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岂不是要戴着面纱么,不然总有些人来烦您的。”

丫鬟忽然掩嘴笑了起来:“完了,又有人来了。”

“我不说话,你解决。”傅云若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那来人戴着轻纱遮面的斗笠,衣着朴素,挺拔的身形行走之时倒有种渊渟岳峙的风范。丫鬟见惯了美男子的,倒也觉得此人并不俗。

只是未曾见得相貌,但见那人直朝她们走了过来,青衫下的手微微抬了起来,还未曾说话,丫鬟嘴快地说:“我家夫人不舒服,这位公子您还是一边去吧。”

男子闻言却是动也未动,只把目光望向傅云若。

那目光仿佛瞬间穿透了轻纱,看得她极不舒服。

傅云若睁开眼睛,见到这男子,他怎么还像个木桩子似的立在此处?

“你——”傅云若挑眉,有些不悦,他干嘛这么盯着她看?

“环儿,我们走。”她起身便要离开。

那人立在她身旁,一道声音沙哑低沉的,从他的口中传来,进入她耳中,瞬间几乎快要把她心房震裂。

“傅云若,别来无恙?”

傅云若浑身一震,这道声音——

她猛然回眸,但见那人静静地矗立在她面前,如此质朴,掩藏在人群中,几乎难以发现。

那轻纱下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她听到心口剧烈震荡的心跳声,几乎快要从心口蹦了出来。

“不可能——”她瞪大杏眼:“你——”她指着他,手指不稳地颤抖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夫人,您怎么了?”环儿吓了一跳。

傅云若深吸口气,但见眼前的身影并没有消失,他安安稳稳地立在她面前。

他往前走了一步,踏进了阳光下,那里赫然出现了他的影子。

她脚下一软,近乎跌倒。

男人的手瞬间扶住了她的腰,那手臂环住了她:“是我。”

“喂,你这个登徒子,你干什么你?”环儿气冲冲地打着他。

傅云若推开了他,往后倒退几步:“你——你没——”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周围的人早已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跑过来打抱不平:“这位夫人,他非礼你?”

傅云若眼见现在的情形,道:“对,他非礼我。”

她急匆匆地往前走去:“环儿,我们走!”她一定是在做梦。

环儿即刻便带着她离开此地。

那男人立在原地,顿时被人指责起来。

他依旧静默,目光凝视着傅云若。

很快,他一挥袖,冷冷道:“滚开。”

他大步而去。

是跟着她去的。

傅云若走了些路,便稍微冷静了些。

她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抚额:“我真的不是做梦吗?”

环儿紧张地说:“夫人,您是怎么了?那人太可恶了,我,我去找王爷来。”

傅云若眸光一转,陡然发现那男人竟在不远处。

她定了定神,“环儿,我没什么事。你去弄些茶来,我渴了。”

环儿不放心:“夫人,您一人在此怎么行呢,还是奴婢陪着您吧。”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傅云若打发了她离开。

那男人终究从远处的石板路朝着她走了过来。

此地修竹茂林,倒是清幽,也没什么人打扰他们。

傅云若盯着他的身形看着,见他走得近了,喃喃道:“你是——真的吗?”

男人笑了起来:“吓着你了吗?我的云若。”

傅云若一震,“是你。”

男人掀开了斗笠,终于,露出了真容。

他有着俊美的脸庞,一双黑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眉宇之间此刻少去了那份天子骄子的贵气,多了分太多浮沉留下的沧桑。

是他,东朔!

尽管已然猜到,但是直接面对他的容颜,她还是大受刺激,忍不住唇瓣颤抖了起来,“真的是你,东朔,你没死!”

“是我,东朔。”他微微笑了起来,唇畔清浅的笑容是他,他伸出手,忽然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好久了,云若。”

傅云若鼻间一酸,“你这混蛋,居然敢诈死?你知道我多——”

“什么?”他搂住她,深深地汲取她身上的呼吸,“你会难过吗,会因为我的死难过吗?”

傅云若恼得捶了他一拳:“不,我才不会难过。”

话是如此说,眼睛却已经红了起来:“你真是个混蛋!”

“你很早就知道,我并不是君子。”他握住她的手,贪看她的娇颜:“你比以前更美了。我知道,现在你过得很好。”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她瞪着他:“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太过荒唐了。

“霄说他亲自验看过你的尸体,还跟我信誓旦旦地说,你的确是病死。”她挑眉:“你现在是病死了吗?还是借尸还魂了?”

“他说的没错。我是病死了,他也亲自验看过我的尸体。现在,我已经下葬了。”他讥讽地笑:“我是太上皇。”

傅云若瞪着他:“你把一切都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东朔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了起来:“你还是老样子。云若,你觉得,我可能会一辈子呆在府中被软禁么?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让我死了了之。现在,不是很好么?”

两种幸福

“所以,你一早就安排好了?”

“对,我用了一种药导致了假死的效果,骗过了他们。就是三弟如此聪明,也没有想到。”东朔淡淡地说着这之间的事情。

“现在,我自由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云卷云舒,回眸,如此云淡风轻。*

傅云若一时无言。

一时之间过往的事情涌上心头。

仿佛已是久远。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都不再是当初了。

经过了太多的事情,现在的东朔已然是一个失去了天下,甚至连自己本身都已经死亡了的人。

而她也已然将为人母。

世事无常,总在最不经意间重新刻画了人生。

傅云若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

东朔回眸望着她:“我知道你不爱我,当初在你失忆的时候,我们曾经在一起过。是我自己,把这一切搞砸了。我以为我是帝王,我以为你会忍受其他女人。然而,我错了,等到我发现自己爱上你,也已经太迟了。”

傅云若蹙眉,“这些事情再说也无用了。”

“若是有一次过去,我希望能够改变。也许人生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至少,我有生之年不会后悔。”他说得真诚。

傅云若有些感慨,东朔变了。

“对不起,东朔,我想,你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女人爱你。”

他摇头,握住她的手:“我东朔的爱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就能拥有的。云若,这次我本不该来麟国,但我想你,在我有生之年,我想再见你一面,今后哪怕岁月变迁,我也有个思量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东朔扬眉:“我不觉得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快就会回东临国去,拿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的眉峰掩藏着霸气。

他一贯不掩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江山。”他回眸:“那原本,就是我的。”

傅云若一怔,他要回东临国重新夺取他的江山了。

是的,他是太子,是皇位继承人,他也是皇帝,只是被篡权了。

“有人帮你吗?”

“外有内应,他们都是我的部下,也有些人并不服他们篡位。”他平淡地说着家国大事:“既没了你,我何不重夺我的江山呢?人生,总要有点目标吧?”

傅云若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好的话,那你就去做吧。东朔,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东朔没有说话,他摘下路旁的一朵白色花朵,为她戴在鬓角。花朵洁白美丽,映衬得她人比花娇。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两种幸福,一种是权利,一种是爱情。身在帝王家,我们只有一种幸福。是你来到,我才知道,我可以动情。”他微微一笑,“知道吗,今生我再不能心动。”

傅云若心中一颤,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相视,彼此无言。

风吹竹林,卷起凉风习习。

“你会好好的,对不对?”她猛然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

“会的,我答应你。”他安然道:“保重。”

“夫人!”环儿端着茶朝这边走来。

东朔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就要走?”

他回眸:“不要跟东凌霄提到我,也不要提今天的事。”

说罢他拱手:“保重。”

傅云若往前走了几步,猛然抓住他的手:“珍重。”

她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他笑了笑,见环儿快走过来了,便隐藏进树丛之中。

傅云若盯着他看着,光影中他的眸光仍在望着她,带着几分不舍。

“夫人,茶来了。”环儿叽叽喳喳地说:“我去叫人找王爷了。”

傅云若转眸端起茶杯,“环儿,我们走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他已然消失了。

她顿住脚步,愣怔了片刻。

“夫人,您怎么啦?”环儿扶住她,见她发呆,奇怪道:“今天夫人怪怪的呢。”

从刚刚见到那怪人开始她就怪怪的了。

“见到南宫昕,什么也不要跟他说,知道吗?”她命令道。

环儿瞪大眼睛,支吾了一声:“是,夫人。”

这事也太奇怪了。

傅云若心中难过,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东朔的事情。

也许,江山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们三兄弟的纷争她无力过问。

他是个好皇帝,也会是个好君主。

有时候她希望自己不会伤到别人,然而,天底下只有她一个傅云若,世界上哪儿那么圆满呢?

终究还是有许多无奈。

南宫昕找到了他们,“云若,我刚刚去见过大师,你——”他敏锐地发现傅云若情绪低落,不知道是怎么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

环儿张嘴,想说话呢,但是一想她说的话,便住嘴了。

傅云若摇头:“我只是有点儿累了。昕,我们回家去好么,这里人多吵得我头痛。”

南宫昕揽住她的腰:“好,我们这就回家。”

两人出了寺门。

身后的树影中,却有人静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走了。”另一个男子淡淡道:“现在,您该回东临国了。”

东朔点头,再一次看向她。

“走吧。”

也许这次之后难再相逢。

今生与她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的相逢。

“大事为重。”那男子道:“您还是把江山夺过来吧,何愁没有美女?”

东朔笑了起来:“西亭,你终究不明白,世界上只有一个傅云若。”

再多的美女于他何用?

我不后悔

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傅云若,可是舒荷,却未必只有一个。

自那日之后,舒荷已然明白了什么。

她心中怅然若失,这些日子他不再来看她。

她于是开始研究怎么设计衣服。

因为她心思精巧,很快就跟设计师设计了一套复古衣服。*

在时装展上大出风头。

她很快也成为了设计师界的新兴势力。

舒荷的人生似乎因此而得到了很多改变。

“你就是舒荷?”轩辕荷踏入房间,好奇地打量着她。

舒荷回眸看到她:“是你。”

“我想,我应该来见见你。”轩辕荷走到她身边,坐下,见她正在裁制衣服:“我听说你是个设计师。这衣服真漂亮。”

“你不应该来,他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