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孟母花猫。”他绕口地念叨一句,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满眼疼惜。

“萧孟母花猫?”她一时间没理解过来,有些不解地反问。

“女人,你还能再笨点不?难道你嫁了人不需要冠夫姓吗?”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原本幽深的眸子此时已经被幸福的笑意填得满满的。

一切美好来得那般自然,好似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伤痛,本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只是,欢声笑语过后,待一切再次恢复平静,心头的伤痕便会浮现…

冠夫姓?她还需要吗?

她嘴角的弧度一瞬间僵住,之前眼中轻松的神色渐渐被落寞覆盖。

“曦儿。”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声音里是极力掩饰的急切和紧张,“答应本王,这次回青鸾山,就在山上等本王回去接你。”

她苦涩地笑:“上次,你也说让我等你回去接我。”

此刻靠在他的怀中,她有种周身被冰冷包围的感觉。

“曦儿,本王不求你现在原谅本王,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待在青鸾山上,别再受任何伤害。”他轻叹,声音里有着万般无奈,她却只听出了讽刺。

希望她别再受伤害?那她被幕秋水伤害的时候,他为何对她不闻不问?

她将唇贴在他的耳边,压抑的声音里净是阴冷:“萧白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说辞、这样的语气,都让我觉得很恶心。”

“孟灵曦!”他从牙缝中逼出她的名字,一把将她扯出自己的怀抱,颤声质问道,“孟灵曦,本王真的这么让你觉得恶心吗?”

“对!恶心至极。”她微微错开他的视线,出口的话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他涩然一笑,竟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情愿听她说恨他,也不希望她说恶心…

至此,马车里彻底陷入了沉静。

她成功地伤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口狠狠地痛着。

城外密林深处,白衣女子扒开攀附在岩壁上的藤蔓,露出窄小的洞口。

萧然生弯身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穿过黑漆漆的隧道,大约走了一刻钟,窄矮的隧道尽头,竟别有洞天。

入眼处是宽敞的洞府,打磨光滑的石壁四周挂着油灯,将洞内照得犹如白昼。洞顶用白绸扎出雅致的花顶,却也越显清冷。

背对萧然生而立的莫千秋,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送到嘴边轻啜,仿佛对身后的脚步声毫无察觉。

萧然生一躬身,恭敬地道:“师父急召徒儿回来何事?”

莫千秋眼神一戾,手上微一用力,她手里的茶杯便被捏得粉碎。

萧然生神色一震,将头垂得更低。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莫千秋蓦地转过身,瞪向他,“我还以为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欺师灭祖了。”

她一张脸如白纸,唇瓣却抹得艳红艳红的,黑色的细眉上挑,细长的眼睛里净是杀气。

萧然生低头看着地面,恭敬地道:“徒儿不敢。师父交代的命令,徒儿向来尽心尽力。”

莫千秋闻言,更怒了几分:“你是想提醒为师,你还带回来半株紫幽草吗?”

“徒儿不敢。”萧然生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一抹倔强,“徒儿一定会尽快找出培育幽冥二草的办法。只希望师父不要再插手王府的事。”

他并不怕她,因为即便惩罚再重,她到底是将他养大的人,亦从未对他下死手。只是他不懂,为何不管他怎么做都不能让她满意?

莫千秋冷冷一笑,也不解释。

“若是你再不能完成任务,我会让其他人负责此事。你很清楚,王府里并非只有你一人。届时你的曦儿是生是死,我可保证不了。”

“徒儿定不会让师父失望。”萧然生咬牙回道。

莫千秋与他对视一眼,对他摆摆手。他欠了欠身,从另一条通往城里的密道离开。

下半夜的时候,萧白逸的马车才在青鸾山停了下来。

不久前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两间茅屋依旧矗立在那里,却不知为什么,此刻看起来这般清冷。

萧白逸撩开帘子,对坐着不动的孟灵曦道:“下车吧。到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若是不肯下车,就他那脾气扯也要将她扯下去,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一走到马车的门口,他便揽住她的腰,直接跳了下去。

一落地,她立即挣脱他的怀抱,看着没有点灯的两间茅屋,急切地问他:“萧白逸,翠儿呢?你不是说带上她吗?”

“凌峰会带她回王府,魂媚儿在府中。”他简略地回道。

“什么?你怎么可以将翠儿一个人留在府中?”她旋即转身,便要爬上马车,“立刻送我回府。”

他扯住她的胳膊:“回王府做什么?你不是千辛万苦,动用了那么多人力才逃出来的吗?”

一提到她出逃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她在王府中真的吃了太多苦,他还不能插手,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这个女人的出逃?

纵使他有千错万错,他也是她的相公,她就这样跟乔安远那个男人走了,算什么?私奔吗?

还有杨辰风,口口声声跟他称兄道弟,最后竟帮着孟灵曦离开。这笔账,他一定会慢慢跟他算。

“不可以让翠儿一个人留在府中,你的女人都太可怕了。”孟灵曦不再挣扎,急切地道明原因。

而她刻意隐藏了她最怕的原因,那就是萧然生。

“本王会派人守着她,不会让人伤害她,等她的伤养好了,本王就让她上山伺候你。”就因为现在幕秋水变得太可怕,他才不能让她回去。

从乔安远卖掉品香楼后,他就一直派人监视着他,怕她有什么异动。

果真,她决定离开王府,离开他。

他知道后,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给她机会逃走,好劫到她,将她送上青鸾山。

这样一来,她安全了,幕秋水也不会怀疑是他将她藏了起来。

好不容易得来的两全其美之法,他怎么都不会让她为了个丫鬟再去破坏。

而他将翠儿和乔安远扣留在府中,也是为了提防她再和杨辰风出逃。

“你派人守着她?”孟灵曦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嘲讽道,“你管得了你的女人吗?”

“你…”他捏着她的胳膊的大掌不可自抑地用力,“不要总是试图激怒本王。”

他总是对她温和,不是因为他没有脾气,而是他不忍伤她。但他终究是只容易暴怒的老虎。

“萧白逸,没有人想要激怒你,我说的不过是事实,你的后院已经火光满天,你却不自知。”孟灵曦轻蔑地嘲讽道。

“曦儿,本王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你必须听本王的,留在山上。”他向来不喜说没有兑现的话。

“以后…”她苦笑,呢喃一遍这个遥遥无期的词,忽然道,“我不要什么以后,我只要翠儿。萧白逸,我给你两个选择,派人送翠儿上山,或是让我回王府照顾她。”

“不行,哪个本王都不能答应你。”他想也不想,便厉声拒绝。

这个时候将翠儿从王府中接出来,一定会让人生疑。

若是因此让人知道了孟灵曦的所在,只会再令她陷入险境,他绝不允许。

“你若是硬将我囚在青鸾山,那你能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她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是愤愤难平的怒火。

“别威胁本王。你该知道,本王一向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他语气阴森,大掌扣上她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你听好,你若是死了,本王就让乔安远和翠儿给你陪葬。”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她却在他一心为她好的时候,偏偏要踩上他的底线,他怎能不怒?

如果眼前威胁他的人不是她,他早就一掌拍下去了,哪里还会做这种无谓的提醒?

“你…你真无耻。”她自是看懂了他眼中的认真代表什么,自然不敢再逞强,拿乔家兄妹的命去赌。

“本王怎么无耻了?威胁这一招,还不是跟娘子学的?”他满意地松开她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得意光芒。

“谁是你的娘子?”她不屑地道。

“除了本王的正妃,还有谁有资格?”他脸色转晴,揽过她的肩膀便往已经点上蜡烛的茅屋内走去。

“我高攀不起。”她一边挣扎,一边没好气地回道。

“放心,不用你攀,本王自降身价来迁就你。”他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调笑道。

而此时,他心里最想说的话是她还活着,还能这样活蹦乱跳地跟他斗气真好。

看到这样的她,他真的觉得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进了屋,他将她按坐在床上。

“今夜太晚了,就不去看星星了。”他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卧室。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她心里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个男人已经下山去陪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了。

她站起身,踱出茅屋,刚想去山顶看看,便听到厨房中传来柴火相互摩擦的声音。

她不解地转头看去,便见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正蹲着身子,往炉灶里送柴火。她微微拧眉,心头颤了颤。

他并未留意到她出来,犹自起身,揭开锅盖,从里边舀出一瓢热水倒入已经装好了凉水的木盆中,用手试了试温度,才端起木盆,走了出来。

一见她站在门口,他愣了下,随即温声道:“回屋洗洗,早点休息。”

他的举动又勾起了曾经在这青鸾山上的幸福记忆,她愣住,鼻子泛酸。随即,又从梦中清醒,冷淡地回道:“不用了,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

他难道不知,她最怕的便是勾起曾经的记忆?

那五日的幸福像毒药一般,吞噬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

他听她的声音突然变冷,多少还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也不再言语,直接大步走过来,一手端盆,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向茅屋内走去。

她往回缩了下手腕,见挣不开,也就没有继续挣扎,因为再挣扎也是无谓的。

进了卧室,他才松开她的手,将水盆放好,拿过一条布巾,仔仔细细地浸湿,拧干后,走向她,想要给她擦脸。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蹙眉道。

“好。”他也不强求,看着她自己擦完脸,接过毛巾,走回水盆边,再浸湿、拧干,擦干净了自己的花猫脸,才端着水盆走出去,全程竟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看着他的一系列举动,他这会儿就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下人,干着自己该干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理睬。

没过多久,他又端了一盆热水回来,放在床边,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洗脚。”

她这下彻底无语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虽说之前他也给她洗过脚,但那时候的气氛和现在怎么比?

不久前,这个男人还对她无情无义到了极点,此刻却又闷不作声地让昔日再现。

这算什么?他又当她是什么?

即使心里百转千回,她表面上却还是没有反抗的意思。

反正她睡前怎么都要洗脚,何必执着不用他的水,非要自己去挨累解决。

于是,她配合地脱下鞋子、袜子,将脚放入温热适中的水中。

这时,余光扫到他的动作。

“喂!萧白逸,你脱鞋袜做什么?”她大概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在床边坐下,脱下袜子,便将双脚放入了水盆中,覆在她的玉足之上。

“萧白逸,你…”她忽然觉得跟这个男人说再多也没用,便想抽出自己的脚,却被他的双脚踩住,怎么都抽不出。

“娘子,别闹了,为夫帮你洗脚。”他无赖地将她揽入怀中,双足开始在她白皙的玉足上一下一下地搓着。

她趁机想抽出自己的脚,反应哪里有他快?一下又被他踩了回来,弄得水花四溅。

“萧白逸,你不要太过分。”她恼羞成怒地吼他。

他也不恼,在她的脸侧落下一个吻,脾气前所未有的好。

“娘子若是不喜欢为夫为你洗脚,那就由娘子为为夫洗,可好?”

“好,你别后悔。”她咬牙切齿地应,脸上明显写着“我要报仇”四个字。

“娘子请便。”他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嘴角不可自抑地弯起,眼底竟泛起前所未有的幸福神采。

她看着这样的他,微蹙眉心,心中有种压制不住的情绪在升腾。

“娘子,为夫知道自己长得很是俊朗,但是被娘子这般看着,为夫也会羞的。”萧白逸嘴角的笑意更胜,拿腔作调地调侃道。

“谁看你了,我是在想事情。”孟灵曦心虚地低下头,怒瞪他的双脚,心里已经生成了报复计划。

“娘子要给相公洗脚了,相公可千万不要躲啊!”她坏坏一笑,从牙缝中狠狠地逼出一句话,抬起自己的一只脚狠狠地向他的脚面踩了下去。

啪—

她的脚踩空,直接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萧白逸,脚放回去,不许躲。”她怒瞪他,大有他不答应,她就当场吃了他的母老虎架势。

他配合地瑟缩一下,乖乖地将脚放回盆中,等着她的惩罚。

她一逮到机会,充分地发扬了自己有仇必报的精神,用脚跟直接跺了下去。

“啊…母老虎…”他夸张得俊脸皱成了一团,嘴里大呼不满的同时,心里却幸福得甜如蜜。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一辈子不用下青鸾山,就与她做对平凡夫妻。

可是,他有他未完成的职责,他若还是个男人,就不能不管不顾地归隐避世。

而且,就算他愿意做只缩头乌龟,也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把他找出来,不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地一走了之。

是以,他给孟灵曦一份安定生活的前提便是解决那些事情,完成自己的职责。

“嗯?”她一瞪眼,顺手扯住他的耳朵,“你再骂一句?”

“不敢了,不骂了,不骂了…”他配合且夸张地连连求饶的同时,却一转身,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

“喂!脚还没洗完,弄得到处都是水。”她用力推了推他,却丝毫无法撼动他高大的身躯。

“这才说明我们如胶似漆!”他拉下她推着他的手,与她四目相对,眸含深情。

他的俊脸渐渐在她眼前放大。她心里一慌,抵住他的胸口:“别…”

他深情的眸子里闪过失望的痛,她心里一疼,下意识地解释道:“你身上还有伤。”

话一出口,她真有种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冲动,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暧昧不清的话,不是摆明了让人误会吗?

“本王的伤没事了,不信给你看看。”萧白逸坏坏地勾起嘴角,一边调侃她,一边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

“不…不用了…”她咽了下口水,有些结巴的回话丝毫没能制止他的举动。

他脱衣服的速度快得让她惊叹,基本上是她的话音刚落,他的衣服就脱完了。

他的伤口已经简单地缠了起来,不过鲜红的血迹又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