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安家兄弟顿时骑虎难下,本来不知任意所为何来,或许还可以有个退的机会,如今被安这一讥讽,他们不拼也是不行了,双双回头狠剜安一眼,意思是你小心了。安头一甩,自然不会怕他们,她知道自己的重要,当然清楚冷家兄弟决不敢冒然杀她。

素馨在一边这才明白,原来任意那边虽然人单势薄,却反而比自己这边要胜上几分。她对任意好感,对冷家兄弟也不恶,何况现在是她的德雨哥做了飞鹰盟主,更不能让飞鹰盟出什么问题而使新上任的宋德雨难堪。她知道自己是局外人,但她要努力让局势扭转。于是她起身对冷家兄弟道:“诸位且慢,听未亡人一句话。刚刚就是这位任意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虽然不是江湖上行走的人,但也知道好汉子应该恩是恩,冤是冤。任意姑娘杀了我的丈夫,我当然恨,但是我也要感激她救了我性命。今天这事请诸位给我一个面子,两下罢手,以后你们再见面要怎么打我绝对支持。未亡人感谢众家兄弟对安盟主的赤胆忠心,我在这儿拜谢了。”说完真的盈盈拜倒。

诸人一看她这盟主夫人这么说,一时好生为难,都眼睁睁地看着冷家兄弟。反是冷家兄弟心中都暗呼了声“侥幸”,一边伸手扶住素馨不让她真的拜下,一边连使眼色让众人把刀剑收回去。

素馨见此又道:“既然诸位如此看顾未亡人,我再请各位移个地方再吃饭,可好?”说完又是深深一福。

冷剑秋拱手道:“谨尊夫人之命。”他也知道素馨这般做作是为让他们远离是非,但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又觉得未能替她报仇很过意不去,与冷清秋对了个眼色,两人都觉心中有愧。

谁知那边任意冷声道:“慢着,你们要走可以,把小姑娘给我留下。”

当下一个盟中子弟立刻按捺不住,拔刀拍桌喝道:“兀那婆娘,休要张狂,打量我们兄弟对付不了你!”

任意听了不怒反笑,但奇怪的是只得一双妙目柔柔地一直扫视着飞鹰盟众。冷家兄弟知道她这魅惑神目的厉害,忙叫倒:“大家快闭上眼睛。”两人虽然功力较强,但也得不断踩桩以抵御波波魅惑。惟那个开口喝骂的盟众偏不信邪,果然一看当即迷昏,傻立当场。这一刻店里虽然无有刀光剑影,但明眼人却一眼就看得出里面危机四伏。

任意这手魅惑功夫得自一位受尽男人凌辱的女隐士,此人下半辈子性格大变,讨厌男人入骨,连孩子都不放过,生生把任意姐弟拆散,将阿弟扔进森林自生自灭,而对任意却是百般疼爱,倾囊传授。直至她死后任意与阿弟团聚,虽然难受于阿弟人兽不分的样子,但对这个师傅却是怎么都恨不起来。因此这套魅惑功夫也是惑男不惑女,安眼睁睁地看着朱公子中招不省,自己却一无干碍,颇为好奇。

素馨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无事,见情形不对,冷家兄弟已出剑欲拼,忙拦在中间对任意笑道:“妹妹一笑真是倾国倾城,不形说宫里的皇帝,我想即使是蛮地的王公贵族见了你也会万般爱惜的,我这做姐姐求个情,请妹妹放过他们可好?”

她的求情任意原是不会当回事儿的,但她偏歪打正着,说到了蛮地的王爷,让任意一下就想到了多尔衮,心中一软,脸色一端撇过脸去。冷家兄弟顿觉压力减退,止步拭汗。

素馨还真以为任意是卖她面子,想事情得有个解决,便问:“盟里要这位小姑娘作什么?”

冷清秋一边留意着任意的动静,一边回道:“这小姑娘是满清睿亲王的心腹,我们想以她为人质与多尔衮谈判,以给中原百姓换得少许安定。这个男孩子是朱明后代,我们原想举其为盟主的,现在既然盟主已定,我们也可以送他回家去了。”

安早旁边插话:“朱明皇朝腐败贪婪,中原贼寇遍野,百姓早无安生之地了,你拿我一个小女孩子未必能换得什么太平,反而徒惹天下英雄笑话。哈哈,飞鹰盟一群英雄好汉派出大队人马捉得一个小姑娘回来虐待,真是旷古奇闻啊。”

冷家兄弟听了都觉脸红,素馨被安无意中提示,忙道:“这位妹妹说得不错,两军对垒那是大人的事情,干小孩子什么事。我们中原人口众多,大家拧成一股绳,多少清人都打得出去。这种捉个小孩子做人质的事实在不是英雄好汉光明磊落的行为。我希望你们把人放了,有什么要担待的,我跟你们回去与新盟主去说,但人我是一定要放的。”

冷家兄弟面面相觑,知道素馨这是给他们梯子下,但这放人的干系太大,他们都不好做那决定,可不放人,依他们实力也保不住安,思量再三,权衡利弊,这才揖道:“谨尊夫人教诲。那我们就走吧。”说完与其他能动的盟众扛起迷昏的离去。素馨离开时还特意转身冲任意笑了一笑。

等他们走光后,安对任意道:“你这次准备害我呢还是帮我?”

任意心高气傲,虽然有求于她,但说不出口,只得道:“你家睿王爷很想你,我送你回去。”

安很怀疑地道:“你什么时候和王爷挂上钩了?不会是骗我吧?如果是为我好,你先把这位朱公子唤醒拉,他是我的恩人。”

任意虽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可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等爱慕多尔衮的话怎么对安说得出口,只得打定主意都照安说的去做,取悦她,才可以达到自己目的。她飞出一把筷子分点朱公子几个穴道,果然很快人就“哎呀”一声清醒过来,看得安非常服气。

店家回来见店里毫发无损,放心不少,忙抖抖嗦嗦地继续做菜做饭。朱公子与安依旧坐在西窗,不与任意他们合桌。朱公子觉得一切莫名其妙,便问端地。安解释道:“这个漂亮女的叫任意,江湖人称雪蛛毒仙,意思是她又美又毒,这毒既指她为人歹毒,也是说她使毒使得出神入化。”说着撇了任意一眼,知道她全听进去了,如果她对自己没所求的话,一定不会隐忍下去。但见任意却当没听见地一点都没发作,反而是小蛋对她怒目而视。心里这才有点放心,知道任意真的不会拿她怎么样了。

朱公子与安一路相处下来,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这么说话一定有她道理,便不去打断她,笑笑鼓励她继续。

“她啊年前中了自己配的毒,怎么也治不好,所以想请江湖上医术最高的万屠手花春花治疗,可没关系人家不理她,她只好使法子毒倒我,借送我去医治的名头,在花大夫面前博了个好,把她的病也一起治了。而我身上的毒被她拖得太久,害我昏迷了半年,前不久刚好,花春花巴着求我学医,她老公求着我与他下棋,闹得我每天头都涨痛了,干脆绞尽脑汁配了种迷药把他们都迷倒自己跑了出来,可是身体虚弱,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就死在荒郊野外啦。”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这对于你这么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来说很不容易,但我前一阵很累很倦,一直懒得说话,连名字都没问过你,你没生我气吧?”

朱公子笑道:“什么客气话,我叫朱淮,淮河的淮,你可记住了?”

安叫了声“淮哥哥”,笑道:“怎么听着跟坏哥哥似的。哎呀,菜来了,我要吃腊肉。”说着就先下筷,朱淮也不客气,一起抢着吃。“淮哥哥,你救我第二天就被冷清秋他们拿住,他们是要你去做盟主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朱淮道:“自古做傀儡的哪个有好下场了?平日要受尽窝囊气,万一哪天不要我了还不让他们喀嚓一刀?我干什么去不好,为什么要给他们去做傀儡?”

安道:“对了,我没想到这点,你说得很对哦,要换别人见家道中落,或者前途艰险,一定高兴得自己讨上去做了。对啦,我是满清睿亲王多尔衮最好的朋友,与你是敌对,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朱淮道:“你才多大,我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安否认:“不对,我没中毒时候一直参与睿王批阅公文,于你家朱明的事也出过主意,说起来你是不该救我的。”

任意那边插话:“嗯,你还是相信她,她是满人首府尽人皆知的睿王府第一谋士。”

朱淮一时有点懵,想了下才道:“我知道了,你与我明说是希望不要失去我这么个朋友,对不对?你怕我以后知道反而于事情不利,对不对?”

安点点头,道:“我们非亲非故,一路上你那么照顾我,我上车下车都是你抱着我,我累了就靠着你的腿睡,我虽然没说,但一直把你当大哥哥看,我以前也有个哥哥,但后来失散了,所以我这几天觉得你好亲切,好象我哥哥,你一定不能讨厌我,否则我会很伤心,跟与哥哥失散一样伤心。”说着,两眼真的眼泪汪汪的。

朱淮见了她的眼泪,心早软了,叹口气道:“说起来,我们大明主要还是亡在李自成手里,再说我朝上下没几个好的,简直是烂透心了,亡国,也是迟早的事,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安妹妹,我也好喜欢有你这么个妹妹,不管以后怎样,我们都别管他。”

安捉住朱淮的手笑叫道:“太好了,太好了,中毒前我长得好看又聪明,大家都喜欢我那是必然的,现在我又瘦又难看,你还对我那么好,那是真的好,哥哥,我真是太高兴了。”

任意见他们说话告一段落,便道:“如今吴三桂献关,清军入关势如破竹,估计大顺军队不是对手,我们吃完饭你看该去往哪里?”

安虽然不高兴被打断,但知道那是正事,只得收心问道:“那一定是我们睿王爷带兵吧?”

任意心里也是因着多尔衮而一阵得意,应得很爽快:“是。”

安毫不犹豫的道:“那不用说,当然是一路先下大顺首都了,我们这一路就先坐船到金陵,然后取道运河直发北京,差不多我们到的时候王爷应该已经到那里了。”她为怕朱淮难过,特意把北京说成是大顺首都。然后对朱淮道:“哥哥,你一起去看看好不好?那里有你出生的地方,还有你的亲朋好友,你要不要去关心关心他们?”

朱淮难过地道:“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能看不开?你别担心我,做哥哥的哪会那么没脾气的,我如今是一介平民,去哪里不可以的。”

当下说定,五人一起进京,到北京后朱淮不愿意进睿王府,去后再做安排。

第十七章

 “这当儿,谁会闲着?谁敢闲着?”

这话是庄太后这几天的口头禅。清早起床、洗漱、梳头时间,她也一刻不闲着,叫苏茉儿整理汇集前线消息说给她听。这天,苏茉儿进来得稍晚,一来就欢呼道:“太后大喜,太后大喜,阿勇飞鸽传书说前方已经攻入北京城,就是前天的事儿,五月二日,真是吉祥如意的一天啊。”

“给我瞧瞧。”庄太后抢过小纸条,虽然只几个字,但她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道:“汉人中聪明人多啊,要不是用洪承筹那五条意见,我看进京未必有那么顺利。这多尔衮也会用人,竟然会一字不改地采纳一个汉人叛将的建议,此人之气度魄力,在中原做个皇帝也是绰绰有余。真不知道他打下京城,今后会怎么处置我们娘儿俩。”

“是啊,他现在拥兵自重,八旗里面十成倒有七成已经成了他的心腹,这一下他率部进京,恐怕汉人天下只知有睿清王,不知有大清天子了。”苏茉儿天天看邸报,心里一直抹不去这个阴影。

庄太后不语,慢条斯理地调着胭脂,把它们在手上匀开,先拍到一张洗绵纸上,然后才对着铜镜匀到双颊。再转会头冲苏茉儿一挑眉,两人心意相通,苏茉儿细一端详,点头道:“可以的。”

庄太后这才说话:“汉人这方面可没咱们满人那么容易糊弄,他们对什么正统啊,君君臣臣啊可讲究得很,谁敢篡位自己当皇帝,即使他功劳再大,汉人也都不会服。所以啊,这多尔衮自己在一步步地给自己下套,汉人岂是那么好用的?汉人是双刃剑,他可以帮多尔衮建大功立大业笑傲天下,也可以是他做君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但是他没话好说,是他自己扶持的汉人呢,哼。”

苏茉儿知道,在这种运筹帷幄上面,自己是拍马都追不上庄太后的。所以还是仔细聆听别插嘴的好。

“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被动等着他多尔衮调排我们。你等一下给阿勇发个密件,叫他鼓动着那些老顽固们给多尔衮找点儿麻烦。看他多尔衮一向有放眼中原的意思,这回既是这么顺利地拿下北京,肯定立刻就会打逐鹿天下的心思。但是我们很多旗人打的是进中原捞一票就退回享福的主意,你得叫阿勇暗中鼓动鼓动他们的思乡情绪,让他们到多尔衮那里去闹事。”

“太后这是想叫他们逼多尔衮裹足不前?那不是把打下的地盘白白拱手送还给汉人吗?”苏茉儿不解。

“你想想多尔衮进了中原,犹如放虎归山,驱龙归海,他还舍得回来吗?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不问也知道,想把我们安在沈阳,他天高皇帝远,自己在中原做他的实际皇帝。我怎么能遂了他的愿任他独大至不可收拾?说不得,我只好拖拖他的后腿,让那些势力不小的老顽固闹闹事,让他明白明白,咱满清的皇帝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人心就在哪里。别想轻易撇开我们。他若想在北京活安稳了,我非叫他把我们娘儿几个全接去才罢。”

苏茉儿有点不以为然,她心里觉得人家在外面博命,她们在家里拖后腿,这做法说出去有点很不光明正大。

庄太后抬眼见她神色不豫,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换别人,她也没心思搭理,但这苏茉儿不同,两人名为主仆,可实是亲如姐妹,什么话都明说的。所以她解释道:“你性子直,但这么多年在宫里过活,你还没看明白这一点吗?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除了拼死保住自己的地位外,没其他路可以走。失去地位,对平民来说不过是日子过差点,但对我们来说,失去这位置便成了新当权人的心头刺,为怕我们哪一天咸鱼翻身,他们必定是会使出最卑鄙手段置我们于死地的。这种勾心斗角无所谓正义公理,谁话说得响,公理就倒向谁一边,古往今来的历史,写得出那些桌面下的交易吗?所以,我这么做,说白了,就是趁他多尔衮忙碌大意的时候给自己挣个说话的机会,给我们娘几个挣条活命的路子,说穿了,其实是卑微异常的啊。”

苏茉儿听她一席掏心窝子的话,很是羞愧,想到跟着庄太后进宫后几起几落,受的苦楚,忍不住眼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太后,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阿勇写信把您的意思告诉他。”

庄太后抵着苏茉儿的手道:“你啊,这么大人还哭鼻子,我有怪过你吗?你虽然与我同进退,但切身感受总不如我深,想不到那一点也是必然的,难过什么。”庄太后笑笑岔开话题:“对了,前儿范先生写信捎来的几本汉人的书福临在看吗?”

苏茉儿忙抹泪回道:“皇上勤快得很,这都已经把几篇东西粗粗全看完了,正听范先生指的那个夫子细讲呢。我等下写完信过去瞧瞧,都到什么进度了。”

庄太后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把福临和他那个夫子一起叫到我这儿来,我想听听这些书究竟说些什么。你写完信也过来听听。汉人的东西我们未必要学,但既然要统治中原,还是应该知道一点儿。”

等苏茉儿办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却见屋里只有庄太后和福临两人,连几个宫女都被谴到外面侯着。苏茉儿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幸好里面庄太后看见,叫了声:“苏茉儿吗?你进来。”

苏茉儿进去,见福临正伏案作文,心中不解,又看看庄太后,见她一脸似笑非笑,便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庄太后“哼”了一声,笑道:“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没一盏省油的灯。”

苏茉儿不解,问道:“不就是北宋司马光的几篇文章吗?没什么意思的吧?”

“还没意思!我要不听夫子前后讲解,不知道那段历史,还真以为没什么意思。三篇文章,一篇是<上皇太后疏>

,大意是说皇太后不是揽权,垂帘听政是因为体谅皇帝身体不好,两人之间无政权争夺之事。一篇是<上皇帝疏>

,这篇虽然大段讲的是为君之道,可我看范老夫子想让我们知道的是要他母慈子孝那一节。再一篇是<上两宫疏>

,看来矛盾激化,他没办法一个个劝,只好两边一起来了。不错,司马光深通经史,三篇疏文做的又圆通又有理有节,不愧是一代名臣。苏茉儿啊,你没看出来吗?范夫子没有明说,但那三篇文章来得恰到时候,我能不心领神会吗?他这是想以北宋皇帝和皇太后的关系,来暗喻如今我们皇帝和多尔衮的关系。说白了,他明是叫皇帝看那三篇文章,暗是叫我做个表态。”

苏茉儿看着福临苦着脸想着怎么写的样子,问道:“那太后现在叫皇上写的就是这个表态了?”

庄太后点头道:“我没法不表态。但也没法自己表态。所以我叫福临给他写篇读后心得去,也算是我表的一个态,这点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汉臣可说是我朝最睿智的一个人,他如今对多尔衮的影响不可小估,我们四月份那时进军中原去的大思路都是他提出来的,我看后面多尔衮的行动都脱不了那几点的范畴。所以我们更要让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汉人君君臣臣之道为我们所用。我的表态是要让他知道,我们娘儿两是有胸怀,知感恩的人,而皇帝虽然年幼,却是天纵英明,当然也是他教导有方,一方面满足他身为帝师的荣光,另一方面打消他倾向多尔衮还是倾向皇帝的疑虑,以后一门心思助福临坐稳江山,遏制多尔衮的野心。如果朝庭还设在沈阳的话,他的影响力我原不必去理睬,但设在北京就不同了,那里汉人多,范文程可以发起的舆论支持也大,多尔衮怎么也不能忽视这一点的。所以,你说我能不有所表示吗?”

苏茉尔叹服。真想不到几本书里面有那么多的隐含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换个人当太后,可真不敢想皇上未来的位置会如何了。想起两人进宫时候,庄太后那时还是个十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十几年沧桑,虽然她的脸还是光滑如昔,真不知她的心如今是怎样的。但她相信,无论如何,庄太后是永远不会服输的。

 

第十八章

船到金陵,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时候安与朱淮坐与船头指指点点,阿弟与小蛋在舱中卿卿我我,唯有任意一人坐于船尾冷冷清清地发楞。走时为避开武昌堂,他们特意往上游又行了一段路才叫船。安与任意有成见,拉着朱淮坐船头,而几天下来她精神大好,与朱淮谈得非常投机,小脸总算有了几两肉。

船家见一行只有朱淮一人是正常男人,所以一路上面有什么都来请示朱淮,现在到了金陵,自然也来问道:“公子,船停在北岸,还是南岸?”

朱淮一摆手:“南岸。”

安惊道:“可是我们立即就要去北京,到北岸不是更直接一些?”

朱淮笑道:“妹妹,这几天与你聊天,心胸开阔不少。明亡,是天数,与谁都无关,要怪就怪我们自己。所以我想也不必去京城了,去了又有点什么事呢?无非是伤心几场,难过几回,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立志自今日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的事,那才是正经。”

安嘟囔道:“可是你答应我陪我的啊,你说你是我哥哥的啊,你怎么能不作数呢?”

朱淮道:“妹妹,这确是哥哥的不是,你千万原谅我,所以我要船停泊南岸,就是要带你去看看我家的别居,以后我将会住在那里,你一找就找得到我。而你,我知道只要找到睿亲王府,就可以找到你。等我略有布置,安顿下来,我会立刻进京找你。你说这样是不是要比我无所事事地到京城兜一圈要有意思得多?”

安翘着嘴不理他,朱淮只得打拱作揖做低伏小地陪不是。直到靠岸,安才“呸”地一声道:“饶了你,但下不为例。走吧。”朱淮这才如释重负,回舱取了行李,出来,见安已跳过岸去,他对着码头和船之间的淘淘江水发了半天愣才被任意一把抓过去。

朱淮家不大,前后三进,当中的庭园里种着玉兰、海棠、山茶和桂花,意指“玉堂富贵”,后面的花园热闹些,但时逢乱世,也乏人照料,花草长得乱七八糟的,即使天色已晚,也看得出荒凉。这原是他家进京时候小住的地方,原本有两对夫妻照料着,现今只剩下个老忠仆从老家赶来照顾。所幸房里家具擦得很干净的,一到就可以住人。安这种大场面也见多了,见此便摸出张一百两银票打赏。

任意一路都一声不响,只是坐在客堂间东看看西看看的,也没象安那样好奇地打开门都去瞧一瞧。朱淮忙着去外面饭店叫送菜进来,老仆张罗着睡觉地方,忙到吃饭时候才坐到一起。金陵地方毕竟与别处不同,虽是乱世,可饭店里叫来的饭菜还是花色多样,味道可口。大家一路吃得简单,一见这桌好菜,谁都没啥客气,下筷大嚼。反是主人朱淮让了几下,见大家都很不客气,笑着也忙下筷,免得错过几味好菜。

酒足饭饱,只有小蛋还记得帮老仆收拾碗筷。好在老仆一晚得了百两银子,心头快活得很,做起事来分外勤快。安拉着任意出去道:“我有话与你说,哥哥你一起来。”

三人走到外面,安对任意道:“有件事可能你不以为意,但这样下去于世俗不容。你家阿弟与小蛋两人关系走到怎么样你该很清楚,得快点替他们办了事,免得未婚先孕,小蛋不是江湖中人,以后没法做人,他们的孩子以后也会被人指指戳戳。他们两人不知俗务无所谓,但你做姐姐的不能不知道。而且小蛋后面两天一直在吐,我看不是晕船,象是有了。你这做姐姐的总得给人个交待。”

任意听了一愣,本来以为安叫她出来是商量怎么进京的事,没想到事情反而绕到她头上来了。忍不住问了句:“你说怎么办?”

朱淮见安一路对任意不理不睬的,忽然对之生出好心来,心里觉得奇怪,但知道这个妹妹聪明机灵,一定是想做什么,见任意有问,便插话道:“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人家小蛋有了没了的?这种事不好胡猜,女儿家名节最要紧。”

安白了她一眼,道:“我离开花春花时候她正有孕,她天天迫我学她的医术给全谷人把脉,当然也包括她,你说我还能不知道谁有没有孕?不信你明天就去叫个郎中来给小蛋号号脉,看我说得正确不正确。”

任意打小跟她的古怪师傅长大,对世间俗务一窍不通,出来才慢慢知道了一点。此刻被安这一说,心里也觉得不妥。她也就一个亲人,对阿弟的事情着紧得很,原来看阿弟与小蛋两情相悦欢喜得紧,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规矩在里面。考虑到阿弟以后扬眉吐气地做人,又不能不听,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对安的建议总归还是有点怀疑,不相信她怎么一下会得好心起来帮人。可一路行来,安与朱淮的对话她一句不漏地全听了下去,知道两人并无密谋要拿他们怎么样,而且谅他们两人也变不出花样来。于是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么你说该怎么样?”

安笑道:“还能怎么样?尽快给他们结婚呀,我也是刚刚吃饭时候看着哥哥家空房子那么多才想到的,你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就算他们结婚了吧?总得办个酒,准备个新房,让他们风风光光一回。我看你阿弟以前也没过上好日子,现在有哥哥这么好的条件在,你总得替他热闹一回吧?哥哥你看肯不肯帮忙?”

朱淮忙说:“这忙惠而不费,怎么不帮?不过还得任姑娘定下来才好。”

任意还是捉摸不透安的想法,便避开话题道:“秦淮河香绣舫有我一位故人,等下我准备去看看她,你们不用等我回来。”

安却眼睛一亮,叫道:“对啊,南京,秦淮河,如此大大有名的地方我也正想要去一趟。哥哥,你不能去,嘻嘻,我们去去就回。”

任意并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对她的话只是微微一哂,,看也不看朱淮一眼,忽然腾身跃上屋顶而去。安叫了声“等我”,匆匆对朱淮说了句:“我想让阿弟两个留下来保护你。”边说边袅袅升起,飞也似追了上去。

朱淮见任意会飞已经非常吃惊,而看见安更是飞得脚不着地,惊得一张嘴久久合不起来。好久才回过神来想起安临走说的话,这才明白今夜她良心大发的原因。他如今万事得从头开始,又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一身手了得的人帮着,确实可以方便不少。不由感喟安的心计。

安已身体无恙,力气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所以追上任意不费吹灰之力。一会儿便已与任意并肩而驰。但她不说话,只是口角噙着一丝笑意,也不可以去看着任意,似乎是在管自己走路,但时时配合着任意的速度。

任意忽然看见身边有人,毫不犹豫便取毒于手欲施杀手,但一经看清,忙又收回。她想当今世上再厉害的高手能这么接近她而她竟茫然不觉,恐怕还数不出几个来。可安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练出这等轻功?她再细一打量,更是吃惊。自己尚要不断点着人家屋顶使力,可安却根本不用落下,飘飘然如传说中的神仙妖怪。再想到她人小鬼大,聪明非凡,心里更是一阵寒意涌上,好在看看地上还是有安的小影子投下,否则她真快怀疑是她害死安后,安阴魂不散找她索命来了。

揣着一肚子疑问,好不容易到得秦淮河才问出来:“安,你究竟是不是人?”

安怔了下,心想按常规说法,自己还真不是什么爹生娘养的人。可这当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笑道:“你看看我象人吗?”

月光下任意见她笑得小狐狸似的,再听她那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寒。道:“不管你是不是人,反正我当你人看待就是。”

安叽矶地笑道:“好了,我当然是人。你想好没有?我想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下一步赶得快一点去见王爷。朱哥哥不去也好,不过他这不去,小蛋便成累赘了。所以我想你们都留下来,我自己一人赶路也可快点,你瞧,我比你都快很多,别人现在再要想抓我,恐怕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任意心里一紧,心道:原来你刚刚说了一大堆有关小蛋阿弟关系的理由,为的是想甩开众人独自北上,这可万万不行。忙道:“你一人迎着南下的乱军北上总是让人不放心。而且你也不是完全恢复,有人在旁边帮衬着总归比较方便点。”

安揣测着任意绝无那么好心肠,说什么保护她北上,一定是打的别的什么主意,所以她更是要把阿弟与她分割开来。“你说迎着乱军,拖着个怀孕的小蛋,我们还怎么走路?连自保都勉强。我说你也别装好心了,如果你对我有那份心意,我昏迷时候你就该早早内疚地把我救醒,不会等到现在才良心发现,害我吃足苦头。我知道你一定怀有其他目的,刚刚在朱哥哥家里我不便说出来,但你自己清楚,我迟早也会知道。你说我会愿意被你利用,和你各怀鬼胎地上路吗?”

任意被她点破,脸上很挂不住,粉脸早刷地沉了下来,手中也暗暗把几件毒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要不是想到多尔衮,她一早就下手快意恩仇了。

安见她的手在袖子里不断地动,心里也很发毛,吃过她的苦头,虽然已经想出怎么解毒的法子,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总归还是怕。但她知道这时绝不能露出些许破绽,任意岂是个好打发的人。只得壮着胆道:“你想清楚了吗?不用那么一副咬碎银牙的样子,我还是小孩子呢。”

任意听这话不由一笑:“你还是孩子?那天下就没大人了。好吧,我与你说清楚,我确实是要利用于你,但只要你不惹恼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我叫阿弟与小蛋留在金陵看着你哥,只要你还在意你朱哥哥的性命,你最好乖乖与我一起走。”

安道:“你现在为难得了我吗?你不用威胁我,你我实力今日你已明白,你所恃者无非是些毒,但你为达到目的未必舍得毒死我,而我只要不死,今后未必就会象现在那么善待于你,所以,你想想清楚再说。”

任意一想,果然如此,知道撕破脸皮未必有效,安弄不好招呼不打先暗暗杀了他们一行三人,而她自己投鼠忌器又无法先发制人,这一回合,她是处于下风了。只得道:“闲话不必多说,阿弟两个我会叫他们好好跟着你朱哥哥,只要大家都上路,自然不会有什么变数。但你最好也别有什么歪歪肠子,否则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安前面什么不要她一起北上之类的话只是为了替自己的谈判增加筹码。她也很好奇任意一路这么忍让她究竟有什么目的,知道问不出来,但以后走下去一定能知道,所以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放任意走的。只是只提不要阿弟一起去,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目的一定不能如愿达到,所以筹码垒高一点,着地一还价,果然就顺利达到她的期待值,大家又不致伤了和气。但她也不能答得太爽快,免得任意起疑心。于是迟疑了会儿才道:“便宜了你,否则小蛋哪得那么好地方生小孩。”

任意冷笑一声:“有来有往,你家朱哥哥哪里去找阿弟那么的高手护院。”

安话锋一转:“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迁就于我。依你性格,决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不妨说出来,大家爽快一点,我或许可以帮上忙也难说,因你这段时间对我还是不坏的。”

任意被问得脸上一热,好在天暗,也看不出来。这话叫她怎么开得了口?虽然她知道如果有安的帮助,事情一定顺利三分,但谁知道安会不会从中作梗呢。说不得,还是憋在肚里慢慢看了再说。

安见她不响,想想她也不会直说,便道:“秦淮河是出了名的销金窝,你看现在即使是战乱时期,河上还是花船穿梭不绝,你找的香绣舫故人不会是……”

任意一点不在意地道:“不错,她是个鸨儿,是我的师叔。我看你小孩子不大方便去那种地方,还是先回去的好。”

安小脑子里顿时冒出妓院,红牌阿姑等等有趣另类的字样,怎么肯回去,非得缠着任意一起去。任意原也不是什么古板传统的人,更不会在意安会不会变坏,见她执意要跟,也不再拒绝,只吩咐了句“别到处乱钻”,就飘飘然投前带路了。安后面跟着好不兴奋。

第十九章

走近了看,安觉得非常失望。香绣舫虽然也是红灯高挂,但糊灯笼的红布已旧,看上去又旧又脏又暧昧。乱世本就人少,象这么一条老旧绣舫更是无人造访,一条木船懒懒地卧于岸边,声息都无。

两人轻轻跳上船头,才往里进了两步,就见一中年女子迎了出来,见面笑道:“还以为是贵客上门了呢。”一边说,一边拿双历眼打量着安,心道:明明只听见一人上来,怎么还有一个,难道这么小的女孩子能有如此轻功?

任意笑道:“瞒不过师叔的耳朵。”也不替安介绍。

那师叔也是明白人,闯过三关六码头,什么人没见过,知道师侄不肯说,她也就不问只说了句:“这位妹妹好长相。”

任意看着安道:“师叔你看,她比我小时候如何?”

那师叔也看着安道:“长相不如你,聪明多过你。”

安拍掌道:“到底是见过三教九流五湖四海人物的人,看得一点不错。看来你的聪明也多过任姑娘。要是后面路程与你相处,一定方便百倍。”安总不忘记揶揄任意一把。

任意柳眉一吊,正想说话,却被她师叔抢去:“妹妹错了,任姑娘不过是被我师姐宠得不知世故,聪明未必下于你。以后一路上面两人还是相互护持的好。”

安小嘴一撇,她不屑与人解释自己有多聪明,她觉得现在已经不必要了。但挖苦任意还是必须继续的:“你这师侄最笨莫过于不知自己之美,事事都要恶霸般地强抢强夺,殊不知她只要眼波一扫,软语几句,多少人会争先恐后把好处放于她脚下,哪里用得着她去披头散发地与人比狠?”

那师叔“呲”地一笑,看着任意笑得跟狐狸似的。任意被她笑得没好气,冲安怒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男人给你东西岂是白给的,要你拿身子去换呢。做女人的至要紧是要有骨气,靠狐媚男人得好处是最要不得的。”

安冲她一吐舌头:“那你怎么解释魅惑魔音等功夫?别告诉我你施展的时候大义凛然,目不邪视。”

“那不一样,那功夫与拳脚刀剑的一招一式没什么不同。”

“不,当初何笑之如果不是被你美色所惑,哪里会如此迷糊?即使你没露哪怕一个小指头,但这等行径与卖笑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关系,本质一模一样。”

任意一怔,她从来就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依着师傅所说而为,虽然这个师叔常笑她迂,但被安一说她才觉得事情还真有点难解释。侧眼见师叔笑看着她,不禁冷笑道:“你高兴什么?趁愿了?”

那师叔摇头道:“师姐性格太刚,牛拉不回,她要知道点女孩子家的妩媚,原不会落到当初一再被男人背叛的下场。没想到她至死还不明白,还把她那一套原封不动传授与你,你要是真听她的,你那手魅惑工夫恐怕永无更上一层楼的日子。”

任意冷笑道:“师叔不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对魅惑功夫能知道多少,即使说与你听都未必学得会。”

那师叔脸上青气一闪而过,淡淡道:“谢谢师侄还来看我,夜深了,这里不是你冰清玉洁的人能呆的地方,请吧。”起身揖客。

安坐着不动,道:“不客气,这会儿恐怕谁都走不掉了。外面来了不少高手,不知道要对付谁?”

那师叔猛一拍桌子,怒道:“我一小小鸨儿哪里请得动诸多高手,你们快滚,不要连累我小本生意。”

任意慑神细听,果然岸上人已成包围之势,而且河里也有几条船靠近,显然对方出了大阵仗。风声中,似有几人功夫不下于她。心中略一思索,便扣起桌上一盘油炸花生米。那师叔一看忙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要想打我灯笼,现下生意难做,你打坏我的灯笼,叫我一船老小喝西北风去?”

安只得摸出一张银票往她桌上一拍:“拿去,买你灯笼有余。”师叔接过一看数目,大喜,一个纵身钻进底舱。任意冷笑一声,玉臂一挥,花生米如天女撒花般穿壁而过,一气便把所有灯火打灭。安知道那是要勤学苦练的真本事,忍不住叫了声“好”。

可任意并不放过她,冷冷问道:“你一早听见有人围过来,为什么一声不啃?”

安笑嘻嘻道:“我要提醒了你,就不知道你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喜欢听人唠嗑胜于逃命。好了,外面现在已经不止妥当,应该有人出来喊话了。”

果然,话音刚落,外面一男声洪钟般地大喝一声:“任意妖女出来受死。”

黑暗中,安忽然见任意很妩媚地笑了起来,用声调与往日大不相同的语气柔柔地轻声道:“各位君子远道而来,小妹深感荣幸,不知君子所为何来?今日大好月色,本该把酒笑谈才是,哎。”这最后一声“哎”连小小人都听得心里一揪,安不知道外面众人感觉如何。果然外面只听有人喝“快掩上耳朵”的,有人破口大骂“无耻妖女”的,更有人开始高声诵起佛号。

任意一听,脸上变色,对安道:“你自己好自为之,今日对手点子硬得很,我恐怕对付不了。”

安冷静地到:“他们要对付你,你如果不出去,一船人跟你遭殃,但我也不舍得你出去受死,你那么美丽,又与我渊源太深,我少不得要帮你一个忙。你有没有让人一闻就昏迷或戳一针就昏的东西?我去一个一个搞倒他们。但前提是不能毒死人,杀人的事我不干。”

任意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交与安,一边依然曼声道:“这条船上有花娘若干,都是年青美貌,温柔可人,远来君子不妨上船喝上一杯,让妹妹们唱个小曲儿作伴,可好?”说完立刻低声对安道:“此药只要近人一尺撒开,吸入即倒。”

安笑道:“给我吃解药,否则我先迷晕。”

任意一笑,忙摸出一粒小丸弹入安的嘴里,安起身平平飞出舱门,即急速升空,看得任意目瞪口呆,一时忘记使她的魅惑魔音。这也停顿,立即有一船“砰”地撞上“香绣舫”。看来对方船比较大,香绣舫被撞得一阵乱晃,舱底花娘吓得一阵乱叫。任意忙操起桌旁随意放的一只琵琶,柔柔地弹唱起来,一时外面诸人又得开始运功抵御她的魅惑。而外面人只见一小小物事急速腾空而起,直飞黑沉沉的夜空,但谁都没想到是个人,还以为可能是一只船上养的大鸟受惊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