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手底下重重一敲,一块核桃皮冲着封绍的脸就飞了过去。

封绍侧头躲过,摇了摇头:“你说说看,光头有什么好?”语气柔和,是要聊天的语气。福宝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退了亲吧。你心里压根就没有他。”

封绍拿着核桃的手停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有他?”他的的确确是在好奇,这花痴丫头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福宝低着头一阵猛敲,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你心里要是有他,干嘛对他向对待下人似的?”

封绍没吭声。李光头的身份本来就是自己府中的家将。可是她这样一说,封绍心里倒真是有了几分触动。抬眼打量福宝,模样虽然普通了点,倒也是眉清目秀。泼辣直率的脾气配给光头,似乎也是满合适的。

封绍摇摇头,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家秋帅是个什么样的人?”

福宝的锤子停了下来,似乎在仔细地想这个问题,沉思良久却又摇了摇头:“话不多。对家里人很好。这府里后院的事从来不多问。再有…”她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就是有点孤僻吧。”

封绍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她怎么孤僻了?”

福宝伸手指了指听雨轩的方向:“那么标致的一位小公子,要换了别人,早就收房里去了。我家主子居然就那么养着,连手都不碰,你说她是不是很古怪?”

封绍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轻轻哼了一声。若不是他及时地把那个居心叵测的小子扔出去,恐怕…真就收了吧?这样想的时候,封绍不知为了什么,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可是她说的“不许一走就杳无音信…不许千辛万苦地见了面,你却再也不认得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会喊自己的小名:阿绍?

这又是什么意思?

福宝看着他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里直叹气:这么傻乎乎的一个女人,发起脾气来那么刁蛮,个子高得象男人,长得又丑,脸又黑,又没胸没□…光头哥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呢?

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秋清晨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封绍再一次趁着夜色摸进书斋的时候,胆子便大了许多。

亥时刚过,书斋里烛火通明。封绍站在浓荫下看着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就知道她还在办理公事。封绍素来没有耐心等人,一边挠着被蚊子咬出的大包一边忍不住开始抱怨:“老子当个卧底容易嘛?这些人也真是的,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到白天再办?非要逼着人家一个大姑娘半三更地睡不成觉…”

没想到一直等到了更鼓交子时,秋清晨的书斋才清静了下来。

封绍顶着一脑门子的大包小包摸了过去。竹帘一掀开,却见满案都堆着尺把高的文牍,她肩上披着一件家居的外袍,居然还在埋头办理公事。也许是有些疲倦了,她的左手支着脸颊,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额角。

看到她这副样子,封绍心里不知怎么,忽然生出几分酸酸涩涩的怜惜。

秋清晨抬了抬眼皮,握着笔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摇曳的烛光中,封绍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和她□在了一起。有点恍惚,耳畔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脉搏中的激流澎湃。连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空气里涌动着莫名的情愫,令人心头悸动,却又似曾相识。

直到脚步声由外面传来,秋清晨才仿佛被惊动了一般迅速收回了视线,冲着封绍抬了抬下巴:“你先去屏风后面避一避。”

封绍如梦初醒,连忙躲进了书案旁边的紫檀屏风里。从屏风的缝隙里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面具的下面,线条柔和的下颌显得格外单薄。几缕碎发垂落在耳边,散发着她的年龄所应该有的恬静柔和。

进来的人是桂姐,这府里的大管家。封绍曾经远远地看到过她两次。她来是给秋清晨送宵夜的。封绍看着她慢吞吞地摆放餐具的动作,就猜到她一定是有事要说。

“怎么了?”秋清晨自然也看出来了,放下手里的笔问道:“还有什么事?”

桂姐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刚才云公子来找我,说…请大帅去听雨轩休息。”

秋清晨没有出声。屏风后面的封绍却将两个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恨恨地想:这个小倌还真是贼心不死。早知如此,不如昨天夜里让李光头阉了他算了!

秋清晨叹了口气。封绍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冲到嗓子眼了。

“让他早点休息吧。”秋清晨微微叹息:“我还有公事要忙。”

桂姐也叹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也不小了,身边也该留一个伺候的人了。那孩子性格相貌都没得挑,我看就挺好。”

秋清晨的声音里微微透着笑意:“好。我知道了。可是我真的是有事要做啊。难道你要我明天上朝被陛下骂么?”

桂姐看了看她书案上一堆堆的批文,知道又是各地发来的军报。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说道:“还得我去做恶人。”

秋清晨笑道:“这么晚了。你也去睡吧。我这里不用留人伺候。”

桂姐无奈,只得叮嘱了两句退了出去。

秋清晨看了看手里的军报,这些都是要自己先看过,才好在明日上朝的时候递上去的。怎么看都要熬通宵了。刚刚拿起笔,眼前人影一晃,封绍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面。用两只手支在书案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这样的角度,让她有种被拢在他怀抱里的错觉——那是毒药一般的感觉,顺着心底一寸一寸地麻痹了上来,连呼吸都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

“为什么?”封绍凝望着她,眼底是一抹真实的困惑。

秋清晨避开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到底在问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是真的认识你的…”封绍眼中的困惑越积越多:“可是…”

仿佛有极锐利的刀刃自心头飞快划过。秋清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那么你说,我是谁?”

封绍的嘴紧抿着。

秋清晨心意如割,握着笔管的手指也因过度用力而泛出了异样的青白色:“不要想了,你并不认识我。”

封绍没有动。怎么会不认识?如果真的不认识,他的那些梦又算怎么回事?

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里慢慢透出了淡漠的神色:“你走吧。你本来就不该来赵国的。回去稳稳当当做你的小王爷不是很好吗?何必来这里搅浑水?”

“我总是梦见你。我梦见…”封绍的心跳急促,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冲动地挑起她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了下去。

微凉的唇在最初的震动之后便变得柔软,随着他的节奏迟疑地开始了回应。封绍听到自己的血管里快速窜起的火苗噼啪爆响,只一瞬间就燃成了一把冲天的大火。所有的理智和犹疑不定都在熊熊燃烧的火里燃烧殆尽。他清清楚楚地从她迷离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眼里燃烧着欲望,狂乱得象着了火。

封绍闭上眼,放纵自己在这几乎连灵魂都被吸走的热吻里释放所有的不安。眼睛看不到的时候,感官的每一下细微的触碰都被无限放大。他听到她细碎的呻吟里透着丝绸般的柔软,哽咽似的低声唤他的名字:“阿绍…”

阿绍…

这两个字仿佛极尖利的刺,倏地刺入了自己颈部。一阵灼痛蓦然传来,封绍下意识地放开了怀里的女人,一手按上自己的脖子,忍不住痛呼出声。

领口的地方一片血污狼藉。封绍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怔怔地出神。

在他的耳下,生着两颗血痣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一粒。秋清晨凝视着他满手的鲜红,目光中若有所盼。

封绍的视线从自己的手掌慢慢地上移到了她的脸上,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来不及退潮的欲望,神色间却已浮起了浓重的迟疑:“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真的见过你。”

二十一

封绍的视线从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掌慢慢移到了她的脸上,迟疑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真的见过你。”

秋清晨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张脸迅速变得苍白。

“没错。我见过你。”封绍语气转为肯定:“在盛州。你在酒楼里拦住了我,你把我错认成了…”错认成了什么人?他记不清楚了。当时他正在和一群朋友喝花酒,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所以,当他被这个贸然闯入的女孩子拉住袖子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觉得有趣。可是她的诉说最终还是让他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善意地提醒她:“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然后呢?封绍皱着眉头竭力地回忆当时的细节。而他对面的秋清晨,脸上却已经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封绍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脸上,迟疑地说:“你说你是从很远的海岛上来的,就是为了找人…”他想起了她当时的样子,很急切,也很失望地拉着他的袖子放声大哭,完全不理会酒楼里的人来人往。封绍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女人会哭成那个样子,仿佛天要塌了一样。一边哭一边还不住地反问他:“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你当时…”封绍的目光落回到书案对面的女人脸上,骇然发现透明的液体正从那黑色的面具下面蜿蜒流出,如同泛滥的河水一般,已经染湿了她的前襟。而那双被面具包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没有哀伤,有的只是满满的一片绝望。

封绍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她这样的女人竟然…也会哭。

“你走吧。”秋清晨靠回到了椅背上,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下来,她的声音却已经迅速地回复了冷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你…”封绍直觉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秋清晨摇了摇头:“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阿绍,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封绍不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可是从她的眼睛里,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细碎的冰正在一点一点凝结起来,正在将初见时她的若有所盼和热吻时她的迷离统统封冻起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心曾有一刹那的开启。可只是一刹那便又轰然合拢了。他被关在门外,却无能为力。

“我说错了什么?”面对这样的她,封绍有些无措,更多的则是对自己如此无力的痛恨:“我到底说错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当他终于想起了曾经的邂逅,她却反而离他更远了?

秋清晨的目光落了下来,落在他紧紧握起的拳头上:“因为…你什么也没有说错。”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笔:“封绍,你走吧。回你的楚国去,继续做你的成康王,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不要再到赵国来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的箭绝对会刺穿你那颗比旁人偏开的心脏。”

她的声音也是抖的,就象她的手。可是她就是不肯再看他了。

莫名的怨气一点一点地涨满了心房。无法疏散,涨到开始发痛,涨到几乎要撕裂了他。封绍握紧了双拳,十分克制地按在了书案上:“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用再想的那么辛苦了。”秋清晨的声音还在无法控制地抖,象风里即将坠落的一片枯叶:“在盛州,的确是我认错了人。我们从前不认识,以后也不认识。赵国并不是一个适合楚国贵族子弟出门游历的好地方。我希望你尽快启程返回楚国。我言尽于此,如果再让我碰到,我绝对不会再留余地。你好自为之。”

一句“好自为之”将封绍心里郁结的怨气彻底点燃,封绍重重一拳砸在书案上,转身就走。书案上的所有东西重重一跳,又落回了原来的地方。而那明显带着怒意的脚步声却已声声远离。

秋清晨望着滴落下来的一滴浓墨,黯然笑道:“原来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阿绍,这一世,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福宝还在敲核桃。精巧的小铜锤一声一声地砸落在青幽幽的石桌上,声声清脆。却无法敲醒对面的那个沉思的人。

福宝暗地里一直觉得这位桔子姑娘有点傻。不但个子傻大傻大的,人也呆头呆脑。不过,光头对她,倒真不是一般的好。福宝躲在门外偷看过,她特意做给光头的点心和那些好菜,他统统都留给了她。

福宝想到这里,手底下忍不住使了大劲。锤子“当”地一声砸偏,核桃象暗器似的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啪”地一声砸在了封绍的额头上。

封绍哎呦一声,捂着额头歪倒在了石桌上。

福宝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拨拉他的手:“你不要紧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

封绍的眉毛眼睛都痛得皱在了一起。一眼瞥见旁边的女孩子吓得都要哭了,又觉得好笑。自己毕竟是个男人,跟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连忙摆手:“没事,你继续砸你的核桃。晚上给我加个菜啊。”

福宝一口气松了下来,见她并不跟自己计较,心里反而觉得歉疚。又隐隐觉得这傻女人也没有那么讨厌。不知不觉就对他多了一丝亲近之意:“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别跟我说又在想怎么退亲呢,你可唬不住我——你压根就没在想着光头哥。”

封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想他?”

“你不是说过是他缠着你的吗?” 福宝斜了他一眼,目光里颇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吧?”

封绍愣愣地望着她,没头没脑地问道:“福宝,你真的喜欢光头?”

福宝脸一红,垂着眼点了点头。

封绍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喜欢就是喜欢呗。”福宝羞答答地把头垂了下来:“我做梦都梦见他了…”

“做梦?”封绍心头猛然一跳:“做梦都梦见她?那就是喜欢吗?”

福宝斜了他一眼,衬着脸颊上的红晕,居然也秀色可餐:“做梦都梦到,还不叫喜欢?”

封绍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觉得心潮起伏,满心都是似悲似喜的酸涩。原来自己那些所谓的试探与接近,只是因为…喜欢?

封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个突然的发现令自己有些吃不消,不但脑袋涨得比平日要大,就连耳边也不住地嗡嗡作响,象有一群苍蝇在围着,闹得自己坐不住。索性站起身来围着石桌来回踱步,步子越走越急,脑海里却越来越混乱。

“喂!你绕得我眼都花了!”福宝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锤子:“我说桔子,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封绍停住了脚步,望过来的目光居然十分的无助:“我不知道。”

福宝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在这里转个屁啊?你是女人,去追啊!”

封绍的心里“咚”地一声,仿佛有巨石自极高的地方落了下来,震得自己几乎站不住。心底里却仿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个细微的声音带着了然的欣喜由心底一点一点地绕了上来:“是啊,我是男人,我怕个屁啊。梦到又怎么样?她认错人又怎么样?老子追到了就是老子的人…”

封绍面目狰狞地重重一掌拍在石桌上,恶狠狠地说道:“福宝,光头归你了!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拍死他!”

福宝举着锤子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封绍正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福宝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脸就冲了出去。

封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抬头却见光头正端着托盘站在小院的门口。看到福宝居然连自己都不看一眼就冲了出去,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少爷,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呸!”封绍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我能对他做什么?!老子就是把你卖给他了!而且还不收银子的!”

明确了目标的封绍心情大好,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光头送来的午饭,倒头大睡。连日辛苦,再加上昨夜彻夜无眠,一闭眼就沉沉入梦。等到他醒来时,已经过了亥时,封绍一骨碌爬了起来,摸开窗户就窜了出去。

在封绍看来,武将的私邸防守大都不甚严密。这也许是自持武艺高强的缘故。秋清晨也不例外,每夜只有两队家将沿着外院巡夜。只要躲过了那两队家将,潜入书斋并不困难。可是,当他沿着昨夜的小径蹑手酢跖潜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书斋里里外外一片漆黑。秋清晨竟然没有回来。

封绍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恍然想起福宝说过她有时会宿在兵部的话。只得灰溜溜地顺着原路回来。

李光头被里间窗响惊醒了,猜到是出去夜探的少爷回来了。忍不住对少爷的敬业精神大加钦佩。同样是卧底,少爷果然比自己更能干。他混进秋府这么久也只敢在外院窜窜,封绍一来就窜进了秋帅的内书斋…

李光头躺在枕头上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我今天出门遇到柱子了。”

里间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封绍闷闷地反问他:“柱子?他怎么那么巧跟你遇到?别是琴章一直派人盯着咱们吧?”

李光头起身推开了里间虚掩的房门。窗半开着,淡淡的月光均匀地洒落在地面上,水银般清亮。封绍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脸上的面罩已经扯了下来。李光头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从他垂着头走来走去的举止当中感觉到了他少见的烦躁。

“少爷?”李光头小心翼翼地反问他:“你…”

封绍摆了摆手:“你遇到柱子,他说什么了?”

“他只说让咱们回去一趟,”李光头想了想,也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跟假娘儿们一个做派,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只说有事,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封绍的脸沉浸在模糊的光线中,雕塑般的侧影在沉默中散发出李光头不熟悉的威严来。一瞬间的感觉,竟比琪少爷还要来得慑人。

封绍停住了脚步,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烦躁:“光头,我总觉得琴章有事瞒着我。不是当初的误会,而是在这里,在安京,他做的事统统都在瞒着我。”

李光头没有说话,他觉得他的少爷也有事瞒着自己。他分明在因为另外的什么事心神不安,却拿了琴章来做挡箭牌——当然对于李光头来说,少爷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本来也由不得自己去妄加揣测。对于他们俩来说,到赵国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跟琴章联络,了解楚国暗卫们的情况吗?

李光头微微叹息。他发现自从到了赵国之后,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原本完美无缺的琪少爷身上也出现缺点了,一向嬉皮笑脸的少爷也开始正经了,连自己都开始琢磨着要娶老婆了…

封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咱们俩的身手要说自保,问题应该不大。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光头点了点头。

“去睡吧。”封绍再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的动作散发出来的却是不容质疑的果断。

李光头再点头。一直到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上他还在想:看习惯了自家少爷的痞子样,突然正经了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难道是夜闯秋帅的书斋,受了什么刺激?

李光头不敢再往下想,拽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寂寂夜色中,只有里间传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响个不停。

二十二

走出秋府的后门,封绍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李光头,很不满地拿胳膊撞了撞他:“你一大早就黑着个脸,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