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将对讲机慢慢举起来。不料,还未开口,林佳河忽然用力夺过那对讲机,狠狠砸在地上。

吴玦蹙眉,看了眼地上的残骸,嘴角浮上一个轻蔑的笑。又抬头对上林佳河的脸:“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吗?”

林佳河摇摇头,慢慢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因为那并不能使你变得快乐。我知道我欠你,我愿意用倾尽全力去补偿你。”

本来还处于沉静的吴玦,在听到他的话后,忽然睁大眼睛,用力推开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补偿?怎么补偿?你的补偿能让沈童复活吗?想想都觉得绝望,为什么我爱的人被你害死了,可是你这个刽子手却还活着?”

饶是在心中如何怨恨,吴玦也从未在言语上如此恶毒过,她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是不是像恶魔一样狰狞。

林佳河的眼中出现一抹绝望的痛意,闭上眼睛片刻复又睁开,他一字一句开口:“这个孽既然是我造成的,理应由我一人承受。你放过城中村吧,我不可能将沈童还给你,可是我可以陪你一条命。”

说着,他淡淡扫了眼旁边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吴玦还未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他只深深看她一眼,便向路中一辆急速行驶的卡车疾步跑去。

第49章动心

那一刻是如何发生的,吴玦自己都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当她看到林佳河冲向马路的时候,她整个脑子都是三年前的那个场景,沈童停在路中央,对她留下最后一笑,然后便是刺耳的尖叫,分不出是来自于她,还是路人。

而在这一刹那,吴玦唯一的想法便是——不行,她再也不能看着另一个人在她面前以这种方式消失。

他不能出事,她承受不起这种结局。

吴玦身体的反应甚至比脑子还要快几秒。

在林佳河冲入马路时,她也跑了过去,本来是要拉住他,却只堪堪抓住他的衣角。卡车巨大的声响扑面而来,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盯着眼前几步之遥的那个挺拔却已然削瘦的背影——然后,在卡车刺耳的刹车声中,她用力扑倒在他身上。

只是速度太快的卡车,终究还是没有完全刹住。生生撞在了两个倒地的人身上,好在林佳河反应快,在吴玦扑向他时,他心中已是一凛,本能地顺势将她抱住,朝前面滚了几分,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她。

卡车最终还是刹住了,就在林佳河身体的几厘米处。只是一只车轮却还是碾压在了他的右脚上。

卡车司机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地下车,看着林佳河被压住的脚,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绷着脸吼道:“干嘛呢?怎么过马路的,找死也别用这种方法!”

林佳河没有理会那骂声,只看了看怀里人,此时的吴玦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昏过去。他心下一惊,迅速检查了下,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口,才稍稍安心。

而这一刻,他方才感到后怕。刚刚那一刻,他确实是出于绝望之下的冲动,可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人生里似乎没有什么太值得留恋。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吴玦会冲上来,会拦他救他。万一……万一……,他简直不敢再想。

救护车来的很快,在众人的帮助下,卡车被托起,医护人员才将林佳河的脚从车轮下挽救出来。

或许是太疼了,他竟然没有太大感觉。

在救护车中,他看到旁边昏迷之中的吴玦,下意识地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就这样紧紧握着,一直不松开。

当然,在医护人员的命令下,救护车抵达医院时,他还是不得不松开她的手。

除了轻微的擦伤,吴玦确实没有任何大碍。昏迷大致是因为惊吓过度。而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医生来病床上给她做复查时,她才转醒。看到满眼的白色,忽然心中一惊,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抓住医生大叫:“林佳河呢?就是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位先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忙安抚她:“那位先生没事,就是脚部严重骨折,恐怕得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他现在在隔壁的病房,你可以去看他。”

吴玦匆匆跳下床,跌跌撞撞来到隔壁病房,推开门,便看见林佳河的一只脚打着石膏露在被子外面。而他整个人则似乎正睡得无知无觉。

吴玦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床头凝视床上的人。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哪里还是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林佳河。是的,她已经成功地让他从云顶跌落在尘埃里。

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的是高兴的吗?

实际上,连吴玦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来,她到底是真的怨恨林佳河,还只是因为沈童过世后,她需要为自己的孤零感找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不能说她忽然释然,但是经过他冲向卡车的那一刻,即使再如何心怀怨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倨傲冷漠的人,是真的在为他的无心之过而心怀内疚。那么,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个恶人吧?而她,从此之后,也不可能继续任意恶毒地践踏这种内疚。

原谅他吧!在共同经历过生死关头之后。吴玦想。不,是原谅自己,也放过那个善良美好的沈童。

吴玦伸手抚上他削瘦而发白的脸颊,淡淡笑开,可是不知为何,眼底却涌上阵阵湿润,一滴泪滑下,恰好落在林佳河唇边。

林佳河缓缓睁开眼,看到便是这个看着他,笑着流泪的女人。他静静和她对视,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轻声道:“很咸。”

吴玦反应过来,赶紧尴尬地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等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口气,吴玦才转过头问:“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我宁愿你为了城中村和我势不两立,和我斗下去。这才是我了解的林佳河。你怎么可能会去为了那种无心之过而买单?”

林佳河握住她的手,直直看着她:“是,你说的没错。林佳河不是个会为无心之过买单的人。我只是想为你的痛苦买单。”

刚刚止住的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吴玦想,原来自己到底只是个平凡庸俗的女人,也会会一个男人动听的话而感动。

林佳河试探道:“吴玦,让我用我的余生来补偿我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吴玦摇头:“你已经不欠我,不,实际上你从来就没有欠我什么。就这样吧,我不会再为难你。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她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淡淡对他一笑:“保重,佳河。”

说完,她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出病房的门口。

“等等。”他还未到门口,他却又叫住她,,“走到这一步,城中村那里你要怎么办?据我所知,这些其实都是叶市长的一手策划。”

原来他已经都知道。

只是没有自己的顺水推舟,或者说推波助澜,城中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无意毁掉江城的记忆,也从来排斥那些为了利益而对文化记忆的大肆损坏。箭在弦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其不发。

“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之,我现在会尽己所能将城中村保下来。”说罢,她自己都不禁嘲弄一笑,“昨天我还要亲手拆掉那条老街,现在却又在这里说这种话。我真是个荒谬不过的女人。可即使这样说,大概也只是句空话,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有本事说拆就拆,说留就留。”

“你先将拆迁时间尽量往后拖,其余的我来想办法。”顿了顿,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的开口,“虽然你刚刚对我说了保重,只是恐怕接下来为了城中村,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得常常碰面。希望你不要太不自在。”

吴玦淡淡笑了笑:“既然已经释然,就不应该在意见与不见,我之所以说再见,不过是因为自此以后,我还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见面的理由。现在因为公事,我当然不会觉得不自在。”

“这样便好。”他像是沉默思考了片刻,在吴玦再次迈步之前开口,“你昨天为什么会扑上来?”

吴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敢面对那种场面。”

不敢再一次看到有人以那种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回去后,吴玦简单地将事情给周醒说了一遍,虽然她描述的轻描淡写,但是在提到林佳河跑上马路去撞车的那一段时,坐在她对面用餐的周醒还是惊的差点咬到了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了半天,忽然又噗嗤笑出来。

他笑着摇摇头:“真是想不到林佳河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他竟然能为了你连小命都不要了。”

吴玦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下意识反驳:“他干这种蠢事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赎他犯下的错。”

周醒叹了口气:“吴玦啊吴玦,你一向聪明,何必这个时候自欺欺人,你想想,如果换了别人,他会这么做吗?”

吴玦噎住,即使不愿承认,也不能反驳这个太过明显的事实。实际上,在医院中,林佳河就说过他只是为了她的痛苦买单。

她其实一直知道林佳河对她的心思,甚至还卑劣地利用过这种感情。只是她却无法去正视,因为害怕一旦正视,她便从此泥足深陷。

她终究只是一个世俗女人。撇去之前的恨意,被林佳河这样的天之骄子爱上,她如何不可能心生波澜,暗自得意,那些不可告人的微妙虚荣,如何不可能蠢蠢欲动。同样的,自然也会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因此,即使她决定重新拥有一段感情,也不可能是林佳河这样的人。

周醒见她没有回应,便继续道:“说实话,自从林佳河退出城中村项目后,我想了很多。其实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做错过什么。我们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他身上,确实有失公平。我知道你的顾虑,即使没有恨,你和林佳河也不可能去谈爱,对吗?作为你的哥哥,我当然也不愿意你和他在一起。在这种家庭中生活,很多快乐都会剥夺。这几年我真的有体会,所以不希望你重蹈我覆辙。”

“我没有爱上他。”吴玦生硬而言简意赅地回应了周醒所有的话。没有爱,自然就无须再说任何。

周醒稍稍怔住,本来在喉中的下文全部被吞了回去。他无奈地笑笑:“算了,你向来聪慧,哪里需要我指点。”

他这样一说,吴玦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于我来说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她顿了顿,又加了句,“至少现在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些。”

周醒也知多说无益,便转了话题:“那城中村那边,我们该怎样做。”

“我已经通知工队拆迁暂时延后。”她顿了顿,“不过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拖太久,叶市长那边肯定就过不了关,再者,耗太长时间韦宏也有不小损失。”

他皱了皱眉:“你说林佳河会想办法。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办法?”

她摇摇头:“他说想办法,是因为城中村对他意义重大。他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没有告诉我肯定就是还没想到办法。”

吴玦再次来到城中村,已经是两天后。她已经通知拆迁队推迟动工时间,只是具体时间并未确定。她知道,叶市长那里肯定时时刻刻关注着城中村的动向,所以她不能毫无理由地将施工队撤走,那两台巨型铲车还停留在原地,就像是两尊怪物一样,在城中村入口处虎视眈眈。看起来随时都是要将这条古街吞噬的模样。

三五个工人在路口处闲着无事打牌。

吴玦正头痛着如何继续拖延下去,忽然听得身后一阵车辆的停靠声。她下意识转头,看见几个个西装革履的两辆黑色奥迪走下来。她想着,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大人物来城中村?然后,她就真的看到了一位大人物,国画泰斗秦远之。

秦远之显然也看到了她,稍稍愣愣,对她笑了笑,大致是没有想起这个一面之缘的女人是谁。

吴玦想了想,走上前:“秦爷爷好。”

秦远之拍拍头:“你是……”

吴玦笑:“前段时间您生日,我和程予正一起见过您的。”

“哦。吴……吴……”

“吴玦。”

“对对对,小姑娘叫吴玦,瞧我这记性。”秦远之拍拍额头自嘲。

“秦爷爷能记得我,晚辈就已经很荣幸了。秦爷爷,您这是……”

“我不是听说政府要拆城中村嘛,所以赶紧请了国家文物局的同志来看看,这可都是文物古迹,哪能说拆就拆,不是胡闹嘛。幸好佳河告诉我了这事,如果能认定为古迹,政府可就不能随便拆了。”

吴玦暗叹了一声,没想林佳河竟然想到这个方法。秦远之是何许人也,跺跺脚就能使文化界发生点小地震,凭他的名气,直接上书文物局,对城中村来个古迹认定,地方政府想拆也没办法了。

吴玦点点头:“那晚辈不打扰你们参观了。”

秦远之和蔼地对她笑笑,便随着一行人走入了城中村。

看着他们走远,吴玦想了想,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往了医院。

吴玦敲了敲虚掩的病房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请进”。

“那个……”不知为何,经过那场小事故,吴玦竟然对林佳河有些难以面对。不是别的,就是有些尴尬。

“你来了!”林佳河显然有些惊喜。

吴玦稍稍走近:“你的脚怎么样了?”

“没事,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出院。”

“哦。”吴玦讷讷点头,“那个秦老先生……”

“你知道了?”林佳河问,“我跟他说了这件事,老先生本来就爱怀旧,自然不愿意城中村被拆,所以就直接以个人名义写了申请,上报了国家文物局。我估计,这两天,上面会下达禁拆令。等古迹认定成功,一切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真是麻烦你了!如果不是我……”

“你跟我说什么麻烦。”林佳河轻笑,“你现在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吴玦站在床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佳河就那样直直盯着她的脸,一双深邃似海的眼睛,让她有种想要惊慌失措逃走的冲动。

片刻,她终于还是开口:“那你好好养伤,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正要转身,林佳河却一把抓住她:“你会再来看我吗?”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触碰,吴玦却觉得那双抓住她手的手,有种蚀骨的灼热,她想挣开,却发觉自己使不上一丝力气。

林佳河坐直身子,直逼她的双眼:“吴玦,你是不是真的不恨我了?”

吴玦几乎不敢回视他,只能故作镇定地点头。

下一秒,林佳河的手稍稍松开。本以为他是要放开她,不料,他却忽然移上去,抓住她的手臂,轻轻将她一带。吴玦毫无设防,整个人便轻而易举地跌落在他的怀中。

那个带着灼热气息的吻落下来时,吴玦几乎有不真实的错觉。多久?有多久,没有触碰到这张唇?原来,竟然是这种让人思念的感觉。以至于,她丝毫没有挣扎。

林佳河一遍一遍描绘着他思念的领地,从眉心到嘴唇,本来只是轻描淡写的触碰,到后来,越来越浓烈。搂紧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唇舌吞咽着她的气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许久,吴玦终于因为窒息而推开他,大口喘着粗气。

林佳河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张点都是晕色,只是抱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片刻,他终于开口:“吴玦,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既然你已经不恨我,那么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从新认识好不好?让我了解你,照顾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带着些卑微的小心翼翼。哪里还见得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原来,在爱情里,众生真的平等。

吴玦摇摇头:“不。我是不再恨你,但是沈童呢?我不愿意做他不喜欢我做的事。”

林佳河痛苦地皱了皱眉:“吴玦,你清醒点好吗?如果沈童真的泉下有知,我想他一定愿意让你获得幸福,而不是钻进死胡同不走出来。”

“不不不,我不能这样。”吴玦继续连连摇头,猛然跳起身,后退几步,“这样对沈童太不公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林佳河想要再抓住她,她却已经离他有了几步之遥。他有些绝望地看着图们之间的距离,咫尺天涯,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吴玦深呼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般离开了这间独立的vip病房。

让我了解你,照顾你。多么朴实而动听的情话。吴玦靠在医院的楼梯口,只觉得全身力气像被抽干。

没有动心吗?当然不可能。

就如林佳河所说,她对他确实是有感觉。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很容易,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感动就可以。饶是表面看起来再不为所动,她也明白,他对她的诚心。换做任何人,大概都会飞蛾扑火地扑上去。

可是,她不能,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沈童。她说服不了自己。

第50章问题

吴玦没有再去看望林佳河,林佳河也未再联系过他。再成熟持重的男女,都有柔软脆弱的一面,吴玦想,撞向卡车那一刹那的林佳河是,在医院里对她说那些话的林佳河也是。而无数次被心魔困住的自己也是。

但除此之外,他们仍然还有从容面对生活的冷静和理智。

因为秦远之的影响力,媒体开始大肆报道城中村一事。其实普通百姓大都是墙头草,稍稍被舆论引导,就像是恍然大悟。

紧接着城中村申报文物古迹成功,拆迁一事自然被叫停。

吴玦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

电视新闻中播报城中村正式成为文物古迹的那天,吴玦正在周醒办公室,与他一起收看。看完之后,两人象征性地击掌庆贺。

只是这高兴劲还未过,周醒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眼,道:“是叶市长。”

在电话里简短谈了几句,周醒挂上电话,朝吴玦道:“他晚上约我们吃饭,谈招商引资的事。”

叶市长仍旧是之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寒暄之后,朝吴玦笑了笑:“吴小姐好本事,城中村竟然在拆迁的当口被叫停。”

吴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两人先前其实达成过心照不宣的协议,算是她违约在先。她自然之道这个老狐狸对她不满。

她淡淡一笑:“这是民心所向,不是我这个小角色能决定的。”

叶市长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出一叠文件:“不拆也有不拆的开发法,之前说了招商引资我们政府办公室说了算,这是投资商的资料,你们拿去看看。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主持你们签协议,韦宏好着手开发。”

他对拆迁叫停一事的态度,太过风轻云淡,以至于吴玦有些匪夷所思。

周醒倒是没太在意,一来是他并不知太多内情,二来是他觉得不用大规模拆迁,正合他的初衷,喜悦的心情盖过一切,根本没心思多想。

然而过了两天,周醒忽然神色凝重的把吴玦叫来办公室。

周醒道:“我看了下叶市长给的投资商名单,其中有两家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公司,我总觉得有点问题。”

自从上次叶市长和吴玦谈话,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协定之后。吴玦就一直对叶市长在这次开发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些怀疑,现下听到周醒怀疑说投资商有问题,那想来就一定有问题。

不过已经得罪过叶市长一次,而且韦宏拿下开发权,叶市长算是起了很大作用。就算知道他另有所图,吴玦也知道应该睁只眼闭只眼。

她想了想道:“投资商的背景都是由政府方面审核,跟我们没多大关系,我们只需要看他们的金额和方向就好。如果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周醒皱眉思忖片刻,犹疑地点了点头。

吴玦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又转头走回到他桌前:“这些资料给我看一下,我觉得可以先做个大致的预算。”

周醒点点头,将资料递给她。

吴玦将周醒所说的那两家公司找出来,在网上查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消息,别说是业务,连法人的身份都查不出。

她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确实是两家有问题的公司。

这种注册到开曼群岛的公司,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避税,二是洗钱。

她想周醒应该也有想到这个问题。

周醒虽然浸淫商场两年,但他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正直得近乎一根筋的男人。吴玦不知他会做什么。

确实如吴玦所料,叶市长那边催促韦宏签协议,但周醒一直各种推脱。

直到一天,两人下班一起回家,坐在驾驶座的周醒冷不丁开口:“我查了那两家公司。”

“法人都跟叶市长关系匪浅,但又不是亲属,我怀疑他是借这两家公司洗钱。”

吴玦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有证据吗?”

周醒摇头:“要是有证据我就不怕了,我还在找人查。我现在很犹豫,就怕协议一签,开发一旦开始,那两家公司的钱进来,我们韦宏便成了他洗钱的工具。”他顿了顿,“两家公司投资额加起来近十亿,这可不是小数字。”

吴玦想了想:“但是你现在迟迟不签,我担心叶市长那边会起疑心。一旦他知道我们发现他的秘密,只怕……”

周醒无奈地笑了一声:“都说富不跟官斗,但我也不能让我外公的基业,被他利用来洗钱。”

吴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