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好的一对璧人,想必又是一段佳话。

这座城市也许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这样或者那样的故事。而属于吴玦的故事,不过只是漫漫长河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已经结束,或者还未开始。

吴玦多少觉得目前的生活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但是她没想到,即使是在这个小酒吧,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与林佳河遇到。

或者说,林佳河竟然会屈尊光临这种露天酒吧。

而这一次,离上一次见面,又已经是三个月。

春已暖,花未开。

林佳河坐在滨江小栈的角落。从他进来了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视线一丝半毫都没有落在吴玦身上。

但是吴玦知道,他会来这里,一定是因为她。

敌不动我不动一向是吴玦为人处世的策略。于是她便一如既往地穿梭在座位之中,仿佛林佳河没有出现一样。

可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太强大,饶是冷静如吴玦,也多少觉得如芒在背,非常不自在,一个小时下来,他拿错了几次酒,算错了几次账,给客人赔了好几次不是。

她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无论她如何放开忘却,但倘若林佳河在这件事上不放手,那么,她绝对不可能开始新生活,过上所希望的平静日子。

在卖完这晚的第十箱酒后,她终于还是来到了林佳河的位子前。

很奇怪,露天酒吧虽然算不上嘈杂,可也绝非宁静之地,但不知为什么,林佳河却仿佛赋予了他周围一片诡异的宁静。

她没有说话,林佳河已经对她露出一个异常嘲讽的笑,淡淡开口:“我在想,你今晚会不会走过来?”

“林总,让我找不到工作的目的你已经达到,如果你还想要我怎样,不如干脆点。想必,你也不愿意继续和我这种人有什么牵扯不清。”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去韦宏?反而窝在这里做个啤酒小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您费心。我只希望平平静静地生活,也绝不会再做任何对林正和您不利的事,希望林总不要再为难我。”

他冷哼了声:“平平静静地生活?在你耍弄了别人之后,你还想要平静的生活?吴玦,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给我的羞辱,我会一并还给你和周醒。”

“羞辱?”吴玦愕然,“这个词是不是太严重了点?”

林佳河自下而上冷冷看向她:“吴玦,当你将我的感情践踏于脚底时,就是你给我的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吴玦忽然打了个寒战,她一直以来想的太简单,简单到忽略了那个时候,林佳河是对她说过爱字的。她也从未想过要利用他的感情,但实际上,她自己都不能否认,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对她的爱意,她根本就不会放任自己的心魔,一步一步走下去。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即使林佳河对她的感情再稀薄,她也确实是践踏了他这份稀薄的感情。对于这样一个居于上位的男人,恐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觉得耻辱。

这个认知,让吴玦软化了下来:“佳河,我一直以为你对我不过是男女间的各取所需。所以当我知道你对我……”

她还未说下去,林佳河已经阴沉着脸打断她的话:“吴玦,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真的爱你?你只不过是我空虚时打发寂寞的床伴。我不放过你,是因为我不容忍别人欺骗我。”

她多希望他说的是实话,但她记得他曾经对她温柔的点滴,即使不多,但也饱含了某种情意。

而他此时的神情和语气,又是在太像一个恼羞成怒的孩子。

“那么,你怎样才能让这件事情结束,才能放过我。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她真的想结束这一切,平静自在地生活。

“不会结束,永远都不会结束。”他倏地站起来,阴鸷地看着她,“吴玦,我不会放过你,还有周醒,我都不会放过。”

吴玦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眼中恨意太让她熟悉,就像从前她自己一样,是一种带着毁灭性的恨意,疯狂而偏执。

吴玦忽然就有点害怕了。

自从滨江小栈的不愉快谈话后。吴玦心中就一直隐隐不安。每日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惶恐一直到她看到晚报上的一则新闻“韦宏副总涉嫌商业行贿,被警方带走调查”。

外界所传的关周醒做事手法,吴玦也有所耳闻,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急功近利。她认识的沈忆北绝非这样的人,只是想要在那样的家庭中立足,恐怕不想急功近利都难。

可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吴玦不想多想都难。打电话过去,周醒的手机果然关机。

周家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自然得不到消息。拜托苏末帮忙打听,但是江城媒体对此也知之不多,想必韦宏和周家已经将消息封锁。

第39章周家

果然,不出两天,吴玦就从苏末那儿得到消息,周醒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吴玦跟着媒体赶到警局门口时,周醒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各路记者蜂拥而上,吴玦跟着苏末往前冲,还没冲到周忆南面前,就被彪悍的记者挤散。不过,她倒是看到了周忆南。距离她上一次见他,不过两三个星期,虽然眼前的人还是有着温润如玉的气息,可那面上的狼狈眼里的憔悴,让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样。

吴玦心里微微发酸。

本来准备躬身钻入接他的车子的周醒,在转身间,看到了有些发愣的吴玦,快速绕过人群,将她护着拉进了自己的车内,顺便将那些咔嚓咔嚓的相机声音隔离在外。

“你怎么来了?”周醒一边问她,一面示意前面的司机开车。

“忆北哥,你没事吧?”吴玦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他闭目靠重重靠在椅背上,“我只是接受调查,又不是去坐牢。”

“这次的事……”吴玦皱皱眉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老爷子还在位,我那几个兄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肯定是有人背后做了手脚。”

原来他已经知道。

周醒说完,缓缓睁开眼,看到吴玦晦暗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这不关你的事,即使没有你,对我来说,于公于私,我和林佳河的这场仗总归要打的。只可惜,我在韦宏,处处受钳制,现在做不了什么大动作。现在那几个表兄弟和他联手的话,只怕我往后的日子更难,能不能在韦宏站稳脚跟还是个问题。”

吴玦看着周醒,从前的他,何时会是这种神情。他一直是明朗豁达的人,总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心态,即使再最为难的时候,也从未露出这种忧虑无奈。

“那商业行贿,是不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周醒无奈地笑笑:“在商场,哪个私底下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交易,就看谁擦边球打得漂亮。这件事确实不是子虚乌有,不过绝对不是什么大事,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我想林佳河这样做,不过是想给我点警示,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忆北哥,你以后的路会不会很难走?”

“难走也要走。”周醒忽然坐正身体,一扫神情的晦暗,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怕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好好吃一顿,扫扫晦气。”

吴玦看着忽然神采飞扬的他,心中担忧也去了大半:“对对对,什么事先吃饱了再说。”

两个人到了维多利亚,这里算是周醒的根据地,吴玦跟着他来过几次。只是她想不通,在这里也能遇到林佳河,不知道算不算孽缘,还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和李明远相亲,这一次是和周醒。

林佳河不是喜欢去那个可以俯瞰江城的江天一色么?怎么,他也转移了阵地?

吃到一半的吴玦,看到隔着几个座位坐着的林佳河,脑子就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

周醒大致是这几天真的受了点苦,埋头吃得很欢,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斯文气。直到许久发觉对面没了声响,他才抬头,却见吴玦眼神有些迷惘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他稍稍扭头,在见到那个林佳河的背影时,脸色瞬间降了下来。

“真是影响胃口。”他撇撇嘴悻悻放下刀叉。

而那边,林佳河对面的女人,也瞥到了他们这一桌,妖娆眉眼稍稍跳动,附身向前,向对面的人低语了几句。

餐厅的光线较暗,吴玦这才注意到与林佳河同桌的人,是非常美丽的女人,在灯光流泻下,眼角眉梢都是韵味。不过她知道,这个女人和林佳河绝对没有暧昧的关系,因为她就是程予正口中的那位“挺高”。

片刻,林佳河已经转过身,正对上吴玦的视线。而他对面的美人,则先行起身,走了过来,轻轻拍在周醒的肩上:“周醒,是不是该介绍一下?”

说着,她俏皮而暧昧地朝吴玦眨眨眼睛。

周醒转头,愣了一下,显然,刚刚他没有注意到她。

“微澜,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们一样,来这里吃饭。”说罢,叶微澜转头朝走过来的林佳河示意,“林佳河,我学长,你应该认识的。”

周醒蹙眉,淡淡点头,人却没有转头。

叶微澜虽然人不在商场,不过到底懂得察言观色,也对韦宏林正之争有所耳闻,瞬间便意识到气氛的微妙,也就不再去管身后的林佳河,只是继续问周醒,“你还没介绍呢,这位美女是谁?”

“吴玦,我的朋友。”说完,周醒又对吴玦道,“这是叶微澜,你们应该见过的。”

他语音刚落下,站着的叶微澜似是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外公生日那次,和程予正一起的是你,对不对?”

吴玦笑笑,点头,不知该不该赞叹美女的好记性。其实,这样近看,她才觉得叶微澜给自己的感觉不仅是美,是真的气质斐然。

“原来你是周醒的朋友。”叶微澜打断她的思维,而林佳河也已经走了过来。

叶微澜脸色微变,转身轻轻拉了下林佳河:“忽然想起有点事情要赶回家,佳河,你赶紧送我回去吧。”

林佳河俊美微挑:“我还没跟周总和林小姐打招呼呢。要不,微澜你先去车里等我,应该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片刻吧?”

叶微澜讪讪笑了笑:“不急。既然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我先去车里了,你们慢慢聊。”说罢,很识时务地先行离开了。

她还记得那天生日,吴玦和林佳河不动声色的互动,大概又是一段绕不清的关系。

林佳河噙着淡笑,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眼睛鄙夷地看了看桌面的风卷残云:“看来,这几天周总过得不是很好。”

周醒本来阴郁的脸也随着绽放了个笑容,抬眼道:“林总就这点本事,怂恿我的那几个表兄弟在背后捅我?”

“那是因为你还不配我亲自动手。”林佳河低笑着道,而后又俯身转向吴玦,抿嘴像是思考了一下,“对了,吴小姐,你说我应该送你点什么礼物呢?”

“你想做什么?”还未等他靠近,周醒已经一掌推开他。桌上的器皿因为他的大动作而发出哐当的声音,惊动了餐厅内的其他人。

林佳河稍稍晃了下身体,便站住。而周醒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大力站起来,面色冷沉地道:“你要做什么直接冲我来。你要敢动吴玦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罢,他竟然一把揪住林佳河的衣服,像是要挥拳过去一般。

吴玦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拉住他:“别冲动,我们走。”

周醒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拿开,神色阴鸷,语气却轻了下来:“林佳河,我再说一次,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冲我来,如果你敢伤害吴玦,我周醒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出乎意料的,林佳河竟然没有回击,只是神色冷漠,眯眼看着两人。一直看到两人相携着离开,他才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你帮我再仔细查查吴玦和周醒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佳河,你到底要做什么?”忧心忡忡的程予正,一踏进林佳河的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质问。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林佳河,看着手中的资料,漫不经心地抬头,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什么怎么样?”

程予正皱皱眉,重重在椅子上坐下:“我是说吴玦。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佳河,这样有意思吗?”

“程予正。”林佳河啪地一声将手中文件扔在桌上,“那我问你,你帮这那个女人骗我,你觉得有意思吗?”

程予正有些哑然,片刻才道:“我就是知道会有现在这种局面,才不想让你知道。吴玦不是个坏女人,我不愿意看到你伤害到她。”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到她伤害我。”

“你何必说气话。你明知道,我一知道她的目的,就让她离开你了。而且她也并没有伤害到你伤害到林正。”顿了顿,他又有些犹豫地继续问,“除非……佳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

“闭嘴。”林佳河恼怒地喝断他,“一个骗子也配我爱?程予正,你给我记住,我不爱吴玦,但是我不能容忍一个睡在我身边的女人骗我。她是为了周醒是吗,那我就让这两个人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程予正看着对面极力否认,几欲狰狞的人,忽然脊背发寒,那根本就是一种孩子气的恼羞成怒。

他的猜想是真的。林佳河爱吴玦,很爱,爱之深,才恨之切。

“佳河,你冷静冷静,我查过了,吴玦和周醒并不是那种关系。周醒曾经叫沈忆北,是周家老爷子的外孙,前两年才回到周家改了现在这个名。吴玦和他是大学校友,关系确实非常好,但是并不是男女间的那种暧昧。而是因为他是吴玦当时男朋友的堂兄。后来,吴玦的男友出车祸去世,吴玦状态很差,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是周醒从国外回来照顾的她。你知道的,周醒回周家不到三年,在周家的地位很微妙。我想吴玦来林正,应该是想帮他打败林正,作为报答。”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呢?”林佳河冷哼一声,“程予正,难道你还没有弄清楚,她和周醒是什么关系,我并不在乎,因为这都不能改变这个女人欺骗我背叛我的事实。”

“佳河。如果你和周醒在商场上光明正大的斗,我很支持你。但是你在背后做这些阴暗的动作,我不会帮你。”

林佳河淡淡睨他一眼:“程予正,我不是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们都能用这种手段,我又何必光明正大,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怎样对付他们,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帮我。”

程予正眼里涌出一丝痛心疾首的神情,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佳河,你会后悔的。”

程予正离开后,林佳河又才打开桌上资料夹,里面是私家侦探调查到的吴玦和周醒的资料。正如程予正所说的,吴玦和周醒并非情人关系。

那么,她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还是说,恩情的天平早已经偏向了另一种感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作想,但是寥寥几次所见到的两人一起,那种默契与相护,让他觉得非常刺眼。

文件夹中有一份最新的周刊,周刊封面是一幅巨大的彩色照片。刚刚从警局出来的周醒,在记者的包围下,小心翼翼护着吴玦钻进一辆黑色的车内。照片上有一行醒目的标题——韦宏接班人周醒神秘女友浮出水面。

林佳河厌恶地将周刊封面撕下,揉成一团重重扔进了垃圾桶。

商业行贿的风波刚刚过,周醒回到韦宏,还未将手中焦头烂额的工作处理好。更大的风波便接憧而来。

周家老爷子突然病倒,进了急救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家自是不能再将韦宏推向风口浪尖,周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对外完全封锁。

吴玦半夜接到周醒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手术室外垂头抱膝的男人。

吴玦心中微酸,里面的人到底和他血脉相连。

她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倒是周忆南慢慢抬起头,眼神微微迷茫地开口:“吴玦,你来了。”

吴玦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其实我和他关系真的不算亲近。这两年多来,我和他说过的话都能数得过来。即使回周家是我妈的遗愿,我最初也没有遵从,而是选择出国。直到回国后,他找到我,问我,‘你妈妈呢?她已经两年多没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告诉他我妈已经过世两年了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头子竟然失声痛哭。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人是我的亲人,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所以我跟他回了周家。可是,现在连这最后一个亲人都要离开我的。吴玦,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宿命?注定身边的人都要离开我。注定我要一生孤独。”

“忆北哥。你还有我。”

周醒有些怔然,良久才幽幽叹道:“是啊,幸好还有你。或许,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可怜人相依为命了。”

这时,手术室的灯亮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周醒还有些恍惚,吴玦已经上前一步,抓住医生的手:“陆医生,里面的人怎样?”

摘掉口罩的医生,面色严峻地开口:“因为是宿疾,而且病人年纪很大,虽说这次手术能够保证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难不保随时发生危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顿了顿,他又有些疑惑地问,“吴小姐,怎么是你?”

吴玦指了指身后站起来,已经恢复了少许的周醒:“我是他的朋友。”

陆医生像是了然地点点头,对周醒道:“周先生,病人先推去加护病房,等老爷子醒来,切记不要刺激他。”

吴玦陪着周醒在医院待到了早上。或许是心力交瘁,周醒脸色非常不好,吴玦让他去休息,由她来守着,他不同意。她只好陪她一直坐在病房内。

人生其实真的很无常。

病床上的老人,在商场上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一辈子,但到头来还是如风中落叶般孤独羸弱。

她听周醒说起过周家的一些事情,这位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固执专断。当初周醒妈妈,也就是老爷子的小女儿,因为和一名穷酸教师相恋,遭到老爷子的激烈反对,棒打鸳鸯不成,便派人打伤了穷教师的腿,还将自己的女儿锁了起来。

哪知,那位看似柔弱的千金小姐,完全遗传了老爷子的固执倔强,最后竟然和穷教师私奔,离开江城去了北方某个都市,直到过了几年,孩子几岁的时候,她才又和老爷子联系。只是老爷子仍旧固执,说什么都不认可那位穷女婿,而女儿虽然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也从未低头妥协,只是每年会在老爷子生日的时候报个平安。

但是,没有人知道,老爷子膝下三子一女,真心疼爱的却只有这个女儿,所以才会在知道女儿去世后,放声痛哭。老爷子的三个儿子,标准的纨绔子弟,儿子的儿女也都秉承了父亲的恶习,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和儿子孙子的关系非常差。

而这种差,吴玦到早上算是真的见识了。

周家一行人刚刚进来时,周老爷子便悠悠转醒。

“爸,您这不要紧吧?您可别吓我们。你要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说话的人,吴玦不认识,但凭她说话的语气,可以猜到大致是老爷子的某位儿媳妇。

周老爷子虽然虚弱,但是说出的话有着令人震慑的威严,他冷哼了一声,朝三个儿子扫了眼:“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瓜分遗产。”

“哎呀,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周家家大业大,我们还不是怕某些狼子野心的人一口吞了韦宏。是不是,大哥?”

被叫做大哥的中年男人讪讪笑了两声,不着痕迹地睨了眼坐在一旁的周忆南:“是啊。老爷子,我们三兄弟是可您亲儿子,我们的孩子才是您名正言顺的亲孙子。眼看着您要把韦宏交给一个本来不就姓周的人手里,我们当然担心了。”

“滚,滚,你们给我滚。”老爷子脸色白成一片,气喘吁吁地指着几个人,“你们不气死我不甘心是吗?周醒是我女儿你们亲妹妹的孩子,你们妹妹和周醒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们还说这种话,你们还是不是人!”

几个人被骂得一鼻子灰,也不敢反驳,只低声嘟囔:“还不是那个丫头自找的。”

“滚——”老爷子听了这话,喘得更厉害,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周醒赶紧拍着他的胸口:“外公,您别激动。”

吴玦实在看不过去,站起身对几人道:“医生交待过,周老爷子不能受刺激,还请几位先离开。”

珠光宝气的妇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哪里冒出来?周家的事也敢管?”

“对不起,我只是为病人着想,还请几位先离开。待会儿惊动医生叫保安,传出去就不好看了。”

女人还想说话,但是身后的人已经看到周醒看过来的戾气眼神,便趾高气昂地道:“走就走,反正我们还会再来。”

说罢,几个人终于鱼贯着离开。

第40章变故

病房终于再次清静。喘过气的周老爷子,闭着眼睛,翕张着干涸的唇道:“周醒,你打电话给安律师和陈秘书,让他们通知你的三个舅舅,我明天在这里公布遗嘱。”

周醒知道老爷子是刚刚被气到,忙安抚道:“外公,你现在别想这些。医生说你只要休养,会好的。”

“好?怎么个好法?周醒,我已经快八十岁了,谁都不能保证我明天是不是就没气了。你也是时候挑起韦宏的担子了。”

“外公……”

“你别说了,先和这位小姐先回去休息吧,让看护来照顾我就行。对了,明天让这位小姐也一起来,就当多一个见证。”

走出病房,周醒瘫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目低声道:“人还活着,为什么要宣布遗嘱?难道他非要再给人添堵才行么?”

“忆北哥,你别多想。”吴玦握住他的手臂,“老爷子他现在宣布遗嘱,一定是有他的想法的。你想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免掉你那些舅舅们以后在遗嘱上做文章。虽然大家都知道,韦宏总裁一职,老爷子是认定要你坐的,可一旦遗嘱发生问题,你这个位子能坐得稳吗?老爷子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周

醒目光迷惘地看着走廊尽头,良久才幽幽开口:“回到周家后,我真的很累。”

第二天,吴玦同周醒早早赶到医院。律师和韦宏董事秘书已经在病房同半躺在床榻上的老爷子对着文件小声商讨着。更为惊奇的是,周家三兄弟和家眷也已经赶到了病房,偌大的病房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

吴玦心中不免冷笑,果真是钻进利益的一大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如此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