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在旁边看着容音一次次挣扎,他心里始终存着芥蒂,刚刚的事情提醒了他,自己应该对容音怎样,纵是不对她做出什么事来,也万不能是那么的温和与善待,那不知是纵容她还是纵容自己。太子,不敢往某个字眼上面想。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不该有这个字眼存在。

可是,他不知道,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而某些事情,又怎么能管得住呢?

太子眼前突然一花,感觉便有东西向自己砸来,本能地用手一架,臂上一重,往身上一弯,停下来一看,居然是满脸惊慌的容音。还没待自己反应过来,容音便挣扎着道歉要起来。

太子想帮她,可是右手是扭着方向的,左手又不能帮忙,轻轻往上一抬,便一酸,再度失力弯了下来,这次,容音是真的倒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还有几缕散乱的发丝擦过了他的脸。

太子鼻尖传来容音身上的香气,不浓不艳,或许,根本就不是她有意弄的,只是一种淡淡的自然的味道,偏偏让他觉得很舒适,她不敢看他,目光四处躲闪,有些慌,脸却已经红透了。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将粉色慢慢地渗了出来,仿佛一吹,就能破皮的水蜜桃。

太子喉头居然一紧,心中也仿佛被绳子牵着收紧,他知道,有些欲望在作祟,可是……

容音是彻底慌了,原本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直直倒向他便是始料未及,这下,完全瘫在他怀里算是怎么回事。她自是不敢看太子,唯恐变成了暧昧的气氛,而撑着太子起来她也是不敢。左手边的小几上放满了折子,万一撑不稳更是一滑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只能先软下来,让屁股着了地,这样上半身自然也就起来了。

可刚刚往下一落,头自然地抬起却又被按住了,容音完全地呆住了,因为这下,她是被强制地按在了太子怀里。

第四十四章 误会

“不要乱动……”太子的声音有些低哑,竟然带着一丝祈求,他伸手抚向了容音的脸,却最终绕开,抚向了她的发,将她盖住额头的几缕乱发拨开,可又像是被烫到了般很快收回了手。

他明明是眷恋,明明是贪心,却还得强自忍住,正如轻抚过她头发的手所传达的意思一样,他居然把她当成易碎品来珍惜,不敢轻易触碰了。

用接近痊愈的左手配合着右手缓缓地将容音从自己身上抬起,胤礽觉得自己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容音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当太子像她伸出手来时,她呼吸都快停止了,可最终……

她该庆幸么?太子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是他那样小心翼翼的触碰和矛盾挣扎的表情还有那祈求般的语气却让她的心里空了一块。她仍然是害怕的心情,可原因却截然不同了。

可这样不是更好么?太子难得的失态,竟然说明他对自己有莫名的心情,这样,自己获得他的信任,左右他的决定,进行下一步计划不是更容易些了么?而且自己也应该会更安全了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般难受呢?

还是同情么?还是不忍么?

不行……

“那容音先退下了……”容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平平道。

“嗯,去吧。”太子又闭了眼,拇指和食指放在眉间重重揉着,似是要把某些烦心事挤压出去。

已近黄昏,出了帐子,容音被草原上的风一吹,没觉得清爽,却仿佛连所有的思维都被吹走了般,整个人失去了目的,变得有些茫然。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就是想不到,自己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陷害太子么?轮得到自己陷害吗?自己到底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历史没有自己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么?

不对,这个问题自己不是想过很多次了吗?可,解究竟是什么?自己有曾经找到过答案么?

容音逆着风走,让逐渐加大的风狠狠地刮过自己的脸,让那如刀子在缓慢摩擦皮肤般的轻微刺痛与冰凉清晰地进一步赶走自己的矛盾情绪。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拦住,容音抬眼一看,拦住自己的那人两个辫子倒弯成环垂在耳边,穿着蒙古服饰,才发现自己竟走入了蒙古那方的营地。正想说句抱歉的话,却看见刑律从前面的帐子中走了出来。

容音眼前不自觉一亮,心中居然有了丝惊喜,她突然想,这个时候如果能找刑律聊聊也是不错的吧。

可惊喜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刑律身后追出来的女人。容音还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便见她紧紧地抱住了刑律的腰。

接着刑律转过身去,像是环着她跟她说些什么。

容音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逐渐一片迷蒙,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口抽气。似是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是啊,这都不是刑律的帐子,自己该看清楚些的。

缓缓转过身,容音嗤笑自己的轻狂随意与胡乱的想法。

为何有个什么事情就想着要找别人安慰呢?而且,每次都想着去烦刑律,似是理所当然地就享受他对自己的关怀与照顾。这不是芷语骂自己的么?为什么自己今天就像人还停留在这里,思维却倒回了几年前般,什么都想不清楚。

自己当时做的那些决定的原因,自己到现在如此笃定的原因,她一个都想不清楚了。

算了,不想过去,就说现在,为什么看到刑律有了感情,自己会难受呢?

刑律也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想找就找的,他也能有他自己的感情吧。

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年代又孤单了一些。是这样的吧,就跟看到韵韵为了十三放自己鸽子,自己也会难受也会吃醋。

说明自己真是个自私的人。连朋友也不放过。

突然身子被一个力拉转了过去,容音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出来的星星,将光芒撒进了他的眼睛,如此明亮却妩媚异常。可那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中却依稀可辨他的慌张。

“哭了?”他不知为何,却突然从慌张一点点变成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可是他在掩饰,很平静无奈地问了两个字,像是在问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容音不想跟他说话,他干嘛来追自己?却任由刑律抬手将自己脸上可能的泪痕一点点轻柔地擦去。

“哎,真是麻烦……我今天是遇着了,先是纳曦儿,再是你。女孩子都爱哭……”刑律擦干容音的泪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

容音终于似是憋不住了,嘴巴颤抖着,说道:“那你为何不去安慰你的纳曦儿,跑来追我干嘛,我又不会怎样……”

刑律倒是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了,刚刚只是借着敏感的听力听到了有人的抽气声,原本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随从,转过身来看到,居然是她,想也没想,只安抚了纳曦儿几句便追了上来。

可却要怎么解释怕她误会的心情呢?

“什么叫我的纳曦儿?”刑律思索了半天才反问了这样一句,欲转移掉那个到现在还不是合适时机回答的问题。

“还不是你的纳曦儿么?难怪怪我帮你拒婚,难怪不相信我,是怕我给你选错了吧……”微微一顿,“只是干嘛瞒着我?都不当我是朋友!”容音说了前半部分,蓦然觉得竟像是有些醋意,怕刑律发现自己的小肚鸡肠,做个朋友也管东管西,惹人笑话,容音生生将生气的原因转成了朋友之间的不该隐瞒。

却感觉到刑律抚着自己脸的手一僵,收了回去,容音抬头,却看见他笑容没有变过,只是眼中某些东西又像是蒙上了雾般,看不真切了。

“我没有瞒你什么,我对纳曦儿没有感觉,”刑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原来是为了相瞒么?可对于性子别扭的容音,自己可以往她没有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在乎这方面想么?

平静了下心情,刑律继续道,“你刚刚看到的只是我拒绝她后的场景。”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让容音相信了只是角度的问题。脸有些红了,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难过与纠结。可是爆发出来的问题,容音却不敢忽视。

“刑律,你对我这么好,图个什么么?”沉默了半晌,容音嘻嘻一笑,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若无其事,但却绝不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图什么?”刑律看着她的头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自己能图什么呢?而且,似乎在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图个什么之前,自己已经对她这般好了。并不是刻意为之的。而当发现的时候……

刑律自嘲地笑了笑,也坐了下来,随口答道:“不图什么。”

容音一愣,又笑开:“总得说个理由吧,让我也心安理得一些。”

“你还不够心安理得么?”刑律看向容音,眼中的情感,仍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而且就连唇边的笑意也被感染了似的,生生造了层隔离。

他其实很矛盾,这句反问并不完全是针对容音的。他似是在问自己。他当然不会计较自己为容音所做的付出,他决心要要的东西,便为之牺牲再多,也不会考量。但是,真的希望一直默默地付出不被她注意吗?或许是自己还不够伟大高尚吧……既希望她倚赖自己,同时也希望她是注意到自己在付出的,也可以说是意识到自己在她身边。

他并不想真正地做个隐形人,无欲无求地守在容音身边,他不屑于做某些事,但是不代表他不想争。不是和老四争,而是直接和容音争。争她心里可能存在的方寸之地,再逐步渗透瓦解,直至她意识到再也无法离开他。

容音似是不介意他的疏离,脸皮厚着一笑而过,心里却很难受:“以前是一直想着自己或许能影响胤禛,所以你帮我。现在我也不准备捡这段感情了,而似乎断掉也是你帮的忙,你应该看的更清楚些,所以我想一开始,或许你就不是因为这点利益才帮的我。”

她尽量忽略自己在刑律刚刚那句生疏的反问中,产生的酸涩,平静地说完。

刑律突然意识到,不论容音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都在逼自己给个答复,给个明确的说法。自己要说吗?虽然自己无比明确,可是现在却不是说的时候。以容音的性子,现在不是关键时候,她不会接受,反而只会觉得歉疚,为了怕亏欠自己而躲的更远。

谁说爱情中不能使用计谋,作为他这样的角色,如果只懂妄为,那么注定失败告终。

而且,无论怎样,他是真的想陪她打完这场仗。

“容音,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是能放心依靠的便是了。”刑律现在的表情如同洗尽铅华,如此平铺直叙的真诚,却在说着隐瞒的话。

“还是不能说么?”容音苍白地笑了笑,似是不太适应如此简单的刑律,她低下头,小声道,“那至少告诉我,是跟利益有关还是人情有关?”

刑律认真地看了此时垂首玩着脚边青草的容音,她真的是在考验他的耐性,一次又一次地将话递到他嘴边,难道她是有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许只是本能地察觉,却又被她自己在内心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该再一次喜悦了?

可是,还是不能接她的话:“哪有那么轻而易举说清的。”

容音点点头,放弃了。从刑律口中,她似是永远得不到半点真实。可是偏偏,却能让她哑口无言,死心塌地地信他。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刑律,”容音微微仰首,笑开,“不要再怪我无限制地压榨你啦!我会烦死你,磨死你,直到你后悔没有早些跟我撇清关系。”

“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不要说真的是为了我没有告诉你纳曦儿的事情而哭。”刑律没有答容音的话,反而也看着前方草原和夜幕相接的地方,问了出来,唇角绽放的笑意,如同子夜绽放的蔷薇,动人心魄的美,妖冶到极致。

容音也不跟他多扯了,淡淡一笑:“其实我现在冷静多了,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意识不到自己的目的在哪了?我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真能对历史起那么大作用,而我是不是一定要将太子推上那条路,我为何一定要那么残忍呢?”

“不为何,只为你自己的命运。”刑律眸间闪过一丝异色,又逐渐荡开成了一滩深沉。他截住容音的话头,冷冷道。这丫头怎生又想偏了,而且听她的语气,似是又不忍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给她上一课呢?

“我的命运么?”容音恍恍惚惚地念了几遍后,突然似是抓住了一点苗头,是啊,自己这样不都是为了以后能解脱出这个圈子么?自己恨到极点的时候不是狠狠地诅咒过这个宫廷,并且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在这个充满虚情假意的地方被一些“假象”打动而心软么?可是,为什么太子一个受伤的表情,和一次“失态”的举动,就让自己退缩了呢?让自己看不到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自己这般狠心,妄图着害太子,原来是只为了自己的解脱。可是太子呢?是不是就真的因为自己,而落得那样惨个结果,被幽禁到死呢?

或许只因自己认识到太子对自己不是这般坏吧。失了报复的心情,容音便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样自私了:“太子他,很信任我了……”

“这不是好事么?”刑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又是往日模样,眼波荡漾,却难辨真相,他将声音放缓,似极了催眠般对容音灌输,“容音你要记得,为了自己,你必须这样做,你同情了他,等到他日后越发暴戾了,是不是还有那个理智来同情你?”

容音咬了咬下嘴唇点了点头,似是要下定决心,却明显还有着犹疑。

刑律大致猜到了,容音大概又是最近生活没有受到威胁,于是便看不到前面可能存在的危险了。他,必须找机会,告诉容音,她如果不害太子,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容音,狠不下心,他狠得下心,太子对他来说,可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这是历史,终究不能改变,差的只是过程。如果容音是引发这个结果的一个必存因素,或者这也是她为什么穿越的原因的话,他不会允许她逃开。

更不要说这件事,对他私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了。

第四十五章 心机

“嗯?”容音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刑律,愣了愣神。

昨夜辗转直至今日凌晨才勉强睡着,这一醒,便是午后了。刚出帐篷,对入目的蓝天白云青草,伸个懒腰,就看到了眼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刑律。他也喜欢玩神出鬼没?

“跟我来。”刑律的表情莫名的严肃,连半丝问好的笑容似乎都没有。当然不谈给容音拒绝的机会。

容音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却也没有说什么,便跟上了已经转身前行的刑律。

容音本以为一路上刑律至少也会跟她攀谈两句的,却没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自己是怎么惹了他了吗?那天晚上,两人几乎算是不欢而散,刑律该是对自己失望了吧,他为自己谋划那么多,结果自己却给他一个狠不下心的印象。

在他心里,自己会不会是扶不起的阿斗?

“刑律……”容音心里有些难受,想找他谈谈。

刑律却不转目光:“马上就到了,看完了之后我们再谈,好吗?”声音虽然是温和的商量般,但是却仍是让人无法提出半点异议。

容音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跟着他走。

眼见着快要走出营区了,可刑律还是带着容音往前走着。容音渐渐听见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人的呜咽,可是却更沉重一些,如果一定要容音给这个声音下个定义来解释,她会不由觉得这是像从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在体内来回撞击,撞到体壁时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绝望与无比的苦痛。似是一种生与死的苦恼,想放声尖叫,却又被堵住。

越走近,那声音便越响。容音不自觉,听的,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脊发凉。

“就在这里,不要过去了。”在一个敖包后,刑律止步,压低声音道。

这是一个草坡的顶端,翻过去应该就是低凹处了,刑律示意容音自己走上前去看,容音狐疑地看了刑律一眼,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乖乖地走上前。只是一眼,容音便觉脚下一软,方才身上上升的恐惧瞬间爆发,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这是……

只见一个人被脱得精光按在长凳上,面部朝下,一人跨坐在那人身上,正在不停耸动,而手上却还执着一把匕首,伴随着他动作的节奏在板凳上那人身上刻画,鲜血,在雪白的肉体上纵横交错,肆意流淌,直至沿着低凹的腰际滑下,滴落在碧绿的草尖。

长凳上男人口中应该是塞了什么东西,发出的惨叫声只是闷闷的,听不出调子,却又不像,那是一种很张狂的嘶吼,从喉底发出,却像被投入了真空。一下子变得失声了。

容音不仅被那白晃晃的身体和那艳红的鲜血给刺的眼前发昏,而是从发式上判断,两人都是男人,这也不算什么,最最关键的是,太子竟然还坐在旁边,漠然“欣赏”着?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胃中明明空空如也,却在不停翻滚。

而就在她已经已经觉得难熬到了快要晕厥时,太子突然从椅上起身,一甩手上一直拿着的马鞭,走到那正耸动着的男人背后,狠狠一鞭甩下,那男人吃痛,张口,竟也是找不到音调的沙吼,而那张开的口中,鲜血淌淌流出……

“他们之前便被太子割了舌头……”刑律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容音身边,扶住了她如秋风落叶般不停颤晃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冷冷地说了句,声音如叹息,似出口就被风带走。

容音真的不敢相信,历史上只记载他随意殴打下人,而不是这样一番场景的啊。而他,一直隐瞒的,众人都隐瞒的真相就是这样的么?这便是他常玩的“游戏”?

原来自己终究是在逃避着,自己明明在众人提醒下知道毓庆宫怨灵无数,却仿若自欺欺人,想象的画面远没有此刻残忍和变态。她想过最恐怖的,也无非是被活生生打死,而不是这般,玩着这疯狂的最有违伦理的“游戏”。

他,已经要这样才能发泄了么?要看着这些血腥过激的行径,才能找到快意了么?这才是他真正的阴暗面吗?永远见不得光的邪恶与黑暗,无边无际?

容音深深闭眼,唇边的嘲讽,似是对太子,也似是对自己。

像是短暂地失去了知觉,容音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刑律带下了山坡,且与刚刚那离的远了。她抬眼看向刑律,他却仍是冷颜相对。虽然眼底深处藏着不忍,可是他却不会让她见到。

“之后的事你不能再见了。”刑律开口。

“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容音其实不好奇,真的不好奇,但是却本能地追问出口了,她自己反应过来都是一惊。她不想听啊,还能发生什么呢?无非是死亡罢了。

“那两个人都是这次随行的人,算是不幸吧,被太子在不开心的时候逮到了,宫中的人变成这样,自是不能活下去了……”刑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他们可以不这样做,但是死的方法或许会更残酷,他总能琢磨出让人闻之心寒的玩法……”

说到这,刑律唇角终于绽开了今日的第一缕笑意,一如既往地妖媚,却也是邪恶的,还有着如同被浓墨挥洒,而肆意渲染的讽意,“这样的他,你是真的决定舍弃自己的自由来成就和陪伴?还是你有信心去改变现状?”

他看向容音,凤眸轻扬,可乌黑的瞳仁仍是深不见底的颜色:“如果你想不到,如果你办不到,可是你却执意狠不下心,那么康熙五十二年后,或许落得这个下场的人便是你。你如果真那么高尚伟大,愿意用未来的一切去赌,我无话可说。”

容音颤抖着,就连两瓣嘴唇都在不停的互相颤碰。

“容音,”刑律终于忍不住,在面上浮起了怜惜,他微微上前一步,将容音轻轻收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自私些,只要你肯自私些,其他的交给我好么?”

容音浑身都笼罩在刑律的气息中,但是这种感觉她不排斥,相反,还让她觉得有些安然,她像是在没有边际的水面漂泊了太久的一叶扁舟,今日,终于遇的可以让她停息片刻的地方,哪怕只是片刻,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也让她依靠下吧,她实在是累了。

她是个很麻烦的人,心思过于细碎,常常是自己烦恼自己,自己将自己给绕进去。人家是算计别人,最后累死的,她估计是因为算计自己,才被累死的。

“你会一直在么?”容音发现自己其实不像刑律说的那样大公无私,当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浸湿了刑律右肩衣服的布料时,容音闷闷地问道。她上瘾了,甩不掉了,她想有个保证,保证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她而去。

就算不是名正言顺,就算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不能做到了,可是她也想喝下这让她失去清楚理智的毒药,让幻觉欺骗她一时,甚至一世。

“我永远都在……”刑律唇边有优雅的笑意,眼中似是一软,被融化了一般,温柔如同春水,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只要你需要。”

风,柔柔地吹过,多情地掀起了两人的头发和宽大的衣袂,随之翩飞。

她不会再次心软了,没有理由了,没有任何突发的可能性了,虽然走上这条路或许日后还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可是她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她该自私的,谁不能自私一次呢?反正历史都是这样的……自己怎么能改变的了,改变不了,自己干嘛义无反顾地投入牺牲的大军?

对,不能被太子在自己面前的一面骗了,他说不定也在玩自己,他本就那么善于演戏,以前的那些温和,若不是自己知道些历史,早被那温柔、有着翩翩君子风度的他给骗了么?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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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年三月,容音向康熙申请,要搬出宫一段日子去陪颜韵。康熙微作思量,便应下了。

颜韵怀孕真是一点苦头都没吃,现在就算顶着个大肚子,也照样精神非常人的好,容音刚刚住进十三府,包袱还没散开,她便硬生生拉着容音说要赏桃花。

亭中,容音坐着,先从袖笼中取出一卷纸递给颜韵。

颜韵一愣,接过来,刚看个开头便明白了大概,她讶然看向容音:“这是?”

“这是太子亏空与受贿的一些详细证据的摘抄,和一些暗人,你递给胤祥,他找到这纸上的人其余事便明了了。太子手下的凌普看似张扬,为恶多端,但是还是有些细腻的心思,他居然给太子出的出这主意,明着接近一批人,暗地里,再私下接近一批人,这明着的人,是老八他们正追查着可苦无头绪的,这暗里这批人才是关键。”

容音端起茶杯,腊月的梅花,收集风干,泡的水,色泽明丽,更是闻之便已心醉,微微吹了吹,容音喝了口,眉梢眼角,俱是赞美,“上次我已经提供给他们一部分了,这些算是补充,看他们需要不?我估摸着这事他该也不会跟你讲,你一个大肚婆,他不会让你烦心。”

“去!”颜韵啐了口,“就算我不怀孕,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跟我讲这些朝堂上的复杂事,一副他最厉害的样子,不过,罢了,我还乐的清闲了,这些事,要说我也真还不想动个脑子。”话音一转,颜韵眉间微皱,“但是,你干这事,不觉得危险么?”

容音但笑不语。

颜韵知道劝不回来,悠悠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总比坐着等一些事情发生的好,手摸上了高高突起的肚子,她其实挺羡慕容音,虽然坎坷,还怀着不知道未来的心情,总会有惊喜在,而自己,一切都明了了,生活反而像是滩死水。

“老四知道这事么?”颜韵目光落回到桌上的纸卷时问道。

“当然不会让他知道,他要知道,我就不会做这些事了。他现在的认知应该是我心里没有他了,那便自然不会是偷偷帮助他。”容音说的轻松,甚至看上去轻松地有些没心没肺。

颜韵再次叹息,容音说这些话时,越是笑着说,定是心里越发难受。她虽然满脸无所谓,满脸理所当然,但是那心虚的低垂着的眼神,却泄露了一切。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你那男人要是知道你今天又吹了这半天风,定是要掐死你的。说不定,还得连累我。这产期将近了,不是我说你,你也真当注意些,别磕磕绊绊地往外走。”容音终是觉得在刚刚那句话后气氛有些僵掉了,便没话找话说。

“走吧,是该回去了,”颜韵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气那卷纸,塞入袖口,在容音的搀扶下起身,叹了口气,“但其实啊,我要是坐在房里,就跟等死一样,这肚子,怕是拖不过几天了。”

“呸呸呸,说点吉利的!不过你不记得日子了?”容音抬眼,问身边这个在现代便自称将胤祥祖宗十八代都理得清清楚楚的女人。

“有些模糊了,不过大概还是知道的,其实我不是很安心,我问过产婆,那产婆倒也真实话实说,说怀孕受点苦的,生产倒往往是顺利的,我这怀孕除了见肚子大,半点苦没吃过的人,还真是让人担心。”颜韵蹙了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