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大家似乎也不敢吵闹,只静静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

片刻之后,陆医生拿着一个病历夹走了进来。他淡淡扫了眼病房,打开病历夹开口:“应周老爷子的要求,在律师公布遗嘱之前,我先出示一张检测证明,证明老爷子现在的思维和判断力不受病情影响,在思想上具有完全行为能力。”

吴玦暗叹,周老爷子果然办事周全,连一点空子的机会都不留给周家的这些人。

医生说完,拿出那张单子交给律师,而后对众人稍稍示意,便离开了。

律师将单子收好,打开手中册子,有条不紊地开口:“大家已经听到医生的证明,也就是意味着即将宣布的遗嘱,所具有的法律效力不容置疑。”

说完,他看了眼床上的老爷子。老爷子朝他点点头,轻声道:“宣布吧。”

“本人名下所有财产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动产和不动产,包括个人名下二十处房产和三部车,将按价值评估平均分给我的三个儿子。”

律师念完第一条,稍稍顿了下,而坐着的三大家明显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第二部分为个人户头中的现金存款和各类证券及保险。在我过世后,也全部平均分给我的三个儿子。”

这一条念完,有人仍旧喜形于色,但稍微清明的人则出现了紧张神色。

“第三部分为我在韦宏所占的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将全部过渡给我的外孙周醒。”

律师话音还未落下,所有的人都炸开了锅,刚刚得意的,全部转为了震惊。

“爸,您怎么能这样?”

“爷爷,这太不公平了。”

律师清了清嗓子,打断此起彼伏的抗议声:“请各位安静,等我把余下的内容念完。”

蠢蠢欲动的众人,不情不愿地收声。

律师接着念道:“因为周醒经营能力突出。我在韦宏董事长和总裁的职位,也一并由柏子恒接任,此条即日生效。”

念完,律师转向老爷子:“周老先生,你有问题吗?”

老爷子朝一众几近义愤填膺的人扫了眼,才开口:“韦宏股份全部给周醒,是因为不想让他一个人苦苦经营,来供你们奢侈挥霍,他没有这个义务。安律师,再加一条,如果有谁对遗嘱不满,要求更改遗嘱,将收回其拥有的继承权。”

本来蠢蠢欲动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全部苍白着脸噤了声。

打蛇打七寸,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虽然不愿意,各人还是在属于自己的那份文件上签好名,然后不满地离开了。

吴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不免感叹,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她相信以周老爷子的实力,那些分给三个儿子的遗产,以及他们手中本来就拥有的少量韦宏股份,足够让他们三家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等到病房又只剩下三人,周老爷子才握着周醒的手叹道:“周醒,虽然你们没有任何感情。但他们总该是你的舅舅和兄弟姐妹,如果以后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韦宏的事,还请你不要赶尽杀绝,好歹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有口饭吃。”他停了停又接着说,“我这一辈子其实非常失败,整日忙于事业,忽略了孩子的成长,以为只要给他们优渥的物质生活就可以了。所以到头来,一个两个都成了这样子。唯一好的就是你妈妈,却被我逼走了。可有时候想想也是有些万幸的,要是你不是在外面长大,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好。”

“外公……”周醒嚅嗫着唇,眼里已经有些湿润。

“说起来,我近来老是梦见你妈妈。梦到她小时候,每次一回家,就抱着我的脖子撒娇。我现在真是有些怕,怕到地底下不知道怎么跟你奶奶交代,她去了没几年我就把她最疼的女儿弄丢了,她肯定得怨死我啊。不过想想也好,等到了那个世界,我就可以去找你妈妈了,到时候我再不会像从前一样犯倔,跟她较劲,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只要她开心快乐在我身边就好。”

“外公,你不要再说了。”周醒的声音终于哽咽。

“周醒,这位吴小姐是你的朋友吧。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些准的。这位吴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们要是有心,就一起好好过。从前我还想着门当户对,给你介绍过许多名门小姐,可我看你也不上心。我现在才知道,感情的事真的不是讲门当户对的。以前你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我总想着你妈妈吃了苦一定会后悔的,但是每次看到别人传给我的照片,你妈妈她就算是在大冬天里,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和小贩还半天的价,脸上也是满足的。即使吃了那么多苦,她都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想,那都是因为爱吧。”

“忆北,忆北,你妈妈是不是这样叫你的。外公想睡了,你去韦宏吧,好好替外公经营,外公这一辈的心血,以后就指靠你一个人了。”

周醒还想说什么,吴玦轻轻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他可能真的累了。”

此后,周老爷子开始进入时睡时醒的状态。周家的人,眼见遗嘱尘埃落定,心中有怨气,根本就不再踏入医院半步。只有周醒每天陪他一会。

但是他新职上任,韦宏的事也一大堆,并不能长久待在医院,陪护的事,就落在了吴玦身上。

老爷子不清醒的时候,总是会抓住她的手,含含糊糊,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囡囡,囡囡,爸爸好想你。”

吴玦看着形容枯槁的耄耋老人,心中不免感叹,人生在世,难买后悔。她想,如果当初她真的将林佳河伤到体无完肤,那么,很多年后,她是不是也会像这个老人一样,在后悔中度过。

还好,还好,她没有犯下令她后悔的错误。

周老爷子是半个月后去世的,去世的时候非常平静,就像是沉睡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吴玦想,他一定是见到了她的囡囡。

葬礼非常盛大,由周醒一手操办,吴玦也帮着处理一些宾客的事宜。

城中名流悉数到场,自然免不了林正的代表林佳河。

周醒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他的不怀好意,但是吴玦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挑衅的笑意。

等到葬礼结束,吴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住处时,却在小区入口的街边看到林佳河靠在车上,显然是在等她。

“林总。”吴玦走近他,“无论你现在想做什么,但请看在周老爷子刚过世的面子上,先不要去为难周醒。直接针对我就好了。”

“哦?”他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我以为你的忆北哥和周老爷子感情寡淡呢,没想到底是血浓于水。不过,老爷子也真是为周醒考虑得周全,竟然将手中全部股份给了他。看来他现在在韦宏的位子是坐正了。”

“林佳河,我很累,真的没有心思和你斗智斗勇。你要和周醒斗,就用林正和韦宏斗。你对我的怨,不如就在这儿扇我几耳光解决,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相干,行吗?”

“累?”林佳河眯眼看着灯光下吴玦眼周的青色,点头道,“也对,周老爷子病重是你陪护的,葬礼也是你忙里忙外,是应该挺累的。”

吴玦重重点头,还未开口,林佳河又继续道:“做这么多?看来你和周醒的关系,并不只是他那位已经不在世的弟弟的女友那么简单?对了,叫沈童,是吗?”

本来有些恍惚的吴玦忽然清醒,像是被一桶冰水泼下来一般,连带目光都立刻冷若寒冰:“我不知道你查到什么,但是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希望沈童的名字从你口中出现第二次。”

她不再与他计较沈童因他而死的事,是因为她不想以爱之名去伤害任何人。但是她绝对不愿意沈童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嘴里。

这是她的底线。

“怎么?恼羞成怒?”林佳河眼中也突地涌上重重的戾气,“是认为我这个跟你睡过一张床的男人亵渎了你纯洁的初恋?还是说怕你的那位初恋在地下知道你和他的哥哥暧昧不清?”

吴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林佳河,我再说一遍,我和周醒没有任何暧昧的关系。我和他对彼此都没有哪怕一丝半毫的男女之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而你——如果以后再对我说到沈童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

听了她的话,林佳河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中一紧,良久,才终于又道:“好,我相信你和周醒没有暧昧。我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迁怒他,但是林正和韦宏的斗争,绝对免不了。我相信,周醒也是这样想的。”

吴玦愣了愣,显然有些意外,这段时间以来,林佳河对周醒步步紧逼,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她而迁怒他,或者说,他一直以为她和周醒是“狼狈为奸”。可现下,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退了一步。

她想了想:“那你将如何处置我?”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靠得更近:“既然你招惹我,对我犯的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当然会用只适合你一个人的方法来惩罚你。男人之间的战争,和男女之间的战争,怎么能一样呢?”

熟悉的气息让吴玦微蹙眉,本以为早就心如止水,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她有些紊乱。

林佳河果然是让飞蛾扑火的光源。

她不着痕迹地稳住心神,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林佳河却一把拉住她,似笑非笑道:“你刚刚说不放过我?我想知道怎么个不放过法?”

吴玦歪头看向他,很认真地回:“林佳河,如你所知,我并不是一个很温善的女人。因为我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所以我接受你的恶意。但是我有我的底线,如果你碰到我的底线,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还击。”

林佳河慢慢放开手,眼神竟然有着意味不明的挣扎。

第41章订婚

周醒走马上任一个月,一切走上正轨。他听进了老爷子的话,虽然那几个名义上的舅舅和兄弟能力不济,却还是让他们保留了在韦宏的职位。

只是,他仁,他们却无义。三家人竟然将手中的股份全部卖掉。虽然每家人的股份不多,但加起来也将近百分之二十。

对于他们的交易,周醒全然不知。得到消息后心中无比寒凉。老爷子一手建立的韦宏,竟然被他的儿孙们这么轻易割舍。

他很生气,跑去找到那些人质问。哪晓,只换来几人的嗤之以鼻:“反正韦宏现在是你姓沈的,又不是我们姓周的,我们干嘛将那点股份死拽着,谁知道你能不能经营好,每年给我们分到足够的红所以呢,还不如趁有买家高额收购,赶紧卖了。”

周醒这才明白,这些人原来是被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诱惑。周家这些人向来鼠目寸光,只看得见眼前方寸之间的利益,他又能怎样?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竟然是把股份卖给了林正,韦宏多年的竞争对手。

不肖子孙,原来就是如此。

新一期的股东大会,林佳河以韦宏第二大股东出席,脸上俱是倨傲之色。

隔日的报纸,头条纷纷是:林正成功入驻韦宏,冤家变一家,指日可待。

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周醒几乎不知道怎么继续走下去。

和林正的战役还没真正开始,韦宏就已经被蚕食。

沈童,外公,他好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或许,他从来就不适合商场的这种尔虞我诈。他擅长的永远只是电脑里的那些程序和数据。

“吴玦,吴玦。”他很少喝酒,醉倒在沙发上,抓住吴玦的手,“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不过周醒到底是周醒。即使疲于奔命,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认输。他回周家不到三年,在城中的交际圈,自然不算太广。所以,到了韦宏成立的纪念日,虽然不热衷,他还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因为这是积累人脉最直接的途径。

他是有天赋的人,加之生来的好脾气,在人群中周旋,或是虚与委蛇,都做得不错。吴玦看到酒会中他的身影,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其实一直是很为周醒担心的。从前在学校,他性格确实很好,又热心,人缘很是不错,但也有理工科学生的惯有的木讷,并不是圆滑世故的人,他更擅长的是他的专业计算机。谁料到,这样的他,最后竟然会进入商场。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酒会人满为患,几乎没有吴玦认识的身影。她有些聊赖,却被周醒一直拉着,逢人就介绍,这是吴玦,却没有任何身份,引来了很多猜测眼光。

酒会有很多媒体,时而会有卡擦的声音。吴玦知道,自己大概会再次成为报纸头条。

偶尔,她会下意识的搜寻。不知是人多,还是真的没有出席,她竟然没有看到林佳河的影子。

酒会正酣时,周醒拉着吴玦走上台前。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讷讷地看他站在麦克风前面,一字一句地开口:“感谢各位来参加韦宏成立五十年的纪念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希望将我个人的好消息与大家一起分享。我宣布,今天我将和我未来的伴侣吴玦小姐订婚,请大家做一个见证。”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相机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后便是如雷的掌声。

吴玦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周醒拉过她,想要以吻来为众人确认刚刚的那个消息。

只是,不知为何,在凑近那张呆若木鸡的脸时,他的唇还是堪堪擦过,只落在了他的额头。

他和她一样,不是爱情,如何都不能伪装。

酒会结束。周醒让司机送她回家。

两人比肩坐在车后,半响都没有发言。气氛总该还是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周醒先开了口:“刚刚是不是太突然,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吴玦忙不迭摇手,“我只是没想到你说的相依为命是以这种方式。”

“其实我考虑很久,这种方式才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他顿了顿,“我和你都是伤心人,在可以预见的岁月里,我不认为我们会有力气开启一顿新感情。吴玦,我真的很累,不可能再有力气去经营一段新的感情和婚姻,而且据说所有的爱情最后都会变成亲情。既然我们相互需要,也已经像亲人,何不就这样将就着过下去。至少,我们以后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他说得何尝没有道理,吴玦又何尝不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动心。既然再寻觅到真爱的机会微乎其微,何不就这样和自己能够相互依靠的人共度余生。

只是,他就这样将两个人判处死刑,会不会真的太悲观?她认识的周醒从来就不是悲观的人。

“忆北哥,你让我再想想。”

“嗯。”周醒点头,“早点休息,最近我的事让你受了不少累。”

吴玦慢慢走在昏暗的楼道,脑子里全都是周醒的话。她的余生真的就要这样盖棺定论了吗?

走到门口,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门,只是前脚还未踏进去,身后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挤了进去。

她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是遇到了什么歹徒,刚要呼叫,嘴唇却被人从后面捂住。

门在后面被啪地一声关上。这时的吴玦反而镇静了下来,因为身后人带着浓烈酒味的气息令她太熟悉。

她停止挣扎,声音从他的指缝中泻出来:“林佳河,你要干什么?”

林佳河放开她,打开灯,好整以暇地靠门站好。

吴玦重重喘息了几下,抬头,却看到他因为酒意而满脸通红,甚至就连那双平日清冷深沉的双眼,都似乎因为血气上涌而散发着炽烈火焰。

他在愤怒,并且不是一般的愤怒,因为吴玦感觉到那眼神里透露的讯息,绝对是欲将自己撕裂毁灭。

她的身体涌上一阵寒意:“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佳河噙着冷笑直直瞪着他,而后忽然直起身,伸手扼住她的脖子:“吴玦,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和周醒一点暧昧都没有吗?不是说彼此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那为什么会和他订婚,为什么会让他一直牵着你的手,为什么让他吻你?”

原来他一直都在。

吴玦被他扼得不能呼吸,双手拉住他的手,却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力量。她皱着脸,艰难开口:“林佳河,你放开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妒夫,这不适合你!”

“对,我就是嫉妒。”林佳河忽然用力,将她压在身后几步的沙发上,声音像是从喉间一字一句挤出来,“吴玦,你他妈的别欺人太甚,是你招惹的我,不想玩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然后还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秀恩爱。告诉你,我林佳河的世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是受过严苛教育的人,即使并不是好脾气的人,她也从未听过他在任何时候爆粗口,更未见过他如此失控。吴玦想,他这一刻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就在她气若游丝,意识涣散的时候,林佳河终于放开了扼住她脖子的手。吴玦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整个人才缓过劲来。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解皮带的声音,然后就感觉身下一凉,她的裤子被猛得拉下。男人勃发的*已经贴在她突然□□的肌肤上。

吴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无比恐慌地挣扎,手脚并用。但是男人的力量太强大,尤其是酒后的蛮力,更加慑人。

好不容易从他身下挣出来,转身向后爬了几步,哪知,人还未从沙发站起来,林佳河又已经像一团黑影一样自上覆盖,然后紧紧固住她的腰,从后面迅猛而直接地闯入。

带着酒意和怒意的*,与禽,兽没有两样。

因为恐慌,她的身体无法打开,也起不了任何反应。

疼。那种疼自身下迅速涌上心脏,让她所有言语失声在喉间。

林佳河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他唯一所想的就是让身下的女人痛,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还有长久积聚的*,都要在这个女人身上一并释放。

噬心蚀骨的折磨仿佛没有尽头,痛意渐渐麻木,视线渐渐模糊,晃动的灯光,终于在吴玦眼前变得漆黑。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光线从窗户透进来。

吴玦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林佳河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她浑身疼痛无力,昨晚的经历简直就像一场噩梦。好在,她可以只当做是噩梦。

“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两清了?”她说。

林佳河慢慢转过头,她这才看到,他的脸色极差,眼里尽是血丝,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胡根。大致是一夜未眠。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冷笑,看了她半响,才开口:“不错,确实可以两清了。”

说着,他拿过床头的相框:“这就是你那位过世的男友吧?不知道他看到别的男人躺在这张床上是什么感觉?”

吴玦惊恐地睁大眼,忽的坐起来,就要抢过他手中的相框,却被他避开。他慢慢起身,将相框仍在床上,而后掏出一张支票,扔在相框上,语气尽是鄙夷:“不过,我林佳河不喜欢占人便宜,尤其是女人。这五十万就当我之前买你的那半年。”

吴玦不可置信地看着支票上那醒目的五个零,那下面是被覆盖的沈童的脸。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不,是惨白,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抓住被子的指尖却几近泛出血色。

林佳河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他或许并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和她真正相识的这近一年时间,这个女人向来是无论何种情绪都不会溢于言表,她性格凉薄,还是个天生的骗子和演员,太会伪装。但是现在的她,让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来。

果然,吴玦直直看着那张支票良久,忽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冷若寒冰,甚至带着某种□□裸的怨毒。

心中从未深究过的某些情绪慢慢涌上来,他忽然想,莫非她所做的一切确实不是因为周醒?而是因为她对他有着某种他不知晓的恨意。

在他还未理清头绪时,吴玦忽然拿起支票扔在他身上,并顺手抄起床头的台灯,用力砸向他,她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失控和尖利:“林佳河,我要你道歉,我要你给沈童道歉。”

台灯从林佳河头上坠地,发出碎裂的声音。林佳河觉得头上一阵痛感,摸了一额间,果然满手红色。

其实,此时的他也已经冷静许多。逝者已矣。他实在不应该将心中的怨恨和妒忌迁怒到一个不在的人身上。

他正要开口,不料,吴玦像是疯了一般,不知何时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猛然扑到他身上,举手就要将刺下。

第42章恨意

幸而他手快,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掐,那匕首便堪堪掉落在地上。

林佳河不明白吴玦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疯狂,有些恼意地将她甩回床上。他看了眼地上的匕首,蹙眉看向犹在喘气的人:“吴玦,你真是个令人费解的女人,竟然会在枕头下藏刀。”

吴玦瞪眼看向他,眸子里仿佛是淬了毒,语气更是带着悔意:“因为很久以来,我都想杀了你。”

下一刻,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像是嘲讽他又像是自嘲:“林佳河,我已经决定原谅你曾经无心犯下的错,那个让我失掉一辈子幸福的错。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触及我的底线,再次挑起我的恨意。”

顿了顿,她继续冷冷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恨你?好,我今天就把这个故事告诉你。三年前,我生了一场重病,需要马上动手术,但光手术费就要五十万。五十万对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欢场随便挥霍的一笔,但是对我和沈童这样刚走出校园不久的人,却是个天文数字。当时我们已经准备结婚,并且凑钱买了一套小小的婚房。为了给我治病,沈童立刻卖了婚房,只是卖房也需要时间,手术却是不能等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沈童他没有办法,竟然挪用了公司也就是林正的一笔货款,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有个男孩跑去你的办公室,求你再给他几天时间,等他的房子卖掉,他就会把钱补回去。可你没给他机会。那天,我刚刚出院,在民政局等他。我看见他在马路对面对我挥手,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朝我跑过来,跑到一半时,他的电话忽然掉在地上。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表情。恐慌,没错,是恐慌,沈童他一辈子都是乖孩子,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而那个电话是警察打来的。我还记得当时我大声叫他,他却始终讷讷地站在路中央,仿佛听不见——直到,一辆货车开过来,将我和他的生活从此终结。”

她猛然拉起自己衣服下摆,指着腹部上一道疤痕:“看,就是这个痕迹,是沈童用他的命换来的。”

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么长的话。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刺在他心上。她腹部上的那条疤,他曾经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问过,那时她只轻描淡写地说是曾经动了个小手术。

林佳河忽然觉得周身寒凉,如坠冰窖。他想起和她初见时,她眼里的恨意,当时他还问过,他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会让她那么恨他。当时其实只是一句有些不甘心的玩笑之语,没想竟是一语成谶。

难怪,她不能容忍他的口中说出那个名字,难怪,她会在见到五十万的支票后,整个人失控。

如她所说,她确实没有欠他的,一直以来都是他欠了她。是他的无心之举毁了她的生活,所以才有他现在切身感受的痛。

世上,从无无因之果。

三年前的事情,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当时市场部的一名员工挪用了一笔货款。他并不认识那名员工,也已经记不得那个员工的模样,只隐约有些印象,是很年轻的男孩,很无措地跑到自己办公室,说挪用货款是为了给女友治病,给他几天时间,他会马上补齐,恳求他不要报警。

当时他只道年轻男孩,尤其是那样英俊的年轻男孩,难免爱慕虚荣,利欲熏心,见财起意,什么给女友治病,不过是幼稚荒唐的托词。他根本就没有多看那个男孩,就让保安将他赶走了,然后,他公事公办地吩咐秘书报了警。贪心的人总该得到一点教训。

只是,没想到他一贯的不近人情,竟然会造成了这样的一场灾难。倘若,当时的他,稍微不要那么冷血,稍微相信那个男孩的说辞,稍微再等他几天,这个故事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