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法医秦明系列4)作者:秦明

内容简介

《清道夫》是“法医秦明”系列(《尸语者》《无声的证词》《第十一根手指》)的第四季。一线法医秦明和他的现场勘查小队阅尸无数,遭遇种种奇怪的重口味现场,但无论是地狱旅馆、车尾游魂,还是夺面老屋、深山屠戮,在这12个诡异荒诞的现场中,他们总能找出蛛丝马迹,让真相大白。然而,一个新的神秘杀手正出现在城市之中,无声地狩猎着拾荒者与流浪汉们,作案几乎毫无痕迹,还在杀戮现场留下挑衅的“清道夫”血字签名,秦明他们是否能通过细微的线索抓住这个幽灵杀手?“法医秦明”系列,每一秒,都让你细思恐极!

作者简介

秦明,人气最高的一线法医作家,畅销书“法医秦明”系列(《尸语者》《无声的证词》《第十一根手指》)的作者。现任主检法医师,绰号“老秦”。入行较早,经验颇丰。阅尸无数,明察秋毫,无愧“尸语者”之名。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人间太平。

编辑推荐

1.法医秦明系列,最值得追新的悬疑经典!畅销50万册,1把解剖刀,2个铁杆兄弟,3个连环杀手,4季精彩追踪,61桩奇诡命案,突破73000万点击!真实!专业!隐秘!震撼!每一秒,都让你细思恐极!

2.《尸语者》《无声的证词》《第十一根手指》之后,“法医秦明”系列再次迎来强劲系列杀手,被世界遗忘的他们,正在面临“清道夫”的屠戮,反侦查意识超强的对手,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神秘莫测的身份,所有的线索都被封死,唯一的出路,难道就是坐等下一起命案?看老秦和他的好基友们如何与高智商罪犯斗智斗勇!

3.“法医秦明”网络剧,2015年重磅启动,打造国内最专业最震撼的法医剧,书中人物会如何变身?看完原著你决定!

编辑的话:

看老秦的故事,和其他悬疑小说最大的区别,是真实感。

这种真实感或许来自于他的身份,翻看故事的此时此刻,他或许正在穷山恶水里勘查现场,戴着手套一解剖就是几个小时;这种真实感,又或许来自于他的文字,一个疯狂混乱的现场背后,必然有逻辑清晰指向真相的线索。

虽然每一个章节里至少都埋藏着一具蹊跷的尸体,但故事的兴奋点反而不是这些可怕的现场,而是看老秦如何抽丝剥茧,从最细微的地方找到破案的关键。从第一季《尸语者》到第四季《清道夫》,老秦和他的勘查小组,曾经凭借从一包高架桥上抛下的尸块里找到的线索,从上千辆车里锁定凶手;也曾经从论坛上一张寻人照片的细枝末节里,发现被绑票的照片主人已经被害;还曾经从地沟油窝点的一截被油炸得面目全非的手指的线索里,一路追寻到了丧心病狂的凶手…探寻真相的过程,总是带来极大的快感。

而老秦的书,远不止这些。看惯了影视剧里炫酷的法医,再看老秦他们这些战斗在一线的法医,不免有些落差。不同的案发现场,解剖的条件也天差地别。有时候案发现场在深山之中,天寒地冻,交通不便,为了抓住时间解剖,只能就地动刀。解剖不像是做手术,每一刀下去,都有明确的目标,解剖更像是一种探索,每一种可能,每一种验证,都不能放过。少则三五小时,多则十几小时,等到解剖全部结束,腿脚早已经僵死。

但就算是这样,每次精疲力尽的解剖之后,老秦他们绝对不会忘记做最后一件事:缝合。?这已经成为他们无须言说的默契,无论死者生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凌辱,在这一刻,法医也要让死去的人保存最后的尊严。有时候看到这个细节,我会想起那部经典的电影《入殓师》,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如此相似。对死亡的尊重,亦是对生命的热爱。?

五星推荐“法医秦明”系列,这套既有刺激专业,又有良知热血的好书。

媒体评论

●《鬼吹灯》作者天下霸唱: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老秦的专业水准,“法医秦明”系列惊心动魄而又别出心裁,写的是凶案,道的是人性,很有价值。

●《十宗罪》作者蜘蛛:

老秦给了我们一双近距离目击现场的眼睛,我们随着他的刀锋,从软骨的裂缝,到皮肤的碎屑,层层分离每一个细节,捕捉那稍纵即逝的逝者之声——科学的精密与人性的复**织在一起,成就了这场刺激而深刻的视觉冒险!

●《心理罪》作者雷米:

法医生活的世界和我们的一样吗?停尸房里有没有夜半私语?解剖刀下有没有白骨哀鸣?老秦以一腔热血,三分真实,十分细致,层层剖开这片黑暗迷雾,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个神秘而险恶的世界,没有理由不期待下一部!

●莲蓬鬼话版主莲蓬:

尸体忠实地纪录了你的一生。尸体所承载的故事,远比活人精彩。法医秦明用他的如花妙笔,把这些故事复述、解剖与升华。因为专业,所以真实;因为悲悯,所以感动。

序言

“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天下太平。”

从2012年2月到2013年10月,我出乎自己意料地写完了三本书:《尸语者》《无声的证词》和《第十一根手指》。写作与出版,都是那么地不易,个中辛酸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对自己的毅力无比佩服。

我是个常立志的人,从小到大,仿佛就没有完成过一件可以用“有毅力”来评价的事情。写书是第一次。

在《尸语者》出版之前,我收到了雷米的一本签名书,他在书上写着:“做一个能写很久的作者。”除了这一句让我记忆深刻、备受鼓舞的话以外,促使我做成这么有毅力的一件事的原因,还有读者们殷切的期望。

我的工作很忙,很少在QQ或者微信上聊天,也就能在工作之暇、休憩之时刷一刷微博。刷微博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经常和读者们互动的方式。每天在微博上看到读者们的催促和鼓励,是我平淡生活中最为温暖的一幕。

蜘蛛说,每个作者都会有灵感枯竭的一天。在写完三本“法医秦明”系列的书之后,我仿佛也遇到了这样的苦恼。虽然我的故事来源于真实案例,但是让每一个推理细节都不重复,让读者们不觉得枯燥,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所以,在几天前,我还在质疑,“法医秦明”系列,到底还能撑多久?

我想过写一些新的系列,也做了一些准备。比如,我恳求我的父亲——一个经验丰富、故事颇多的老刑警把他的工作经历整理出来,我再在这些经历上做一些文学加工,我相信这就可以创造出一系列非常精彩的刑警故事。虽然新系列在准备,但“法医秦明”这个系列给了我许多收获,我还是不忍放下。

昨夜一梦,让我突然坚定了继续撰写“法医秦明”第四季的想法。我梦见了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这个案子作为第四部的主线,一定非常合适,所以我用这个案子的一个细节——“清道夫”——作为全书的名称。同时,我想起了雷米鼓励我坚持创作风格的话语,想起了读者们盼望“法医秦明”系列继续写下去的心情,还有我曾经和大家说过的话:“哪怕只剩一个读者,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为了那个梦,也为了我的诺言,所以有了这篇“序”。

因为创作资源逐渐枯竭,我又不想粗制滥造,让细节出现重复,所以这本书估计会写得比较慢。但是从今天起,我会把这本书作为我的办案纪实,把法医的那些辛苦、卓越的贡献继续展现给书本前、屏幕前的你们。

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完成这本书,甚至能完成“法医秦明”系列的第五本、第六本、第七本…

我会加油的!相信我!继续鼓励、支持我吧!

照例申明:《清道夫》中每起案件的具体情节均系虚构,人名、地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切勿对号入座,否则后果自负。所谓的真实,是指书中法医的专业知识和认真态度,是一个个巧妙推理的细节,是法医的睿智和明鉴。

不知道“法医秦明”系列的明天会怎么样,但它一定会有明天。

秦明

2013年11月16日

第一案 后窗血影

第一章

像往常一样,苗总家卧室的灯开着,把雪白的窗纱照得透亮。可是,在雪白的窗纱上,隐约却有一条斜行的斑影,一动不动的,一直没有变换形状。

“这起案件看起来可不简单。”我蹲在尸体的旁边,眯起眼睛看着地面。

“我也这样认为。诗羽,麻烦你帮我把这几处鞋印照下来。”林涛说,“奇怪的鞋印多半是有伪装,反侦查能力可见一斑。”

“你确定那个什么池子已经抓进去了吧?”大宝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那个,不会又出来个什么缸子、罐子之类的,冒充法医报复你,为池子报仇吧?”

“六三专案”侦破后,全省仿佛安静了许多,发案量大幅减少,需要我们这个勘查小组出勘的疑难命案现场屈指可数。可是,即便命案少了,我们也一点儿都没觉得轻松。除了各种日常的鉴定工作之外,师父还给我们安排了两项课题。

师父最近可能是心情极佳,所以才思泉涌,一出手就申报成功了两项省级重点研究课题。挂了“重点”二字,我们的压力就大了不少,为了课题设计、数据收集什么的,大家都想破了脑袋跑断了腿。令人欣慰的是,在这大半年的安静日子里,课题研究成果的雏形已经浮现,成就感一点儿也不比破命案小。

大宝更是兴奋,遇见人就说:“都说我们实战部门重经验、轻研究,现在咱可不同了,咱也是有课题的人了!”

甚至,在一次出差收集课题数据的时候,大宝半夜梦游的毛病又犯了。

那天大半夜,我看书正看得起劲儿,大宝突然从鼾睡中一跃而起,开了宾馆房间的门就走了出去。这次不像以前那次,我有了经验,知道这家伙又梦游了。于是,我合起书本追了出去,在走廊里一声不吭地把大宝往房间里拉。大宝一边挪步,一边嘟囔着说:“别拉,别拉,我要去实验室里做实验。”

他说这话的那个节奏感,让我差点儿就跟着唱起来:“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看看有没有不变的诺言…”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宝说起他梦游的事,他依旧毅然决然地否认。

我说:“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怎么也比上次强,上次你梦游找解剖室,要是把我当成尸体,我岂不是得挨刀子了?”

“那可不一定,要是这次把你当成小白鼠,你更惨。”大宝说,“不过,还真没见过这么胖的小白鼠。”

一个小时前,师父召集我们勘查小组的成员开会。

走进师父的办公室,立即觉得眼前一亮。

师父的办公桌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短发女孩。这个女孩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相机,正专注地翻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一小缕发丝从她耳后滑落,挡住了视线。她轻轻蹙眉,顺手撩起发丝,别在耳后。一瞬间想必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会闪现“明眸皓齿”四个字。身边的林涛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就连我和大宝两个“名花有主”的人,也忍不住看到发呆。

“咳咳,我来介绍一下吧。”师父有些尴尬,站起来对那个女孩说,“这是我们总队法医科的秦科长,也是勘查一组的组长。”

女孩微微侧身,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我一脸茫然。

“这位是痕迹检验科的林科长。”

林涛还在发呆,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几秒,才“啊”了一声算是应答。

“这位是法医科的李大宝。”师父对身边的女孩介绍完,又转过来看着我们,“这位呢,叫陈诗羽,是你们的新同事。”

“啊?!”

我和大宝同时叫了出来。

“新同事?我们科?”我第一个清醒过来,“师父,我们出现场的,最好还是要个男的吧?”

说老实话,在我的工作领域内,我确实有一点儿性别歧视。我知道,很多女孩都喜欢法医这一行,我们省也招录过很多女法医,但事实上,坚持到最后的人的确不多。原因当然有很多,也许是残忍血腥的现场,也许是恶臭腐烂的尸体,也许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总之,能在法医现场勘查的工作上坚持下去的女性,的确是极少数。即便是再有魅力的美女,也不能改变我的这种看法。

我的质疑声刚落,那女孩便转过头来。她眉头微微蹙起,无声无息地盯着我。

“什…什么呀!”林涛立刻打起圆场,居然还有些结巴,“你看她背的这台相机,尼康D3X,这可不是初学者用的机器。她是痕检专业的吧?师父你这是给我配了个助手吗?”

我们三个人私底下曾经商量过,既然我们的职业是个男性化的职业,而且需要经常出差。如果上级这次满足我们录用新人的请求,就一定得坚持要个男同事,绝对不要女孩。因为如果来了个手脚不利索的女孩,还得跟着我们住宾馆,甚至风餐露宿的,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可是眼下林涛这家伙显然是要倒戈,我狠狠地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她不是法医专业,也不是痕检专业。”师父说,“她是公安大学侦查系大四的学生。今年我们厅要招录大批人才,她已经和省厅签订了协议,毕业后来我们总队,从事侦查工作。现在是实习期了,所以,她先利用实习时间过来。”

“那就好。”我长舒一口气,迎着陈诗羽挑衅的眼神,问道,“你的实习期,久吗?”

“当然,总队领导班子已经研究过了。”师父接着说,“小陈同志实习期满后,可以继续留任你们勘查组。”

“不行。”我毅然回绝,“我们需要一个男同事,我们的工作是需要吃苦的,不是好玩的,而且我们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再去花精力照顾一个女士。”

陈诗羽终于转过身来,用身体的正面对着我们。她往前迈了一步,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公安大学侦查系的人,即便是女人,动起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认识吗?你是技术部门的,说话得有依据,疑罪还从无呢。”陈诗羽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有些接不下去,说:“我这是经验总结。师父,请您重新考虑。”

“咳咳,我觉得吧。”林涛说,“师父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我们勘查组经常要下基层办案,但是和基层侦查部门之间的联络不够,沟通起来也没有那么通畅。如果有个懂侦查的同事加入我们,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我看这位小陈同志的行头,是个摄影发烧友吧?正好可以帮助我完成刑事摄影的工作,我腾出手来还能更好地勘查现场呢。”

陈诗羽的表情有所缓和,向林涛友好地点了点头。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有意见可以,但是必须保留。”师父话锋一转,语气从商量变成了命令,“去装备财务处申领办公桌,以后她和你们一个办公室。”

师父起身出去了,把我们几个人留在那里。我气鼓鼓地站着没动。

大宝见情况已无挽回之势,居然也迅速倒戈,拽着我说:“那个,老秦你别犟了,这陈羽毛是公大侦查系的,你就当多个保镖好了。”

陈诗羽说:“这位同志,第一,我不是保镖,我是有思想有知识的侦查员;第二,我叫陈诗羽,陈诗羽,记住了吧?不叫陈羽毛。”

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大宝打圆场失败,陈诗羽却只是桀骜不驯地盯着我。我也毫不逊色地盯着她,林涛正要说点儿什么,那台好久没响的指令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大宝一跃而起,抢过电话:“喂?几具?”

电话那边被问得莫名其妙:“哪儿跟哪儿啊?是勘查一组吗?”

“是啊是啊,几具?”

“几句?什么几句?我看看啊,没几句。”看来指挥中心来了个新手,他程式化地说,“啊,这样,你好,龙番市公安局刚才发来请示函。今天早晨七点钟,一名女士骑电动车经过东高架黄口段时,发现桥下一名流浪汉躺在那里睡觉。她远看流浪汉疑似身边有血迹,走近后发现该流浪汉已经死亡,身边有大量血迹,所以报警了。市局法医初步勘验现场之后,觉得案件有疑难,要求省厅给予支援。”

从大宝扭曲的五官和攥着话筒的青筋暴露的手来看,他对这个话痨似的新手痛恨至极。

“别把电话捏碎了,现在买个电话不好报销。”我被大宝的表情逗乐了。

“有命案了,咱们出发吧。”大宝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有命案那么兴奋干吗?”我说,“这可是一条命没了啊。”

“我这不是兴奋。”大宝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我这是为我的身体着想!”

“身体?”我不知大宝所指。

大宝立即摆出招牌造型,竖起两个手指,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

“咳咳。”林涛正色道,“现在有女生在了,说话要注意点儿。”

收拾好现场勘查箱后,我们叫上驾驶员韩亮,驾车往黄口方向赶。

“以后到现场,一定要严肃。”我在摇晃着的车厢里对大宝说,“要是被人拍到你在现场嬉皮笑脸的照片,发到网上,够你喝一壶的。”

“成天看尸体,总不能每天都哭丧着脸吧?多晦气啊。”副驾驶座上的陈诗羽,木然地盯着窗外,幽幽地说,“发就发,凡是通情达理的人都能理解,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法医大多都会经历这样一段心路历程:从对尸体的恐惧到对生命的悲悯,从思考人生到最终的淡然。这种淡然,不是情感的淡然,而是对生死的淡然。看破生死,才能轻松上阵,才能把自己的感官调到最佳状态,才能更加集中精力地侦破命案。有人会因为命案现场有法医露出了笑脸而义愤填膺,指责法医不懂得尊重死者。其实这个世上,还有哪个职业会比法医更懂得尊重死者呢?

不过,这个道理被一个大学女生说出来,我倒是有些吃惊,对陈诗羽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我偷偷打量了她几眼,对她的好奇更是愈来愈浓。车子仍在颠簸前行,林涛今天似乎特别积极,一路跟大宝聊着过往经手的案件,一边聊着一边不经意地瞄向副驾驶那边。可反光镜里,陈诗羽只是出神地望着路面,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暗自偷乐,不知道当惯了万人迷的林涛,遇到这样的对手,会是什么心情?

车子终于停在路旁,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挤过去,踏入被警戒线围着的中心现场。这个现场位于高架桥下,粗大的水泥墩旁,铺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旧棉被。棉被上卧着一个光膀子的男尸。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盖着一床旧棉被,覆盖了面部。因为死者大量出血,棉被的外面已经被血染透,所以才会被人发现异常。”民警上来介绍情况。

龙番市公安局法医科胡科长见我们走进警戒带,脱去手套,迎了过来,说:“好久不见啊,想你们了,所以请你们过来,共同看看这个案子。”

大宝还惦记着我在车上说的话,赶紧道:“别露笑脸,人群中有相机呢。”

“死者是什么人啊?”我问,“刚入春呢,气温还不高,睡觉就光着膀子了?”

“这个人的身份基本已经弄清楚了。”胡科长说,“三十多岁,是个流浪汉,有些智障。在这一带活动十几年了,大家都认识他,叫他傻四。整天疯疯癫癫的,看到陌生的女孩子经过,就喜欢跟过去龇牙咧嘴的,但也仅此而已,不会有太过分的动作。”

“他是怎么活下去的?”我问,“乞讨?”

“他倒是不主动乞讨。”胡科长说,“有时候路人见他可怜,就会丢个一块两块的。他有钱就去附近买馒头吃,没钱就在垃圾箱里找东西吃。有时候附近的住户也会给他一些剩饭剩菜。冬天他就在附近一个涵洞里睡觉,夏天就睡在这桥墩底下。收容所里关不住他,他每天除了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闲逛。”

“什么人会杀这种人?”大宝挠了挠头,“一没钱、二不得罪人,你说会不会是丐帮香堂抢地盘,所以杀个人立立威风?”

“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我觉得凶手多半也是精神病。”我说。

“欸?”胡科长说,“老秦说的还真有可能对呢。龙番的确没有什么丐帮,也不存在抢地盘的纠纷问题。我们以前处理的流浪汉被杀案,破案后大都是精神病人作案——哦,对了,这位女士是?”

“哦,新人。”我看了看陈诗羽,她对胡科长点了点头。这姑娘胆子倒挺大,第一次到现场看尸体,她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胡科长递给我们几套勘查防护装备,等我们迅速穿戴完毕,便带我们走到桥墩旁,指着某处说:“你们看。”

在我们换上装备的时候,盖着尸体的棉被已经被民警装进了物证袋里。为了防止围观群众拍照,民警们在傻四尸体的周围搭起了一个简易帐篷。只见傻四光着膀子,颈部和前胸都已经被血迹浸染,但他颈部的一处创口还是清晰可见。他身边有一件破旧的棉袄,或许是他唯一的衣物,无论春夏秋冬,全靠它来蔽体。

尸体旁边的桥墩上,可以看到扇形的喷溅状血迹,扇形的中点位于死者颈部上方的部位。可以看出,死者可能是处于坐位,被人割喉,然后直接仰面倒下死亡的。

但最为醒目的,是在那扇形喷溅状血迹的旁边,居然有三个用血写成的大字:“清”“道”“夫”。

“清道夫?”大宝推了推眼镜,说,“什么意思?什么叫清道夫?和环卫工人有关系吗?”

“嗯,我知道的清道夫,是一种鱼,专门吃其他鱼的粪便。”韩亮在一旁插嘴说,“很多人在鱼缸里养这种鱼,可以省去很多清洗鱼缸的麻烦。我以前也养过,挺好养的。就是…有时候它们会把鱼卵一起吃掉,这就不怎么有趣了。”

韩亮是我们勘查一组的专职驾驶员,为了圆自己的制服梦,放弃了管理几千万资产的机会。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个任性的富二代。韩亮虽然学历不高,见识却很广,所以他总是被邀请参加我们的勘查工作,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大宝经常调侃韩亮是个无所不知的“活百度”,这次他果然又派上用场了。

一直凝神看着现场的陈诗羽,这时也侧头看了看韩亮,眼神有些闪烁。

“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思,“这是一种签名行为。凶手可能把自己比成了清道夫。他觉得傻四是社会的垃圾,他杀了傻四,就是在为这个世界清理垃圾。”

“嗯!有道理。”林涛一边蹲在桥墩旁边用放大镜看字迹,一边说。

“这凶手神经病啊?”大宝说,“没事杀精神病人做什么?这些精神病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是很痛苦的。而且,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所以我刚才说你们分析得很对啊。”胡科长说,“这个凶手啊,我看多半也有精神障碍。一般杀智障者的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

“精神病人杀精神病人的案例确实不少。”我说,“但是现场留字的签名行为,却是极为少见。”

“而且现场的痕迹,也不支持凶手是个无责任能力的人。”林涛指着桥墩上的血字,说,“这三个字笔画均匀,肯定是软物形成的。我开始还觉得是用手指写上去的,但是这个桥墩的水泥面很光滑,我却看不到一点儿纱布纹路或者指纹纹线。”

“会不会是用毛笔什么的写上去的?”大宝凑过头来看。

“不会。”林涛说,“毛笔也会有毛的纹路啊。”

“那是用什么写上去的?”我问。

林涛沉吟了一下,说:“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

“橡胶手套?”我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橡胶手套。

大宝连忙用手指蘸了蘸身边血泊里的血,在桥墩上画了一下,说:“呀,果真是一样的。”

林涛说:“带有反侦查意识的作案,能用精神病人作案来解释吗?”

陈诗羽摇了摇头。

“什么人作案的时候会戴橡胶手套?”我沉吟着。

林涛说:“还有,现场有很多喷溅血迹、滴落血迹和血泊,尸体的周围几乎都有血染。但是,我却没有看到现场有鞋底花纹的血足迹。”

“没有脚印?”大宝说,“难不成是浮在空中的鬼干的?”

大宝的话还没落音,林涛就打了个哆嗦,吓道:“别瞎说!想吓死我啊?”

陈诗羽鄙视地看了一眼林涛。

“那这是什么?”我指着地面上像是足迹轮廓一样的痕迹问林涛。

林涛说:“这是没有花纹的足迹轮廓,我们穿着鞋套走进现场,踩到了血迹,再踩回地面的话,都会留下这样的足迹。”

“你是说这是我们民警穿戴鞋套进入现场留下的足迹?”大宝问。

“是。”林涛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如果凶手也穿着这样的鞋套,也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陈诗羽忽然蹲下身,用手指蹭了一下尸体旁边地面上的血迹,说:“凶手应该就是穿着鞋套进入现场的。”

“啊?”大宝吃了一惊,“陈羽毛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