姐妹啊。”毛莨和她们同时到的,笑吟吟的打趣。

“我们是姐妹两个,阿稚你是三个,比我们还多!”冯莹中和冯慧中姐妹二人笑着也过来了。

“你们有姐妹做伴的就虽抱怨了,我可是一个人。”卫王府的小郡主赵可宁撅起了小嘴。

云倾笑吟吟,“什么两姐妹三姐妹,什么一个人,你们忘了么?咱们是桂园七姐妹啊。”

她逐一握起毛莨、何青黛、韩菘蓝、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的手,将她们的手叠在一起。

“桂园七姐妹!”小姑娘们笑逐颜开,异口同声。

她们来得都挺早的,时间宽裕,便叙了叙年齿。毛莨最大,冯慧中其次,何青未第三,韩菘蓝第四,赵可宁第五,冯莹中第六,云倾最小。

“青未,菘蓝。”毛莨笑道:“你俩人还没到,书院里都传遍你俩的大名了。大家都奇怪呢,你俩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让山长破这个例,都已经开学了,还把你俩招进来。”

“就是就是。”冯莹中一脸羡慕,“我也有表姐表妹,跟着我到书院来看过之后,便眼热了,也想来,但是山长根本不给机会啊,让她们明年报名。”

“你俩太特别了。”赵可宁笑道。

何青未和韩菘蓝惊喜的相互看了一眼。

她俩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云倾。

云倾调皮的眨眨眼睛。

七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往教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还是早上八点。

明天见。

第44章掠美

桂园总共二十二名学生,云倾这边就桂园七姐妹了,差不多占到三分之一,可以想像得到她的校园生活该有多么惬意了。

卫夫人喜欢她,赵先生也喜欢她,云倾在桂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韩厚朴的妻子儿女和岳父一起到了京城,合家团聚,这是一件好事。不过有前世的例子在,云倾担心韩厚朴会被靖平侯夫人卢氏给利用、连累了,谁知韩厚朴的妻子冷氏是独养女儿,冷县令从小拿她当儿子养的,非常能干。冷氏由父亲冷县令陪着去了趟靖平侯府。她可不是好心好意去向靖平侯、卢氏请安的,她是去讨公道的。冷氏见了靖平侯和卢氏,先是谢过他们给韩厚朴分了栋房子,然后便说起这房子分到手时已经旧得不能住人、需要拆了再盖的事,“知道的人呢,说这是侯爷和夫人失察,把个年久失修不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当成好房子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爷和夫人这是和我家三爷有仇,故意坑儿子呢。”靖平侯红了一张老脸,卢氏脸皮紫涨,发作道:“你从不在公婆面前尽孝,倒挑起公公婆婆的理来了!”

冷氏是位肌理白皙细腻、姿容端庄秀丽的美人,就算心里生气,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靖平侯府当年向我家提亲之时,原说明白了,我是家中独女,三爷虽不用入赘我家,却需依岳家居住。这并不是我不愿在公婆面前尽孝。今天来禀明这件事,也不是挑公公婆婆的理,只是为公公婆婆着想,不愿让二老蒙上恶名罢了。”卢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过冷氏,便推靖平侯去应付。靖平侯虽然对韩厚朴没什么父子之情,却还要脸面,对卢氏这么分家也颇有微词,“你要把老三分出去,好歹也给他个能住人的房子!连遮风蔽雨都不能,族人都看不过去了,我这老脸也是无光!”靖平侯一则心里脸上都过不去,二则有冷县令在,他也没法跟亲家耍赖,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修房子的花销帐目给我,这笔钱我拿私房钱贴补。”他这话一出口,冷县令立即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帐本,“这笔钱是云侍读垫出来的,有几位韩氏族人监工、签字认可,亲家取了银子,还给云侍读便是。”靖平侯硬着头皮接过帐本,看到上面那个数目,登时眼前一黑。

他知道云三爷和韩厚朴是知交好友,却不知道云三爷为了韩厚朴修个房子这么舍得下血本,花费如此之巨。一页一页翻过去,发现韩厚朴的房子所用的是最好的材料、最贵的材料,没一样便宜的,没一样将就的,靖平侯看的后背冒汗、如坐针毡。这可是笔巨款,就算他想痛痛快快的给了,一时之间他也凑不齐这笔钱啊。现在的靖平侯府不比从前,出的多,进的少,连他这位侯爷手头也紧巴巴的…

冷氏和她的父亲冷县令却也不催促,只说“侯爷若哪天方便,命人吩咐一声,我们再过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靖平侯府。他们父女二人离开之后,靖平侯跟卢氏发了好大的脾气,“都是你做的好事!这笔钱我是答应了,却拿不出来,就该在你身上!”卢氏气极,“你胡乱答应的,为什么推给我呢?”靖平侯恼火,“你趁着厚朴不在京城,故意把破烂不堪的房子分给他,打量我不知道呢?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这笔钱便应该你给。”夫妻俩争吵了一场,谁也没说服谁,但这笔帐是赖不掉的了,暂时给不了,那便先欠着。有这笔欠帐放着,靖平侯和卢氏哪还想见韩厚朴和冷氏这一家人啊?卢氏烦恼之极,连韩厚朴擅自离开京城的事也不想追究了,只要冷氏父女不找她要这笔钱,不找靖平侯要这笔钱,卢氏已经是暗自庆幸。

韩厚朴一家人便踏踏实实的在新宅子里住下来了。

韩京墨是男孩儿,当然是到国子监读书最理想。韩厚朴和国子监的詹祭酒有些交情,所以韩京墨读书的事倒是没费什么周折。韩京墨和韩菘蓝上学的事都安排好了之后,冷氏便张罗着找铺子,要在京城开一个药堂。这药堂她在安岳的时候已开了多年,很熟悉,只是京城的铺面租金要贵上好几倍,而且好地段的铺面现拿钱也未必能租得着。恰好詹祭酒的内弟有鹤鸣街一直有铺面往外租,知道韩厚朴和冷氏有意要开药堂,詹祭酒便和他内弟说了,内弟欣然同意,而且愿意少收租金。冷氏不肯,执意照着市价付了,皆大欢喜。

云倾和韩菘蓝、何青黛一起上学下学,三人好得跟姐妹似的,有时下了学同到云家,有时同到何家,有时同到韩家。若到何家,三人通常是逗小阿碧玩耍,若到韩家,冷县令慈祥温和,见识渊博,三人便爱听冷县令讲古。不管到何家还是韩家,云倾都觉得自由自在,真有宾至如归之感何方洲一家人才到京城的时候,向锦绣里云府送了拜贴并土仪,之后何方洲一家人由云三爷、何氏陪着登门拜访过一回。云尚书跟何方洲相谈甚欢,含笑对云三爷道:“潜儿,你内弟在京中亲友不多,以后你回家团聚之时,带你内弟一起吧。”云三爷知道云尚书这是欣赏何方洲,心中欢喜,满口答应,“是,叔父。”到了休沐日,云三爷要带妻子儿女回锦绣里,一则向云尚书、王夫人请安,二则让云仰云倾和兄弟姐妹们多聚聚。云三爷乐呵呵拉起云倾的小手,“阿稚喜欢表姐表妹,喜欢你菘蓝姐姐,一定也想念你的堂姐们了吧?这次回去,可要和你的姐姐们多亲近亲近啊。”云倾嘻嘻笑,“好呀,多亲近亲近。”一家人正准备着要出门,云尚书差书童过来了,“老爷说,三爷今日是若无要事,便过府陪他下下棋。老爷还说。舅爷若得闲,也请一起过去。还有舅奶奶、表小姐,都请过去逛逛。”云三爷笑道:“巧了,我们正打算过去呢。”何氏命人打赏书童,书童高高兴兴的道谢,回去了。云三爷当即差晴霞去何家,“问问舅爷今日忙么?若不忙,等下我去接人。”晴霞偷眼看何氏,见何氏微微点头,便笑盈盈福了福,到何家传话去了。

云三爷自搬到石桥大街之后,凡事自己做主,便定制了两辆格外宽敞讲究的马车,车厢由香木制成,左右各有车窗,纱幔遮蔽,从里面能看到外头的景色,外头却看不清车里的情形。本来今天一家四口乘坐一辆马车便够了,但云三爷要到何家接人,便两辆车都拉出来了。

到了何家,何方洲笑道:“我倒是闲着没事,正打算带三个女儿出去玩耍。既然叔父见召,便和姐夫一起过去。”何氏见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姐妹三人都打扮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准备出门的,小阿碧尤其一脸热切,小胳膊指着门口,“玩,出去玩。”何氏疼爱侄女,抱起小阿碧,“跟姑母出去玩好不好?”小阿碧愉快的点头。

“你还真好打发呀,只要能出去玩,跟着谁都行,对不对?”云倾好兴致的逗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