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佛串上早已磨的光滑的檀木珠,孝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个珠串,是那年四阿哥重病时,哀家赐给她的。哀家诚心诵佛这么多年,从未像那次一样期盼着佛祖能够显灵,可终究,四阿哥还是去了。后来哀家回了宫,她在哀家怀里哭得那个伤痛哟,哀家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一揪一揪的疼。许是佛祖保佑,她还沉浸在四阿哥离去的阴影中的时候,那个孩子来了,她的精神才一点点的好起来,又恢复了刚进宫时那个明艳动人的董鄂若凝。”

“后来,她陪着哀家诵经时,又把这个珠串送了回来,说这是哀家用惯了的。她说是四阿哥没福分…哀家看着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她硬生生的又逼回去了,说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不能流眼泪,让孩子变成个爱哭鬼。”

一边说着,孝庄像是又看到了那天的情景一般,淡淡的笑了起来。

笑容还未渗到眼底,孝庄的脸上,又浮起了那抹伤痛。

“这宫里,从来都不干净,每天有多少奴才无声无息死去?还不就是为了自己主子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大阿哥,四阿哥…都说这宫里的孩子福薄,没有运数的留不住,可谁不知道,留不住的,是那些人的良心啊。”

狠狠的攥着,孝庄像是要把那些檀木珠捏碎一般。

“太后娘娘,您且放宽心…”

见孝庄如此,苏茉儿担心的劝道。

许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孝庄看着苏茉儿说道:“要说干净,这宫里,怕也就她当得起了,否则,福临那傻孩子怎会陷得这么深?他们,是真真切切的把自己的心,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啊,可是,如今,你看她这样,哀家真担心…担心啊。”

看着孝庄眼中的担忧,苏茉儿低声说道:“太后是担心,皇贵妃娘娘的身体不好,像先前的,先前的宸妃娘娘?”

揣摩着孝庄的意思,苏茉儿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无奈的点了点头,孝庄沉声说道:“难为她,一回来就过来给哀家请安,还陪着哀家说了这么多话。你看她笑语盈盈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都是绵软无力的,怕也是一直强撑着的,要是在承乾宫,怕早就躺着了。”

“那两个孩子,怕是让她伤尽了心神,从前,她还想着查出内凶,为孩子报仇,所以一直都挺着那口气。如今,仇也报了,所以她绷着的那根筋,一下子便松下来了,这几个月,你看她,愈发的形容憔悴了,哎…”

眼中浮起一抹不忍,孝庄痛心的说道。

“是啊,本以为皇贵妃跟着皇上到南苑休养一阵子,身体能好些,可奴婢瞧着,却比走的时候更清瘦了些…”

想起方才送若凝出门时她几乎是半倚在身旁那个奴婢的身上,苏茉儿有些不忍的说道。

“哎…”

深深的叹息着,孝庄眼神无奈的看着窗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

忙碌了几日,噼里啪啦的鞭炮焰火声中,福临携着皇后和若凝,并排站在乾清宫前的玉阶上,迎来了顺治十七年。

看着在深邃的苍穹中璀璨的绽放着美丽的烟火,若凝侧头看着一脸坚毅信心满满的展望着前方的福临,心里的眷恋,越发的深厚起来。

看完了烟火,皇后便告退了,留下了福临和若凝二人一起守岁。

身后,奴才们也极有眼色的退下了,一时间,偌大的乾清宫前,便只剩下了漫天的繁华,和繁华下紧紧依偎着的一双人。

“福临,如今,我似乎越发的舍不得你了呢…”

靠在福临胸口,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若凝幽幽的说道。

心内一滞,福临觉得有什么在心头蔓延开来,忍住那丝悲伤,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傻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朕天天在你眼跟前晃,说不定哪日你就厌烦了朕呢,到那日,朕必定把你今日的话拿出来,看你怎么说。”

说罢,福临轻轻的捏了捏若凝有些清冷的鼻尖,一如往昔的宠溺。

“那…若是我先离你而去了呢,你会伤心,会难过嘛?”

觉得鼻头发酸,若凝声音嗡嗡的问道。

“你敢?”

似乎觉得方才的惩罚有些轻,福临伸手,在若凝的脸颊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尖锐的痛意,让若凝的眼中慢慢的积起了泪意,仿佛不解恨一般,福临又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盯着她说道:“若你敢先一步离朕而去,朕…朕就迅速将你忘了,然后在后gong寻几个姿色过人的妃子,嗯,那个丽妃就不错,懂礼仪,知进退,深得朕心。”

说罢,福临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继续说道:“你若离朕而去,朕就立她为皇贵妃,如同咱们以前一般,春天带她去后花园的草地上放风筝,夏天呢,就在荷池旁的凉亭里弹筝品茗,秋天去香山赏枫叶,冬天嘛,就去南苑狩猎,躺在山坡上晒太阳。”

见若凝撅着嘴巴要出口反驳,福临伸出手指覆在她清凉的唇瓣上,沉声说道:“等到朕百年后,就下旨让她与朕合葬在一处,共享子孙香火,到时候,你啊,就孤零零的躺在皇陵里,哎,可怜啊…”

说着,福临还摇头晃脑的,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明明知晓他是故意如此这般的说了气自己的,可若凝还是止不住的气恼,伸出手,在他腰间的软肉的狠狠的掐了一把,若凝柳眉倒立的凶道:“你敢?”

“哼,你看朕敢不敢。”

威胁着她,福临眼中,满满的溢出阵阵得意。

本只是说笑,可若凝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舍不得,在一起的时刻,美好的让她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一瞬间有些憋闷着喘不过气来了。

见若凝静静的窝在自己怀里不出声,福临一下子觉得自己方才的玩笑有些过了,惴惴不安的看着若凝的脸色,他低柔的唤道:“凝儿,凝儿?”

仰起头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若凝低声说道:“福临,你不会,你不会的。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待我,就如同我待你一般,所以,你不会那样做的。”

见若凝如此说,福临的心里,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方才,若是朕说了那样的话,你心里,会如何?”

见若凝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感伤,福临又接着说道:“所以,再不可说方才那样的话,知道嘛?不能说,便是连想,都不能想,知道嘛?这里,会痛…”

一边说着,福临抓起若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见若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福临开怀的笑了笑,旋即,他抓起若凝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正了脸色,定定的看着她,朗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凝儿,你懂的,对不对?”

点了点头,若凝柔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伊人魂逝

更新时间2012-3-31 18:58:21 字数:3272

自那日在乾清宫前表白了心迹,若凝的心里,又平添了一份忧虑。

她心里深深的清楚,若是福临先自己而去,自己绝不会独活,定会随他而去,黄泉路上携手相伴,即便是饮下奈何桥前的孟婆汤,二人也会彼此相视一笑。

可是,若自己先他一步而去,福临…

如此想着,若凝的心里,便会愈发沉重,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般,让她如此的渴望自己能有一副健康的躯体。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凝唤进了晚晴,轻声吩咐道:“让小桂子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过来…”

张太医的话,老生常谈,与前几次诊脉,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若凝却已经顾不得去纠缠他对自己的敷衍了。

定定的看着张太医,若凝沉声问道:“李太医,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心里清楚,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本宫,本宫还有多少时日?”

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李太医诚惶诚恐的躬身一拜,颤声说道:“娘娘的话,让老臣惶恐。医者父母心,老臣定会尽心竭力,还望娘娘放宽心,莫要胡思乱想。”

见他仍旧不肯吐露实情,若凝心中急切,却不得不放缓了语气说道:“李太医,本宫知道,皇上必定有言在先,不许你对本宫吐露实情。可本宫病了这么久,如今是何情形,本宫也略微能猜得一二。既然你不便对本宫直言,那本宫就不勉强你了。但是,若从今开始本宫按照你嘱咐的方式好好调养,对病情可有助益?”

掀起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李太医连连点头的说道:“娘娘能如是想,最好不过。娘娘的病情,如今便是耽搁在心思郁结上,若娘娘能放开心胸,并加以调养,定会有所缓助。”

“如此,便有劳太医了。”

点了点头,若凝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开药方,一边,却是无力的倚靠在了暖炕的软枕上。

“主子这是何苦呢?早早儿的听了太医的话,何至于如此时一般恼急?”

走到若凝身侧,取过一个薄毯盖在她身上,晚晴埋怨一般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见若凝仍旧一脸怔忡的盯着墙角的铜炉内袅袅升起的香烟,晚晴又柔声劝道:“方才太医还说了,让主子莫要忧思,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主子便抛在脑后了嘛?您且放宽心吧,只要您听太医的话,好好服药,相信要不了多久,您就会如从前一般康健了。”

点了点头,若凝朗声说道:“对,我一定会像从前一样的。”

乾清宫的暖阁里,李太医俯首跪在案桌前,丝毫不敢抬头,而案桌后的福临,已是一脸的颓败。

“药石罔效…皇贵妃的身体,果真药石罔效了嘛?”

喃喃的问着,福临的眼中,闪出了一抹浓重的哀恸。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的身体,如今已成油尽灯枯之状,若是调养得当,最多,也只有一年之数。”

说罢,李太医再次叩头,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了福临。

“下去吧…”

无力的摆了摆手,福临目光呆滞的盯着案桌上的笔墨,沉坐了许久。

春去夏来,七月的时候,若凝的身子,终于连久坐的气力也没有了,每日里,大半的时间,她都是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透过掀起的窗户,满眼眷恋的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清晨的时候,总是在福临还未醒时,若凝便醒了,看着身边那个浑身上下透露着深沉的帝王气息的男子,若凝便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柔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一点一滴的重新在心头涌起,甜蜜中,夹杂着更多的,是不舍。

不着妆容的躺在美人榻上,看着晚晴和岚烟伺候着他梳洗,又陪着他用了早膳,若凝便静静的半靠在窗前,看着他沉着的朝外走去,那个背影,坚定,稳健。

很多次,看着福临的背影从宫门口一闪而过,若凝的泪,便会汹涌而下,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背影,那个看不清面容却和自己纠缠了几世的人,终有一日,自己要先一步离他而去了。

若凝不知,每每踏出承乾宫的正殿,福临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深情的眼眸注视着自己,而他,去不得不狠下心迈出那看似艰难的每一步。

可眼看着若凝一日憔悴过一日,福临的心里,便更是痛苦一分。

炙热的夏季,让人从心里,生出一丝烦闷来,而院外的树枝上,聒噪的知了,更是宣泄对炎热的不满。

若凝历来怕热,每年夏天天刚刚热起来的时候,内务府便会殷勤的从冰库里起了冰雕,巴巴儿的送来承乾宫,可今年,任凭天气如何闷热,若凝的身上,仍旧是清冷的泛着凉意。

纤细的胳膊,瘦骨嶙峋,昔日温润的羊脂玉镯,如今戴起来,来回间,却会和凸起的骨头碰到,一不小心,便会从手腕上滑落。

那日,一时兴起,若凝唤过了晚晴和岚烟,将手腕上那对自己佩戴了很多年的羊脂玉镯,一人一个的赠与了她们,可转瞬,晚晴和岚烟便红了眼,拿着各自的那只玉镯转身掩面而泣了。

精神好的时候,若凝会让岚烟和小桂子,去格格所接了宛玉来,陪着她玩闹一会儿。

三岁多的宛玉,已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许是皇后叮嘱过她不能让凝母妃劳神,每当若凝接了她来,她总是唧唧喳喳的给若凝讲一些发生在她身上的趣事,但凡看到若凝脸上露出一丁点儿的倦色,她便乖巧的过来俯在若凝身边,静静的陪着她躺着。

闻着宛玉身上的淡淡清香,若凝的心里,便止不住的心安,每每总能顺利的睡去。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宛玉便会糯糯的说道:“凝母妃,宛玉陪您用膳吧。”

宛玉在的时候,若凝总能多用几口,有时,福临还会故作吃味的说道:“如今朕在你心里,倒是比不过宛玉了。”

而那时,宛玉便会俏皮的冲福临皱皱鼻子,再讨好的看着若凝一笑,朗声说道:“女儿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宛玉自然是和凝母妃亲的。”

宛玉…

如是想着,若凝便让晚晴和岚烟将自己的所有首饰都整理起来,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了晚晴和岚烟,一份,则为宛玉准备着。

“等到…等到那日,就将这个匣子交给皇后娘娘,让她收着,等到宛玉出嫁的时候,交给她,也算是我给宛玉准备的一份嫁妆吧。”

语气轻柔的说着,宛玉的心中,说不出的忧伤。

玉姐姐,妹妹很快就能来陪着你了,到时候,妹妹定仔细的跟你说说,宛玉是如何的乖巧,如何的懂事,皇后娘娘将她教的很好呢,她,很像小时候的你…

中秋夜,福临吩咐奴才在承乾宫的院子里摆了两张软榻,月亮升到正中的时候,福临抱着若凝,在院中的软榻上躺下,喝着茶,赏着月,忆起了少年时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

看着若凝轻轻的喘息着,满眼渴望的仰望着那轮皎洁的圆月,福临的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无力。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福临,若我去了,你,莫要悲伤太久,好吗?否则,我便是在天上,也不得安心。”

伸出手抓住福临的胳膊,若凝轻声说道。

眼中浮起一抹不舍,福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死生契阔,我们许诺过,要白头到老的,你怎可撇下我独自离去?”

柔和的笑着,若凝牵住他的手,轻喘着说道:“我不会撇下你,永远不会,只不过,我换了一个地方遵守我们的诺言而已,我会等着你,等着你百年以后来那儿找我。你要答应我,在那之前,你要善待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福临不记得,上一次自己流泪是什么时候了,可眼下,他觉得,有什么在一点点流失一般,让他说不出的难过。

八月十九,早朝时分,福临正心不在焉的听着朝臣们各抒己见,眼角处,小顺子一脸急促的走到龙椅处,轻声说了句话。

朝臣们愕然之际,福临丢下一句“改日再议,退朝”,便大踏着步子离开了养心殿。

疾步奔至承乾宫门外,福临的脚步,却像是铸了铅一般,沉重的迈不开。

踌躇间,有慌乱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

朝外小跑着的小桂子看到站在宫门外的福临,匆忙的行了礼,疾声说道:“万岁爷,您快进去瞧瞧吧,主子不大好了…”

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不再迟疑,福临迈开步伐,风一般的进了内殿。

临窗的美人榻上,若凝静静的躺着,此刻的她,竟像是不曾患病一般,精神气色都极好。

嫩白的脸颊,纤细的远山黛,高挺的琼鼻,殷红的朱唇,身上,还穿着福临最喜欢她着的碧绿色的旗装。

见到福临来了,若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美的笑容。

“好看嘛?”

靠在福临怀里,像是个羞涩的少女一般,若凝低声问道。

点了点头,福临朗声回道:“好看,很好看,以后的每一日,你都这样打扮了给朕看,可好?”

伸手拉过福临放置在自己脸颊边的手,用力的握住,若凝满脸柔情的看着头顶上方的那双眼眸,柔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福临,下一世,我们依旧白头偕老,好吗?”

连连的点着头,福临的眼中,两行泪滴落在若凝的脸上,与她的泪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八月十九,皇贵妃董鄂若凝,薨逝。

八月二十一,追封为皇后,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死相守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2-4-1 18:58:50 字数:3108

秋去,冬来,紫禁城里,透着一股格外的冷清。

承乾宫正殿外的廊檐下,整整齐齐站着的两排奴才,满眼惶恐和担忧的盯着仍径自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浅浅独饮的福临。

少顷,不知是第几次壮起胆子,小顺子轻声走到福临身边,朗声说道:“万岁爷,您要爱惜自个儿啊,皇贵妃娘娘在天上瞧见您如此,会伤心的。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万岁爷…”

一旁,福临仍端着酒杯,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低声唤道:“凝儿,凝儿…”

见福临全然不理,小顺子无奈的走回正殿门口,看着晚晴低声吩咐道:“你们照看好万岁爷,咱家去坤宁宫,眼下,怕只有皇后娘娘能劝的动万岁爷了。”

见晚晴点头应下,小顺子转过身,疾步朝外去了。

院子里,福临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轻声说道:“凝儿,今儿是你的生辰,朕陪你一起过寿,朕答应过你的,会永远陪着你,朕答应过的…”

“皇上,已经三更天了,明儿还要早朝,您早些安歇了吧…”

承乾宫内殿里,晚晴将案桌旁的烛火挑亮了些,哑声劝慰道。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簪,福临低声问道,眼中,已密布着血丝。

“回皇上,今儿是腊月初五了。”

恭敬的回完了话,晚晴从岚烟手中接过手炉,递到了福临手中。

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福临深思恍然的低声说道:“腊月初五了嘛,那凝儿走了已有三月有余了,可朕分明记得,昨日晚间,我们还一起在玉阶前观赏烟火,许诺来世也要相守到老呢?”

福临的喃喃自语,让一旁的晚晴和小顺子,瞬时间红了眼圈。

“万岁爷,您要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啊,您答应过皇贵妃,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您这样,皇贵妃在天上,也难以安心哪…”

哽咽着说着,小顺子走上前来,从仍旧茫然出神的福临手中,小心翼翼的取过那只白玉簪,放在了案桌上的红木匣子里。

“万岁爷,就寝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轻声说着,小顺子扭头看了一眼晚晴,示意她去端了热水来侍候着福临梳洗。

直到落下床幔,过了好久,福临低沉的鼾声渐渐响起,侧耳贴在殿门上的小顺子才蹑手蹑脚的离去。

若凝薨逝已有三个多月,福临便在承乾宫独宿了三个多月,这里的一切,还如同若凝在时一般,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每每坐在案桌前静静的批阅着奏章,一抬眼看到轻轻端上来的茶盏,福临便会欣喜的唤道:“凝儿…”

待看清来人,福临眼中的光芒,便会一点点黯淡下去,慢慢的,再将精神,转移在手中的奏章上,这样的日子,平静,而又绝望。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慈宁宫里,奴婢们一边将打开透气的窗户都关上,一边,往殿内的铜炉内添起了银炭,不一会儿,殿内便温暖入春了。

孝庄偎在暖炕上的锦被里,半靠在软枕上,看着坐在暖炕前做着针线的苏茉儿说道:“晌午,皇帝散朝后又朝见那个玉林琇了?”

点了点头,苏茉儿轻声说道:“方才孙玉明来的时候,太后正歇着,奴婢便让他回去了。孙玉明说打听了,大觉禅师拒绝了万岁爷的请求,而且再三劝阻万岁爷不可率性而为,当以大清社稷为重。后来,万岁爷也再没坚持,和禅师论了会儿经,便让小顺子送他走了。”

目光怔忡的看着前方,孝庄不无担忧的说道:“皇帝虽未坚持,可哀家却知晓,他心里已是盘算好了,打定了主意的,这让…让哀家…哎…”

连连的叹着气,孝庄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惆怅。

过了好一会儿,孝庄又继续说道:“爱新觉罗家,怎么偏偏生就了这么多的情痴呢?皇帝,这是要步先皇的后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