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悦心告诉他,那个女子就是孟夫人叶青颜的时候,他顿觉五雷轰顶。

于是,他冲动地去找叶青颜,便有了后边的威胁。

叶青颜让他离开孟府,不能阻拦孟灵曦出嫁。等孟灵曦的婚事尘埃落定,她便交出幽冥二草。

他为保岛上的上千村民,只能忍痛离开。

他将自己藏在那个曾经躲起来练武的岩洞中,整日买醉。

他曾以为找到紫幽草,找到圣女,他便可以带孟灵曦回凤凰岛成亲。未曾想,命运竟如此捉弄人。

再出山洞,是她成亲那日。

他远远地看着,在她想要踏上火炭时,他还是忍不住凌空传音。

最后,她被萧白逸救下。他落寞地离开,又回到那个山洞中酗酒,没日没夜地喝,比以前醉得更厉害。

她知道秦凤儿就在宫里,他便入宫去取幽冥二草。哪知,她却告诉自己,她手里根本没有幽冥二草。

每次一想到秦凤儿,秦之轩便恨得牙痒痒。

第六十五章 雨夜情乱难自控(3)

为了让他找到紫幽草,他十五岁时就被送出岛,长达八年,不再见过父亲一面。

十五岁前,父亲对他的管教也是异常苛刻,做错、做差一点,便要在火红的太阳下跪一整天,不准下人给他一口水喝,一直晒到他晕死过去。

这些外在的苦难,于他一个男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只希望父亲在严格管教他的时候,偶尔也让他感觉到一点父爱。不想,父亲除了骂他之外,平时便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

来了孟家之后,孟家人对他的关爱、孟灵曦的可爱,都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渐渐地,他知道了什么是家,他也一天比一天更深地爱上了孟灵曦。

他从来不善言辞,是以,他一直后悔不曾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秦之轩质问秦凤儿为何非要分开他和孟灵曦,秦凤儿没有掩饰,没有解释,只是说:“你终有一日逃不过继任凤凰岛岛主的命运,我不希望曦儿再回凤凰岛,不希望她跟凤凰岛再有任何牵扯,就这么简单。”

他恨,他决心一定要带她离开。只是,不是现在。他一定要找到幽冥二草,让岛上的百姓免受毒蛇的侵扰。

最终秦凤儿又与他达成协议,他帮她毁了欧阳芮麒的江山,她帮他找到紫幽草。

只是,如今他们唯一寄予希望的一棵紫幽草已经被萧白逸用了,圣女若是再不肯说出紫幽草的培育方法,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知道的,凤凰岛的祖训是,现任圣女不得将紫幽草的栽培方法告诉除了下一任圣女的任何人。”放下茶盏,秦凤儿迎上秦之轩的视线,沉声回道。

秦之轩作为凤凰岛的岛民,尤其还是凤凰岛的下一任岛主,这样禁忌的问题本就不该问,问了便是违反族规。

“圣女的意思是之轩应该将圣女抓回去,选了下一任圣女再说?”他自是知道,他不该问,但这种情形下,他又怎能墨守成规?

凤凰岛的圣女都是由现任圣女开启灵力寻到的,而现今,秦凤儿已经出岛,除非再将她抓回去,否则根本就没有其他方法寻到下一任圣女。

“啪”的一声,她将茶杯扫落在地,异常愤怒地道:“你知道,我情愿死,也不会跟你回去,做那件丧尽天良的事。”

凤凰岛的圣女一旦被选出,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圣女的父母送上祭台,活活烧死,这样才能让圣女孑然一身,真的变成圣女。

她被选中的时候,只有十岁,她亲眼看着爹娘带着骄傲的笑容被人绑在祭台的柱子上,四周漫天红光…

然后,火光渐渐地将她的父母吞噬,她的父母却仍旧在笑,好似烈焰焚身是件多么享受的事情。

而她只是傻傻地看着,甚至忘记了哭…

爹娘死后,她大病一场,夜夜噩梦,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她变得沉默寡言,除了修行之外,不跟任何人说话。

而这样沉默寡言、冷傲圣洁的形象正好也是一个圣女该有的。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何所有的圣女都不会笑。

直到二十多年前,她在海边捡到了身负重伤的欧阳芮麒,她才知道,怎样才是人和人相处的方式。

只是,遇见他,终究只是她的劫…

“圣女,注意你的言行。凤凰岛的所有人都以能成为圣女为荣,即使你是圣女,也不能污蔑这项神圣的使命。”秦之轩有些违心地轻斥。

没有出岛之前,他真的认为做圣女是件神圣的使命。可是,在岛外生活了八年后,他亦有了不同的想法。只是,他是凤凰岛的下一任岛主,他只能拼命压抑着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神圣的使命?哈哈…”秦凤儿发狂地大笑,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才厉声吼道,“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这个身份,从十岁开始,痛恨至今。就是这个神圣的身份,让我没有了爹娘,让我失去了相公,让我跟女儿相见不能相认。”

“圣女的身份让你爹娘被火葬,这个不假。但是孟伯伯的死,全是你自己做的孽。”秦之轩毫不客气地指责她,“圣女,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曦儿的娘。但是,我也有我的职责。这一次,我必须找到紫幽草。”

“呵…”秦凤儿冷笑,要挟道,“你就不怕你抓我回岛后,我会说出你根本不是凤凰岛纯正的血脉?”

“我根本不在乎岛主之位,我只想帮凤凰岛做最后一件事。”他坦然地回道。

他从爱上孟灵曦那天开始,便对凤凰岛岛主的地位没有兴趣了。

于他而言,再高的权力地位,都不及带她纵情山水。

只是,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你刚才说我不是凤凰岛的纯正血脉?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娘不是凤凰岛的人?”秦之轩失去了刚才的冷静,急急地问道。

父亲明明告诉他,他娘是凤凰岛上的岛民。

“你爹没有告诉你?”秦凤儿本以为他既然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娘,便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我爹和我说过一些。”秦之轩敷衍地回答一句,刚要再问,就见秦凤儿摆摆手道:“你不要问我,我是不会说的。你的家事,还是去问你爹的好。”

秦之轩自是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想说,他再问也没有用,不如自己去查。

“圣女,我再给你一些时日考虑,到底是说出紫幽草的栽培方法,还是跟我回凤凰岛。”

话落,秦之轩冷然地转身离开凤止宫。

离开凤止宫后,他直接回了侯府。一入府,便接到禀报,侯府来了一个他想见,却又不敢见的人,这个人便是孟灵曦。

秦之轩脚下生风地直奔大厅,在大厅前,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态。

迈入大厅,秦之轩淡然中透着惊讶地问道:“曦儿,你怎么会来?”

这是他能让自己表现得最好的样子。

可是,孟灵曦将他的努力直接忽略,质问道:“你告诉我,秦凤儿到底是不是我娘?”

第六十六章 雨夜情乱难自控(4)

他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神,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反问:“为何这么问?”

她从他的反应中,已经看出了端倪。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不是。”他断然回道。

“你骗我。”孟灵曦厉吼,满眸失望。

她为何还要对这个男人抱有一线希望?他不是早就背信弃义了吗?他又怎么会愿意将真相告诉她?

“曦儿,我没有…”他竭力解释,却底气不足。

“秦之轩,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便直接去问秦凤儿。问问她为何要贪图贵妃之位,在爹爹尸骨未寒之时,和那个狗皇帝在一起。”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

“曦儿!”他拉住要离开的她,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环住,“曦儿,别去,别去…”

“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问问她。”她用力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泪流满面,声音痛苦而嘶哑,“她是我最爱、最尊敬的娘亲啊!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让我失望的事。我好恨她,好恨…”

“问了又能如何?你只会更失望。就当她只是秦凤儿,不好吗?”他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子,表情沉痛。

他想,若是让她知道更多真相,她会比现在还痛。

“那我也要知道事实。”她用力推开他,被泪水充盈的眸子里净是坚定。

他不是她,怎会体谅她的心情?

一个她最尊敬、最爱的女人,她要如何直接当她不存在?

娘亲不见这段时间,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可是,再见面,她居然成了皇帝的宠妃。如果不是皇帝将爹爹关入天牢,爹爹又怎会那么容易被毒死?

现在想来,欧阳芮麒会抓爹爹,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拒婚不拒婚,而是垂涎娘亲的美色啊!

而这件事,娘亲又知道多少?娘亲会不会是帮凶?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也越觉得人性的丑陋。

她知道,为人子女,她不该这么猜测自己的亲娘。但在她亲眼看到欧阳芮麒与秦凤儿的恩爱举动后,要她如何往好处想?

她要如何接受,那个一直疼爱她的娘亲和凤贵妃是一个人?

“曦儿…”他伸手试图拉她。

“不要碰我!”她躲开,失望地凝他一眼,转身快步出了大厅。

秦之轩看着她疾步离开的背影,重重一叹,没有追出去。他很清楚,他阻拦不了她,一番拉拉扯扯,也只会影响她的声誉。他只能强制自己稳住心神,只要找到紫幽草,他便能带她远离这龌龊的世界了。

另一边,孟灵曦出了侯府,一个人如游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不知走了多久,这时一驾马车停在了她身边。

车帘被撩开,萧白逸阴沉的脸露了出来:“上车!”

她被他冷冽的声音惊得愣了下,转头看去。他今天的气色似乎不大好,刚毅的俊脸上带着倦容。

她与他对视片刻,上了马车。

她一坐下,便听他像审讯犯人一样质问道:“去哪儿了?”

“侯府。”她双眼没有焦点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整个人都打了蔫,仿佛没有生气的娃娃。

他本积攒了满心的怒气,见她这般,心犹如被针尖扎中,瞬间泄去了所有怨气。

“秦之轩怎么说?”

她去找秦之轩的目的不难猜,而她如今这般表情,结果其实也不难猜。

她动了动唇瓣,竟觉得难以启齿。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坐到她身边,抬臂将她揽入怀中。

她靠在他坚实的胸前,哭得越发委屈,以无声的泪水倾诉着自己的痛。他以坚实的依靠,安静地陪伴着她,任她哭湿胸襟。

良久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她才吸吸鼻子,直起身子。

她低着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真心地道:“谢谢。”

他“嗯”了声,眸光深深地又盯视她片刻,忽然道:“本王已经将翠儿接回府中,让李妈照顾她。”

孟灵曦闻言震惊地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挂着泪水,一时间无法从刚刚的情绪中转换过来。

“你在哪里找到翠儿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品香楼。”他掷出三个字。

“你有没有伤害安远?”她不禁急了,“一切与他无关。”

“哼!”他不屑地冷哼,“本王知道,以他的能耐根本不可能从王府带走人。”

她心一沉,视线有些虚地闪躲着。

“谁在帮你们?”他盯着她问。

“我也不知道。”她稳了稳心神,“我也是事后才接到安远的消息,翠儿被人送去了他那里。”

“是吗?”他不动声色地反问,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你不信便算了。”她自嘲地笑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下车。”他沉沉地交代一句,先她一步下了车。

她摸不准他的心思,乖乖跟在他身后下了车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回王府,而是停在了一家首饰店门前。

她看了眼店名,这里是全皇城最有名的首饰店。他一个男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正狐疑,他已经抬步进了店里,她只得跟上。

两人一进门,就见柜台前站着一个正在选首饰的女子。柜台里的店家看到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草民见过王爷、王妃。”

“嗯。”萧白逸脸色冷然,“东西怎么样了?”

“修好了。”店家点头哈腰,“草民这就去给王爷拿。”

柜台前的女子听到这边的声音,转头看来,恰好与孟灵曦四目相对。寄秋,居然是给她春宫图的寄秋。两人皆是一愣,孟灵曦下意识有一种想跑的冲动。寄秋看到她窘迫的反应,却得意地勾唇笑了。

萧白逸留意到两个女子之间的互动,微拧眉。

寄秋盈盈一笑,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怦怦怦…

孟灵曦的心跳在她一点点的靠近中加速再加速,神情紧绷,提防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怎知,寄秋到了近前,却直接将她忽略,款款下拜:“寄秋见过王爷。”

“起来吧。”萧白逸淡淡地回道。

绮梦楼的头牌,他自是不可能不认得。

“王爷,不知这位是…”寄秋赔着一张笑脸,问道。

“她是本王的王妃。”萧白逸冷声回道。

“哦!原来是王妃啊!”寄秋掩唇妩媚一笑,眸光意味深长。

“这是你见了王妃该有的态度?”萧白逸眸光一沉,染了怒意。

寄秋见状,却半点惧意都没有。

“王爷,寄秋这不是才知道这位是王妃吗?所谓不知者不怪,想必王妃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怪寄秋的,是不是?王妃…”

她看向孟灵曦,眸中含笑,阴阳怪气地说完后,微微一欠身,说了声“民女告退”,便越过两人,向玉器店走去。

“你认得她?”萧白逸转头探究地看向孟灵曦。

“算不上认得。”她窘迫地回。想起那本春宫图,又红了一张脸。

这时,店家从里间取了一个锦盒走出来,呈给萧白逸。

他接过,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锦盒递给了她。

她不解地接过打开,看着里边的东西,一怔,红了眼圈。

锦盒里放着的是她刺伤他的银簪,娘亲送她的成人礼。那日掉在书房中,上边的珠花摔得四分五裂,她以为再也拿不回,想不到这会儿竟已经修得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