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光道:“冰冻三尺时候才报到朕这里来,朕要你们这些耳目有什么用…”

陈洪顿时汗流浃背,只觉有苦难言

衡光其实也知道元嘉与正妻不过是对名存实亡的夫妻,两人平日都是各玩各的,连面都少见衡光本就只是用这桩婚姻来拉拢北方部族罢了,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此处,衡光又问道:“贞王虽然对王妃无甚喜爱,但一向敬重突然之间怎么会要废妻?是不是有人挑唆?”

陈洪犹豫片刻衡光拈着棋子敲了敲桌面:“说”

陈洪道:“陛下,贞王要废王妃,实是因为王妃鞭杀了青鸾”

“啊?”衡光慢慢搓着手中的棋子,“青鸾死了?”当年他叮嘱过元嘉要善待青鸾之后,元嘉果然对青鸾好了许多,衡光即位之后也就仍让青鸾留在元嘉身边

“是昨天下午王妃趁王爷不在府上,将青鸾绑了,说他偷了自己的头面,抽了三十鞭子,青鸾本就体弱,天又闷热等王爷赶回来,人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挨到掌灯时分就咽了气当下王爷就跟王妃闹开了…”

陈洪只说了个粗要,没敢细说贞王府昨天夜里的全武行如何热闹,夫妻两个一个疯一个癫,一个要打一个要杀,一个执鞭一个举剑,只把周围人唬得半死,一直折腾到天明…

衡光听完,不禁恼火贞王妃不明事体——光凭随意诛杀宫人这一条,元嘉废她并不为过只是他心中已有计议,无论贞王妃如何不对,也不能让元嘉将她废掉,至少此时不行

这一番思绪他也不必向陈洪说,只叹息一声问道:“青鸾从前在宫中时候就很得先太后喜爱,如今就当是随太后去了吧…贞王有没有吩咐好好发丧?”

陈洪支吾道:“臣从京里走之前,青鸾还是原样摆在王府正殿里…王爷说是不了结此事就不发丧”

衡光素爱洁净,光是一想那情形就不禁皱眉,怒极反笑道:“好,好他竟把皇考赐给的府邸当停尸房了!”

陈洪不敢做声等了半晌,衡光才道:“这件事情你本该连夜过来的,朕早一刻知道,也好早一刻收场你们不要想当然以为把事情掩着拖着就是帮他体贴朕等事情闹到无法收场了,才告到朕面前,朕不是更头痛?你再往深里去想一想,若贞王闯出什么大祸,朕该拿他怎么办,又该拿你们怎么办?”

陈洪无地自容,听到衡光后面的话更是毛骨悚然,涕泪滂沱道:“臣愚钝,幸得皇上教诲!”

衡光道:“你仍留原职,薪金降两级,算是小惩大戒”

等陈洪离开,衡光即召过如喜,命他立刻回京传几道旨意第一件就是立刻将青鸾的尸身从王府正殿移出,妥善安葬第二件是命贞王妃进宫陪伴皇后第三件是给元嘉的,要他在家禁足

吩咐完这几件事情,衡光仍觉得气不平,越过廊桥,往元平的映波馆去了见了元平将事情说了一番

元平听得青鸾的事情,道:“我记得这个小太监,那时候在母后身边的没想到是元嘉讨去了看元嘉为他闹到这地步,对他倒似乎是有真情真可惜了…”

衡光想起元嘉初初讨青鸾的原由,心中越发不快,又不想说了恶心元平,终是叹息一声,道:“他的命不好”

衡光鲜少有这种感慨,元平听得一时惊讶,重复道:“命?”

衡光见他神色惊讶,却觉得可爱,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别人的命只能听老天摆布你我不同,这道理还不是明摆着的么!”

元平却不做声,阖上眼睛,在心中叹道:“命啊…”

次日如喜从京里回来,向衡光将贞王府上的情形详细说了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实在不能久放,如喜传了旨之后,元嘉也没多话,即令人将青鸾装殓了抬出去元嘉又问了衡光对废妃一事到底是何说法,如喜回答:“皇上只命小人传这三道旨,其他并无谈及”

元嘉当时便道:“那你帮我传句话给皇上,我定要废掉黑氏,除非青鸾活过来”

衡光听了如喜的禀报,仍是心平气和如喜亲眼见了元嘉面青眼红的发狠模样,还心有戚戚,向衡光道:“小人看贞王这次不比往常…”

衡光嗤笑:“他哪次不是不同往常?”话虽如此,但衡光对黑氏杀人一事也有不满,心里对元嘉便多了一分说不得的愧疚

如喜被他一驳斥,不敢再提元嘉,转而道:“贞王妃也已经安排进了宫,只是王妃在宫中长住,恐怕不妥,尤其是陛下回宫之后”

衡光沉吟道:“再过三天你再回趟京,命黑氏迁到元嘉的别院去告诉元嘉,朕肯让他与王妃分离而居已是体恤他了,叫他不要得寸进尺”如喜应了

吩咐完这件事,衡光仍觉心中不爽快,信步就往映波馆走去,又问身边人:“平王在做什么?怎么今天这时候了也不过来?”

身边宫人忙道:“听映波馆那边说,是大殿下与贺家容予在平王那边,两个孩子将平王缠住了”

衡光过去果然看见小宁和小鹤儿在元平屋中,两人伏在桌案上捣鼓什么,元平却不与他们一处,只在临水边的廊下坐了,面前摆了张小几,上面堆着些公文廊下栏杆上还架着一杆钓竿许是午后困倦,元平已经睡着了,身下压着折子也不知道

衡光见了这副光景,心中不快一扫而空,面上不由自主就带了笑,自往榻上坐了,摸了摸元平的手脚,道:“这样就睡了,着凉了怎么办?不叫人拿块毡子,也不支个屏风”

元平已经醒了,小心把压在身下的折子抚平,扔到小几上,道:“才阖眼一会儿,不要紧”衡光挠了挠他的脚心:“等被风吹醒了就迟了”元平这地方不耐痒,立时将脚蹬到衡光腹上,让衡光暖着

两人对视一眼,元平道:“小宁跟小鹤儿在隔厢”

衡光笑道:“我看到了”

他隔着袜子慢慢拨弄揉搓元平的脚趾,元平也用脚踵轻擦着衡光的小腹两人心照不宣,竟一齐傻笑起来

水那边是扶疏花木高大的玉兰开着碗口大的花朵,厚白如羊脂;老石榴树仰面其中,新开的花朵艳丽烂漫,偶尔落一朵到水中,便引得红黑鲤鱼拍着尾巴连连追咬…

午后静谧,风从花间而过,只听得些细碎虫声与花叶翻动的声音

两个人只能在亲吻与喘息中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完事之后两人拿手帕擦干净,又刚整好衣服,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清脆的童声已近在耳旁:“表叔!表叔!”

小鹤儿拖着小宁已经跑到了廊下

衡光与元平又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小鹤儿莫名不已,只问:“表叔,有没有上钩的鱼?”小宁跟在他身后,向两个大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又缩到小鹤儿身边

元平笑道:“刚才不知怎么的睡着了,也没注意,你自己去看看”小鹤儿收了线一瞧,不禁失望道:“饵被吃了,鱼却没上来唉!”

衡光见小宁始终只是跟着小鹤儿,也不多言,便含笑道:“小宁,你过来”又将小宁抱在怀中,父子两人说了半天话,才放两个小孩走了

待小宁走后,衡光才道:“不知为何,刚才小宁刚才那模样,让我想起来你小时候了”

元平摇头:“不好比”

衡光想了想,道:“是不好比先帝非你生父,我却是他的血亲”又叹道:“怎么瞧着他对我的戒心跟当年你对先帝一样小宁该不是知道当日唐氏病死的实情了吧?”

当日衡光断了唐氏的药,才致唐氏速死这本是宫中极机密的事情,只有几人知晓衡光虽然认定唐氏死有余辜,但小宁毕竟是唐氏之子,他仍不愿被小宁知晓其中内情

元平见衡光为此烦恼,不由好笑,悠然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衡光一愣,随即失笑:“罢了…”立起身来,看水中鱼游若线,缓缓道:“小宁就算不知道内情,恐怕心内也将他母亲的死算到了我头上”

他随意摘过一片叶子,揉碎了扔在水中,看鲤鱼一拥而上又四散而去:“小宁一个稚童,都明白人不与天争元嘉太糊涂”

第21章

七月初五的时候,衡光回了宫中

因七月半是盂兰盆节,宫中上下都忙着准备过节事宜宫中每年此时都会请有德高僧来做法事不过真让人人欢喜的是放灯游园赏月,还有各式妆神演艺,十分隆重民间有一家团聚共祭先人的风俗,皇室中大体也是如此

不想衡光回宫之后,立即下旨,令元嘉节日时不必进宫,在家闭门思过自从衡光即位以来,与这个弟弟多有龃龉,宫中府中都已见怪不怪但正值节日,衡光却不许元嘉进宫,仍是引人揣测

城中甚至开始流传衡光要废掉贞王的传言

衡光也不去理会那些流言

七月初九的时候,游我存出使罗刹国回来了,带回来了沙皇亲笔信件,关于边贸与火器贸易的条约草稿以及罗刹皇室送给衡光的礼物,他一回来,衡光就立刻见了他,听他说了此次出使的概况次日衡光又召集内阁,与游我存详细问话,隔日,衡光又命将翻译完成的沙皇信件与条约草稿抄写分发六部议论,听取六部堂官意见

如此为此事一直忙到盂兰盆前夕,才因为过节松懈些

这日游我存从宫中出来,正遇元平乘轿而过元平便令停轿,道:“游卿,天色已晚,我捎你一程吧”能在宫中乘轿而行的,不过寥寥数人游我存虽已为相,在宫内也只能靠自己两条腿,听得元平招呼,他并不推辞,向元平拱手谢过,便上轿与元平同行

两人寒暄几句,游我存便提起贞王的事情,道:“再过两日就是盂兰盆节了,皇上仍是不肯原谅贞王?我回京中几日已经听了不少流言,说皇上过苛的也有”

元平只一笑,并不接他的话

游我存又道:“殿下不打算劝劝皇上么?”他放低了声音,道:“皇上对贞王打压过甚,再对比殿下所受恩遇,不免让些魑魅魍魉更加嫉恨殿下,还有些流言直说贞王失宠皆是殿下之罪”

元平偏头看向游我存,道:“游卿有心了…皇上的处置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贞王性情暴烈,喜怒不定,若是过节时候又闹起来,皇上该怎么处置?索性先让他好好在家里静静心再慢慢打算”

游我存听他避重就轻,心中倒生出几分相惜之意,笑道:“果然外面人是不明白皇上这份情意才造出许多流言”

次日午后衡光才用完午膳,如喜就来禀,安乐长公主进宫求见

衡光漱了口,洗了手,将擦手的帕子一扔,道:“若是进来问安就不用了,说朕甚安,直接让她去皇后那里吧”

如喜答道:“长公主已经去过皇后那里了,这才过来问陛下安的”

衡光一怔,随即嗤笑道:“让公主进来吧,朕倒要听听皇后都在她面前吹了什么风”

安乐长公主出阁已有十余年当初德玄与景后怕她受气,千挑万选为她择了个忠厚温柔的驸马,果然不曾让安乐受过一点气只是驸马为人太过老实,于官场上便十分平常,德玄在时,安乐求过多次,德玄就是不愿加封驸马德玄崩后,衡光继任,也没有提拔驸马,只加了双俸待遇,算是安抚安乐

衡光的心思其实与德玄一样,都是不愿意安乐对朝中事务涉及太深,能与驸马安度一生便是大幸

这般想着,衡光等安乐进来的时候,竟不由有些焦躁,站起来才踱了几步,就听得安乐入内

姐弟两人相对而坐安乐含笑道:“皇上从春长苑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呢,如此一瞧,竟是养了些肉出来,看着气色也好”衡光也笑:“难怪我这两日觉得衣服紧了,看来新衣都要裁宽些才行了”

安乐不急不忙又道:“说到裁新衣,我倒想到千秋那里的情形了方才我过去看她身上穿戴的还都是旧样式,系了条旧裙子,还是她当年在东宫的时候做的!我问她怎么不做些新的,她答我宫里缩减用度,她这个皇后当然要以身作则,我瞧着真是揪心,这大节下的,皇上送过去的赏赐,还不够她打套首饰呢我听说皇上这次过节又赐了五千两银子给平王…兄弟之间都如此慷慨了,夫妇之间更该荣辱一体啊”

衡光听了这话,极不是滋味,只觉得安乐这话乍一听是为皇后邀赏,仔细一品却是夹七夹八,讽刺自己与元平的关系,又暗责自己对元嘉薄情

憋着一口气,衡光和蔼道:“皇后的赏赐并不薄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朕一次就送到坤宁宫六十颗大珍珠,一百斤黄金,宝石若干,皇后要打什么首饰打不出来若说去年过年离眼下有些时间了,那今年开春供应后宫的锦缎玉器都是先供皇后挑选…”

衡光饮了口茶,露了一副忧郁难解的模样,道:“姐姐,节俭是好事,但像皇后那样,不过是惺惺作态,矫造虚伪罢了,若以此邀赏,朕绝不会多添一丁点赏赐给她——她怎么不想想她的一条旧裙子拿出去够普通人家吃一年呢”

安乐无言以对,半晌忽然道:“元嘉过节真不能进宫么?”

衡光站起身,沉着脸,言简意赅道:“不能”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唤过如喜:“送公主出去”

安乐只不过提了个话头,就被衡光堵得死死的,心中极是不甘

她本对朝中各派争斗不关心,许多事情听了只当耳旁风,一心只牵挂自己的小家只是最近贺千秋在她面前点拨一番,安乐才察觉,衡光正不遗余力扶持平王成为朝中第一人,而元嘉却被排挤打压,进而想到驸马始终是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名位不显,更是气愤不过

德玄在时,安乐待元平一直还和气,但也止于和气了——在安乐看来,元平到底是外人

如今衡光对这个外人,比对妻子,同胞好上数倍不说,还为了这个“外人”,打压“内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安乐还听贺千秋说,魏家主母原来不过是平王府上的一个侍女,嫁到魏家不久就封了诰命,生了儿子之后更拔擢成一品诰命,衡光对平王的宠爱竟能惠及到这种小人物身上,却不肯恩泽自己真正的亲人

今日安乐不过是来探一探衡光的口风,立刻就碰了钉子,心中更是不爽然天子威严,安乐无法忤逆,只能悻悻而出

安乐刚出乾清宫,就正好撞上元平元平忙上前行礼,安乐正在气头上,也不出声,只冷冷看着元平,半晌才促声冷笑,扬长而去

元平见安乐如此形状,已经猜到大概入内见了衡光,问道:“你给长公主气受了?”

衡光苦笑:“她不反过来为难我我就感天谢地了,我哪里会主动招惹她?”说着便长叹一声,躺在榻上,道:“这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唉!”

元平坐在榻边,为他轻轻打着扇子,道:“长公主是来为元嘉求情的?你驳了?”

衡光只睁着眼睛,望着元平,点点头,道:“还不只呢贺千秋又不安分了,如今竟是想拉公主做帮手哼…大不了我将这些兄弟姐妹全舍了!”

元平心知贺氏与魏氏争斗激烈,不过都是为了储位,但衡光眼下并没有立储打算,只能尽力平衡两方如此想着,元平便道:“若不是太出格,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毕竟如今元嘉境遇不佳,虽然是咎由自取,但在外人看来,终究兄弟之间已失和睦若公主再遭贬斥,未免…”

衡光一坐而起,唤过如喜道:“你去,吩咐内库,将罗刹国沙皇的礼物均两份,一份送到驸马府上去,一份送贞王府”

又转面对元平道:“你放心,我把最好的那块宝石已经给你留着了”

元平发笑:“我放什么心?你就是全赏了他们我也没什么不好放心的啊”

衡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觉得心中刚才绷得紧紧的弦,已经松弛下来,轻声道:“你说的对让他们蹦达吧,再怎么蹦也蹦不住我的五指山…”

到了七月半,宫中已经布置妥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节日仿佛才真正开始,花园里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有各式彩灯漂浮;高大的戏台搭了起来,鱼龙蔓延正热热闹闹地上演

衡光在筵席上只吃了两杯酒,看戏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回到宫里元平和游我存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换上一套绛紫色纱袍,头上只套了普通样式镶玛瑙头冠,虽然衣饰都不是凡品,却无帝王家专用的纹样

站在镜前衡光满意道:“不错这般走在街上,不至太引人注目”

游我存忙道:“陛下素衣便服仍掩盖不住人君之气,还是小心为好民间异能之士甚多,有能识主者也未可知”

衡光知他是恭维,听了仍然受用,向元平笑道:“你听这人在罗刹呆了几个月回来是不是越发伶俐了?”

元平在一旁的盒子中拣了块中间雕空牡丹花纹的玉环,给衡光系在腰上,端详道:“行了我倒不怕有异能之士,就怕遇到熟人”

衡光笑他:“你当京城巴掌大呢”

一行人如此说笑着便出宫而去。

第22章

出了宫门,衡光等人仍乘轿,直到王府井大街才弃轿步行王府井大街上商铺茶楼酒肆极多,又赶上节日,多请名伶助兴,处处热闹非凡衡光兴致勃勃沿街而行,看见什么中意的玩意,只管叫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买了

如此走走看看,一行人最终进了一家叫洗芳斋的珠宝店京中平民多知道这家店是老字号,东西好,价钱也漂亮,却很少有人清楚这家店真正的店主是谁原来这家店原就是皇家产业,后来德玄送给景后,店里收入都做景后私房,如今这店便是衡光产业衡光今日也是突发奇想才到自己的店里看一看

衡光绕过屏风,一进得堂中,就发现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掌柜与伙计正窃窃私语

见得这一行人入内,掌柜连忙迎上前来,他不认识衡光,却认识如喜:“公公今日怎么得了空,来小弟这里可是宫里有什么吩咐?这几位贵客都是…”他看衡光在一行人如众星拱月般,直当是如喜领了哪位达官贵人来店里

如喜掌柜笑道:“老张你可得瞧仔细了,今天来的可不是客人,是东家”

掌柜一个激灵,忙就要下跪行礼,衡光忙道:“行了,这里人来人往的…”环视店堂又道:“我听如喜常说你这里生意不错,怎么今日过节,你这里却是一副萧条模样?难道平日交上来的钱都是作假的?”

掌柜一边将他们引上二楼雅间,一边道:“回陛下,店里的款项不敢作假,向内库每年都俱实缴纳,不敢拖欠毫厘只是今日实有特殊——店中逢有大交易,便会清场回避今日晚上正好有个大客,所以清场”

衡光笑道:“看来我来得正巧了天下难道还有比我更大的大客么”

众人忙附和恭维,唯元平微笑不语

在雅间坐定后,衡光看向如喜,如喜便从袖子中掏出一只锦盒,小心打开锦盒中铺着一层黑绒布,里面静静卧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黄色宝石,烛光之下,宝石更显得通透璀璨这正是罗刹国送给衡光的礼物

掌柜张大嘴巴,半晌才抚掌道:“金宝石已是难得一见,更别说这么大一块了!果然衬陛下身份”

衡光哈哈一笑,指向元平:“你说错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是他的”

掌柜大吃一惊,从刚才入店来,他只觉得此人最是沉默,还以为不过一介随从,不由注视元平元平只朝他腼腆一笑

衡光将宝石往掌柜面前推了推,道:“我听如喜说,你与店里的一位杨老师傅最懂宝石的打磨切割,跟宫里工匠不相上下宫里的手艺我瞧惯了,没新意,所以来这里试试若果真好,以后让宫里的工匠来跟你们学学”

掌柜受宠若惊,连连答应,又问衡光想用在什么上面,切成什么形状

衡光看向元平,元平想了想,道:“割圆的吧…好镶嵌在大件上”

正说着,下面的伙计就来禀告说今晚已经约好的大客已经到了

掌柜忙向衡光道:“小人这就去把这人给推辞了,请他改日再来”

衡光制止道:“为商之道不就讲究一个诚字么既然能做你这里的大客,身份背景当摸得很清楚了,还怕他威胁到朕的安全?不怕你笑话,就这会儿你这店周围有多少大内侍卫恐怕你都想不到——你真当朕只带这么两三个人就出来么去,别怠慢了客人”

掌柜忙吩咐人将大客带到隔壁雅间,只让大伙计陪着,自己仍在衡光这边

过了片刻大伙计却来与掌柜耳语几句掌柜忙道:“不成”

衡光问道:“怎么了?”

掌柜忙禀道:“是隔壁的客人听说小人在这边陪着…便斗胆要求看一看陛下带来的宝物”

衡光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你去把这东西捧过去让他看一看,叫他开开眼界也好嘛”衡光如何不知道隔壁是有斗富之意,也是逞一时豪气

掌柜这才小心捧了宝石过去

也没听到隔壁什么动静衡光只悠闲饮茶,元平走到窗边,俯瞰街景游我存心不在焉地看着室内布置的几尊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