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过去就看到素素也不嫌脏的进了篱笆里头,那乌鸦天天在那里又吃又拉,就算有太监天天清理也免不了有星星点点的白留在地上。

她蹲在那里拿筷子挟着一条条肉丝喂,而那乌鸦吃着筷子上的,却好像总想去偷啄碗里的,不过只敢转头看看,最后还是只吃筷子挟到它面前的。

四爷在外头看了一会儿,不由得问:“那乌鸦怎么不抢碗里的?”

苏培盛知道这个,之前贵主儿头一次来喂时乌鸦想抢,可是篱笆外的百福和造化一阵狂叫,把乌鸦给吓得都躲回鸡窝里去了。

他如此这般一说,指着现在就坐在篱笆外盯着里头的百福和造化道:“万岁爷您瞧,百福和造化看着呢,听说平时它们也爱坐在这里盯着这鸟,估计这鸟早就让它们给管住了吧?”

四爷这才笑起来。

等李薇把一小碗肉丝喂完,心满意足的出来。四爷指着百福和造化道:“它们两个可等了你半天了,还不去安慰安慰它们?”

百福和造化早就摇着尾巴走过来了。

那乌鸦伤好之后确实不打算走了,而且也真的不能飞了,它现在只能滑翔到树上,顺风有时会落到屋顶上。因为它有翅膀,那个照顾它的小太监就辛苦了,常常能在园子里看到他盯着树顶屋顶等高处而忘了看脚下,结果被绊倒摔跤的事。

李薇倒是很快习惯了这只乌鸦时不时的出现在某个意外的地方。有次四爷兴致来了去下地活动身体,她坐在瓜棚里。他干了一会儿后往她这边看,她就以为他口渴要水,便端着水过去。

他接过水边喝边让她看后头。

她一转身才看到那乌鸦就蹲在瓜棚上。

四爷把空杯子给她,笑道:“朕刚才一回头就看到了,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样的事往后就越来越多了。弘昤从书房里送十四出来,那乌鸦就从他们面前走过,扑扇着翅膀飞到屋顶上去了。

十四笑道:“这鸟都快成这园子里的景了。”

弘昤回来看到找乌鸦的小太监还指点他在哪个屋顶上。

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了,还有小太监管乌鸦叫乌大人,路上碰到了还会给乌大人让路,越来越显得这乌鸦不一般。

李薇有点后悔了,她觉得好像不知不觉把这乌鸦给捧过头了。可现在放归野外也不可能,这乌鸦翅膀不能用,没办法飞,不管是自己找食物还是遇上天敌都是个死字。现在把它带到远处放掉,等于就是判它死刑了。

她跟四爷提起,他笑着说:“不用在意,乌鸦本就是神鸟,留下也是个吉兆。”

今年的剪纸、窗花,还有宫女们私下绣的手帕、鞋面等,上面也都有了乌大人的剪影。李薇的针线宫女玉线就给她做了个有乌大人的荷包,别说那乌鸦绣得相当威武霸气。

这天,四爷带着十三、十四还有张廷玉等人一起赏秋景吃酒,同席的还有弘晰等阿哥,弘晖、弘昐他们几个也都在。

赏秋景自然不能不联诗,像弘昤就只用背出来应景的就行,大点的如弘晖和弘昐就必须自己亲自作了。

四爷对弘昤和弘昫都是夸的,挑的诗应景有意境之类的,对弘晖和弘昐就有些挑剔,某字某句不合适,能批讲半天。

下头人作诗作得好的,四爷就赏一杯酒。

十四知道四爷也爱作诗,就主动道:“不如万岁也吟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四爷再三推辞,还是做了一首的。作出来自然一片赞誉之声。

十四就举杯说大家敬万岁一杯。

四爷也举起酒杯答谢,将将要喝,从天落下一物正好掉到酒杯中。

席上便陡然一静,十四打着哈哈仰头四处去找,还是弘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悄悄跟钱通说,钱通上去告诉苏培盛,二人举目一望就看到蹲在不远处亭子顶上的乌大人了。

四爷心下有些不快,何况酒液还溅到身上了,他放下杯子道:“朕去更个衣,你们自便吧。”

在屋里更衣时,苏培盛就把是那乌鸦捣乱的事说了。

四爷此时当然没有了宽容的心,当着臣子的面出丑,就道:“那看乌鸦的小太监呢?提出去赏二十板子。”

苏培盛心道也合该这小东西倒霉,万岁在气头上,这板子只怕要打得重一点才成了。

到了晚上李薇就听说乌鸦惹了祸,小太监也挨打的消息了。她问:“那乌鸦现在是谁管着的?”

玉烟道:“当时倒是人人抢着去,现在点谁谁不乐意。五阿哥说这鸟再通人性也是畜生,跟它计较不着,就让人带到他那边去了。”

好时就夸上天,坏时就无人沾。

李薇多少有些唏嘘,让人给那小太监送药治病,看他平时当差还算勤勉,这次的事也实在不能怪他,就说等他治好后换个好点的差事,别再让人磋磨了好。

结果十三爷和十四爷,还有当时坐得离得近的弘晰、弘晖,回去后都不约而同的生病了。他们喝的酒正是席上跟四爷同一壶里的,唯有四爷那杯没用,其他人喝了的都有些不大好。

又隔了一日就听说十三爷便血了。

圆明园里霎时一片腥风血雨。

☆、第431章心与骨

九爷捧着再一次被打回来的请见牌子奇怪了,他回去就找上十爷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万岁也不是不见人,这些天张廷玉他们也天天都进去,万岁怎么又突然不见我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到底又是哪里招了万岁的厌了?

九爷对十爷道:“你帮我想想。”想出来他好上请罪折子,在万岁面前认错一定要趁早,越早认错越好,拖久了小过也变成大罪了。

十爷安慰他:“你着什么急?说不定根本不关你的事。这两天怡王府和十四的贝勒府也都闭门谢客了。”

九爷听得一愣:“我怎么听说十三是吃蟹吃得拉肚子,十四是着凉了?”不过这话一说完,他也觉得不对了。有这么一起病的吗?

十爷笑道:“十三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贪图口腹之欲了?”

九爷想了下,怒了:“那就是不关爷的事!结果他们把爷给连累了!”害得万岁连他都不肯见了!

但皇上就这么一直留在了圆明园,政务照常处理,就是仿佛暂时不打算回宫了。

于是今年京里的颁金节过得不太畅快,虽然还是在太和殿开宴,太后也回了紫禁城,但太和殿那里的人一早一晚也只是对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磕头问安,出来答谢的是奉了太后之命的大阿哥和二阿哥。

弘晖和弘昐领完宴送走客人,外面已经是星月满天。

二人还要去宁寿宫回话,再去长春宫磕头。出来后弘晖道:“不如就在宫里歇一晚上,这个时辰也晚了。”

弘昐面带忧色道:“大哥才是,快回去歇着吧,我明天一早去园子里,皇阿玛一直担心着你的身体呢。”

弘晖心中复杂,并没有多坚持。兄弟二人作别后各自分开。

弘晖回转,路过长春宫时顿了下,还是回了西五所。

头所里,戴佳氏正坐在屋里等着,小格格早就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的奶娘隔一会儿就要摇摇她,把她叫醒。

戴佳氏看了一会儿,还是心疼女儿:“带着格格去睡吧。”

小格格懂事,揉着眼睛说:“我等阿玛回来……”

此时一个宫女终于进来道:“福晋,爷回来了。”

戴佳氏赶紧把宫女叫过来问,小格格也精神起来了。可那宫女道:“爷在前头歇了,说今天晚了就不过来了。”

小格格失望极了,不过还是规规矩矩的从榻上下来给戴佳氏叩安:“额娘,女儿回去了。”

戴佳氏对弘晖没回来算是有数的,只是可惜让女儿白等一场,摸摸她的小脸让奶娘带下去了。她明白,这后院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她还是那些格格在大阿哥的心里都没有份量。

放在他心中的永远都是正事。

前院,弘晖洗漱后又喝了一剂药才歇下,药里有安眠的东西,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可是梦里却是那只从天上划过的大乌鸦,阴影盖在皇阿玛和围坐在周围的怡亲王叔、十四王叔、还有他的身上。

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太监执壶从他们的背后绕上来,替他们每一个人都倒了一杯酒,之后就退下了。

他在一片笑声中把酒喝了下去。

圆明园中,四爷靠在枕上到现在都没睡着,眼睛一直看着房梁。

李薇因为他这些日子也总是睡不好,翻身看他还没睡着,就小声道:“要不要让人再熬一副安神汤来?”

四爷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低沉道:“朕这里半夜用一副安神汤,明天传出去,他们就敢说朕半夜急症病得不成了。”

她想宽他的心就笑着说:“搞不好他们会说是我心里有鬼睡不着才要用的。”

四爷这下真被她逗笑了,嘴里却斥责道:“什么话都敢说,孙子都有了还是这样。朕这辈子就拿你没办法。”

李薇虽然话说得轻松,可这几天真的像恶梦一样。

她靠到他的怀里,他的手立刻就搂住她。她轻声问:“那个小太监真的是上吊死的吗?”她记得以前看过侦破剧,好像能从脖子上的淤痕来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

四爷嗯了声,怕半夜说这个让她害怕就起身点亮了灯,回来再搂着她说:“应该是让人喂了药之后再吊上去的。”这个小太监估计根本不知道自己倒的酒里有问题。

也因为那药是缓发的,当时又是联诗又有菜肴,酒又是御酒,喝的人就算尝出这酒味道古怪也不会当场说出来,更不会不喝。

他算是逃过一劫。

当日执壶倒酒的有三个太监,每人分管一片。坐得离他最近的有十三、十四和弘晰与弘晖,由那个上吊的小太监负责。再有张廷玉等是另一个,再有弘昐和弘昀他们是第三个。

这里头到底是不是那个上吊的小太监就真是罪魁?毒酒到底是不是出自他的酒壶?当日的器具全都封起来了,却因为那个死了的小太监却再也难找出真相。

四爷并不忌讳阴谋与毒杀,他身为人主,这种事就免不了,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着数千护军?用膳必有尝膳太监?

他也不需要知道是谁需要他死,因为自从他登基后,盼着他死的人比盼着他活的人更多,哪怕是拿着他给的银子,吃香喝辣的人中也不乏盼他早死的人。

他只需要知道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后果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对大清有什么影响。他应该如何面对。

他摸着素素的肩头,轻轻安慰她道:“朕在呢,长生天在上,祖先们都看着朕,保佑着朕。朕是绝不会有事的。”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

他默默闭上眼,转过来把手伸到被子里,脱下了她的裤子。

屋外,张保看到屋里点了灯,可是却没听到主子们的传唤。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过了会儿,他听到了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个声儿他一听到就明白了,带着人退得更远了些。

如今在这里侍候的人都是重新选上来的了。圆明园里几乎少了一半的人。

那天黄昏,他带着人悄悄的把在杏花村宴会上侍候倒酒的三个太监都被拿下了,其中一个偷偷吊死在茅房里,剩下的两个在多日苦刑下也再难保住性命。

另有圆明园膳房里侍候的刘宝泉和酒库太监也被一并拿下,只怕也难再走出刑堂。

除了这些倒霉的人之外,那个侍候乌鸦的小太监倒是因祸得福,现在已经成了七品的太监,穿上了鹌鹑补子。

张保自己是四品,倒不会去嫉妒一个小太监的品级,他只是感叹这世事无常,有人因这事而遭了无妄之灾,自然也有人突然就交了好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屋里才传来万岁叫进的声音。

张保只带着人守门,自有宫女把热水铜盆等送到屋内。张保在门前一一查验过的才能进去。

屋里李薇裹着被子滚到床里头,床帐子是放下来的,她还喘得厉害,眼睛刚才流泪了,有些发胀,胸口现在还是热得像要化了一样,都是他刚才用力揉抓的。还有下面也不大舒服。

她忍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才悄悄掀开床帐探出头,四爷正披着大褂在摆毛巾,一回头就看到她头发乱糟糟的挂在肩头,脸红似火,眼如秋水,还带着惊慌的样子。

“干什么?”他拿着毛巾过来要给她抹身。

李薇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指着屏风上搭的衣服道:“你把衣服给我。”

四爷把床帐挂起来,再把衣服拿给她披上,看她从被子里伸出还带着淤痕的小腿,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滑腻腻的,笑道:“想下床?”

李薇小声道:“我去方便下。”

可是到了屏风后坐到马桶上却又尿不出来,可尿意明明还在。

她知道这是让他弄狠了才会这样,索性在屏风后多待了一会儿,直到四爷在外头小声道:“朕进来看看?”她才赶紧出去了。

抹过身后回到床上,他搂过来问她:“是不是朕刚才弄坏了?”他刚才没听到屏风后有水声。说着伸手去下头摸,他的手掌刚包上去,她就觉得下面好像又流了水出来。

他就堵住她的嘴,又用手让她去了两回。

她知道,别看这事出来后他好像是若无其事,其实心中早就大怒了。不过是把火都压着,不让人看出来罢了。

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一切如常,在床上时就难免露出马脚来。

第二天,李薇早上没能起来。

四爷临走前亲了她一下,难得缠绵的说:“都是朕不好,累着乖乖了。你今日好好歇着,朕不让他们来闹你。中午朕就回来陪你一起用。”

他出去前还交待早膳就端到床上让她吃,有人请见都回了。

不过十点多时她也起来了,真为这个在床上躺一天就没必要了。何况最多是四爷小狼狗了一把,偶尔这么吃一顿大餐滋味还是不错的。

四爷今年的颁金节没回宫办,理由就是北巡后身体还没好。杏花村赏秋宴上的事根本没有流出圆明园,十三爷几个也都闭紧了嘴。

她问玉烟:“弘昐今天到了没?”昨天颁金节,弘昐进宫了。几个兄弟里四爷只把他派去了,弘昀往下都没敢放过去。

她知道昨天不可能有事,不过想起赏秋宴上那壶酒就让她害怕。就像是一曲交响乐中的不和谐音符,在根本没有人想到的时间地点,偏偏冒出了那样一壶酒。

玉烟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知道最近养心殿的张保太监带着人进了园子,然后园子里一下子就少了不少的人。可来龙去脉却一概不知。

有些事不能打听,就看发觉不对也要装作不知道。

玉烟除了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主子外,别的什么都没做。她道:“二阿哥一早就来了,现在正跟万岁爷在勤政殿呢。主子,要不奴婢去把二阿哥请过来?”

李薇知道他没事就行,摇头道:“不用了。”这时不见面才是对的。

十三爷他们都是在赏秋宴上喝了酒,过了一夜一天后才发病的。

十三爷最早,第二天下午开始便血。不过听回话的太监道当时因为十三爷并无腹疼,所以看到粪便发黑也没有放在心上。

十四爷是傍晚,也是粪便发黑,但晚上时就开始有坠疼感。

紧接着,南三年的弘晰和西五所的弘晖都有了反应,但这二人并没那么严重。这都是因为当时这二人在席上是陪客,都在看四爷和二位王叔。

症状相似,接连发病,太医这才立刻封档上报到圆明园,几乎是立刻就事发了。

李薇记得很清楚,当时四爷先让人把她给领过去,之后弘昤和弘昫也都从园子里找出来一起带到了勤政殿后的抱夏里。等把园子里的人都清走一半了才说让他们搬出去,却也没搬远,而是搬到了九洲清晏。

那只乌鸦更被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养在了九洲清晏里。可惜乌大人是长翅膀的,常常飞得不见影。不过现在它去哪里都没关系了,只要不出园子,连勤政殿都随便它进。

现在十三爷和十四爷也算缓过来了,其实当时那壶酒算是四爷赏给他们一道喝的。按照一般的行宴规矩来说,四爷应该独喝一壶酒,没理由万岁喝的酒跟别人喝的混为一谈。

如果这一壶都进了四爷的肚子,估计这时就不好说了。

四爷对这件事的反应既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太医来报后到现在,整件事的知情者都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连十三爷和十四爷都不知情。太医封了他们的脉案报到四爷这里,可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彼此的病情如何。

四爷更是表现得如一个体贴弟弟的好哥哥,甚至不介意让人以为他在十四带兵出征之后对他有了芥蒂,故意冷落他。特别是现在奉天又出了事,噶尔丹部说不定还真打算跟大清干一仗。

而十三爷被冷落的猜测就多了,有的说早在万岁选十四带兵而不是他时,就说明万岁对怡亲王没那么宠幸了。

弘晰和弘晖饮得不多,太医救治及时,都无大碍。

其实现在对这个酒里下的是什么毒还没有定论,当时太医的做法也很简单粗暴,他们用的就是催吐和灌肠。而且是非药物性的。

不管那个毒是什么,太医都认为它当时还停留在喝下酒的人的肠子里或胃里,所以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赶紧把它排出体外,以减轻影响。

至于这个治疗方式有没有引起十三、十四、弘晰和弘晖的怀疑,那就不知道了。

李薇所知道的是,十四爷假称风寒,十三爷道秋蟹吃多了才拉了肚子,反正都找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但更附和大家对他们失宠于万岁的猜测的理由。

京中现在的流言方向都集中在十三和十四两个到底是怎么惹恼万岁的?是不是二人私底下做了什么非法事被人给告了这样的猜测上,倒还真没人去想是不是大家一起在圆明园里不小心喝了毒酒。

四爷在前头只是简单问了两句颁金节的事,弘昐就把在太和殿里群臣领宴的事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去看看你额娘吧。”四爷等他说完这么吩咐他。

弘昐应声要退下,四爷叫住他问道:“你的身体这两天如何?”

弘昐连忙说:“儿子没事。”看皇阿玛面色不见好转,就想安慰下皇阿玛,开玩笑般的说:“就是这几天不让吃饱,人都瘦了。”

为了清肠子,从那天起又吐又拉之后,他就结结实实的饿起了肚子,一天只能喝一碗米油,下面是浅浅几口米,再好再补养,那也是一碗水一样的东西啊。

四爷感念到儿子的心意,捧场的扯出一丝笑来,道:“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由你,现在就少吃些吧。也让朕放心。”

弘昐恭敬应是,想了下还把弘晖的事也说了,道:“儿子见大哥也是一样,脸都瘦得没腮了,跟儿子一模一样呢。”

四爷含笑点头,温柔道:“见你额娘去吧。”

中午,四爷特意把弘昐留下来一起用膳,李薇觉得他好像是为了她,问弘昐的都是他平时吃得如何,天冷有没有记得加衣,福晋怎么样,两个小孙女都好不好,乖不乖,什么时候再有好消息。

全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让她来问都未必能问得这么细。

等下午弘昐走后,四爷多留了一刻,握着她的手说:“朕让人看着弘昐呢,不会让他有事,现在看他好好的,你也能放心了吧?”

李薇心里又酸又苦,靠到他怀里。其实在听说那壶酒有毒,弘昐可能也喝了的时候,她是想把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不管那人是不是皇后。她都想杀了他。

可后来听说这酒可能就是冲着四爷来的,那他那杯是侥幸没喝下去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险些生生摘出去了。

她几乎连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足有半天什么都无法思考。

就算四爷好好的就在她面前也没用。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三点头,道:“你也要好好的。”

——他是她的命。

为了孩子她能变成战士,但失去他就等于失去支撑她的骨。

☆、第432章

圆明园里一下子成了铁桶,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乍一看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细想起来总有人心中发虚。

四爷闭居圆明园,好像打算连年都在这里过了,还让人整修勤政殿。她看到由营造司与奉宸殿送来修葺宫殿的奏折让她用印时才知道,他居然真打算就在这里把新年过了。

大概就跟颁金节时一样,宫里的朝着御座磕头,圆明园这里是亲信之人。

玉烟见主子捧着这本折子发起了呆,不得不提醒道:“主子,张起麟在外头等着呢。”

李薇回过神来才赶紧把盖了印,递给玉烟道:“快些送过去吧。”

常青因为一直留在紫禁城里守着永寿宫,四爷就又把张起麟给她使了。又因为过年前诸事繁杂,他搬到这里来,内廷的不少事也都要从这里走,所以她这边也慢慢的有了不少的公事。

说话张起麟又使人抬进来一担账册,把上头两本总账拿给她过目。

这是今年宫里过年前赏赐与分例发放,她这里用过印后退回宫里,宫里才能凭这个去叩开宫库的大门,内务府也凭这个把金银钱物拨进各宫。

一些如宫女太监的衣物月银等,她只需要对个人数,再对个分发的总数就能盖章。

但宁寿宫、长春宫和阿哥所三处的却要一笔笔对细账。

四爷在勤政殿见过弘昐后突然说起:“你在户部也算了快一年的账了,正好去帮帮你额娘,她那里的事情也多得很。”

弘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拐到后头的九洲清晏,一进屋先看到的却是趴在熏炉边取暖吃栗子的两狗一鸟。百福和造化是趴在狗窝里的,乌鸦则是蹲在一个高约一尺的灯笼架上,它的一边翅膀不能完全合拢,半垂在身侧。

架子上挂着个小篮子,里面就是栗子,乌鸦叨起一个,看不清它是怎么用力的,反正不过一会儿就见两半格外整齐的壳落下来,栗子仁被它给吞到嘴里了。

下午连弘昀和弘时都叫过来了。李薇见劳力这么多,随便也把要给额尔赫他们的赏赐细账都拿给他们去对了。

这些日子里,李薇没有把额尔赫叫到园子里来。虽然她常常让人去公主府看她,但是不把人叫进园子,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弘时就道:“姐姐说了,说她在公主府里没事,会好好照顾自己,让额娘你放心。”

李薇嗯了声,摸摸弘时的头。

此时四爷做的是外松内紧,儿子们尽量都带在身边,女儿们则让她们都留在府里别出来。之前太后要回宫,四爷还不高兴,基本上是暗示现在有不轨之徒在暗处,等他将这些人一网成擒再说。

当时这母子二人的密谈没人知道到底都说了什么,不过那天晚上睡觉时,四爷抱着她说:“朕绝不放过这些不安分的家伙……”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四爷这些日子对她说的话明显越来越多,有时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像李文璧已经在京里待了快两年了,他道:“朕想着是直隶那边驻军多,十四这趟回来后,朕想把直隶的驻军给动一动,怕那边不安稳,就先让你父回来,免得被搅进去。”这半年直隶那边狗咬狗的太多了。

再比如这次的下毒事,他居然能十分理智的说:“朕想他们也没想到真能成功,估计下毒只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后面的局势才是他们想要的。”

当天喝的酒是玉泉和惠泉两种。酒库的太监开库将酒取出,这个是随机抽的,原意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下毒的发生。

酒取出后,哪一瓮当天开来给万岁喝,这个也是没人知道的。不过当天打开后,第一个喝的肯定不是四爷,而是开瓮和尝膳太监。他们都有一条好舌头,不是只为了试毒,这酒里要是加了东西,开瓮的太监自从干这个起,尝过的酒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不客气的说这酒液一入喉,是哪年的,什么地方产的,窖藏几年,用的是什么水,哪里的粮食,等等全都能尝出来。有的甚至能品出酿酒的秘方。

侍膳太监也是一样,一共八人一起尝,出了事八个人一起死。

现在这些人也都被拿了。

其实李薇听完这些后,心里想的是可能这毒不是下在酒瓮里的,而是下在酒壶里的。所以这些人应该全都是无辜的。

四爷也是这么想,不过他也没办法。他叹道:“现在口供没有问完,朕也不能担保他们个个都是清白的。当日在席上侍候的都被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