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转过头,瞧见来人,很是吃了一惊。

真的难以想象,赵庚生的爹竟然是个如此矮小之人。岁月的风霜似乎已经把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快吸光了,就象一只老核桃,又干又硬。

被酒糟透的身子长年弥漫着酒气,也许唯一和赵庚生相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透着同样如兽般的凶光,所不同的是,赵庚生只有面对食物时才具有攻击性,但他的眼里却分明带着世俗的狠辣。

三叔公站起来解释,“青山兄弟,你别误会,我们今儿来是为着问一件事。十五那日,老四家的遭了贼,丢了一只鸡和一对兔子,本想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人看到。只没想到,你家庚生病了,就进来给他烧了瓢热水,就是这样。”

钱灵犀专注的听话,没留意到赵庚生已经悄悄松开了她的手腕。

“哦,那天我不在家,那贼也没看到。”赵青山就这么淡淡说了一句,便看也不看他们,进门绕过几人来到床边,极是粗鲁的一把将儿子提了起来,“小王八蛋,少在这儿装病。还不快滚到后头去干活?当心老子用鞭子抽你!”

钱灵犀分明看到,赵庚生倏地一下打开了眼睛。

即使屋子里光线昏暗,她也觉得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怕人,象是陡然在房间里点亮两盏寒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悸。

但那赵青山却似见怪不怪,还带着几分狰狞的笑意拍打着他的脸颊,“这样就对了,打起精神来,滚!”

他一把将儿子往外推去,那架式,不象是对自己的儿子,倒象是对着一条狗,或者是杀父仇人。

赵庚生浑身无力,这一推就摔在地上,但他却没有半句多话,手足并用的往外爬。

三叔公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青山兄弟,论理这是你的家务事,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这孩子真的生病了…”

钱青山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他的话,“钱大叔,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家务事,这小子你不用理他,惯会骗人的。就算是真的病了,或者死了,我还省些心呢,您就不必操心了。”

三叔公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忍气吞声道,“那算我多管闲事了,不过这年关将近,你们也谨守好门户,别遭了贼才是。”

“谢谢您的好意,我这穷家也没什么好招呼的,不送了。”他自顾自的大咧咧坐了下来,那意思摆明是送客了。

三叔公忍气往外走了两步,在门口时突然停下,冷不丁的问起,“你媳妇呢?”

“跑了!”赵青山阴阳怪气的道,“钱大叔要是有空,不如给我再介绍个媳妇?要是你们钱家的闺女,我倒插门也是可以的呀!”

三叔公冷笑了一下,一摔门帘,走了。

将窗帘拨开一条缝,眼看着一老两小走远了。赵青山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马鞭,怒气冲冲的赶到屋后,对着正在勉力劈柴的赵庚生抽了下去。

“小王八犊子,叫你贪嘴去偷东西,还敢不拿回来孝敬老子!这下好了,人家发现了,回头又得连累老子!”

他一边抽一边骂,“还有那没廉耻的老娼妇,居然敢拐了老子的钱跑了。都是你这扫把星惹的祸,我抽死你,抽死你!”

赵庚生只抱头护住要害,勉力躲避着,却不发一言,不掉一泪。

悄悄折返回来的钱灵犀看得目瞪口呆,三叔公却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钱灵犀很是不忍,“三叔公,您去管管吧,他会被打死的。”

三叔公深深叹息,“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那是老子打儿子,你让叔公怎么管?走,回去吧,三叔公给你们拿好吃的。”

可是钱灵犀此时哪有心思在吃食上?满脑子都想着赵庚生的眼神,还有他挨打的样子。

真的,好可怜。

第21章 鸡飞狗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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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扬威去山里砍柴,没抓到兔子,但是挖出一块薯蓣(山药),欢欢喜喜的拿回来,特意让小弟弟献宝似的捧到小妹妹跟前。

“三姐你看!这是薯蓣,给你吃。我中午吃了肉,晚上就不吃这个了。”

钱灵犀看看后面满手泥土的老实大哥一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不过现在的她实在提不起吃东西的精神,况且山药单吃也没意思,要熬汤煮粥才滋补。

摸摸弟弟的头,“你拿到厨房给娘吧。”

哦,钱扬威应了,欢欢喜喜的去了。

钱扬武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妹妹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钱彩凤凉凉的嗤笑,“她在想她的郎呢!”

“姐姐真讨厌!”钱灵犀吼了她一声,出门往外走。

钱彩凤还不依不饶的道,“我有说错么?那小子一双贼眼溜溜,可不就象是一只小狼崽子?他有什么好同情的?本来就是他偷了东西,挨打也是活该!你上回不还挨了他打,想报仇的么?怎么这会子看人家可怜心又软了?”

钱灵犀瞪着眼睛转过身来,“你不心软干嘛给他烧水?莫不是你看上他了,想做他小媳妇?”

真要比皮厚,钱灵犀怎么会输给她?

钱彩凤秀丽的小脸烧得通红,却不好意思说出更过分的话来,跑去告状,“爹,你也不管管,听灵丫都说些什么呀!”

钱文佑早听说事情始末了,心中也有些不安。如果真是赵庚生那小孩偷的,他反倒有些后悔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那孩子挺可怜的,要是小小年纪再背个贼名,那这辈子就算完了。

他一心想着此事,方才儿女们吵架也没仔细听,此时见大女儿嚷嚷,便是习惯性的老一套说词,“凤丫,你是姐姐,跟妹妹争什么?别闹了啊。”

哼!钱彩凤恨恨的一跺脚,凭什么总让她来让?但她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借着这个台阶就下来,去厨房帮忙做饭,也不多说什么了。

钱灵犀坐在门槛上,托着小腮帮子,目光忧郁。

钱彩凤别的没说对,只一件说对了。她是真的想起她的郎了。

她前世的相公,也有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今天在屋子里看到赵庚生,那一瞬间的眼神真的很象他。

钱灵犀突然有个大大的隐忧,她虽然重生了,但这辈子的格局已经改变了。那她那个相公还会不会是原装货呢?

如果不是,那她要上哪儿去找他?谁能给她个提示?暗示也行啊!

灯火渐次亮起,黑夜降临了。

钱灵犀睡得很不安稳。

丹田处热热的,似想把她吸进一个奇异的空间,但又有一个反作用力,拼命在把她往外推,钱灵犀只觉得自己被两股力量推来搡去,直折腾了一夜。

等到天亮起床之后,也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你晚上这是去做…”林氏想起赵庚生之事,把舌尖上那个贼字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只拍了小女儿一把,“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粥都喝到脸上去了。”

钱灵犀茫然的睁眼,就见对面的兄妹几人都在很不厚道的笑,再抬手抹一把小脸,可不是么?一手的黏腻。

“姐姐是个大花猫,羞羞脸!”钱扬武只要醒着,永远那么精力旺盛的左摇右晃,似是凳子上安了钉子似的,就是坐不稳。

敢嘲笑我?钱灵犀报复性的把他的小凳子一踹,本来就摇来摇去的小家伙顿时朝旁边钱彩凤的身上栽去。

“讨厌,脏死了啦!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干嘛扯上我!”她把弟弟当成不倒翁似的,又往钱灵犀那边推去。

钱扬武两头不讨好,嗷嗷直叫。看他那表情,三分假嚎中倒有七分兴奋。

钱扬威看着弟妹打闹,但笑不语。钱文佑只觉得热闹,稀里呼噜喝他的山药粥,充耳不闻。

只有林氏头疼不已,每天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又开始了。

“四哥,四嫂,在吗?”一个乡亲送了个包袱进来,放下就走,“这是你们家大哥让送来的,走了啊。”

林氏道了谢,转头一看,几个孩子转移目标,已经把包袱拆开了。

那里有两块布,一块是湖蓝的锦缎,虽然料子也不太好,却比另一块寻常的翠绿花布上档次多了。另有一小包药材,里面是当归等几味补血药材,想来是给钱文佑的。

林氏一看就明白了,蓝锦是给两个儿子做衣裳的,绿布是给两个女儿的。那绿布似是临时凑成,一套有余,两套就明显有些不足,便又加了一块两尺余宽的赫黄土布。

钱灵犀见了就撅嘴,“大伯真偏心,凭什么兄弟们穿锦缎,给咱们穿布衣?”

“你不要啊?你要不要的话,这布都给我!”钱彩凤已经知道臭美了,拉着花布在身上比来比去,“娘,妹妹不要,您能给我做条裙子么?”

“你就做梦吧!”林氏训斥了她一句,转眼却见调皮的小儿子扯着那块蓝锦就往地上拖,他也要比划比划。

林氏吓了一跳,冲上前拍了老四一巴掌,抢回布料,“脏得跟个泥猴样,不许碰!凤丫,把布拿过来!一会儿吃了饭,我去把隔壁的五奶奶请来,帮忙裁了,好做新衣裳。嗳,你说我能不能求她也帮着做做?这料子都拿来了,难道过年还不给闺女们上身啊!”

她的后一句话,是在跟钱文佑商量了。

钱文佑可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做主就行。”

“我这不是想着,要是请了人家帮忙,过年肯定要回个礼么?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又说没准备。”

“那是应该的,你看着办吧。”

林氏收起布料,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吃了饭,果然去请了五奶奶过来,看了料子,又给几个孩子量了尺寸,两个女人啰嗦了半天,才定下做的样子。

钱灵犀没心思听她们唧歪,躲在厨房的茶炉子旁打盹补眠。钱扬威带钱扬武出去拾柴了,少了那个小魔星,家里难得的清静。

“嗳,有人找!”忽地,一直跟着娘探讨新衣裳的钱彩凤过来凉凉的喊了一声。

钱灵犀茫然睁眼,谁找她?

钱彩凤还没从方才的吵架中完全顺过气来,见妹妹这迷糊样,眼珠一转,从旁边水缸里打了瓢凉水,浸湿帕子给她抹脸,“瞧这脏的!帮你洗干净好见人。”

我不要啦!钱灵犀冰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张牙舞爪拼命折腾,钱彩凤目的已达到,气也顺了,笑眯眯的跑开道,“这样子可干净多了。不用谢啊!”

姐姐很讨厌!被洗脸的钱小妹气鼓鼓的出来见客了。

第22章 不是亲生的

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却原来是房亮。

但钱灵犀可不知道,房亮今儿能来找她,也是在房家经过一番斗争的。

昨天听弟弟房奕说起十五那天曾看到赵庚生背着只麻布袋跑到了山上,虽然没亲眼看到那袋子里的鸡,但房奕却是听见咕咕鸡叫的。

房亮闻言,当时就要去报讯了,但母亲吴氏却不同意,她也有她的顾虑。

“咱们房家在这儿小门小户的,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得罪人。他们钱家有人有势,必然会查个明白,何苦让你弟弟去多这个嘴?那姓赵的父子都不是好人,万一心怀妨恨,钱家惹不起,来报复咱们家怎么样办?”

“但大伙儿都在一个村里,能睁着眼睛装不知道么?往后要是人家知道了,非得怪我们不可。到时您就两头不讨好,两家都得罪了!”

房亮为了这事,跟娘怄了一晚上的气。吴氏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觉得儿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天一亮便让儿子来报信了。但她怕惹麻烦,只让房亮悄悄的去找钱灵犀,借孩子的嘴把此事说出来,便是往后有什么纷争,大人们也可推说不知了。

房亮满以为,自己一说,钱灵犀肯定会义愤填膺的去捉拿元凶,可是出乎意外的,钱灵犀已经提不起半点复仇的兴趣了。

“你怎么了?”房亮大惑不解,还以为是自己说晚了,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才跟我说起,并不是有意不说的…”

“不关你的事。”钱灵犀坐在门槛上,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那赵庚生也怪可怜的,他是不是总挨打?”

比起他偷自己兔子的可恨来,他现在的遭遇已经够凄惨的了。就算是要惩罚,这也惩罚得够了。

房亮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口就道,“又不是亲生的,当然没有亲生的好。”

啊?钱灵犀诧异了,“他们不是亲生的?”

“当然不是。你看他们一家子,哪有一点相像的?听说他爹娘一直养不出孩儿,所以才收养了他。原本是指望着他养老,因不想被人认出,才特意迁到咱们这里来。只是没想到,赵庚生越长大就越不象他们,村里人都看出来了,就连赵庚生自己也是知道的。赵家两口子许是觉得没指望了吧,所以待他越发不好了。”

怪不得。但这就能作为肆意打骂子女的借口吗?钱灵犀很是不平。

但她能怎么办?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父母拥有对子女的一切主宰乃至生杀大权。除非赵庚生尽快成年,能够自己谋生,否则就得继续忍受父母的打骂。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钱灵犀打起精神对房亮道,“你不是想识字么?我现在来教你好不好?”

难得这小子特意跑来告诉她一声,投桃报李,她也应该有所表示。

当然好啊!房亮激动得眼睛都放光了,满怀希翼的问,“那你能不能先教我写我的名字?”

“看好了。”钱灵犀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出房亮二字,“这个就是你的名字了。”

房亮小心翼翼的看着地下那两个字,象是看着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又意外得到的珍宝,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热切,又是那样的敬畏。

钱灵犀有点感动了。

她能想象,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初识字时的那种奇妙感觉。就好象我们小时候第一次穿上妈妈的高跟鞋,让光滑清凉的丝袜掠过大腿,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与忐忑是让人回味无穷的。

“喂,看能看会么?跟我学着写。”难得当一回老师的钱灵犀板起脸孔,抓着房亮开始诲人不倦。

南明这时代的文字与古汉字时的小篆基本一致,当年钱灵犀学的时候也颇费了一番工夫。听说之前的文字并不统一,更加稀奇古怪,犹如天书。后来,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横空出世,以既能为大家接受,又更加简便的小篆统一了文字。

但那人行事极是隐秘,不肯留名。不过在他那个时代之后,还留下一些诸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类的经典诗句。这也就是钱灵犀姐妹名字的由来了。

有人说其实造字和写诗的就是那时的皇帝,也有人说是某某高僧,更神的说法是神仙下凡,总之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不过据钱灵犀观察,那位很有可能也是个穿越者,只不过于小篆上是个高手,于诗词上只是个半调子。为了怕人家当成妖孽烧死,这才活得异常低调。

既然前辈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钱灵犀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也就从善如流了。

头一回写字,那笔迹当然不可能好看。房亮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仍是在地上写得歪歪斜斜,完全没有钱灵犀的规整漂亮。

小钱老师理所当然的面目狰狞了,“跟鬼画符一样,难看死了!再来!”

房亮羞愧不已,脸一直红到耳根子,几乎都要落荒而逃了,却因为求知的渴望而坚持了下来。

一笔一划,再一笔,再一划。

钱灵犀很快发现,当一个人真正拿出韧性与执着时,没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她不过教了三四遍,房亮已经强行记下了这两个字的笔划,并有模有样的在地上画出来了。

“不错不错。”钱灵犀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你今天回去就把这两个字写熟,明天我再教你别的。”

房亮却不满足了,“你再多教我几个吧,我回去一起好好练。比如,你的名字怎么写?这个房字是不是我们住的屋子,这个亮字,是平常所说的光亮的意思么?你都给我好好讲讲吧。”

呃,小钱老师为数不多的耐心快被耗尽了,突然觉得那几块糖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正勉为其难提起耐心,要跟他讲解,却见门前经过一大群精壮汉子,全是钱家人,为首的正是三叔公。大伙儿的神情都有些严肃,象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各家的小孩飞奔进屋,喊人出来看热闹。

隔壁七婶听到动静,也叼根牙签出来踩着门槛闲磕牙,她家男人也在队伍之中,不过七婶似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并不紧张,反而笑嘻嘻的卖弄,“灵丫,这回可算是给你们家出气了。那姓赵的一家子,就要被赶出去啰。”

什么?钱灵犀忙问,“那让他们上哪儿去呢?”

“谁管他们上哪儿?这个村子本就是我们老钱家的,当年好心收留他们,谁知竟养个贼出来。要依我说,这些外姓的,就没几个好东西,全走了才干净呢!”

她只顾说得痛快,却不妨把房亮也绕进来了,见这孩子抬头看她,目光清亮中有着隐怒,七婶讪讪一笑,“我可不是说你们,你们也是这儿的老人了,我说的是姓赵的一家子。你们接着玩儿,没事!”

但房亮还是心里不舒服,字也不想学了,“灵丫,我先走了。”

钱灵犀忿忿的瞪了七婶一眼,七婶无所谓的撇撇嘴回屋了。

转身追上房亮,她低声安慰,“房亮哥哥,你别生气,七婶那人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房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是我们这几家人不争气,才会给人看不起。若是我们能出息,你们钱家人也不敢这么说了。”

“那你就争气,做个有用的人呀!”钱灵犀促狭的鼓励着他,“到时你若是长了本事,就到七婶面前去显摆,让她眼红,让她妒忌!说不定,她还拼命想把女儿嫁给你呢!”

房亮本来听到前面就已经笑了,听到最后一句却急忙摆手,“我才不要娶她女儿。”

“为什么?”钱灵犀贼笑着问。

房亮看看左右无人,才跟她咬着耳朵,“又矮又胖的小冬瓜,我才不要呢!”

钱灵犀咯咯笑得象只小狐狸,却指着他老气横秋的道,“你们男人啊,就是喜欢漂亮,没出息!”

“才不是呢!”房亮有些脸红了,“我就是不喜欢她嘛。”

钱灵犀笑得更厉害了,“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要是个大美女,你肯定就哭着喊着扑上去了。”

房亮脸一直红到耳根子,找不到话来反驳了,只得大叫,“我没有!没有啦!”

见他鼻尖都冒汗了,钱灵犀好心的决定不欺负小朋友了。

当晚,收到消息,三叔公带了族人前去交涉,最后和赵青山谈妥,以双倍价钱买下他所剩的那两缸酒水,并适当给了点补助,但限他三日之内必须迁离。

赵家落户时间不长,在小莲村又没有土地耕种,那个破房子还是当年钱家人帮忙修的,是以最后肯这样把他们送走,已经算是很厚道了。要是换个心眼坏一点的,直接就把人给撵了。

钱灵犀听到这消息,心里有些难受。

赵青山那混蛋不值得同情,但赵庚生挺可怜的。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只是吃不饱才会去偷去抢。何况现在还生了病,又要搬家,想来日子就更难过了。

钱灵犀没有别的本事,能够收留他,但她可以悄没声息的从厨房里偷两只鸡蛋出来,悄悄给他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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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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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个小不点爬上桌子又架起凳子,这才够着吊在房梁上的鸡蛋篮子,钱文佑拄着拐杖躲在窗外没吭声。只是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一出声那小闺女就吓得一个闪失掉下来。

一直等到她平平安安下来了,钱文佑却又纠结了。到底要不要撞破?小闺女肉也没吃上,不过是拿两只鸡蛋,那就算了吧。

他正想视而不见的走开,却见那丫头将鸡蛋往怀里一揣,并不象要偷吃,而是出门了。看那方向,钱文佑隐隐猜出几分,心中倒有些感慨。

“你不好好躺着,怎么又跑这儿来了?”林氏冷不丁的从后头冒出来,反吓了钱文佑一跳。

“你干嘛呢!”嗔了妻子一句,钱文佑却赞叹起来,“果然是我的丫头啊,还是象我!”

“你这又是发的哪门疯?”林氏纳闷了,追问下去。

钱文佑这才把钱灵犀方才的举动一说,“那丫头十有八九是去看赵家那小子了,拿了两个鸡蛋,回头就别吱声了。”

林氏不觉也有些骄傲,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我养的闺女能差到哪儿去?别看她小小年纪,行起事来可比大人还周到,难为她想着。两个鸡蛋值什么?比你那大手大脚的可有分寸多了。我连你都忍了,怎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刮拉上我了?我不跟你说了,上茅房去!”钱文佑脸上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但夫妻二人的时候,他却不会跟林氏较真,拄着拐杖走了。

林氏抿嘴偷笑,心里却是一喜一愁。喜的当然是自家男人不再提那老杜家要借钱的事,愁的是文佑却平白遭此一劫,相当于他们家同样折损了这部分钱财。

别人不了解,林氏可是太了解钱文佑了。别看他嘴上说是给弦子们打猎才又进的山,但肯定也是想多打些东西来帮朋友忙的。

这样一个男人,你不能说他不好,但要说他好,似乎又有些违心了。林氏不去想这些过于纠结的事情,忙活家务去了。

钱彩凤跟着母亲帮忙,却没瞧见小妹,问起来林氏只说有事出去了。倒让钱彩凤好生奇怪,那丫头能有什么事?

钱灵犀真的遇上事儿了。

她好心好意来赵家送鸡蛋,却没想到遇到这样惨烈的一幕。

“我不去!不去!”赵庚生被他的养父赵青山拖着头发,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拖出来往外带。旁边有一头大黑驴,看样子赵青山是打算搬家了。

但是很明显,赵庚生的病还没好,每一步都踉踉跄跄着透着一股虚浮无力,似乎随时都能跌倒在地。

“都是你这臭小子,害得老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养条狗还会看家呢,老子难道就白养你一场?趁着现在还有口气,老老实实去替老子挣几两银子出来。兴许老子还发发善心,替你寻个好人家。若是再不听话,我一会儿把你拖到湖边直接踢下去,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再犟!”

“住手!你住手!”钱灵犀愤的跳了出来,她听明白了,原来这赵青山竟丧心病狂的要卖了赵庚生。

她是在这个朝代活过一辈子的人,知道这时代的奴婢有多么的卑贱。帮工没什么,干满契约仍是良民。但一旦为奴,那便是终生的贱籍,便是攒到再多的钱也不能赎身。许多主人怕奴婢逃跑,还会在他们的脸上刺字,就算被主人活活打死,也是没有官府会管的。是以赵庚生坚决不从,在那里拼命挣扎。

但他一个病得不轻的孩子,怎么可能挣得过赵青山?三两下就解下腰带,把他双手反绑了起来。只没想到钱灵犀这个时候突然闯了过来,伸手从地上抓起石子就朝他扔去。

“坏蛋!大坏蛋!你放开他!”

赵青山火了,也没认出钱灵犀是谁,提起拳头恶狠狠的威胁,“我卖我儿子,关你屁事?你这死丫头再不走,我连你一块儿打!”

钱灵犀吓得后退了一步,却仍是勇敢的道,“你不能卖他!你又不是他亲爹,谁知道你是怎么把他弄来的?说不定是你拐来的孩子!”

赵青山不知是给说中心事还是怎地,恼羞成怒,放过养子,先来解决钱灵犀了。

“你是哪来的野丫头,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好,反正我是要走的人了,今儿就是教训了你,那又怎样?”

眼看着他神色狰狞的冲自己而来,钱灵犀吓得转身就跑。

却听后面有皮肉相交的声音,扭头一看,是赵庚生奋力把赵青山撞开了。半大的孩子拖着病体,不顾被人拳打脚踢,死命抵住赵青山的步伐。

“跑啊!你快跑!”

钱灵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左右看看,从地上捡了一根干树枝,挥舞着就冲赵青山打去了,“坏蛋!滚开,你快滚开!来人呀,快来人呀!”

她一面打,还不忘大声呼救。

赵青山急了眼,他也怕惹来旁人,自己就脱不开身了。当下心一横,把赵庚生狠命往旁边一推,拼着被钱灵犀的树枝扫到,伸手抓住了那树枝,然后猛地往怀里一带,“你给我过来吧!”

钱灵犀一个小女童,自然敌不过一个壮年男子的力气,一个趔趄就往前摔去。赵青山一手提起钱灵犀的衣领,习惯性的手往她后颈一劈。钱灵犀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赵庚生在地上拼命的往前爬,有气无力的急道,“你…你放了她…”

抓着这个小女童,赵青山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听养子这么一说,他有主意了,“嘿嘿,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丫头,犯在老子手上,算你倒霉!”

他转身就寻出一条麻布袋来,把钱灵犀给装了进去。

赵庚生大急,“你…你不能抓她!她,她是钱家的女孩,你别惹她…”

“老钱家逼得老子走投无路,抓他家一个女儿怎么了?正好给老子补偿点损失!”赵青山眼神奸险,把麻布袋往驴背上一扔,这意思竟真是要拐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