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她担心解玄中了埋伏,在崖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会的,只要心诚,他就会出现!

她突然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解玄,我不相信你死了!你说过,我哭要在你怀里,笑要在你怀里!你说的话倒底算不算?!”

周围是那样寂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好,你恨我打了你,你抛下我不管,好,你好!”她哭着,“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你不管我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她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一抹黑色的影子,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予诺身子一震,全身的血液冻结。她一动也不动,那脚步声是那样轻,轻到几乎听不见,那感觉是那样熟悉,似乎又嗅到那日夜思念的味道!

她的心狂跳着,她不敢回头,她怕一转身,面对的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失望;她又是多么想回头,如果是他,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再也不放手!

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悠悠叹了一口气:“予诺,不哭了。”

七十五 多少春情意

 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予诺猛地转头,却又呆住,面前出现的不是自己日盼夜盼的那张脸,而是一张狰狞的面具。

“解玄,”她的声音止不住地抖,“是你吗?”

“是我。”

“解玄!”予诺扑到他怀里,拳头不停地捶在他肩上,放肆地大哭。

那绵软的娇小身体就在怀中,解玄紧紧地环抱住她,任她的泪水肆意流淌,浸湿自己胸口的衣衫,真好,她的心还是在他这里,就算是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他们心里还是只有彼此!

解玄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

“解玄,我想你,我想你!”

他紧紧拥着她:“我也想你。”

她呜咽着:“我没有一天睡得好,没有一天吃得下,我就怕回来你真的不管我,不要我了。”

“予诺,”他的眼里也噙着泪:“我怎么会不管你,怎么会不要你。”

她抬起雾蒙蒙的双眼:“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来见我?”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因为........我怕你和澹台璞.........”

话音未落,予诺忿忿地一拳砸在他的额头上,“咚”的一声,她忘了他还带着面具。解玄赶忙捉住她的手:“是不是弄疼了?”

予诺抬起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抬手抚摸他的面具,颤声道:“他们是怎么折磨你的?你..........你的脸.........”

他笑笑:“我的脸没事。”说着摘下几乎被砸扁的面具,说道:“锦衣卫以为我死了,我又从红衣教火凤宫逃出来,不想让这些人发现,所以才戴着面具的。”她不信,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半分损伤,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慢慢地贴住他的脸,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沾在自己脸颊上,一直浸润到心的深处。

两年了,时间和空间都没能拉开他们的距离,反而让心贴得更近。一直以来,其实他都在担心着,当时她是被自己赶走的,又有澹台璞在她身边,就算是她的感情有所转移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当初她和澹台璞曾经有过那么美的相遇。

所以船队回来的时候,他只是远远地跟着,如果真像自己担心的那样,那就只有转身离开,永远消失在她的记忆里。

而她,一直和自己一样,一颗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样情比金坚的女子,一定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守护,再也不会放手!

就这样相拥着,就这样温暖着,谁也不愿意放开,谁也不舍得离开那令人眷恋的气息和温度。

过了许久,予诺问道:“用琴声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救了我又为何躲着我?”

解玄低头轻吻她的脸颊,她的脸立刻烧得通红,却又不忍推开他。只听解玄柔声说道:“我知道,锦衣卫里有人潜伏在我们身边,所以暗中观察,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予诺抬起头:“会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露面,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解玄。”

“嗯?”

“你的肩头........我要看看。”

解玄轻声一笑:“看什么?谁家的姑娘会要求看男子的身体?不许看!”

予诺咬咬嘴唇:“你若是不让我看,我就再也不理你!”

解玄又笑:“那好,反正迟早也要看到。”

予诺红了脸,轻捶他一拳。解玄轻轻解开衣服,笑着问道:“你不帮我吗?”

予诺白他一眼,当看到他肩上的疤痕,不禁惊呼一声,手颤抖着抚上去,解玄苦笑一声:“吓到你了?”

予诺哭着摇头:“是我不好,我若是留下来陪着你,一定不会这样。”

解玄突然笑了:“小傻瓜,你陪着我,那我们两个岂不都这样?”

予诺咬着嘴唇,眼里依旧泪光闪烁:“都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就要和你一样。”

解玄哈哈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你身上要是变成这骇人的模样岂不可惜?”

“骇人吗?你受的苦,我若是能分得一半,变成什么样我都甘心!”她哽咽着:“你赶我走,我就好过了吗?解玄,你这个坏人!”

“好,我是坏人。”

予诺抚摸着那道疤痕:“还疼吗?”

解玄微微笑笑:“不疼,不过你要一哭,我这里疼。”他指指胸口,予诺便摸摸他的胸口:“我以后每天帮你揉着,你就不疼了。”

她的素手突然间停下,傻傻的轻触他胸口的朱砂:“这.........”

他笑:“生下来就有,没什么稀奇的。”

她痴痴地看着那一颗朱砂,手又轻轻触碰他的额角:“解玄,我砸伤了你,你生我气吗?”

他捉住她的小手,放到唇边一吻:“没有。”

她又哭了:“你怎么都不躲的?”

“我惹你伤心,你砸我是应该的。”

她死死咬着唇,满脸的自责,解玄笑着捧起她的脸:“我说过,不许咬嘴唇。”

她还是咬着,泪顺着脸颊大滴滚落,解玄突然俯下头,轻轻吻上去,她一惊,果然不咬了。

她涨红了脸:“解玄,你.........你欺负我。”

解玄笑道:“要是敢再咬,我还这样欺负你!”

她捶着他的胸膛:“你是坏人,你就是坏人!”

解玄笑着,猛地低下头,把她所有的话——以吻封缄。

七十六 最是相思苦

 月上柳梢,洒下皎洁的银色光辉。予诺和解玄坐在树下,相互依偎着。她靠住他的肩,他把她拥在臂弯里,一切都那样自然。

“解玄,马是你偷的吧?”

“马场的人见你们还不回来,就打算把逐月和小黑子卖掉,我只不过是救它们出来而已。”

“解玄,原来你的琴弹得那样好,不输于澹台公子的,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他笑笑:“以前是有些赌气。一想到我用对联换回琴谱,而你想要送给别人,就不愿意说了。”

她柔声问道:“现在还气吗?”

他笑着摇摇头,她温柔一笑:“你以后要常常弹给我听。”

“好啊,不过琴谱要送给我!”

“解玄,”她环住他的腰,“琴谱我一直带着,没有送给别人。不过现在包袱在忆苒那里,我明天拿给你,好不好?”

解玄呆住,这丫头不挥拳头,还真有些不习惯!

予诺听到解玄说“好。”便展颜一笑,打开那幅卷轴,痴痴地看着:“解玄,你画我画得好像。”

“心里早也是你,晚也是你,怎会画得不像?”

“解玄,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在的,画这幅画的时候,就是用的你送的镇纸。”他不禁将她拥紧,“予诺,你真是有心。”

“那......你随身带着了吗?”

解玄笑笑:“傻丫头,我若随身带着,还不早被锦衣卫搜了去?”望着那微微有些失望的小脸,他又笑:“予诺,我们两个的定情信物,还真是不好携带。”予诺不语,只是低头咬着嘴唇,解玄轻笑,抬手理好她刚才被弄乱的发丝,说道:“放心吧,我把它藏好了,你要想看,我这就带你去。”

予诺摇摇头,轻声说:“解玄,我要你给我讲牢里的事。”

解玄道:“牢里无非就是受受刑,我命大,这不好好的在这里吗?”

予诺忍不住贴上他受伤的肩头:“你不说实话,你........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解玄轻声笑笑:“我没什么的,倒是你,听说船队这两年出海,又是风浪,又是海战的,你才吃了很多苦。”

予诺使劲儿摇头:“我那些不叫苦,最苦的是.........”她脸一红,又不说了。

解玄望着她,深邃的眼睛闪出熠熠光芒,他低声追问道:“是什么?”

予诺又开始咬嘴唇,突然间想到了他的“欺负”,又慌得不敢再咬。解玄哈哈一笑,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予诺一惊,生气地拍开他的手:“解玄!你不许这样!”

“那你告诉我,最苦的是什么?”

予诺低下头,眼里泪光浮现,低低地说:“是相思。”

“予诺。”他轻唤一声,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晨曦微露,薄雾渐渐淡去,金色的光晕钻出云层,墨色的江南因为镀上了这样的一层晕染,而显得更加如梦似幻。

古道西风,一匹神骏的黑马立在断崖处,使这风光更添绝美。

解玄倚在树下,一双星目含笑,望着正窝在他怀中熟睡的予诺。昨天夜里互诉离别之苦,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小丫头这些天因为自己的事哭过好多次,真是让人心疼。解玄充满怜爱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清秀的小脸上嫣红如醉,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幸福,犹如凝脂的肌肤,颀长的雪白脖颈,卷翘的睫毛,小巧的下巴......解玄唇角上扬,我的予诺睡着也是这样的美!

他的发丝被风掀起,拂在她的脸上,她微微蹙眉,不安的在他怀中蹭蹭。解玄连忙腾出一只手拢好了发,又拥紧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只轻拍了她几下,她又睡了,均匀的呼吸轻轻漾在他的脖子周围,弄得他痒痒的。解玄轻声一笑,这丫头一定是好久都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怀中满是软玉温香,解玄忍不住偷偷地在她的唇边一吻。然后暗笑,若是她知道自己偷亲她,一定又羞得满脸通红。他不禁摸摸自己的额头,她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冲这里来上一拳!

远处传来马蹄声,予诺猛然惊醒,看见自己和解玄的暧昧姿势,惊得想要跳起来。解玄却用手臂紧紧箍住她,低声说:“是你的朋友,你怕什么?”

予诺恼道:“你又这样!我生气了!”

解玄哈哈笑着放开她,两个人站起来,解玄的手牢牢握着她的,予诺轻轻挣了一下,他却握得更紧,予诺抬眼瞪他,解玄笑着,贴近她的耳朵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可要永远拉着。”予诺心里一甜,由着他牵着手,嘴里却不依不饶:“花言巧语!”

转眼间逐月就跑到面前,小黑子一声嘶鸣,欢快地跑过去。忆苒下了马,一眼看见予诺身边的解玄,吓得尖叫一声:“啊————不好了!大白天见鬼啦!”

亲爱的们,不要怪舞月更新得晚,实在是身体不适啊~~

知道大家在等着,所以不愿意请假,坚持着把这章码完了........

七十七 浮名换低唱

 忆苒大声喊着:“不好了,大白天见鬼啦!”然后躲在逐月后面,探出头小心地看着解玄和予诺,结结巴巴地对予诺说:“你......你快过来,你不怕的吗?”

予诺瞪她一眼:“怕什么!好好的大活人在这里,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忆苒小心地走过来,仔细看看解玄,把心一横道:“真是活的?你让我掐一下。”

解玄哈哈一笑:“你要掐哪里?”

忆苒抬起手,掐向他的脸,想想又觉得不妥,手又伸向他的手臂,转念一想,还是不妥,那就掐一下手吧,可是人家手紧紧握着。她泄气地叹了口气:“算了,大白天鬼也不会跑出来。”她看着解玄掌心中予诺的小手,嘻嘻笑着对予诺说:“我说你很热情的嘛,果然是这样。”

予诺虽然红了脸,却倔强地抬起头:“我就是要和他牵着手!”

解玄也笑着说:“对,这辈子都不放开。”

他拉近予诺,手臂环住她的纤腰,两人相视一笑,脉脉的情意蔓延,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别人。

忆苒长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他们两个,喃喃地说:“你们......你们还真是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

一颗石子毫不客气地弹过来,忆苒尖叫一声躲了过去,只听予诺怒道:“说什么呢!”

解玄笑着拥紧予诺,低声对她说:“忆苒说得对,我们就是小别胜新婚。”

予诺恼了,伸手推开他,飞身上马,解玄哈哈一笑,也纵身跃上小黑子的马背,在予诺身后拉住缰绳,予诺被他拥着,心里又是一荡,也不理会忆苒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什么“有伤风化”,只是含笑倚在他胸前。

解玄笑着戴上被砸扁的面具,回头对忆苒扬声说道:“走吧!”说罢一打马,小黑子拉开四蹄狂奔,忆苒大呼一声:“等等我——!”随即跳上逐月的马背,一路紧紧跟随。

予诺在马上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凝香那里。她爹爹置有一处宅院,平时没有人住,凝香就把我藏在那里。”

予诺心里“咯噔”一下,默不作声。解玄问道:“生气了?”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

“我心里不舒服,可不可以?”

解玄哈哈大笑,这丫头真是直接得可爱!他奋力一打马,小黑子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此时已是早春,草长莺飞二月天,江南一带早已是春意萌动。马儿跑进一条幽深的柳巷,解玄下了马,又扶下予诺,拉着马儿走进小巷深处。

推开一扇门,门里传来惊喜的呼唤:“玄,你回来了!”予诺抬眼望去,只见凝香一身白衣,恬淡素净,犹如一株淡雅的水仙。她看见予诺她们,忙跑上前拉住她们的手:“予诺姑娘,忆苒姑娘,你们终于来了!”

凝香的眼睛红红的,想来是等解玄等了很久,予诺不禁看看解玄,对于自己和凝香,他又是怎么想的?

解玄了然地拍拍予诺,摘下面具冲她一笑,凝香道:“早饭都备好了,玄,你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带两位姑娘进来用饭。”

这一顿早饭,在忆苒滔滔不绝的出海见闻中渡过,说到惊险处,忆苒按捺不住跳到凳子上眉飞色舞地描述,说起自己早就怀疑澹台璞,她还得意地说:“我早就知道他别有用心,想不到还是让他给算计了。”

解玄问道:“你是说澹台璞的祖上是汉王陈友谅的旧部?”

忆苒点点头:“是啊。”

解玄道:“怪不得他那样清高的人,会投靠红衣教。原来是要和朝廷作对,为先人报仇。”

予诺幽幽叹了口气:“怪不得他琴声中有一种愤懑,他也是个不幸的人。”

解玄笑望着她,予诺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唇:“我......我只是.......”

“知道。”

忆苒撇撇嘴:“这两个人又来了。”凝香看着他们眉目之间的温情,心里一酸,早就知道是这样,可是还是忍不住要难受啊!

吃过了饭,解玄道:“凝香,劳烦你备一辆马车,我和予诺要出一趟门。”

忆苒道:“去哪里?我也去!”

解玄笑笑:“好,带着你。不过你要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先去我家取一件东西,然后回来接你。”

说着牵着予诺的手到了屋里,解玄放下那个面具,笑着对予诺说:“面具都被你弄丑了,以后还是易容吧。”予诺瞪他一眼:“那面具有什么好看的!”却一边说着一边收进怀里。

两个人扮成丫环小厮的样子出门,解玄拉过小黑子就要上马,予诺道:“那是我的马,你骑你的逐月好了。”解玄一脸狡黠,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个人一起坐到马上,他笑着说:“我就要和你骑一匹马!”

忆苒无奈地抬头望天:“唉!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凝香温婉一笑,说道:“玄,快去快回,路上千万小心。”

没一会儿,解玄和予诺就到了解宅,一进了院子,予诺就紧紧地拉住解玄的手,她知道,他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自己在他身边尽量分担吧。

解玄望着荒凉的宅院,不禁感慨万千。这些日子也不是第一次回来,可每次到这里,都会想起慈爱的娘亲,严厉的父亲,忠厚的大哥,刚烈的嫂嫂。好好的一家人,现在竟是阴阳两隔,活着的人,也是远在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