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杯具时代 作者:天涯黑人

第1章

羽瑶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脖子被压的生疼,头上好像顶了个水泥帽子似地重的要死,身上也重的要命,就好像被鬼压床了样的。

好重…羽瑶朦朦胧胧的想,想翻个身把身上的重量给卸下去,谁料想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竟是坐着的。吓得羽瑶立刻睁了眼,却发现眼前明晃晃一串串的拇指大的珠子,一下子呆住了。

正此时,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芍药穿花蝴蝶头梳扁方的中年妇女进了房来,那女子见羽瑶衣服呆呆愣愣的模样立刻急了上前说:“这都什么时辰了,阖府都收拾利索罢了,外门上宫人也站好了位,就连大门的黄土也垫好了,怎么格格主子服侍的人呢?络玫跟雪衣耍到哪里去了?!正是得用的时候竟是个靠不住的!”

工人…什么工人?要装修还是来拍戏的?还有黄土?这位阿姨在说什么?羽瑶呆呆的听着想,连眼睛都忘了眨的看着这个一身旗装的夫人在屋里团团转。

“哎呦,容嬷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嬷嬷不是在前厅陪着福晋招呼客人吗?我就摸空出去了一会儿,拿点好克化的点心给小主子以备不时之需。”一个爽利的女声响起。羽瑶转动眼珠,看到房中新出现的一个小丫头,穿着掐红花丝线粉红短装下面是簇新的水红裤,头上梳着小两把头攒着几朵红色小绒花,圆圆的苹果脸上尽是讨喜的笑容,声音清脆:“嬷嬷你操了半辈子的心,今儿个格格主子终于嫁了出去,嬷嬷你终于可以缓口气,只等着小主子生下来享清福了,主子你说是不是?!”

羽瑶看着小丫鬟满脸笑容的看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外边乱糟糟的来了一堆人上门说:“格格主子,王爷来了,该去前厅拜别老爷太太了!还请小主子切勿悲伤——”

闻声那丫鬟连忙把用手绢包好了的点心塞进羽瑶宽大的袖子里,接着扶着羽瑶站了起来说:“主子,时候到了,快快准备吧。”说着,那丫鬟红了眼圈,哽咽了起来,竟是说不出一句离别语来。

羽瑶只觉浑身上下好像挂上了五六个彪形大汉一样,重的不得了。在丫鬟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只顾着站稳站直不四肢张开趴倒在地,浑然没有在意扶着她的丫鬟说什么。好不容易顶着一身的行头站了起来,却发现脚底的感觉不对,鞋底子硬邦邦的,脚尖脚跟两个着力点都是空的,就脚心觉着实在,羽瑶不由得吓了一跳,差点没栽倒在地。

“主子,你没事吧?!我也知道主子定是舍不得老爷太太的,但是,这是皇上赐婚,天大的恩赐…”丫鬟见羽瑶整个人摊在自己身上,连忙扶着劝慰道。

“格格…”中年妇女一见羽瑶呆呆愣愣的样子,泪花立刻出来了,一边唤着一边扶了上来说:“时辰不早了,格格该出去了…呜…”

可怜刚穿越过来的羽瑶呆呆愣愣大脑放空的任由两个旗装古人扶着走了出门。倒也令人称奇,这身体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走的稳当自如优雅端庄。

接下来的时间,羽瑶犹如深处梦中,走马观花过目不暇。先是到了个满是人的大厅中被一群人夸了一通,来了个通身华贵的老妇人开了脸,接着被一个坐在高堂之上穿的红红火火的女人抱着哭了一通,一个长着胡须的中年帅大叔训斥了通,然后被盖上盖头,手里塞了个苹果,晕头晕脑的扶出了门,在背后像是哭死人一样的哭声中,羽瑶稀里糊涂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被扶进了花轿。

被扶进花轿之前,新出炉的嫁娘连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一个一身大红的金钱鼠尾的男人都不知道,只知道在那个妇人哭得时候跟着哭,在那个看着很威严的大叔训话的时候跟着点头,然后…就被盖上了盖头。

坐在有些摇晃但是还是很平稳的花轿里,羽瑶终于转过来劲儿了。她有些哆哆嗦嗦的伸手撩起半边红盖头,立刻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红木搭成的轿子中,且这轿子极是精致,内里的轿檐窗棂上雕着大红牡丹绕枝串花并蝙蝠纹,窗帘是用上好的红色蝙蝠大团字暗纹绸缎。羽瑶上上下下打量着,也没忘了打量自己的一身行头,银红色的大衣裳上边罩着对襟绣凤马褂,下摆宽且大,层层叠叠直到脚踝。衣服上无论是刺绣还是缀纹都极其的精致。但脖子上挂的和头上顶的还有脚上踩得都让羽瑶十分的不爽,因为光是脖子上挂着的各式寓意十足的珍珠宝石金锁银链就让可怜的小护士差点断了气,更别说头上顶着的嫁冠和耳朵上的重量了。

羽瑶瞪着脚上的花盆鞋,使劲的用脚踩了一下,传来的疼痛感清楚的表示你绝对是在清朝没错。

而且我是在嫁人,羽瑶慢慢的想着,用手摩挲了一下银红色盖头的料子,那丝滑的感觉让没见过市面的小护士十分的满意。然后她静默了下来,眼角朝下,看着自己胸前的玉石各色的珠子剔透的宝石,羽瑶愣了一下,马上满脸陶醉的用手摸着,感受着珠宝温润冰冷的手感,浑身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这些都是真的啊!真的啊!

轿子摇晃着,街上喧闹声不断,还隐隐有鞭炮声传来,空气中混杂着嘈杂。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羽瑶半分,直到她把自己上下的一身行头欣赏过来一遍,这才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中——原来我穿越了啊!

可怜的苹果被抛弃到了裙角。

…你还可以再迟钝一点吗!!

轿子一震,停了下来,羽瑶连忙把盖头恢复,苹果捡了起来,正襟危坐。

脑子运转缓慢的跟乌龟一拼的羽瑶还没从自己穿越的巨大打击中恢复过来,就被人糊里糊涂的从轿子上扶了下来,接过水般柔滑的大红绸缎,按着指示跨了门槛,过了火盆,吃了苹果。也没仔细听那唱礼的具体说什么,羽瑶就稀里糊涂就胡乱的拜了堂,被迎进了新房。

等屁股挨到柔软的床铺,羽瑶如同浆糊一般的脑子翻滚着只有两个字——好饿。她摸摸袖子里的点心,掏了出来,然后掀开盖头,像鼹鼠一样四处看看没人之后,急忙忙的打开,之间里边的点心红红绿绿煞是好看。饿红了眼的羽瑶也不管什么味儿了,直接就往嘴里塞,然后合着口水吞咽下去,这才觉得不那么烧心了。

有了空,羽瑶开始观察整个房间布局,思考自己到底穿到清朝的哪个时期来。可是习惯性思想跑题的羽瑶在看见房间对面多宝格里边的一尊碧玉掐金丝鱼戏莲叶以及旁边明显是元代的幼子戏耍青花瓷时彻底的忘了自己的初衷,更何况,多宝格中的器具还不止这些呢。

以至于,到了最后,羽瑶被和谐时,她都只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而已。

第2章

身边的男人起身的动静弄醒了羽瑶。迷迷糊糊的睁眼,迷迷糊糊的跟着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摸过手边的衣服往身上套——咦,怎么这么大?

宝亲王弘历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刚娶回府的侧福晋挂着一脸还没睡醒的表情爬起来,拽了他的外套,直接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拽着长长的袖子发呆。迷糊的样子让弘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的凑过去帮她把衣服拽下来:“看来爷是指望不上你伺候了,还是让爷来伺候你吧。”

羽瑶的脑子还处在罢工状态,只懂得衣来伸手了。等身边的男人半是帮忙半是吃豆腐的帮她把衣服穿好,羽瑶才稍微回过点神来…这个,是她刚嫁的夫君?

长的…一般。羽瑶打量了一下自己刚上任的夫君,金钱鼠尾头,容长脸,烟斗眉,细眉细眼的,鼻子不高,嘴唇有些薄,整体看来勉强能打七十分,嗯,要是在加上尊贵的气势,再加个五分吧。羽瑶在心中评判着,这款长相不是她的菜,她喜欢的是浓眉大眼的帅哥啊…

已经嫁了,估计也不能退货。一向随遇而安的小护士在心里点了点头,决定乖乖当好一个新嫁娘。咦,夫君一直看着她干什么?

羽瑶那充满浆糊的大脑中灵光一闪,居然明白过来了,连忙抓起旁边的衣服伺候夫君着衣。清朝的衣服十分繁琐,贴身的袭衣,里衣,中衣,外套,一件件各有不同穿法。羽瑶刚才迷糊着在别人的帮助下把自己的衣服给穿上了,现在要给伺候别人就有些勉强了。手忙脚乱的伺候夫君穿好了里衣,羽瑶拿起月白色的中衣看了看,根本看不出头尾,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硬套了上去。几个带子胡乱系下来,宝亲王弘历无奈的看着自己被衣服绑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嘴角抽动了两下,弘历已经有点想发火了,但看着自己的侧福晋挂着一脸无辜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跟他对视着,所有的怒火都化为一声无力的长叹。看了一眼外面晃动的人影,弘历高喊一声:“王朝卿!还不带着奴才们进来伺候!”

门外应了一声,宝亲王的贴身太监带着两个侍女,两个小太监推门进来了。到床前便是一愣,他们还以为主子这喊人进来伺候了,必是已将衣衫大体穿好,只剩洗脸擦牙,穿外罩比甲,配挂各种挂饰之类的。现在看来,这新进门的侧福晋竟没伺候好爷?看了一眼,王朝卿低下头不敢言语,用眼神示意带进来的奴才们赶快伺候着。

羽瑶真的有些不明白,她正帮着夫君穿衣服呢,怎么夫君忽然喊人来伺候(这丫根本就没意识到她把衣服穿成什么样子了)?不过,不用她动手也好。羽瑶跪坐在床上,歪着头看自家夫君,唔,随然粗看来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观,但多看几遍感觉还是不错的,五官端正,这样生下来的女儿会很漂亮的,细眉细眼的看起来也很有古典美。儿子嘛只要像她就行了——话说她长什么样子自己还没看过呢?还有,为什么自家夫君越看越眼熟呢?怎么有点像她不久前才看过的故宫里挂的那几张画像?难不成清朝人都看着长的很像吗?还是因为都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型的缘故?

…你还可以再迟钝一点吗?

宝亲王弘历觉得有点头疼。这个侧福晋乌拉那拉氏是雍正皇帝亲自赐给他的,家世身份,德容言功都不比嫡福晋富察氏差,册封之礼更是盛大无比,除了不能从正门抬进,不能着正红色礼服,迎娶的礼仪丝毫不逊于富察氏。弘历心知此女是皇阿玛特意找来压制高氏的,又听说这个乌拉那拉氏是个端庄淑雅的,最讲规矩不过的木头美人,一开始便心怀不喜,怎么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虽然行事有些迷糊,但并不惹人生厌。看着坐在床上也不挪窝只是楞直直的看着他,双颊飘着粉嫩的红晕,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活像个大型娃娃的乌拉那拉氏,弘历心中颇为满意。这么个侧福晋,他不讨厌,也愿意给她些宠爱。只是这般迷糊着,又不懂伺候人,看样子是得让福晋好好教导一番。

两个侍女满头大汗的忙了半天,终于把缠在弘历身上的衣服给解了下来,只是那原本平整的衣服已经被揉的不像样子,只能再换一件。羽瑶想了想,又凑过去想要搭把手,被哭笑不得的弘历拽开:“我的侧福晋呦,你就别给爷添乱了,先顾着你的洗漱吧。伺候你的人呢?”

羽瑶眨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说自己是在添乱,又听见弘历问她伺候的人,便回答道:“妾身也不知道…可是在门外?”

这话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像称呼这一类的,该说什么样的话,以及口音之类的问题,羽瑶完全没考虑到,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想说的内容,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符合现在身份的句子,说出来的也是标准的京片子——身为南方人,她的普通话原来说得极不标准。

后知后觉的羽瑶庆幸着自己没有穿帮,弘历却有些不悦了,训斥着进来伺候的王朝卿:“你是怎么当差的?也不说叫伺候侧福晋的奴才们进来服侍着?罢了,先别忙着请罪,还不快去!”

稍后,一个穿着浅棕色旗袍,外罩暗红比甲坎肩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穿浅红衣衫的小姑娘进来门来,慌张的给床上的新婚夫妇磕头。已经穿到最后一件罩衫的弘历下了床来,张开手让侍女往身上挂配饰,见她们上来磕头,不耐烦的打断了:“有点眼力见得,先伺候着你们的侧福晋洗漱妆容!若是耽误了去见嫡福晋的时辰,这错可是你们受得起的?”

羽瑶看着她昨天见过的那个被称为“容嬷嬷”的中年妇女和另外两个眼熟的小姑娘进来行过礼后,便直接冲过来把她从床上拽了下来,一阵搓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匆忙的看了一眼镜子中有些昏暗的容颜,羽瑶的视线便被眼前的珠光宝气吸引了过去:一盒又一盒的首饰在她眼前打开,朱红艳紫,耀的她眼花缭乱。随手指了几样看着简朴一点的,羽瑶不理会在自己周围想穿花蝴蝶一样忙来忙去的几个人,皱着眉思索着刚才自家夫君说的话。

她被称呼为“侧福晋”,这么说,她只是个妾?还说了要去见嫡福晋——这个嫡福晋又是谁?左右看看,除了身边的这几个没有眼熟的人,羽瑶眨眨眼睛,试探着喊了声“容嬷嬷?”

在她头上比划步摇的中年妇女弯下腰:“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嗯,”羽瑶咬咬嘴唇,下定的决心,低声问道:“嬷嬷,爷刚才说要我去拜见嫡福晋,那个,给福晋的礼可备好了?还有额娘有交代的什么吗?我这会儿脑子有些个儿乱,好嬷嬷,你再给我说一遍可好?”

容嬷嬷叹口气,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两个小丫鬟也嘴角一抿,一起把服侍穿衣的动作放缓了些。容嬷嬷看向羽瑶:“主子,老奴就斗胆多嘴几句?”

第3章

容嬷嬷一挥手,两个小丫鬟继续给羽瑶涂脂抹粉戴首饰,并挡住其它人的视线。容嬷嬷抬眼看看正被伺候着擦牙漱口的宝亲王,侧过身子,假装给羽瑶带耳坠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的好格格呦,你一向是个机灵的,这是睡迷糊了?”看看羽瑶依然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容嬷嬷几乎要翻白眼了:“小主子啊!看你平日是个机灵的,怎么到了临头了竟是迷糊起来了。去了只管拜见就是!福晋与高侧福晋的礼早就备下了,各位格格们的礼也在礼单上划下了,到时候,会有雪衣在您身边为您唱名,然后递礼上去,您不必担心。”

羽瑶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自己问对人了,不然一会儿丢丑事小,穿帮了可就麻烦了!身边这三人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根据她在现代社会看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这些陪嫁应该都是忠心与她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容嬷嬷,她对这个中年妇女有一种特殊的信任。

容嬷嬷见羽瑶如此听话,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反而更加的无奈了。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容嬷嬷俯身在羽瑶的左袖中塞上一叠帕子:“主子啊,您看样子是把出嫁前夫人交代的都给忘光了啊!老奴斗胆,还请侧福晋记好:今天所有的汤汤水水的,都不要入口,喝下去了也要吐出来!晚上回来了有给您垫肚子的。吃食上要跟着王爷,但福晋那里的东西一口都不要用!还有,不能要福晋给您的大丫鬟,就以福晋简朴持家为由推了。二等丫鬟和小丫鬟随意,外院采买不要,小主子可是带了三房下人过来…”

正说着,容嬷嬷眼角瞥见宝亲王已经打理好了一切,连忙住嘴,看看自家小主子眼里不停转着的圈圈和带着点迷惑的表情,容嬷嬷只想找个角落痛哭一场。啊啊我聪明灵慧端庄大方的主子呦!你怎么一嫁人就迷糊成这样了啊!

打扮停当的羽瑶拼命思考着刚才容嬷嬷连珠炮一般打过来的话语,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堆问号在脑门上转来转去。又有两个没见过的丫鬟走了过来,一个捧上个漂亮的杯子,另一个手中端着个空碗。羽瑶分出来一点脑袋思考了一下,恍然明白,这是漱口的茶水。像原来那样放空大脑,身体便自然的作出端茶漱口的举止,优雅自如。很快奉茶的丫鬟又端上一碗□,羽瑶想起了容嬷嬷交代的话,端起来啜饮了两口,立刻装作被呛了,摸出帕子按住唇小声咳了几声,趁机把□都吐了出来。掂着有些湿了的帕子垂下手腕,宽长的旗袍长袖便遮了手,羽瑶不动声色的把湿帕子往右袖子里一塞,右手两指一挑,便把左袖中的帕子又抽了张出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顺畅万分,羽瑶心中暗叹道自己前世要是会这一招的话,考试的时候摸袖子里的小抄该有多方便啊!

好不容易都打点完了,时辰已经有些晚了,早膳已经传了过来,在隔壁厅堂里放着。羽瑶坐在新上任的夫君身边陪着用膳,她牢记着容嬷嬷的叮嘱,不敢多用,只找弘历用过的那几样膳食随便吃了两口,呈到面前的粥只润了下嘴皮。看着夫君放下筷子,羽瑶立刻松了口气,这顿吃的她难受万分的饭终于结束了。漱完口后,弘历身边的大太监王朝卿便进来提醒,说已到了侧福晋去给嫡福晋奉茶的时间了。羽瑶小心的裣衽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弘历身后,走出院子。再往后是弘历带来的各色服侍的奴才,众星捧月的簇拥着二人,羽瑶带来的大丫鬟络玫、雪衣跟在最后面走着。羽瑶照样放空的脑袋,身体就自然的动了起来,走的又稳当又端庄。

她住的这个院子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出了院门,走过一道洁净得纤尘不染的卵石铺道,穿过一片树影斑驳花荫陆离的花园,再转过一道绿瓦粉墙抄手游廊,便到了正院门口。垂花门前侍立着几个侍女,远远的见二人过来,都半蹲下请安。一个衣着与别人不太相同的丫鬟福了一福身,先掀开帘子进去通报了。羽瑶耳朵尖,听见她说了声:“王爷并那拉侧福晋到了…”

羽瑶来不及想其它的,只牢牢的抓住“那拉”这个姓氏——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姓什么!脚步一顿,她脑子里浮现出历史上最有名的那个姓氏中带“那拉”二字的女人,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想起穿越过来前才看到的慈禧画像,羽瑶头上直冒汗,她不会也长那难看模样吧?刚才梳妆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一眼呢?

羽瑶一直走在跟宝亲王弘历身后只错半步的位置,她这一顿,立即就被弘历发现了。回头看见羽瑶像是腿软了的样子,弘历也没多想,顺手一扶,便这样携着她走进了正厅。厅中却是无人,只有西边暖阁之中,莺声燕语不断。两人走进暖阁里去的时候,羽瑶分明听见了屋子里面有几声轻微的布帛撕裂的声响传来。

暖阁靠墙的丹墀上横排一溜长椅,分列坐着几个明珠翠珰穿戴齐整的女子,靠窗的大炕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衣着很是普通。东侧极近地方放着一张搭着墨绿色弹花软垫的软榻,上面坐着的女子,打眼一看那装饰便比旁人好得多。剩余十几个粉色衣衫的丫鬟侍候在廊下。弘历携着羽瑶一进来,几个女子便慌忙站起来迎接,一阵忙而不乱的请安客套,弘历跟原本坐在炕上的女子一起分坐在了炕的两边,羽瑶转了转眼,发觉没她的位置,便自觉的站在了弘历的身后。

所幸大家都没忽略她,坐在炕上的那个身份较高的女子嘘寒问暖了几句,便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看向羽瑶:“这位可就是皇阿玛亲自指进来的那拉妹妹?真是国色天香,我见尤怜。”

一半脑子发呆一半关注周围的羽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扬起帕子行请安礼:“妹妹那拉氏请福晋安。”

“妹妹起来吧。”富察福晋含笑说。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坐在东侧软塌上的女子轻笑了一声开口了: “早听说那拉妹妹是有名的美人,果然不错的,这满院子的都给比下去了。爷,皇阿玛可真是用心呢!”

第4章

这个女子一说话,坐在炕上的女子立刻闭了嘴。羽瑶有些吃不住这个人的身份,她脑子有些乱了,不明白到底谁是福晋。只能头一低露出羞涩的笑意,然后偷眼看弘历的反映。

弘历笑着点了一下头没说话,高氏语气中恰到好处的酸意让他很是受用。福晋手中的帕子紧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柔:“那拉妹妹,这位高家妹妹也是爷的侧福晋,你也见个礼吧。”

羽瑶依言行了请安礼,高氏站起来偏了偏身子,算是受了半礼。等高氏再次坐下来以后,羽瑶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背后各色各样的目光让她觉得像针扎的一般难受。不过很快,那些目光便被打断了,一个粉衣侍女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清声说:“请那拉侧福晋奉福晋茶。”

羽瑶接过茶杯,放空大脑,向前两步稳稳的跪下,把手中的杯子举过头顶:“请福晋姐姐喝茶。”这一声福晋姐姐叫得富察氏忍不住一笑,掂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目光温柔亲切:“妹妹真是个可人的,姐姐手中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还是熹贵妃娘娘赐下来,便送与妹妹做见面礼了,可莫怪姐姐借花献佛。”说着便把一个通体透白,温润如脂的羊脂玉镯套在羽瑶手腕上。羽瑶感觉了一下镯子在手腕上滑动的温润感,笑容里多了几分开心:“谢福晋姐姐赏赐。”

然后就是几句关于女人要娴雅淑德的套话,富察氏说起话来很温和,就是这样带着训诫意味的话也说得让人心里舒服。羽瑶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富察氏。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福晋实在是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女人,容颜算不得美貌,却看着很舒服;装束也极不起眼,头上只簪着通草绒花并几根不太出挑的首饰,脖颈和耳朵上带着的都是东珠,看不出来华贵,只觉得莹润;衣衫也不出众,但细细看来,却是极衬她那种清丽中带着端庄沉稳的气质。乍看不起眼,但谁也忽略不了,也不不咄咄逼人,浑身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羽瑶还没看够,福晋已经说完了话,示意她起身,并让下人再搬个软榻过来放在西侧,算是定了她侧福晋的身份与地位。

羽瑶谢过恩后已经准备坐下了,但此时,又有一个粉衣侍女托着茶走了过来,在羽瑶身边站定:“请那拉侧福晋奉高侧福晋茶。”

羽瑶敏感的感觉到,整个屋子的气氛猛地一沉!脑子里关于这些人的信息迅速的转了几圈,羽瑶丝毫没有犹豫的向前几步,干脆利落的一跪:“请高姐姐喝茶。”先入门为长,都喊姐姐没错的。

高氏满意的一笑,掂起杯子饮了一口,放下,立刻亲热的扶起羽瑶:“早听说那拉妹妹德容言功都是出挑的,今个见了,真是个让人喜欢的。可别嫌姐姐礼薄了。”说着一挥手,身后的粉衣侍女便奉上几样首饰摆件,加起来压了福晋的礼一头。

羽瑶天生的爱财性子,看见这更厚了一层的见面礼,顿时眉开眼笑,声音甜甜的谢了高氏的赏赐,让跟着自己进来的雪衣把礼物接了过去,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她心知高侧福晋如此作为定是逾制了,只是坐在上面的弘历没有任何表示,福晋也没有明着反对,下面的人气氛不对也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可见这个高氏是个受宠的。借着跟高氏平行的位置,羽瑶打量了几眼,高侧福晋光从卖相上便比福晋好了很多,容色极美,气质上更是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婉艳。论端庄大方她自是比不上福晋,但那种清媚雅丽,在座的几个都比不上她。刚才那一番做派,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人,可是看其他人的表现,显然是习惯了她这般作为。

羽瑶还是不明白,她身为现代社会的灵魂,生活在一个自由和平的环境中,就算生活中有种种歧视事件发生,但也比古代好多了!更别说她平时就算是对上级说话也是大大咧咧的,父母也十分宠爱,享受惯了那种自由任意毫无尊卑的生活,根本无法理解清朝的那种森严的等级制度。高氏为汉军旗出身,其身份根本与出身正黄旗,家族里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并由雍正皇帝亲自赐婚的羽瑶不能比得,即使她现在已经是弘历亲自请封的侧福晋!前面她受了羽瑶半礼,已经有些逾制了,后面她竟让同是侧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对福晋一样的给她敬茶,这根本就是在打福晋的脸,也是在打她乌拉那拉氏的脸,若是换成了原版的那拉氏,那般端重严谨的性子,定然当场掀翻了茶碗指责高氏无礼!

可惜羽瑶不知道这些,以她那不到二两重的脑子,就算把事情细细剥开了给她解说,她也是半懂不懂的。在现代社会,这姑娘就是个天然呆的,心思单纯。偏偏老天爱笨小孩,这姑娘到哪里都能遇见贵人。在学校里那又呆又萌的样子就惹得她周围的同学不自觉的联手护着,大学毕业的时候又因为在地铁上伸手救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老人,她的工作问题就这样被感激之极的老人的儿女帮忙解决了。那家人是有些能量的,给她一个魔都二本护理学校出来的学生安排进了魔都的医院里当正式编制的护士——虽然那是个不怎么地的医院,本职妇产与幼儿保健,也兼治不孕不育什么的。羽瑶在妇产科兢兢业业的干了三年,终于攒了一笔小钱去首都旅游一圈。转来转去,最后一站就是故宫了,羽瑶开开心心的在故宫转悠个遍,最后跑到乾清宫的大殿上亲手摸了摸龙椅,转身下台阶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正磕在龙椅的扶手上。可怜的羽瑶顿时眼前一阵金星乱蹦,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往上升,在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见有几个半透明的东西跟着她一起晃晃悠悠的上升…

第5章

“婢妾富察氏,请那拉侧福晋安。”身边一个女子的声音把羽瑶飞散的思绪拉了回来。眨眨眼睛,羽瑶伸手虚扶了一把,挂着甜甜的笑意说:“富察格格请起。”容嬷嬷说会有格格给她请安,便是这位了?说完话后看看大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知道自己是蒙对了。

“谢那拉侧福晋,”粉紫旗袍外套着天青色偏钮褂子的女子浅笑着起身,端过身边侍女送上来的茶跪下:“请那拉侧福晋用茶。”

端过茶杯啜饮一口,羽瑶心中划过容嬷嬷告诫她的话,垂着眸子,放下茶碗,惦着帕子拭了一下唇角,动作隐蔽的将茶水留在了帕子上,然后唤来络玫奉上见面礼。给的什么东西她完全没注意,拢在袖子里的手忙着换帕子。此时她才明白容嬷嬷给她袖子中塞的帕子为什么那么多,以及,为什么给她涂了不容易被擦掉也不容易洇水的口脂。看看富察格格身后一排长椅上坐着的几个珠翠环绕的女子,羽瑶有些头疼,她担心自己的袖子会塞不下。

最上面坐着的富察福晋却是看出了羽瑶的小动作。在心中冷笑一声,福晋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恨,这那拉氏虽看起来不是个有心计的,却是实打实的大家嫡女,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隐私之事,她倒也不是不清楚的。新婚第一天,对刚嫁出去的姑娘来说,最为凶险的,娘家带来额贴心人还没派上用场,吃穿用度都是夫家的人安排下的,这新婚忙乱的时刻,是最容易让夫家宅中的旧人下手的时机,过了这两天,新嫁娘就能逐渐控制自己身边的奴才们,可那时也就晚了。第一天入口的东西,已经够让她们几年无子了。自己当年入府的时候,也是这般时时小心处处在意,才护住了自己的身子。而那个高氏跟苏氏,不是到现在还没有过一次孕信?

刚才爷是扶着新进府的那拉氏进来的。富察福晋在桌子下面揉帕子,心中暗自忖度着,她不怕这个侧福晋受宠,她只怕那拉氏不够受宠!眼下这满府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高氏一个人在爷心中的位置。王爷现在,已流露出些宠妾灭妻的念头了,若再让高氏坐大,她的位置,她的儿子的地位,怕是都要危险了。现在这个身份家世高过高氏很多的侧福晋进了门,看爷的样子也不讨厌,高氏怕是也坐不住了,更何况,来日方长…

富察氏在心中无声的冷笑一声,侧过身跟弘历说话,语笑妍然,端雅温婉,引得高氏频频往这里看来,便来不及注意羽瑶。这一番作为下来,几个格格也分别给羽瑶见过礼了,羽瑶忙着擦嘴角藏帕子,什么苏格格黄格格都只听了个名字,她们具体长什么样子,羽瑶都没有印象了。

家礼行完后,羽瑶这算是正式的被府中的众人接受了。在旁边陪同了半晌的弘历也不多待了,随口对羽瑶说了句爷晚上还去看你,便抬脚走了,福晋带着侧福晋和格格们起身相送。他毕竟不是贾宝玉那样的富贵闲人,前朝事务纷乱复杂,虽有三天婚假,可也断然没有闷在家里陪着内宅女子之理。这番跟着羽瑶一起过来,并非是给羽瑶撑腰来着,而是怕这个家世极高又重规矩的侧福晋给他心爱的高氏没脸,这才来盯着。高氏是他心爱之人,他愿意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包括超过她身份的体面。结果他很满意,乌拉那拉氏不是个傲慢无礼的女子,生性娇憨可人,他便更给了她几分颜面,一直待到家礼行完才离开。因着那拉氏那干脆利落的一跪,他对这个侧福晋更是多了几分好感,决定好好宠她一段时间。

弘历走后,屋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羽瑶依然觉得不轻松,各种诡异的视线扫来扫去的,比原来更让人毛骨悚然。羽瑶不敢多言,只缩着脖子端坐在椅子上,拼命的转动大脑分析眼前的这些女子们的莺声燕语。福晋实在是个大方庄重的,不笑不说话,一派温和气度。下面的人却都看着的高氏行事,她一说笑,下面格格们都言笑晏晏,她一抿唇,格格们都收了笑形。羽瑶看的一愣一愣的,着实没想到这高侧福晋如此厉害,即使弘历走了,众人也不敢与高氏有什么冲突。富察福晋也不与高氏正面对上,一遇到两人有冲突的可能,福晋不是立刻闭嘴就是再找个话题来说,就这样气氛还算欢乐的,一群人说说笑笑了大半天。最后,福晋问羽瑶,在这里住的是否舒适?身边伺候的人是否够用?

羽瑶连忙连声说够用了,她身边已经有了两个贴身一等丫鬟,因着福晋持家节俭,她自是不能越了福晋和高侧福晋的例去。富察福晋笑了笑,也不勉强,只说羽瑶外院侍候的二等丫鬟和跑腿干粗活额丫鬟不够,她会把花名册送进羽瑶的院子,请羽瑶自己挑一些人出来使唤。羽瑶想了想,觉得跟容嬷嬷的交代不冲突,便答应了。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一群人便散了。

第6章

带着雪衣络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羽瑶都低着头沉着脸,反复琢磨着刚才听到的几个姓氏。嫡福晋姓富察,侧福晋一个高氏一个那拉氏,再下一层的妾室有富察氏、黄氏、陈氏、苏氏,这些组合怎么就听着这么耳熟呢?自家夫君被称为王爷——那他到底是什么王爷?

“哎呦小主子呦,您小心点看着路啊!”容嬷嬷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羽瑶一抬头发现自己差一点就撞到嬷嬷身上了,也吓了一跳。再抬眼看看,不只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小院,容嬷嬷那十八个褶子的老脸就在眼前。

“容嬷嬷!”羽瑶像看见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扑了过去,一把拽住容嬷嬷的袖子,闪着星星眼:“可有什么吃的?我又饿又渴又累的。”

“有有有!”容嬷嬷一听就心疼了,忙拉着羽瑶进了屋子:“老奴跟佟家姐姐准备了一下午,主子先喝杯茶解解渴——这是佟姐姐亲自去大厨房取得干净活水,比不上侧福晋该有的玉泉水甘甜,可是安全多了。小主子您慢着点——”

羽瑶一杯茶刚喝完,门帘一掀,另一个衣着打扮跟容嬷嬷相似的中年妇女提这个食篮进来了,恭敬的福了一福身,说声:“给主子请安”,便打开食盒把几样吃食放到羽瑶面前的桌子上。边放边絮叨着:“主子先用些点心垫垫吧,这院子里的小厨房还没收拾好,食材也没几样是新鲜的,挑来挑去勉强凑了这几个菜,小主子可别嫌弃,这毕竟不同于府里面老爷太太啥都紧着小主子用得…”

闻着桌上的饭菜香气,羽瑶直咽口水,想想自己脑子里那一堆问号,羽瑶心中哀号一声,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再说!扑过去一阵狼吞虎咽后,羽瑶打着小小的饱嗝,漱过口又喝了一杯解油腻的茶,这才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东西从大脑耳朵某个角落里吊了出来。暗自在心里思量了一下,羽瑶把容嬷嬷刚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试探着向那个送食物来的中年妇女喊了一声:“佟嬷嬷?”

正忙着收拾羽瑶吃剩下的餐具的佟嬷嬷回头:“主子唤老奴何事?”

猜对了,看样子这个也是自己的陪房。能掌管自己的吃食,定然是极信任的心腹。心头有了定案的羽瑶用帕子掩住唇,轻咳了一声说:“佟嬷嬷,这收拾的事情让雪衣络玫来做就行了,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你跟容嬷嬷。”

“请教可不敢当,”佟嬷嬷看羽瑶面色严重,连忙丢开了手里的活,来到羽瑶身边:“但凡是主子吩咐的,老奴绝无二话!”

“是啊小主子,可有什么事情要老奴去办的?”容嬷嬷也不迭急的凑过来,担心的看着羽瑶:“可是高侧福晋给您脸色看了?还是福晋说什么了?”

羽瑶捧着茶,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皱着眉一直不说话,直急得两个嬷嬷你看我我看你,愣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羽瑶一直等雪衣络玫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开口:“雪衣络玫,去把窗门都给打开,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随便找个活让他们去做就是。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就高声通报。”她好像在哪本小说中看到过这种方法是很好的不让人发现在密谈的法子。

佟嬷嬷跟容嬷嬷面面相觑,表情更加严肃了。侧福晋这是架势,看样子接下来要说的问题是多么的严重啊!两人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的射向羽瑶,而羽瑶捧着杯子拼命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清穿参考书《红楼梦》——嗯,主要是王熙凤的话。

把最后一口茶喝干了,定下作战策略的羽瑶放下茶碗,正襟端坐,努力的睁大眼睛摆出威严的表情,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嬷嬷:“嬷嬷无怪我多心,我下面说得话,关系到身家性命,若有半句泄露出去,我还是赶快找根绳子一了百了的好。是以不得不问上一句,二位嬷嬷可都是我能绝对信得过的?”

噗通一声,两个嬷嬷同时跪在了羽瑶脚下:“主子说这话,可实在是吓煞老奴了!”

容嬷嬷最是急切,说话像连珠炮一般的:“老奴身为小主子的奶嬷嬷,跟小主子已有十六年了,这条老命早就交到主子手里面了!主子明鉴,主子平日对老奴的好,老奴是粉身碎骨也报不完的,怎么会有丝毫欺瞒?更甭提作出什么背主之事!”

佟嬷嬷比容嬷嬷稳重些,恭敬认真的磕了个头,才抬起脸来看着羽瑶,一字一句的说:“小主子明鉴,老奴是夫人的陪嫁侍女,在乌拉那拉家服侍二十五年,夫婿儿女均为家生子,老奴的忠心,日月可鉴!若非老奴在吃食上还算有几分眼力,夫人也不会在小主子出嫁时特特把老奴放进陪嫁单子里。小主子,老奴一家的身家性命,都在小主子手中攥着呢,今天主子给老奴说得,但凡有一句透露在外面,或打或杀或卖,但凭主子处置了!”

“二位嬷嬷起来吧。”羽瑶长叹了口气,脑子里拼命回忆着剧本——先是责问忠心再说事最后许好处——应该是这个流程吧?伸手虚扶了两位嬷嬷一把,见两位嬷嬷都跪着不动,羽瑶也没有心情多让,苦着脸说:“容嬷嬷或许看出来了些,从早上起,我这脑子就一直一只的迷糊。嬷嬷只当我是新婚,欢喜的傻了,我却是明了,是上花轿的那刻,竟不知何故,一下子懵懂了,很多事情都忘掉了!”

羽瑶这话一说,两个嬷嬷都给吓得差点跳起来。容嬷嬷性急,也不管主仆之分了,上来摸摸羽瑶的额头,再看看羽瑶那并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哀号一声“皇天菩萨啊,老奴去请太医来”就往外冲,还好被佟嬷嬷眼疾手快的拽了回来。佟嬷嬷也满眼震惊,但比容嬷嬷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强多了,强拽着容嬷嬷:“妹妹且冷静下,这也一天过去了,小主子看来也没什么大碍,还是先等主子说完了再想法子。再说了,主子这还在新婚,若闹出些什么,还怎么让主子在这后院里面过啊?主子刚也说了,这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情,妹妹可要绷紧嘴皮子了!”

羽瑶看着两个嬷嬷都逐渐平静平静下来,在心中点了点头。容嬷嬷是她的奶妈,性子又是直率急躁的,看来自己这个被她教养大的前身脑袋也没拐几个弯,难怪自己今天说话只过一遍大脑没半点遮掩的,也没人疑惑。佟嬷嬷是自己额娘赐下的,自家额娘的身边人,没有任何背叛的理由,精通后院争宠的事情,又冷静理智,看来自己这院中之事,还要靠她居中调度。

摸出帕子准备着,羽瑶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眼圈立刻红了:“正是,容嬷嬷且不要声张。我是忘了些事情,脑子还是清楚的,只是迷迷糊糊嫁过来了,竟连嫁的是谁都想不起来,举目四望,只有你们几个熟悉的,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子。”说完这句,羽瑶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小窝,跑到这几百年前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抽水马桶的落后地方,觉得委屈极了,撇撇嘴真的哭了起来:“呜…还能记得二位嬷嬷跟身边服侍的几个,却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呜…嬷嬷我想回家…”

“主子…小主子…别哭,别哭啊!”她这一哭,两个嬷嬷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起身安慰,把自己心中原本的疑惑统统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主子放心,有老奴在呢,您哪点想不起来了,老奴给您说道说道,行不?您这还是新婚,王爷一会儿还要来看您呢——”

羽瑶掂着帕子,动作优雅的在眼角轻拭几下,再抬头时,勉强停止了抽泣,只看着两个嬷嬷说:“那,容嬷嬷佟嬷嬷,你们可要帮我,这府里面大多数的人,我可都不知道来由的。就连现在家里面——”她说着,想起那并不是自己的家,嘴一扁又想哭了,只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羽瑶刚刚哭过,小动物一样水润润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尖,双颊带着因为缺氧而带来的红晕,扁着嘴的样子,活像只委屈的小动物,直萌的两个嬷嬷都恨不得把她揉到怀里,自然就忘了询问她到底忘了多少东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之类的问题。

第7章

安慰到羽瑶不哭了,容嬷嬷打水来给羽瑶洗脸,佟嬷嬷又倒了一碗茶给羽瑶润嗓子,两位嬷嬷这才有空坐下来给羽瑶细说这府里的事情。先说了乌拉那拉家里面的情况和各人的姓名,羽瑶在心中松了口气,不用改名字了真是太好了!她原来也叫乌拉那拉·羽瑶啊!

不过当务之急是——羽瑶拽了拽说的正在兴头上的佟嬷嬷的袖子:“嬷嬷,家里的事,以后再说吧,左右过两天就要回门了。先给我讲讲咱家王爷的事情行不?”说着脸一红:“我只听大家都王爷王爷的叫着,只是不知王爷的封号是什么?”

“主子哎,你忘的可真不少!”佟嬷嬷又好气又好笑,跟容嬷嬷对视一眼:“还是老奴先说,再让容妹妹补充可好?咱家王爷,是皇上雍正爷的四皇子,今年二月封的和硕宝亲王…”

佟嬷嬷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可羽瑶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眼神呆滞的默默远望:原来是这货啊!

我怎么说那张脸这么熟悉!容长脸扫帚眉,这不就是我才在故宫奉先殿里面看见的那货嘛!

我怎么说这些名字组合这么熟悉!富察高佳乌拉那拉,不就是那货家后来都埋到裕陵妃园的后院嘛!

我怎么说那男人宠妾灭妻的架势摆得这么足!她这样没脑子的都看出来了侧福晋在挤兑嫡福晋,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不就是脑抽的那货闹腾出来的嘛!

我怎么说乌拉那拉这个姓氏如此耳熟!不就是——那货后来废了的那个皇后嘛!

噢,原来我以后就是那个要被废了的继皇后了啊…

“主子?主子?”容嬷嬷又叫喊又摇晃的把羽瑶拉了回来:“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只是忽然想起来爷是谁了,倒也无碍。”羽瑶疲惫的揉揉额头:“佟嬷嬷,你再给我说一些吧,指不定能想起什么来着。容嬷嬷,看这天色已晚,还请您去打听一下,看王爷还来不来我这院子里?都这时辰了,王爷说过晚上过来的呢…”

几人正说着,雪衣络玫却在外面高声通报,说王爷身边的大太监王朝卿过来传话。羽瑶忙整顿衣衫,带着两位嬷嬷出去听口谕。

宝亲王弘历让人来传的话很简单,他在高侧福晋那里欣赏古画,时间晚了就不过来了,让羽瑶不要等他,自行用膳。以及赏赐了一些小东西过来。羽瑶心中松了一口气,刚知道了自家夫婿的身份,她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一下,正好想睡觉就递过来枕头了,所以完全没有两个嬷嬷和几个忠心侍女们的愤懑。安抚了一下自己院子里面奴才们的情绪,羽瑶拉着容嬷嬷佟嬷嬷进了暖阁,让小丫鬟们摆饭——哭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儿话,她又饿了。

晚上听两位嬷嬷讲说这府中大小事件到很晚,羽瑶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独自睡下。躺在床上,羽瑶掰着手指头把今天听到的有用情报整理了一遍,仰天长叹。

她现在,确确实实就是历史上的那个被半废不废的乌拉那拉氏了,雍正十年由皇帝亲自赐婚的侧福晋。现在已是雍正十一年了的十月了,乌拉那拉家备嫁就拖了近一年的时间!各色嫁妆只象征性的比富察福晋少了一箱,除了不能用正红,不能由正门抬入以外,一切礼仪同娶正福晋。这一切都是为了压制雍正十年宝亲王亲自向皇帝上折子要求升其为侧福晋的高氏!

而现在,她就是那个被各方面拿来做筹码的倒霉蛋。羽瑶无奈的捧住脸,她为什么不早来点呢?若是她在选秀时穿过来,就她这什么都不动的样子,肯定选不上的!怎么过来就开始嫁人了呢?

而且嫁的还是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渣!羽瑶愤愤的想着,揪着柔软的枕头开始狂揉。宝亲王弘历,以后的乾隆,实在是个大渣!花心大罗卜!好色大种马!脑袋抽筋龙!还喜欢仰天大笑瞪眼睛露鼻孔咆哮…

不对,那是电视剧…羽瑶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抱着枕头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总之,那是个不值得喜欢更不值得依赖的男人。已经穿越过来了,估计也没法子穿越回去,还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吧。嗯,生个孩子好了。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结婚生娃了,相亲了好几次都觉得男方长的不合意而没成——当了三年妇产科护士,她实在想生个可爱乖巧的女儿,若是丈夫五官太粗犷,自己未来的女儿会很悲剧的。不过现在穿越了也就没得挑了,凑合这用。趁着年轻赶紧生,这样等自己被废了以后就有依靠了,指不定那孩子能帮她离开宫廷去江浙一带定居,弄着庄子,养些小动物,种点小菜,最好再拐个帅哥…

把嘴边的口水在枕头上擦干,羽瑶握拳,浑身燃烧起熊熊的奋斗火焰:目标,生孩子!现在是雍正十一年,这两年生一个的话,等乾隆三十年被废的时候那孩子也三十岁了,肯定能帮她脱身的!指不定还能拐了一起跑路!

…你有没有想到自己那时侯几岁了啊?

话说自己现在究竟几岁了?能生娃不?羽瑶歪着头想了想,后悔没多问容嬷嬷两句。伸手戳了戳自己C+的胸——看这个发育,应该可以吧?羽瑶在心里点了点头,以她当了三年妇产科护士的经验来判断。

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里,下定决心的羽瑶把枕头摆正,把被窝整好,一头倒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安静的睡着了。

新婚三天后便是新娘回门,然后才算名分定下,才是进宫拜见皇帝与诸妃。羽瑶毕竟是个侧福晋,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容嬷嬷提前提点了几句,也就差不多了。应付了前来道喜的七大姑子八大姨,羽瑶终于等来了跟自己亲生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回门前羽瑶就跟两位嬷嬷通了气,让她们别把自己现在的情况说给父母,徒让他们担心,又没有法子帮她。容嬷嬷很快就答应了,佟嬷嬷却是迟疑了一阵子才点头。羽瑶暗自忖度一阵,决定把佟嬷嬷儿子那一家也要过来当陪房,免得这位跟自己母亲几十年的老嬷嬷拎不清谁是正主子。伊尔根觉罗氏实在是个疼爱女儿的,羽瑶一说便答应了。原本羽瑶的陪房什么的,因着宝亲王府嫡福晋富察氏节俭持家,乌拉那拉家没敢出风头,把给羽瑶的侍女,小厮,陪房,嬷嬷,都削减了一半,如今再略添加一二,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羽瑶没敢多言,听伊尔根觉罗氏唠叨了些内院事务该注意的地方,便要分开了。羽瑶抓紧时间,拉着自己额娘的手说:“额娘,再怎么说,女儿这也是去给人做妾的,您一生持家,也该知道女儿的苦楚。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个一儿半女,好有个能磅身的。”

看伊尔根觉罗氏也要哭出来了,羽瑶连忙拿着帕子擦擦眼:“我们亲母女间,说话也不用忌讳,女儿虽嫁过去才三天,已看出来宝亲王着后院里都不是好相与的。女儿就算是有了身子,也不知能不能逃过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女儿求额娘件事,但望额娘能放在心上。”

“咱乌拉那拉家算是顶尖的大族了,不知可能找来个可靠忠心又通些医术的侍女,送与女儿身边,也好防着些?”羽瑶有些忐忑的问道。她以前看的那些小说上,那些大家出身的宫妃们都要想法子在身边留个懂医术的防人算计,那拉家是大族,怎么会没这样的侍女备着?

“我的儿啊,”伊尔根觉罗氏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一下羽瑶的额头:“在哪里听得这些胡话!忠心的奴才,咱家不是没得,可再忠心,那也难保不会被买通啊!再说了,你以为学医术是见容易事情吗?别的不说,识字的丫鬟能有几个?便是你嫂子,正经大家闺秀,能看懂账本就不错了,不做个睁眼瞎子,让她去读医书,开单子,能写得成吗?再者,若不是给人看过病的,有经验的,你要来何用?”

“那,懂药物的,可有?”羽瑶不死心的问道。

“傻丫头,刚不是给你说了嘛,这奴才们,要倚重,可也不能太看重了。要是像你说的这么有能耐的奴才,万一生出什么异心,你哭都来不及!若是她凭着本事给你惹祸,你又该怎么办?再说了,要真算计到你头上了,那用得药物可不是咱们在药房看见的那样,都打散了煮碎了,有几个认得出来的?普通的懂点药物的,送给你也没用。要找一个耳聪目明,从食物汤水中凭着味道形制辨认出来药物的,这种顶尖天分的,又从那里找来?还得是顶顶忠心的!”伊尔根觉罗氏叹了口气,捏了捏羽瑶的手:“行了,额娘给这事放心上,咱家就你这个嫡女,从小噎金咽玉的,若不是圣上亲自指的婚,怎忍心送你去当妾室?自是要护着你的。只是成与不成,一两年内也不会有什么信儿的。再说了,额娘不是把佟嬷嬷给你了嘛,佟嬷嬷别的不说,厨房上下的事,她门清!有她在,大面上的吃食都不用担心了,只放着有人掺东西进去就是。”

说着话,离别的时候就到了。羽瑶见额娘开始拿出帕子抹眼泪,两个嫂嫂也上来送别,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等到这次回府后,宝亲王娶侧福晋的礼算是彻底的成了。羽瑶也收拾了一番,穿上亲王侧福晋的礼服进宫叩首请安了一通,也就没她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