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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一下挣脱了顺子的搀扶,跑到范时绎面前,恳求道:“范大人,我求你,将这两个木塔留下吧,你就告诉皇上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求他不要拿走我的木塔,如果没了它,我如何还能与霏儿再见啊。”

范时绎看着他悲戚的样子,心中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可一想到上面的人让他来做这事时话语中的狠戾,他实在不敢留下这两座木塔。

“十四爷,还请你也为下官想想。”

“是啊。”允禵笑了,“他做事一向不留情面,罢了,大不了就是此生不能再见而已。”说着冷笑变成了哀泣之声,接着就见曾经的大将军王哭了起来。

范时绎心中也跟着有些难受,于是加快了脚步离开,只是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霏儿,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很快又来了官员,将允禵带到了王家庄,他不哭也不闹,别人说什么他也就做什么。直到当天晚上掌灯之后,允禵在房中大哭了起来,直到半夜才停止。

当时住在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那悲戚的哭声,读过些书的人说那哭声就像“杜鹃啼血猿哀鸣”,没读过什么书的就说那声音像极了失去伴侣的孤狼,听的人心里也跟着难受。

当夜看守允禵的官员将此事上报给了雍正,雍正却觉得他不过是鬼魅缠身罢了。

不久后允禵又被送回了汤山幽禁的地方,此时的他已经是心如死灰,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事可以提起他的兴趣。

酷暑已尽,秋意渐浓,屋前的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也开始掉叶子了,就在这万物凋零的时候,允禩带着弘明来了汤山。

见到自己曾经最为尊重的八哥和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就是心如止水了,允禵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丝丝涟漪。

允禩见到允禵并未开口说什么,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恍然间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八贤王,而弘明如今也是虚岁二十的人了,看着就像是当年的允禵。

“八哥,弘明,我们进去坐吧。”说着又去找顺子,“顺子,去泡壶茶过来。”

“阿玛,我以后都陪着你了。”弘明开口的话就让允禵吃了一惊。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这里的日子可不是你能过的。”允禵如今是真的看破了红尘,无论在哪里都无所谓,可弘明不一样,他人生的大好年华也才开始,怎么能被毁在这里呢?

“十四弟,前些日子弘明故意顶撞了皇上,也就是为了来陪你,如今雨霏也去了,你身边也没个人,他也是一片好意。”八阿哥知道事情的始末,开口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臭小子你快回去向那人认错,他不过就是好面子,你认了错,他必不会罚你的。”允禵并不愿意领受弘明所谓的好意。

“阿玛,额娘定也是愿意我这样做的。”弘明见允禵激动,也不多说,只搬出了最能影响允禵的人。

果然,弘明一抬出他额娘,允禵立刻噤声了,眉目间盈满伤痛,“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当年我和你额娘最惯的就是你,你从小做事可不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我就是骂你打你,你还是不会听我的。”

“如此就好了。”允禩在一旁笑道,见两父子说开了心情也愉悦了些。

“八哥最近还好吗?”允禵问道,可还未等允禩回答就率先道:“呵呵,我这话还真是多此一问,在他手里你怎么可能过得好?”

允禩回道:“其实我还希望我也被幽禁,至少还可以过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而不是整日的被人挑错,我如今是做了好事没有功劳,做了错事定是被重责。”允禩摇头叹息,“索隆高娃据说在康熙六十一年年初的时候已经去了,所以他这般对我们也是有原因的,如今就连宜太妃也被他打压的很惨,九弟走了,五弟又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宜太妃的日子自是过得相当艰难。”

“成王败寇,我们输了自然是没有好下场。”想起霏儿走之前的话,忍不住道:“八哥,我知道你和八嫂的感情,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和她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行了。”

“我明白的,可有人偏不让我如愿。”

这时顺子也将茶泡了上来,弘明接过茶为允禩和允禵一一倒上。

“八哥不要嫌弃,我这里如今是没有好茶的,我们将就着喝。”

“你还真当我是娇生惯养的人。”说完两人又是相视而笑,其实若是人对了,再难喝的茶到了嘴里恐怕也和甘泉无异。

寒暄了一阵后,允禩还是离开了。允禵看了看刚才允禩喝过的茶杯,又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叹息道:“我的傻儿子。”

弘明起身走到允禵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大清传奇一时的大将军王怎么能如此颓唐呢?”

允禵将手放在弘明的手背上拍了拍,“谢谢你,孩子。”

弘明并未再答一言,只是眼中已经盈满泪水,不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生生地让它没有掉落下去。阿玛,额娘去了,就让我带着额娘的那一份爱守护你吧。

☆、尾声(二)

雍正四年十二月,景山寿皇殿,大雪漫天飞舞,一座不起眼的屋前有几棵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被堆积起来的雪压弯的很厉害,似乎冬风一吹树枝就会折断,地上的雪也堆了很厚,今年的雪是真的很大。

一个人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于一片茫茫大雪中踽踽而行,很快就走到了这座屋前。

来人一边脱下大氅,一边叫道:“十四弟,我过来看你了。”

出来的人却是弘明,见到来人很是高兴,“十三叔你来了。”说着就将允祥迎了进去。

“是。”允祥颔首,“你阿玛又在诵经念佛吗?”

“是啊,如今阿玛整日也就干这事,现在这样子和皇玛嬷去世前的情形还真像。”弘明说着又有些难受,如今这世上他最亲的人似乎也就只剩下他阿玛和还在府里的弘暟了。

“你别担心,如今你阿玛心里有了寄托,反倒比什么都不做,整日胡思乱想的好。”

弘明点了点头,又问道:“十三叔,外面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允祥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是难以启齿,过了一会才道:“你八叔九叔都去了。”

“皇上还真是赶尽杀绝。”弘明冷笑着摇头。

“孩子,这话在我面前说就好了,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允祥肃容道。

“我说不说这些话我和阿玛仍旧难免于难,你也知道蔡怀玺向我们院子里投字帖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阿玛,阿玛如今都这样了,还如何谋反?”

弘明越说越生气,“可他还是不愿意放过阿玛,六月的时候还定了阿玛的十四项大罪,什么‘酒色宣淫,不知检束,以领兵之重任,尚取青海台吉之女及蒙古女子多人,恣其□’,你也知道阿玛对额娘的一片深情,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接着又说什么‘晋封郡王时,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皇上谒陵回跸,遣拉锡等降旨训诫,允禵并不下跪,反使气抗奏。阿其那向允禵云汝应跪,便寂然无声而跪。不尊皇上谕旨,只重阿其那一言,结党背君,公然无忌’。他不就是在故意找我阿玛的错处吗?”

“不要再说了。”允禵这时过来了,“如今我已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说着看向允祥,“十三哥,谢谢你来看我。”

允祥笑道:“如今看你的样子还真有些仙风道骨了,看来整日与佛为伴也不是全无好处。”

允禵笑笑,又对弘明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你十三叔谈。”

弘明又看了看允禵,觉得放心了才离开的。

“是八哥九哥去了吧。”声音淡淡的无一丝波澜,“霏儿走之前说过的,他们两人都是雍正四年去的,如今也已经十二月了,恐怕是去了吧。”

“九哥是八月二十七日卯时去的,八哥是九月初八日去的。”

“那九哥去的时候是你帮的忙吗?”允禵一直将视线对着远处,声音也似从远处飘来,有些不真切。

“八哥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皇上将八嫂革去‘福晋’位,休回外家之后,皇上只给了八嫂房屋数间居住,还让人严加看守,八哥自是忧心。没多久皇上将八哥也囚禁了,后来八哥去世倒真的是因着病。”

“他倒真是恨八嫂入骨了。”

“今年四月的时候,九哥被押解回京过,不过六月又被送回了保定,我去了他被□的地方,环境真是恶劣的很,就连日常饮食都是按犯人的要求,想必皇上就是想让九哥这样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阿哥受些苦头,最终自己坚持不下去。后来我借口去了那个地方给了九哥一瓶药,毕竟这是雨霏最后请求我的事,我也不能不做到。”

“九哥落得如此下场还是因为我,要不然最早去的应该是我。”允禟一直是允禵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若说这一生他欠的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允禟了。

“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知道霏儿不想我知道后愧疚,便也一直假装不知道,到了后来,也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少些愧疚,便也真的很少想起这事,只是最近老是回想起当年我们都还是十几岁少年的事,那时的日子多快乐啊。”允禵嘴角勾出一抹笑,可是怎么看怎么辛酸。

“我现在都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和雨霏在热河说过的话,她说她也喜欢庄子,小时候一直以为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一直陪着她的额娘,找一个真正懂她的人嫁了,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她最后来了这宫里,和我们有了牵扯,但我心里还是一直觉得她就不应该认识我们。”

“呵呵。”允禵苦笑,“和你们有牵扯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不应该和我有牵扯,更不该爱上我,当时她那么抵触我的爱,可我还是一意孤行,不愿放手,否则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不过,若是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不会放手的,这一生若真的没了她,那我活着也真没什么意思了。”

允禵说着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现在她虽然不在了,但我总觉得她没有离开过,我每日一睁开眼似乎都还能看到她对我笑,就像是我与她在杭州初见时一样。”

“我们大清还真是出情种,如今你也是爱的痴了。”允祥笑着摇头,“还好当年我让雨霏教我学习洋文,现在接见外国使臣什么的都是我在干,要不是会两句洋文啊,我还指不定要被人嘲笑呢。”允祥见着允禵有些迷离的样子,也跟着感慨道:“如今她或许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也一直想着你。”

“想着我又如何,他派人来将我的木塔毁了,我们已经不能再见了。”对于这事允禵似乎真的已经不再执着了。

“雨霏以前时常告诉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和她隔着三百年的距离都能相爱,为什么就不能发生其他的奇迹呢?”

“但愿吧。”允禵显然已经不再相信这话,“当年她总喜欢问我信不信命,那时我总觉得人定胜天,况且我还是受尽恩宠的阿哥,后来我才知道最信命的一直都是她。”

允祥起身来拍了拍允禵的肩,“好好保重,我就先走了。”

允禵颔首,笑道:“如今十三哥只怕是除了他以外最忙的人吧,你还是快些回去处理正事吧。”说完两人又都是一笑。

时间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雍正十三年,五月,弘明总算有了第一个孩子,这对于已经三十岁的他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但允禵很高兴,至少他看着他最爱的儿子终于走出了丧妻之痛。

允禵为其嫡孙取名永忠,一方面是他对康熙帝的怀念与忠诚,一方面也想让雍正知道他早已无了其他心思,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允禵时常想起当年霏儿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忧心着弘春,没想到这些年弘春还真做了很多背弃他的事。

雍正六年的时候,弘春揭发了允禩、允禟曾受允禵银两的事,接着就被雍正封为了贝子,雍正九年还被晋升为了为贝勒,并且当上了正红旗汉军都统。可谓是平步青云啊,雍正十一年,弘春再次被晋升为泰郡王。但是雍正十二年的时候,因着办事出错被雍正斥责,降为贝子。

这些年弘春做的事允禵自然是过后都知道了,可是想着自己当年对待他的态度,今日的事也确实算自作孽,不过他也不后悔,毕竟从他心里来说的确只把霏儿为他生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年轻时他一向随性而为,除了霏儿他很少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如今自食恶果,也只是一笑置之。

雍正八年的时候允祥就去了,允禵也没有想到,霏儿走后一直守护着他们的竟然是允祥,可惜好人还是不长命,如此年轻就去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驾崩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允禵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若是当年还将功名看得很重的他或许会大笑三声,那么多人都走了,你终于还是离开了。可如今已经看破红尘的他却早已没了这些心思,就像霏儿所说,“生死也不是多大的事”。

最近这些日子,允禵时常神情恍惚,只因老是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梦里,就连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下盹都会梦到。梦里的人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模样,装着一身奇怪的衣服,长得还算清秀,只是比起相貌十分出众的霏儿的确是差了不少,不过一见到她望着他的眼神,他就知道那就是他的霏儿。

可是她在哪里呢?既然都不在一个世界,既然此生都无法再见,就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的梦里啊,这样不是让他更放不下吗?

可是梦里的情形越来越清晰,一开始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后来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长相,再后来梦中人开始对他笑,有时半梦半醒间甚至还能听到她叫他胤祯。

“阿玛,阿玛,醒醒。”弘明一进门就见允禵在软榻上睡着了,眉头紧蹙,额上全是冷汗。

允禵自然是听到了弘明焦急的叫声,可梦中人还在对他笑,他真的不愿醒来,恨不能就永远活在梦里。

弘明没法,上前使劲的摇着允禵,允禵终于还是不情愿的醒转了来。

“阿玛,又梦见额娘了吗?”弘明知道只有那一个人会让他的阿玛这样。

“是啊,又梦见了她,我梦见她在寿皇殿里哭,可那寿皇殿的周围又和我们如今住的地方有些不一样。”允禵心里想着那或许就是三百年后的寿皇殿吧。

弘明真不是道该说什么,只将允禵扶坐了起来,两人又是一时无语。

雍正十三年十月,新上任的乾隆为了表示他的宽厚,将允禵和弘明放了出来,同时他又很瞧不起弘春,说他“伊父获罪□,伊反以为喜”,觉得这个堂兄“夫为人不孝不悌,岂有为国尽忠之理乎”,于是弘春被幽禁了。

终于走出寿皇殿的时候,允禵也没有特别高兴,这些年来他一心向佛,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寿皇殿里还有康熙和德妃陪着,说来还真不比外面差。

一出寿皇殿,走在京城的繁华街道上,允禵竟然有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这时的他也已经四十八岁了,什么抱负什么壮志早已经没了。弘明本想一直陪着他,但他让弘明先回去了,如今他只想一个人走走而已。

恍恍惚惚中来到了九哥的揽月楼,现在的揽月楼生意依旧红火,只是不知老板换成了谁。九哥就那样离开了人世,现在他都还觉得九哥走在霏儿后面是一件好事,要不然霏儿又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其实他一直知道九哥对霏儿的感情,只是他看出霏儿没有察觉,九哥也从来没有要说开的打算,便一直假装不知,可如今人事皆非,想着这些事又有了新的感慨。

从揽月楼前收回视线,移向喧闹的人群,只见一个穿着旗装的清秀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就已经那样看了他很久,见他终于看向她,粲然一笑,樱唇微启:“胤祯,我回来了。”

这世上会叫他胤祯的除了霏儿还有谁,一时之间幸福来得太突然,允禵就那样傻傻的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她小跑到他身前,佯怒道:“你干嘛这副样子啊,难道不想见到我?”话音刚落,就被允禵大力抱进了怀中。

“霏儿,我的霏儿,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谁知老天待我总算还不薄。”允禵哭了,这时自从雍正让人来带走他的木塔之后,他再一次哭泣。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