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见他父子二人话不投机,忙甜甜叫着燕王,“伯父,那几年的事山长实在想不起来,您还记得吧?您怎么不把山长带回王府啊?”

陆晟也凝神看着燕王,等着听他的回答。

燕王有些下气,“我没告诉她我是燕王,但我早就想带她回家了。是她不肯的。她说不喜欢大家庭,不喜欢受拘束,喜欢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我不忍违拗她的意思,便由着她在草原住下了,派了几名婢女服侍她。”

陆晟和云倾暗暗点头。

对,这应该是卫夫人的反应。她要的是孩子,不是男人,怎么会愿意跟燕王回家呢?

燕王拍大腿懊悔,“本来我还要留下侍卫保护她的,但她说不喜欢人多,我便没留。她住在漠北,离王廷很远,我常常骑马过去看她,路上往返便要好几天。北戎来犯,我亲自带兵御敌,得胜之后命令副帅带大军徐徐南归,我只带了数十名骑兵星夜去了她那里。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在生孩子,生不下来,哭得很惨,我心疼极了,冲进营帐去看她…”

陆晟和云倾听着燕王的叙述,遥想当年之事,俱是心惊。

燕王对卫夫人的纵容和宠爱不同寻常,或许令燕王妃不安了,或许漠北有官员知道卫夫人的真实身份,要置她于死地…

安大娘他们是在卫氏家族中塞进了一个无名女尸,可当地官员如果心细,发现了卫夫人的尸体不对呢?或者见过卫夫人,知道卫夫人还没死呢?

害卫夫人的应该就是两拨人了,不是燕王妃,就是卫家的敌人。

“有了孩子之后呢?”陆晟问道。

燕王怒气冲冲的道:“她生下孩子之后,我便不许她再在外面住着了,要她跟我回家。她当着我的面答应了,要我过些日子再来接她,我相信了她的话,真的又由着她在外面住了半个月。可半个月后我去接她,营帐一片混乱,侍女说她带着孩子逃走了!坐船逃走了!我策马追过去,乳母抱着儿子坐在江边,见了我便哭,说夫人把孩子抛给她,自己坐船走了。我又急又怒,只见一艘船箭一般的划向江心,江流湍流,飞流直下,很快没了影踪…”

陆晟和云倾心里沉甸甸的。

卫夫人是被江水冲上岸的。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是被一拨心怀叵测的人带走了,那拨人中途把她扔下水,本以为江高浪急,她必死无疑,谁知她命大被冲上岸,居然侥幸活了下来。

“爹,您后来查过那艘船么?”陆晟问燕王。

燕王恼怒,“老子那时才打了个大胜仗,朝廷遣例慰问,我不回王廷哪行?交给一个还算能干的下属去查,那人竟然什么也没查到,老子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

陆晟无语。

这样一来,更是什么也查不着啊。

“伯父,后来您就把阿晟抱回王府了,对不对?您是交给燕王妃养育的么?”云倾柔声道。

燕王摇头,“不,是我自己亲自养的。那时这臭小子只有一丁点儿大,又在江边吹了风,弱得很,我怕交给别人把他养死了,便放到身边自己带了。”

“您怎么自己带啊?”云倾听得很是稀奇。

燕王是个男人,每天还有那么多的军政要务,他养得了孩子么。

“老子办公事,他在旁边躺着自己玩儿,到时辰乳母过来喂奶。”燕王大大咧咧的道。

云倾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云倾虽没养过孩子,却听何氏说过不知多少次了,深知养一个孩子有多么艰难,养一个孩子要操多少心。燕王能这么带陆晟,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了。

“老子把他这么着养到三岁。”燕王没好气的道:“边境告急,要打仗,老子带兵亲征,实在没办法才把他交给王妃。王妃大包大揽,说有她在就有小四在,包管回来让我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四。她没吹牛,真做到了。”

“王妃蛮好的。”云倾乖巧的道。

燕王妃能不把陆晟照顾好么?燕王出征,她带陆晟,陆晟如果出个什么事她推不掉的责任,换作谁这时候也要对陆晟好啊。

陆晟道:“大概从这次之后,爹便常常把我交给王妃照管了。在燕地我倒是一直平平安安的,但是以四王子的身份进京晋见皇帝,便遇到了暗杀。爹,您可直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燕王带着怒气哼了一声,“老子是没查出来。可老子不是把清墨堂给你了么?有清墨堂的人手,谁还伤得了你?”

“伯父,您喝杯茶润润口,晟哥哥你也喝一杯。”云倾见这父子俩好像要吵架,忙做起和事佬。

陆晟觉得云倾这声“晟哥哥”格外好听,心情舒畅,便不跟燕王计较了,“是,伤不了我。”

燕王见陆晟这样,也不和他生气了,“你知道就好。老子对你不错,臭小子不知感恩,明明交待过你了,咱爷儿俩是绑在一起的,要认一起认,你只管抛下老子不理。既不孝顺,又不讲义气,算了,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燕王冲云倾笑得很是慈祥,“阿稚啊,你们山长很喜欢你,对不对?”

“是,山长很喜欢我。”云倾嫣然。

燕王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阿稚啊,你能不能替伯伯…”

“我知道。”云倾很是善解人意,“我肯定有机会就帮伯伯说好话的。”

“好孩子,好孩子。”燕王乐呵呵。

燕王对云倾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看看,儿媳妇比儿子还强呢。

云倾眼看着天色不早,自己也得回家了,可回家之前先得把燕王劝下来啊,便推心置腹的跟燕王说道:“伯父,为今之计,我觉得咱们得分三步走。第一步先让晟哥哥和山长多接触。毕竟山长还没回忆起从前的事,也记不得晟哥哥,所以咱们得让晟哥哥和山长多见面,见面多了,母子天性,山长会越来越喜欢晟哥哥的。第二步咱们得设法让晟哥哥把山长认作姨母。伯父您别露出这么惊讶的模样啊,真的是姨母。因为山长现在还接受不了您啊,她如果公开认了晟哥哥,便要也认下您了,她是一定不肯的。一口吃不成个肚子,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晟哥哥认了姨母之后您不是也能常常见到山长了么?这第三步嘛,就看您的了。”

燕王听着云倾给出的主意,一开始很排斥,后来觉得也有道理,“阿稚说的对。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我急也没用,不如一步一步慢慢来。”

陆晟冲云倾伸出大拇指。

阿稚你厉害,连他也能说服。他这个脾气,爆仗似的一点就着,能劝他分成三步走,你这能耐很是不小啊。

云倾笑得又是得意,又是俏皮。

劝好了燕王,云倾看看天色不早,便和燕王告辞,要回去了。陆晟送她出来,和她一起上了车,道:“阿稚,今天我太受伤了,需要安慰。”

云倾虽然明知他是耍赖,到底还是怜惜他的,往他身边挪了挪,陆晟趁势把她抱在怀里。

云倾身子娇软,陆晟看着瘦实则温暖有力,两人拥抱在一起,心神俱醉。

“恭喜你有母亲了。”云倾轻轻的、真诚的道。

陆晟低笑,“同喜同喜,恭喜你有婆婆了,而且是已经疼爱你好几年的婆婆。阿稚,我瞧着你婆婆对你比对我还好些呢。”

“净会胡说。”云倾听他一口一个婆婆,害羞的伸出小拳头打他。

陆晟笑微微,“阿稚,你对我动手,我是不敢还手的,你后台太硬了,公公喜欢你,婆婆更待见你,我要巴结着你才行。”

“因为伯父和山长喜欢我,你才要对我好的么?”云倾嗔怪的问着他。

“不是。因为惧内,所以才要对你好。”陆晟低笑。

云倾声音甜甜腻腻,“你怕我么?”

她声音很甜,却瞪大了眼睛,明明就是一幅“我哪里可怕了?你居然说我可怕”的模样。陆晟笑,“怕者爱也。爱了,自然便怕了。”

他这话说得大有深意,目光里更是含着笑,意味深长,云倾羞得满脸通红。

她还是被他抱着,却一动不敢动了。

车快到石桥大街了,两人才想起来商量正事。

“你和山长的事能不能告诉我爹娘和哥哥啊?”云倾问。

“暂时不要说吧。我怕吓着岳父岳母,亲事已经定下了,本来女婿自幼失母,现在忽然又有婆婆了。”陆晟道。

云倾觉得有道理,“嗯,有道理。”

陆晟把云倾送回去,何氏关切问起燕王的病情,“可好些了么?”

陆晟忙道:“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歇息两天便好了。”

何氏又问起卫夫人,“山长也说不大舒服,所以提前回去的。她没事吧?”

云倾笑咪咪,“山长好得很,她只是昨晚喝了点酒,不胜酒力。”

“如此。”何氏也便放心了。

本来何氏是要留陆晟在石桥大街用晚膳的,但燕王还病着呢,何氏便命人准备了几样细粥小菜让陆晟带回去,“家常之物,聊表心意。你父王病着,我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吧,多陪陪老人家。”

虽然何氏这“多陪陪老人家”让陆晟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他知道燕王这时确实需要人陪伴,向何氏道了谢,便告辞回去了。回到燕王府,见了他爹,燕王见他亲手拎着食盒进来的,精神一振,容光焕发,“这是吃的吧?谁让你送来的?”听说是何氏所馈送,燕王登时耷拉下脑袋,少气无力的道:“替我谢谢你岳母。”饭也不吃,上床蒙头躺下。

陆晟瞧着他实在可怜,“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命人拿了小桌子到床前,亲手盛了粥,并小菜、点心等都放好了,让燕王起来吃饭。

燕王一骨碌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顺手拿了只肉馅馒头没滋没味儿的吃着,“也不知道你娘现在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人陪着她。小四你说说,咱们一家三口明明都在京城,却不能团聚,这不是很奇怪么?”

陆晟默默无语。

燕王粗心大意,陆晟可不是。如果眼下真的只是一家三口,陆晟和云倾无论如何都要劝卫夫人和燕王相认,住回到燕王府,合家团聚。但燕王并不是一家三口,他有妃妾无数,还有陆普、陆复、陆旦三个儿子。燕王府那堆人和事,说起来还真是够复杂的。卫夫人不想趟这浑水,谁舍得勉强她?

说到底,卫夫人当时并不是爱上燕王了,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罢了。她没有理由因为要认陆晟,便接受嫁给燕王的命运,今后去和燕王妃、林侧妃等人斗智斗勇。

陆晟知道这些道理,但见燕王一片痴心,也不忍提醒他,只默默服侍他吃饭。

燕王推推陆晟,“儿子,我想她了,你想不想?”

陆晟轻轻“嗯”了一声,“想。”

忽然有了位母亲,有了位美丽、温柔、慈爱的母亲,他如何会不想念?

“那,咱俩今晚偷偷去看看她?”燕王竟然有些脸红了。

陆晟又觉好笑,又觉可怜,不由自主的道:“夜深之后吧。现在还早。”

燕王登时来了精神,“好好好,夜深之后。”眉花眼笑,大口大口吃起饭。陆晟陪他吃过晚饭,让他睡一会儿,“你昨晚便没睡,再不歇歇,一会儿该撑不住了。”燕王果然很配合的睡下了。陆晟合衣在他身边略躺了躺,入夜之后,叫醒燕王,父子二人在前,十名身穿夜行衣的带刀侍卫远远跟在身后,出了燕王府。

父子二人本想到了桂园之后跃墙而入,谁知还没到桂园,便看到前方黑影一闪,竟然也是穿着夜行衣。陆晟好奇,对燕王使了个眼色,燕王会意,父子二人悄悄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花墙前,前方变成了两道人影,燕王、陆晟父子见那两人交头结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接下来便向桂园的方向去了,不由的心中大惊,“这两个贼子难道是想对她不利么?”不假思索,都跟在了那两人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118章嫁祸

那两人自桂园西侧越墙而入,之后便直接向南。

陆晟尾随其后,越来越心惊。

这两人所去的正是卫夫人寝室的方向。难道他们果真是要对卫夫人不利么?

燕王和陆晟不敢大意,紧追着那两人不放,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庭院。

正是卫夫人的住处。

月色入户,烛光映窗,卫夫人还没睡。窗户纸上隐约现出两道人影,一个窈窕绰约,一个略显驼背,看样子应该是卫夫人和安大娘。

那两人在窗外窥测片刻,见四下里静寂无人,屋里也只有两个女人,便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筒点着了,走到门前,让迷烟尽力向屋里扇。

“下流!”燕王、陆晟父子见那两人用出这样的手段,勃然大怒,同时跃至那两人背后,重手击在那两人后颈间。

“扑通”“扑通”两声,那两人先后倒地,陆晟眼疾手快把迷烟扑灭了。

“什么人?”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安大娘将卫夫人护在身后,厉声喝道。

“是我。”陆晟柔声道。

“阿晟。”卫夫人又惊又喜,过来开门,“阿晟,是你么?”

门吱扭一声开了,陆晟含笑站在外面,银色月光笼罩着他,面目柔和朦胧。

“阿晟,你来的正好,娘正想你。”卫夫人声音微微发颤,握住了陆晟的手。

“我特地来看娘的。”陆晟心里暖洋洋,眼里全是笑。

燕王一手一个将那两人提起来,急忙冲卫夫人笑,“还有我,还有我。”

卫夫人目光掠过来,见是燕王,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燕王献宝似的把两只手提起来,让卫夫人看他手里的这两个黑衣人,“这两个贼人要对你不利,我和阿晟跟着他俩过来,给捉住了!”

卫夫人蹙眉看了看,勉强道:“进来吧。”

燕王大喜,忙跟在卫夫人身后进到房里。陆晟烦安大娘取过绳子,将那两人牢牢绑了。安大娘心中有气,将人绑好之后,重重两记耳光抽过去,抽得那人昏迷中还是一声低嚎。

陆晟将今晚的事跟卫夫人说了说,“…我想来看看您,路上遇到这两人,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您这里。见这贼人要往您屋里喷迷烟,便将他们抓住了。这两人不知是谁派来的,还要好好审审。”

燕王摩拳擦掌,“我有个下属最会严刑逼供,可惜没带他过来…”

安大娘将那两人用冷水泼醒了,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意欲何为?老老实实招了,免得吃皮肉之苦。若敢不说,哼,管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爹娘把你们生到了这个世上。”

那两人犹犹豫豫的不肯说。卫夫人不耐烦,淡淡的道:“阿灰两天没喂食,饿的很了,这两人没什么用,却也别浪费了,拿去做阿灰的粮食吧。”

卫夫人语气淡然,那两人听到耳中却是魂飞魄散,“阿灰是狼还是狗?不管是狼是狗,被撕吃了都会很惨的…”一人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另一个身子不能动,嘴不能说话,却拼命磕头,似在求饶。

安大娘哼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把其中一人口中的布取出来,匕首抵在他颈间,低声喝道:“快招供!敢有半句假话,教你项上人头不保!”

那人大口喘气,道:“我们哥儿俩是做没本儿买卖的,到府上来不为别的,只为求财…”

他话音没落,燕王大怒,“这厮敢消遣老子!拖出去喂狼!”

陆晟冷笑,“你直接便冲山长来了,路径如此熟悉,敢说只是做没本儿买卖,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不成?不吃苦头,谅你是不肯说实话的了。”

燕王脾气最是暴燥,抽刀指向那人下身,“老子先让你做个太监,然后再跟你慢慢说话。”

那人满脸惊惧之色,“不,千万不要!我说,我全都说!”

陆晟不动声色将另一人敲晕过去,只听那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是…我们是于家的人,太后因为宣王中毒一事心中怀恨,暗中追查,我们哥儿俩儿一心想立功,听说这桂园的山长姓卫,不知跟前朝卫氏皇族有没有关系,便想到这里碰碰运气。万一山长真是卫氏皇族后人,存心谋害宣王,那我们不就立大功了么?不就升官发财了么?”

燕王、陆晟、卫夫人暗暗心惊。

陆晟待这人说完,又仔细盘问他几句,“你说的可是实话?”

那人忙道:“小人句句属实。小人李青,这是小人的兄弟,名叫李红…”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同伴晕过去了,不由的额头冒冷汗。

陆晟微微一笑,这才将另一人泼醒,又审问起他。已经说过话的那名叫李青的人却被堵上了嘴,背对着大家跪好,不许他和还没说过话的李红面对面交换眼色。

李青暗暗叫苦,“可千万要和我说的一样啊,要不然哥儿俩一起没命!”

李红眼神不及李青灵活,吭吭吃吃的说道:“我们确实是做没本儿买卖的,并没撒谎。不过这回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我们抓到桂园的山长卫夫人,还说一定是活的…”

“谁出的高价?”安大娘逼问。

李红一脸为难,“不知道啊。我们只管收钱干活儿,不管买主是谁。对了,好像是说桂园举办结业礼了,对不对?或许有人在结业礼上看到她了…”

“满嘴胡说八道。”陆晟冷笑,把李青踢过来,“你们两个要不要对对口供,看看是谁说错了?”

李青、李红哥儿俩面对面跪着,知道两人说得肯定是牛头不对马嘴,一起白了脸。

燕王这暴脾气已经是忍无可忍,拎起这两人往外走,“狼在哪?”安大娘立即带路,“请随我来。”燕王一手一个大踏步随安大娘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李青、李红看到铁栏杆里一只饿狼眼睛绿幽幽的盯过来,魂儿都没了,叫道:“我说!我说!是张将军在酒楼无意中看到卫夫人,认为此人可疑,命我们将她抓回去的!是张冲,是张冲!”

陆晟和卫夫人缓步走来,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两人的话。

“张冲。”卫夫人脸色雪白。

“是他。”陆晟冷笑。

前世正是是张冲向他索要云倾,他不肯,由此引发了一场战争。

“阿晟,我怕。”卫夫人握住了陆晟的手。

她的手冰凉,陆晟忙握紧她的手替她暖着,关切问道:“您在怕什么?”

卫夫人眼神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听到张冲这个名字,就很害怕。”

陆晟抱着她柔声安慰,“娘,有儿子在,不怕不怕。”安慰着卫夫人,陆晟回想了下张冲的情况。张冲现在是北远守将,多年来一直在漠北、边城一带活动。二十年前他应该只是校尉一类的小官,之后立功升官,飞黄腾达,一直做到北远守将。张冲当时立的是什么功?会不会是…

卫夫人身子微微发抖,陆晟难过的抱紧了她。

她该有多苦。当时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先是全家人被流放漠北那样的寒冷荒凉之地,之后除她之外所有的家人被杀,她被燕王从雪堆里扒出来,侥幸存活,为延续血脉和燕王生下一个孩子,又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燕王把那两人又提了回来,“这回说的大概是实话了。”

陆晟冷静的道:“方才那李青虽是情急胡说,却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太后不是正在追查谁给宣王下的毒么?咱们给太后帮个忙吧。”

燕王眼睛一亮,“妙极”!

这叫李青的人先说是做没本儿买卖的,后来见糊弄不过去,便想往于家、往太后身上推。他这也是一番苦心,别浪费了。这两个人肯定得死,但是不能简简单单的死,临死也得发辉些作用,让太后知道谁要害她的宝贝孙子才行啊。

陆晟回燕王府取来一瓶绿色的毒-药,一人一半,灌到李青李红口中。

这毒-药很烈,李青李红服用过后,神情异常痛苦,脸色青紫。

陆晟唤来侍卫,交待了几句,侍卫会意,“是,一定放对地方。”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霞光万道,两个脸色青紫、神情狂乱的人出现在宣王府前,开始还能走,后来痛苦不堪,腿一软倒下了,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伸出胳膊拼命往前爬。

宣王府的护卫统领带兵巡视,看到这两个人,惊愕异常。

他挥挥手,几名护卫急奔过去,将那两个拼命往前爬的人按住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宣王府?”

那两人说不出话来,嘴里啊啊着,不多时嘴唇青紫,断了气。

护卫统领大吃一惊,知道这件事情太大,不敢隐瞒,连忙层层上报。

宣王闻讯大吃一惊,命人检查这两具尸体,发现这两具尸体上带有腰牌,看腰牌应该属于边军。更奇特的是,这两具尸体是中毒身亡,所中的毒和宣王当日中的毒极为相似。

有腰牌就好查身份,宣王命人暗中查了,这两个腰牌应是北远守将张冲手下的。

宣王极为依赖太后,遇事必定会向太后禀明,当即便进宫求见太后。太后凝神静听,眼神冷酷,“我没有料错,果然是他。”

“是谁?”宣王一时没明白。

太后忍耐的看着他,“皇帝啊。英儿,张冲是皇帝的人,你不知道么?”

事情不是明摆着的么?张冲是皇帝的人,他向皇帝献了这种奇毒,皇帝用来对付宣王,表面上却装作很为宣王着急、可惜的模样,还遍招全国的杏林高手为宣王看病。其实他是贼喊捉贼,凶手就是他!

张冲这两个手下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人,被张冲杀了灭口,这两个人也是强悍,居然一直撑到宣王府前,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是,他们虽然死,却在死后为自己报了仇,因为他们向太后、宣王报了信。

“居然真的是他。”宣王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