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之后，看着乌尔衮满眼爱意的挑起盖头，淑慎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青筠，明日你亲自跑一趟二公主府，跟她说十二日我约她在我郊外的庄子赏花，要她穿着前几日送给她的那件湛蓝色旗袍。其他各家女眷的贴子可送到了？”
最近陈许忙着伊人服饰的第一家店开业，这万事俱备，只欠挑起京城贵女的购买欲了。
十二日，她便要一炮打响伊人的知名度。
说话间，府里门房禀报，季宝珠来了。
“公主，这是上个月的账本。”季宝珠让助理把账本放在桌上后，便让人下去，自己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公主，今日有人留了封信给你。”
说着从身上把信拿出来呈给陈许道。陈许心里有些普，但是她身边的丫鬟青筠和夏兰却是不知，见陈许要拆信，忙道小心。
“不妨事。”陈许笑着把信拆开，一目十行的把上面的内容看完。
信是赛音察浑送来的，内容却是有关乌尔衮这个妹婿。原来乌尔衮并不像张廷玉那般在婚前洁身自好。这乌尔衮身边的陪房丫鬟就有四个，其中两个还都是孝庄赐的。
有陪房不奇怪，这个淑慎虽有些不甘，但也知道像大姐夫这般给公主脸面的人不多。
可问题是，这陪房竟然还闹出了人命。
在公主大婚前怀孕了。
陈许脸色很难看，这以前还以为乌尔衮是个好的，这可真是啪啪啪把脸打的响。
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可陈许万万没想到，赛音察浑给她信的目的是让她在事发后劝淑慎把孩子留下，自己养在膝下。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赛音察浑是怕淑慎以后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孤单。
可这种话她这个当姐姐的要怎么劝？难道要直接说这个机会难得，日后去母留子养在膝下？
陈许完全可以想象当淑慎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有多伤心。
送走季宝珠，陈许一个人坐着久久不能回神。这件事真的太为难她了。
“怎么你们立在外面？公主呢？”张廷玉回府后，见青筠和夏兰都守在门外，这心里有些担心是不是妻子生病不舒服。
“驸马爷，您进去看看主子，这下午有人递了封信进来，公主看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青筠道。
“可用过晚饭？”
“还不曾。”
“你去准备一下，我叫你，你就端进来。”
丈夫的声音陈许已经在里间听见，见他进来，眉头都舒展开：“回来了？这几日可还好？”
“我挺好的，倒是你，怎么了？”张廷玉上前一步坐在陈许身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二妹婿乌尔衮的侍妾怀孕了。”
“就为这个？”张廷玉十分不解，但看妻子这个萎靡不振焦心的样子，忙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情趁着月子还小，一碗药就解决了。”
庶长子那是乱家的祸根，张廷玉一点也不觉得乌尔衮会心疼一个侍妾的孩子来对上皇家。
打掉，是最好的办法。
“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妳忧心什么？”张廷玉哭笑不得道，“是留是去那都有二公主和乌尔衮操心。”
“可二妹还被瞒在鼓里，而乌尔衮怕是想留下。”陈许无奈道，“而且，我想要劝二妹妹留下孩子。”
“你这是为何？”张廷玉反问道，“舍不得下这个手？”
陈许摇了摇头，她没那么善良。虽然生命无辜，但她更关心二妹妹的心情。
可她根本不敢轻易和赛音察浑做出一个结论。她不知道，二妹妹会不会宁愿一生无子都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要是她，她宁愿领养，也不会养一个这样的孩子。
所以她十分犹豫。
张廷玉着实不能理解为这个事情自己的妻子会纠结成这样。可看她那样子，是真的当回正经事了。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陈许点头。
“我的意思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只需要把这件事告诉二公主，至于选择，那是她的事情。你只是姐姐，并不是她这个当事人。”
“可我说不清楚。”
“为什么？”
“我不能说。”
秘密还真多。
张廷玉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都要用饭。为夫也饿了，炜彤不饿吗？”
有的事情陈许做不到和张廷玉坦诚以待，这心里也有一些内疚。听张廷玉主动转移话题，便笑着点了点头。
“青筠，传饭。”
第74章 藏不住的往事
二公主淑慎的事情，陈许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不能做决定。
这一拖，就到了十二日的聚会。
作为主人家，陈许提前一日就到了庄子，这一次宴请的都是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这安全问题便是重中之重。
“大公主，二公主来了。”青筠揭起室内的帘子，对着正在用早饭的陈许道。
“你想说什么？”见青筠面色犹豫，陈许放下手中的筷子道。
“奴婢见三格格也在，而且二公主脸色很不好。”
搅屎棍！陈许暗骂了一句，心里倒是不在意，这三格格历来就是这么个德行，她倒是不认为三格格能搞出什么大事来。
“大姐姐，您快安慰安慰二姐，二姐夫那事情您也是知道的，您说话比我好使。”三格格燕婉一进屋就略带嘲讽道，她这一次得了这么一个大消息，昨晚就迫不及待的让人递了信出来给她的好二姐，果然，如她所料，这个好二姐十分难过。
淑慎在三格格说话的时候就抬眼看着陈许，见她开始有些疑惑，片刻之后又有些闪躲，便知道，大姐真的是瞒着她。
昨晚她得知乌尔滚妾室有孕的消息时，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可也许在婚前就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这种事情发生了，她除了难过之外，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悲痛。被丈夫欺骗，被信任的大姐欺骗，她真的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多想。
“夏兰，带三格格出去看看。”陈许上前想要拉着淑慎进屋，可淑慎却是躲开了她的手，自己错步顺着陈许的意思先一步进了内屋。
挑拨离间的目的达到了，三格格燕婉自然是想留下看热闹的。可是陈许态度坚决，转身进屋之前毫不留情看她的那一眼，着实让她心慌，这犹豫了一下，便见陈许让人关了内室的门。
“珠云，陪我出去走走。”留在这里也是尴尬，三格格不情不愿的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了别院里的后花园散步。
“什么时候知道的？”连大姐都不叫了，可见是真的气狠了。只是陈许倒是不生气她的态度，换位思考一下，如若自己被瞒着这么大的事情，那她也会生气。只是，现在陈许想的是，这中间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三格格知道不奇怪，这世上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但三格格是怎么知道她早就知道？
中间事关赛音察浑和淑慎不孕的秘密，陈许不得不思索，这里面是否有人为算计。
“前几天。”陈许坐到淑慎身边，强硬的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膝盖上放着道，“你也别跟我闹别扭，这件事大姐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
“只是什么？”淑慎气的不行，“只是怕我会接受不了？”
淑慎的语气十分讽刺，脸上扯出来的笑容也很勉强：“大姐是不是以为，所有的人都能得到一心一意的爱情？”
不等陈许说话，淑慎又道：“大姐以为你的婚姻也是爱情？”
“呵，别傻了。大姐口中的爱情那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你想要后世的一夫一妻，可现在是大清，大清，大姐懂吗？张廷玉他为什么不纳妾，不过是因为碍着皇家的威严而已。”
“大姐，你别自欺欺人，也别以什么怕我太伤心、为我好的借口欺骗我。”
人生气的时候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都是戳人心窝子的。
陈许不是不明白自己所为的婚姻感情都是十分薄弱的。张廷玉再优秀，她都不能保证这个人是真的心里有她。毕竟互不了解，又怎么谈爱情？
只是，她终究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先婚后爱，至少，婚姻里没有第三人。
“怎么？大姐，你怎么不说了？平日里不是很能说吗？”
陈许叹了口气道：“你怪我瞒着你，我可以理解。”
停顿了一下，又道：“俗不可耐的是，我的确是为你好。但我却不知道告诉你是为你好，还是隐瞒你是为你好。”
淑慎一愣，她没想到陈许会这么说。从昨晚开始，她也会为乌尔滚的隐瞒伤心，但是更多的是为陈许的隐瞒欺骗难过。
她从未期许过什么爱，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只是希望既然结成夫妻，那么就是要互相扶持走一辈子。也许她曾经是期许过大姐说的先婚后爱，可是大婚后，她就已经看清楚了。
她认为，乌尔滚选择她，只是觉得她比年龄相差不大的三格格更合适做妻子。什么爱情，那都是虚的！
也许，对于乌尔滚来说，他进京就是为了和皇室联姻。那么总归都要娶皇家女儿，那么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主动选择，总比班第现在不得不和那个没脑子的三格格燕婉捆绑在一起好。
这就是淑慎眼里的‘真相’。
“大姐，我心里难过。”淑慎憋了一晚上的眼泪还是流出来了。陈许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道，“大姐知道。”
“我其实也想过最坏的情况，虽然感觉难过，但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淑慎从陈许怀里出来，用帕子擦干自己的眼泪，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是为了他哭，我这是为了大姐。”
“大姐，你能明白吗？”
陈许点了点头，她怎么不明白。
“那可以告诉我事实吗？”淑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大姐，你现在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那你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吗？”陈许问道。
“留下。”
“为什么？”
“没有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我永远都挡不住的。这种事情，根本都在男人身上。这话还是大姐告诉我的，我记得，大姐还说过，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如果乌尔滚对我有心，他都不会这么做。只这一件事情，我就看清了。”
淑慎的想法如此消极，这让陈许不得不对她这样的情绪提起重视。这一辈子太长了，如果真的被这样消极的情绪影响下去，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差。
私心里，陈许不希望淑慎未来的日子会太凄凉。
“你都没问我就这么下决定，对我可不公平。”
内室的门被推开，陈许抬头一看，竟是乌尔滚和张廷玉。张廷玉见媳妇看过来疑惑的眼神，只是安慰性的点了点头，用手指着门外，示意她把空间让给两个人自己谈一谈。
“你怎么带着他来了？”陈许诧异道。
“昨晚学校聚餐，我们私下里说了几句心里话，我觉得乌尔滚不像是不在乎二格格的，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张廷玉想着昨晚乌尔滚差一点就不顾学校的纪律当夜就要出来，心想，这哪里是不在乎，也许这件事里面真的是有误会存在的。
“哎，那让他们自己去说吧。”
的确，夫妻说到底都没有隔夜仇，也许，淑慎自己也没闹明白，她这种伤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房内，淑慎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之前的不理智。
“你，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乌尔滚心疼的看着淑慎，当年他喜欢淑慎，就是觉得这样一个没依靠的格格，能够在宫里那种地方活的那般坚强乐观，这深深的吸引着他。可是现在，他一点也不希望妻子太过要强，尤其是在他面前。
淑慎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做着。乌尔滚心里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淑慎，我是世子，以后我会袭爵成为郡王，那么，我就必须要有世子。”
什么意思？淑慎不明白。
乌尔滚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庶弟，他一直对我的世子之位都是虎视眈眈。你要知道，我一旦因为无子从世子之位被拉下来，哪怕你是大清的公主，我们两个在巴林部落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我是草原的雄鹰，我喜欢草原，我不愿意留在京城。”
“无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淑慎有些慌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真的不简单。
“你从小身子就被坏了根本。”乌尔滚十分心痛道。没有人知道，当他被赐婚是有多开心，也没有人知道，当赐婚后他偶然从一个太医处得知二格格终身都不能有孕时，又有多难受。
他做不到为淑慎守身如玉，但是也不会蠢笨的去抬举妾室伤她的心。妻子，那是以后要陪他走过千山万水的人，不是一个妾室和庶子能比的。
对淑慎，他有情。
对草原，他也有情。
而对于权势和抱负，他也同样不能割舍。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思忖多日所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怎么可能。”淑慎不可置信的看着乌尔滚，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一点破绽，可是，她知道，这是真的。
“淑慎，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你我就不要对此耿耿于怀了。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乌尔滚道。
淑慎木讷的看着乌尔滚，再也不复之前的理智，声音里都能听出哽咽来：“到底是谁？”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在宫里已经过的小心翼翼了，可为什么还会遭受到算计？这些年来，年年月月都有太医诊平安脉，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一个人不敢说，那可以说太医是胆小怕事。
可这些年，太医院都是轮流诊脉，可还是没有人敢说，那只有一种可能。
第75章 爱到底是什么
皇阿玛一定知道这事。
出于对一个父亲的信任，淑慎并没有去怀疑康熙。
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能让所有太医都瞒着的事情，一定是皇阿玛的意思！
是当年被掳造成的？
一时间，淑慎的思绪十分乱，她看着乌尔衮关心的眼神，心里不由的有些感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淑慎道。
“刘太医一日邀请我去家里吃酒，喝醉说的。”乌尔衮道，现在想一想，当时刘太医会突然邀请他去家里吃酒，怕就是因为碍着关系好不能说明，因此心怀内疚才邀请他的。只是阴差阳错，那日他心情好，两人多喝了几杯，这酒下肚，哪里还瞒得住。
“大婚前还是后？”淑慎对这个答案十分在乎。
“前。”乌尔衮一说完，淑慎就哭出声音来。终身不能生育的她，就算是公主又能如何？她知道，就算明面上大家不敢说什么，可好人家的儿郎，定是不愿意娶她的。
可他还是愿意，为什么？
这淑慎不难想到。可是她呢？面对这份心意，又做了什么？
淑慎夫妻敞开心扉的谈了一次，陈许自是不知道淑慎此时已经原谅了乌尔衮的隐瞒。
“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张廷玉走在陈许的一侧，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陈许嗯了一声，只听张廷玉又道：“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世上的闺阁女子要的是什么。那些市井歌颂纯洁无暇、坚贞不渝的话本，他也是接触过的，只是，对于那些，他并不以为然。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也许他的媳妇，是真的在意这些的。那么，他们真的需要谈一谈。
“那衡臣能给我的爱是什么？”陈许反问。
张廷玉闻言，眉眼都是笑意，很是无奈道：“不是我在问你吗？”
“可我现在想知道，衡臣能给我什么。”
他能给她什么，那么她便会回报什么。她不会毫无底线、毫无自尊的爱着一个人。现在，对于眼前的男子，她的确是有好感，如若遇到欺骗背叛，那么她真的会立刻抽身，哪怕自己心里难过，她也不会再要这样的感情。
“爱，从来都不是纯洁无暇的。”张廷玉停下步子，双手扶住陈许的肩膀，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私的爱着另一个人。”
“你从不相信？”陈许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会想要哭。
“有时候自己认为的无私，却在被爱的人眼里看来，那却是自私。”张廷玉并没有忽略陈许刚刚刹那间的难过，“古往今来，人们都喜欢赋予爱情很多美好的词汇。”
“可有的东西，越是美好，就越是伤人。”
陈许有些迷惑，她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张廷玉的想法。
“在我看来，在爱里，大家应该学会包容对方的缺点，欣赏对方的优点，而不是用自己单方面爱的标准来要求爱人。”
“你们女子，总是感情用事，喜欢美化自己的爱情。认为自己的爱情最纯洁美好，没有一点瑕疵。可，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你说呢？”张廷玉看着陈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