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知道,虽然钱文佑好充面子又爱说大话,林氏虽然懦弱又没主见,但他们都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还有那么老实憨厚的大哥,其实钱彩凤心眼也不错,就是钱扬威不怎么懂事,但也总是三姐长三姐短的成天不离嘴。现在自己丢了,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呜呜,钱灵犀好想哭。

她出来已经十来天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却不能一家团圆,自己孤零零飘泊在外头,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再有,过年回爷爷奶奶家是肯定有肉吃的,她却吃不到了。这怎一个心酸了得?

钱灵犀猜得不错,自从她丢了,钱家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林氏整日以泪洗面,干什么都没心情。钱文佑不吭声,只是整日整日守在厅堂,等着大哥那边传来的消息。

官府很快立了案,也派了差役来探访案情。他们毕竟是专业人士,很快就寻找到赵青山当日行进的路线,再顺藤摸瓜,没几日便查到青阳镇去了。

钱文佐亲自跟着官差往那边跑了一趟,可找到张老四家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满怀希望而去,结果却满怀失望而归,钱文佐真不忍心告诉他们这样消息,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劝解弟弟一家子。

“眼下官差已经发了公文往周边府县了,你们也宽宽心,先把年过了吧。今儿都过小年了,该打起精神来祭祀灶王爷,明年就太太平平,诸事大吉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氏就捂着脸哭开了,“大哥,你说我们也没做什么恶事,怎么老天爷就这么不开眼,要这样祸害我们家灵丫?就是我们大人做错了事,报应在我们身上就好了,折腾她一个小妮子做甚么?”

钱文佐听得心酸,只能捡那些吉人天相的话来劝解一番,却也知道一日找不回钱灵犀,只怕她这个做娘的难展欢颜。

他思忖再三,把钱文佑叫到一旁,悄悄嘱咐,“我看弟妹的情形有些不好,不能再让她这么伤心下去了,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要不,要不你们再要一个孩子吧。灵丫咱们还接着找,只当是先给弟妹宽宽心了。”

钱文佑听得眼圈都红了,心里跟刀绞似的。他明白大哥是一番好意,钱灵犀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回来,要是林氏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对她自己不好,对几个孩子更加不好。瞧瞧这些天,家里人全都茶馆不思,都瘦了一大圈了。

“大哥,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灵丫找不回来,你让我们哪有那心情?”

钱文佐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催你们,只是说一声。我看你们也是没心思过年的,不如让几个孩子先跟我家去。你就在家多劝劝弟妹,让她别太伤心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灵丫真的找不回来了,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钱文佑看看家中冷清悲伤的氛围,确实不适合几个孩子跟着遭罪。于是进来跟林氏商量了,打点行李,让几个孩子先跟大伯过去。

收拾的时候偏林氏又瞧见给钱灵犀裁剪好,却还没来得及做的新衣了,顿时眼泪又下来了。

钱文佑急忙劝解,钱文佐却故意厉声喝道,“弟妹,你要心里过不得,就赶紧给孩子们把新衣裳缝了。你瞧瞧这衣料都送来多久了,一件都没做出来。弟妹,你要记着,你可不止灵丫一个孩子,这儿还有三个呢!难道你要他们大过年的连件新衣裳都没有?若是过几日灵丫找回来了,也让她穿着旧衣烂衫的过年?这就是你这当娘的该做的么?”

这一通好骂,终于让林氏找到寄托了。顿时抹了眼泪,翻出针线埋头干活。

钱文佐见她这样子,心中未免叹息,把几个侄儿侄女都带走了。又再三嘱咐钱文佑,好好照顾林氏。

“大伯,”钱扬威突然开口了,“要是您下回去找三妹,带上我可以么?”

好啊。钱文佐有口无心的应了,却对找回钱灵犀渐渐失去信心了。

嵊州城。小龙帮。

钱灵犀跳起来有三丈高,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葛老大清晰无比的告诉她,“报福巷里根本没一户姓钱的,更别提做官的了。”

“不可能!他们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是不是他们其实人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有收拾好行李,所以没搬进来?我告诉你,他们住的那一户是右边最里面的一户,那房子是新买的!”钱灵犀激动无比的说着,她在那里住了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葛老大告诉她,“那里确实有一户人家的房子是新卖的,但买主姓刘,我们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是个商人,给他小老婆置办的。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眼。”

钱灵犀当然要去,但现实很快便残酷的把她击倒了。

报福巷还是那条报福巷,门牌还是那个门牌,甚至连左邻右舍的几户邻居都没变过,只有原本该住进钱文仲一家人的房子易了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回来的路上,钱灵犀反反复复就念叨着这一句。

葛老大斜睨着她失魂落魄的神色,不忍的发了句话,“你放心,就是找不到家人,我们也可以收留你的。”

可现在问题不是收留不收留,而是钱灵犀在担忧她上一世的爹娘,钱文仲夫妇的境况!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钱灵犀突然有些不安,老天爷让她重生,带给别人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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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躺平等调戏

“把衣裳换上,跟我们走吧。”

一大早,名叫元小三的黑瘦小男孩就将一套破烂溜丢的小棉袄递到钱灵犀的面前,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同情。

从报福巷回来,这个小姑娘就一直是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好几次他都看到她在偷偷哭鼻子,是找不到家人伤心的吧?

别看元小三才七岁,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时自己比她现在更小,隐约只记得娘死了没多久,家里就多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也叫娘,但一点都不喜欢他。后来有一天,爹把他带到嵊州来,给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让他在大街上等着,说要去办点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元小三在大街上等了三天三夜,直到饿晕过去,才知道爹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你别担心,老大人很好的,你以后跟着我们,不会让人欺负你。”元小三尽力安慰着她,还展露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呃…钱灵犀似乎还不大需要这样的同情,就算是找不到堂伯了,她也不用加入他们吧?

“我还有家人,就在小莲村…”

“那地方实在太远了,在我们找人带口信过去之前,你得自己养活自己。”葛老大不声不响的冒了出来,身边还带着两天没见的赵庚生。瞧他们那表情,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钱灵犀顿时警惕的站了起来,“你要带他去哪里?赵庚生,你别信他的!”

葛老大傲然一笑,并不说话,只是斜睨着赵庚生,让他自己来说。

一向五大三粗惯了的男孩还不太习惯跟人解释,说起话来的口气还是那么硬梆梆的粗声大气,“你别管了,我们有事做。”

“什么事?”

葛老大插进话来,“他跟你可不一样,他又没有家人,男人嘛,当然是要在外面闯荡的。我们走!”

嗳嗳,钱灵犀再要说话,却没人听她的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葛老大把赵庚生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带走了。

她在这里担心不已,元小三却不无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只可惜我个子太小了,不能去。你叫灵丫是吧,快把衣裳换上,跟我们走吧,要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灵犀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终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将那件破衣裳套上。谁叫自己不是小肥羊了呢?当然就失去了吃白食的特权。

时候不长,在嵊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多了一个新来的小乞儿。

不过要钱灵犀跟他们似的追着人讨要,她还放不下脸面,只低头在酒楼旁边摆了个摊儿,面前放个破碗,蹲在那里一面划圈圈,一面等着好心人的施舍。

虎落平阳被犬欺,灵犀被拐成小乞。唉!钱家三丫仰天长叹,她的人生怎一个杯催了得?

年关将近,城中做善事的人家不少,乞丐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尤其是象他们这样的小乞丐,更容易博得人们在这一特定时期的怜悯和打赏。

从年前至初八,钱灵犀成天跟着元小三这一帮小乞儿们奔波于嵊州的大街小巷,倒也收获颇丰。基本上不用吃人家的剩饭残羹,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得两个馒头一块饼,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得过三文钱。

这其中大半功劳得归在有才的葛老大名下,是他将卑贱的乞讨事业进行了颇为专业化的部署,才能这样成绩斐然。

帮中象钱灵犀这样身子单薄的小乞儿就在闹市的繁华地带,或是香火极旺的寺庙道观前去博取人的同情。而赵庚生这样身强力壮的,就负责去那些大户人家门前,竞争激烈的地方抢夺各位打赏。

人尽其材之后,每个地头还划分了明确的地盘,首先让彼此之间不能起内讧,然后各个小组再选出几个小头目,给他们规定一定的数目,上缴完成之后的多余部分由他们自行分配。

这种类似于承包责任制的方法有效的激发了各小组之间的积极性,再具体落实到每个人,都会很积极的争取完成自己的份额。

幸好钱灵犀还不属于这里的正式员工,不纳入考核范畴。否则,钱灵犀连乞丐也做不下去了。

既然没压力,她就把多余的心思拿来观察这位葛老大,越看越觉得此人很有点问题。

小龙帮虽然大半是乞丐,但葛老大似乎并不想永远这么下去,他平常会有意识的与城中一些正规的茶楼饭馆,作坊商铺套交情,将帮会里那些机灵能干的推荐出去跑堂当伙计。而一旦有他们的人在那里工作,所有的乞儿都绝不会去那里打扰客人。

每天晚上,葛老大还会组织所有人员开会,教大家简单的算术、写字,以及不知他从哪个武师那里套来的三脚猫功夫。

钱灵犀真心疑惑了,这位葛老大是否也是个穿越或重生者?否则他怎么能有这么多缜密而细致的想法?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一个劲儿的盯着老大。”赵庚生忽地来到她面前,借着拍打的动作,将袖中一个油纸包抖落进她的怀里,“对了,葛老大说,年后各地来的人多,到时遇到有咱们那儿的,就托人给你家带消息。”

钱灵犀不动声色的将油纸包掀开一角,虽然给挤得不成样子,但她认了出来,是蜂蜜桃仁。快速丢一颗到嘴里,美滋滋的偷嚼着,钱灵犀益发坚定了要带这小子离开的决心。

“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着你回去的。”

谁知赵庚生却并不领情,“回去干什么?我家又没有地,难道上你家吃白食去?葛老大说,还不如留在嵊州,这里是大地方,做什么机会都多。”

钱灵犀不忿于他被葛老大洗脑,呛了一句,“是啊,把你卖了也容易点。反正你这种人,有奶就是娘!”

赵庚生半天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她,许久才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偷了你家的鸡和小兔子,还抢了你的鸡蛋,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钱灵犀悻悻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因为肚子饿才来我家偷东西的是不是?要是你爹你娘好好待你,你就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极其朴素的话,没有半分花巧,却狠狠击中了这个外表凶悍的大男孩的心,赵庚生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挤出句话来,“我没想偷你家的鸡和小兔子,我是想养着它们,生出小鸡小兔子来就还给你们家的。但是…都被那个女人偷走了。”

钱灵犀歪着小脑袋看着他,非常难得的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名叫难为情的稀罕物来,不由得心中一乐,促狭着问,“就算是你没想偷,但你还是从我家拿走了一只大母鸡和一对小兔子,前后又一共欠了我三个鸡蛋,对不对?”

赵庚生怔了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钱灵犀狡黠一笑,“那就是说,现在我是你的债主,在你没有还清欠款之前,是不是应该到我家去做牛做马?”

这…赵庚生噎住了。

钱灵犀老气横秋的拍拍他肩,“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赖账。就这样了,去休息吧。”

她就地倒下,寻一个稻草厚实的所在,会周公去也!只剩下赵庚生,纠结着眉头,为他的“巨额”债务头疼不已。

钱灵犀又进到那个空间里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扫,虽然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但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这里就是一只青皮葫芦。

熟门熟路的放出金蛙,现在的它已经缩至寻常大小,浑身泛着晦暗的古铜色,再不复神气活现的模样,干起活来也是有气无力,勉强吸了几口浊气,便再不动弹了。

钱灵犀见它实在是无能为力,也不再欺负,转而打量起这只巨型葫芦来。

可惜这只葫芦穷得很,里面啥也没有,只是在葫芦顶上似乎隐隐绰绰有个花纹。但离得太远,看不清。

在葫芦里转悠了两圈,钱灵犀突发奇想,要是能把葫芦横过来,她是不是就能到顶上看看?反正这葫芦在自己丹田里,横着竖着都没关系吧?

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钱灵犀从葫芦这头猛地跑到那头,用力一推,再折返回来,利用自身的重力来摇晃这只葫芦。反正这葫芦里的四壁都厚实绵软得很,也不怕伤着。如是者三之后,这只葫芦摇晃了几下,当真出现了倾斜。

钱灵犀大喜过望,赶紧顺着斜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还跟猴子似的跳来跳去。这只葫芦苦苦支撑了几下,最终还是在她的不懈蹂躏下慢慢躺平了。

但钱灵犀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象是有谁把她也扔到海盗船上荡了几个来回似的,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把满眼蚊香消掉。

难道这葫芦的不舒服也会传染给她?钱灵犀不明白,定下神后,小心翼翼的往葫芦嘴那儿爬去,就见上面从外而内透着一枚朱红色的古朴花纹。

不知为什么,她对那花纹有点畏惧,只敢犹犹豫豫的伸出一根小指头戳戳那青皮屋顶。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屋顶慢慢亮了起来,而外面的花纹,就象是红色的栅栏,将里外隔开。

那这屋顶外头通向哪里呢?钱灵犀睁大眼睛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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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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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丫,灵丫你在哪里?”

透过那扇葫芦嘴上的镜子,钱灵犀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看见林氏在哀哀哭泣。

她心里一急,就只觉得身形一晃,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小身影跑了出去,“娘,我在这里,在嵊州!我没丢,你们快来接我吧!”

“灵丫?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嵊州?”林氏拉着那个跑过去的钱灵犀,惊喜不已。

“是真的,是赵庚生他爹把我拐了来,他还想卖了我,后来给我们跑了,就是没法子带信回来!”

钱灵犀没法解释这种怪异的感觉,她明明在葫芦里,却可以操纵那个外头的钱灵犀。她甚至不用出声,只要心里想着,那个幻影就会如实的传达她的心意。

林氏明显是相信了,慌忙四下张望,“你爹呢?我得赶紧找你爹商量商量。”

是啊,爹在哪儿呢?钱灵犀心里默念着,只觉得身形又是一晃,钱文佑出现在她的面前。但他好象有些无精打采,木愣愣的不知魂游何方。

“爹!爹我告诉你,我在嵊州,你快来接我呀!”钱灵犀的那个幻影跑上前,使劲摇晃着钱文佑的衣袖,有一阵子才让钱文佑醒过来神。

他惊喜的刚喊了一句灵丫,钱灵犀却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整个人便被强行甩出了这个空间,人事不省了。

夜半三更。

钱家夫妇几乎同时从梦中惊醒,“灵丫!”

林氏冷汗涔涔而落,一颗心扑通扑通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望着身畔的男人,惊恐无比,“我梦见灵丫了,她给我托梦了,说她在——”

“嵊州!”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出一个地名,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对于梦里的情形,他们都有些记不清,但这个地名却是牢牢的刻在二人心里。

林氏忽地放声大哭,“你说,灵丫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托梦给我们?”

钱文佑勉强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去看一眼才行。”

天刚亮,钱文佐就被弟弟弟妹寻上门来,“什么?你们要去嵊州?”

“是。昨晚灵丫给我们托梦了,说她在嵊州,让我们去接她回来。哥,这回得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钱文佑昨晚和林氏商量了半宿,去嵊州路途遥远,来回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他伤还没好,经不起长途颠簸,林氏是没出过门的妇道人家,让她去也办不成事,只能来求钱文佐了。

钱文佐一听就有些不愿意,“不过是做梦,能当得了真么?这不是大哥不愿帮你,只是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止他信不过,连钱父钱母也表示反对,“光是一个梦,哪里做得了真?应是你们小两口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实在心里难安,去哪个庙里烧个香也就是了。”

眼见钱文佑还要闹,林氏又要哭,钱父有点不高兴了,“就为了那个丫头片子,闹得整个年都过不安生。要是再闹出什么来,那便不止是她的不孝,更是咱们家的煞星了。此事休要再提,就是要找,也得过了正月再说。”

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忌讳的。钱灵犀并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孙女,感情自然淡薄一些。若是她果真年少而夭,又在正月里出事,那对家里的老人来说,就是件极其不吉利的事情,是以钱父才会如此反对。

钱文佑不死心的再三申请,但依旧被驳回。

反倒是钱彩凤怯怯的出了个主意,“前两天拜年时,不是有族里的叔伯说要去嵊州走亲戚的么?到时能带我去找找妹妹吗?”

这倒是个法子,大人过年都忙,但孩子很闲。不过钱彩凤不能去,让钱扬威去。他毕竟大上几岁,又是男孩,出门可比她方便得多。

这样一说,钱文佐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大侄子是个老实孩子,但太过老实了,是受了委屈都不会吱声的人。让他出门,若不是自家人,只怕不会细心照顾他。

可他若要亲自走一趟,那路上的花销只怕又少不了。万一找不到,白耽误工夫不说,又让人空欢喜一场。钱文佐有些拿不定主意,找妻子莫氏商议。

莫氏暗自思忖一番,最后才叹了口气道,“我回娘家拜年时,听说娟妹的夫婿今年还是要带着两个孩子去看花灯的,若是让扬威跟着他…”

“那就最合适不过了!”钱文佐喜出望外,“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素来是最妥贴的人,待孩子又好,只是得劳烦你去说一声了。”

莫氏颇有些为难,但瞧着喜形于色的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钱灵犀在被甩出那个梦后足足昏睡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才终于在赵庚生的魔爪下清醒过来。

“快放开!我透不过气来啦!”被捏着鼻子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尤其是那只爪子还在份量不轻的拍打她的脸。

而施暴者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了?怎么睡这么久?怎么都叫不醒,可把人急坏了!”

这个问题太复杂,钱灵犀无法回答。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有件更加要紧的事情,“我肚子好饿,有吃的没有?”

“有!”日臻交好的元小三从瓦罐里抠出特意给她留着的两块热馒头,“快吃吧。”

钱灵犀很快消灭掉了,却好象石沉大海一般,完全不顶事。眼巴巴望着他,“还有吗?”

元小三挠了挠头,一脸为难,“老大那里可能还有。”

“我去要!”赵庚生去找葛老大了,成功的讨来半锅剩粥。

要是平时,钱灵犀是不怎么愿意吃这种东西的,她怕有别人的口水。可眼下饿得厉害,只好勉强为之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她以疾风扫秋叶之势消灭了这锅粥,居然还不觉得饱。可大家都不敢给她东西吃了,怕她再吃下去该出问题了。

葛老大两道秀气的剑眉拧成一团,“你不会得病了吧?”

钱灵犀的小嘴边还挂着几滴粥渣,红果果的看着他。如果饥饿也叫病的话,好吧,那她确实病得不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嵊州的新年平添了几分洁净与美丽,但对于温饱问题都没解决的人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钱灵犀紧缩在一间酒楼边上,可怜兮兮的贴着墙壁,跟只小刺猬似的抱成一团。墙后生着个大火炉,有热气源源不断的透出来。虽不太暖,但起码比挨冻好多了。

原本这里有小龙帮的人在当伙计,本帮是不让人来的,但钱灵犀却是个例外。自从那日她醒来之后,不知为何,变得食量巨大,简直比蝗虫还可怕。别看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个子,却能吃掉两三个人的食物。而自从下雪之后,就变得更加无法控制。

葛老大当机立断,特事特办的将她送来这个风水宝地,让她暖和点,食量也能小点。再有本帮的人帮忙照应着,有什么好一点的残羹剩饭也能赶紧送出来填她的肚子。

另一方面,他也赶紧让人去打听钱灵犀的老乡了,再把这丫头留下来,估计他们小龙帮都要给吃光光了。

嘤嘤,可怜的钱小丫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怎么办?她就是肚子饿嘛!难道这是给她打倒葫芦的惩罚?但是钱灵犀已经看过无数回了,她小肚子上的葫芦印记就歪了一天,很快就竖了起来,那这惩罚的持续性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姐姐,我饿了。”一辆寻常的小马车从酒楼门前经过,四五岁的小男孩猛地一下拉开车帘,咽着口水巴望着酒楼门口热气腾腾的包子笼。

这家酒楼的三鲜包子是招牌,离得老远都闻得见香气。钱灵犀揉揉肚子,默默的跟自己说,你不饿,你真的一点都不饿。

“真拿你没办法!”清甜绵软的声音从车中响起,应该也是个小女孩,却有着身为长姐的沉稳与溺爱,“周叔,麻烦你去买两个包子给他吧。”

钱灵犀本来一直埋着头,却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陡然一个激灵坐直了。是她?

车夫停了车,从帘内一只纤白秀气的手里接过钱袋,走到包子摊前一打听,回头嚷了一句,“小姐,这里的包子三文钱一个,买四个就十文钱,要不要多买两个?”

车帘被掀起来了,露出一张娟秀清丽人畜无害的脸,用她那一惯柔柔的体贴的腔调说,“周叔,你要想吃就多买两个,要不就买一个给弟弟吧。”

钱灵犀死死的盯着她,只觉全身的血忽拉一下涌到头项。是她,真的是她!

第34章 记仇

“灵丫!”高高壮壮的大男孩兴奋的从马车前横穿而过,向酒楼这边的钱灵犀跑来。

但凶恶惯了的嘴脸,即使并不是处于生气之中,依旧透着绝非善类的危险信号,吓得马车上刚刚接过肉包子的小男孩手一抖,那包子就掉了下来。但在外人看来,却似乎是这大男孩撞到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就想跑么?周叔,抓住他!”马车里的女孩生气的站了出来,拉着弟弟冲着赵庚生的背影嚷嚷。却意外的顺着这男孩跑去的方向,看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小小身影。

赵庚生根本就没有搭理后面的叽叽喳喳,他只满心欢喜的想要告诉钱灵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灵丫…”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东家小姐有令,老周不能不听,赶上几步,抓住了赵庚生的肩头。

这家的小姐年纪虽然不大,但说话行事却老练得很,有时让大人都下不来台。就好比方才吧,他不过是听那伙计讲起包子价钱,就回头跟她说一声,他说可以多买两个的意思是拿回去当饭吃。可她却以为自己馋嘴,还特意说几句那样的话,闹得老周心里老大不自在。他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跟孩子一样贪嘴?

想想怪没意思的,幸好他只是给雇来驾车的,还不是他家的奴仆,否则成天说话都得累死。这几天就少说话多干活,这位姐儿要怎样就怎样,这总没错了吧?

被打断话头的赵庚生颇不耐烦的回手一甩,嗡声嗡气的吼,“干嘛!”

老周不吭声,转头看东家小姐,要吵要闹你自己来吧!

却见东家小姐已经拉着弟弟钻进车里去了,“周叔,算了,走吧。”

老周莫名其妙,心想这位姐儿脾气可真古怪,怎么一会儿让他去抓人,一会儿又轻飘飘放过的?

“钱慧君!”

蓦地,钱灵犀跑上前两步,喊出一个名字。

老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乞丐怎么知道东家姐儿的名字?他略停了一停,见钱慧君并没有出言叫停,便带着几分狐疑驾车走了。

车厢里,小男孩又困惑又有几分畏惧的看着姐姐,“刚刚,有人在叫你。”

“你听错了。”钱慧君面无表情的告诉弟弟,“她叫的是钱会群,姐姐怎么会认得那样一个小乞丐呢?”

这样听来似乎也很有道理,小男孩挠挠头,依偎在她身旁,不吭声了。

半晌,突然听见姐姐又语气严肃的补了句,“今天的事,回去就不要提起了,知道么?若是让爹爹知道你把街上小乞儿的胡言乱语当做姐姐的名字,他会生气的。爹爹一生气,你知道他会怎么罚你么?”

钱扬辉被吓着了,连连摆着小手,“我一定不说!”

钱慧君勾起一抹浅笑,爱怜的抚着弟弟的头顶,“对呀,只要你不说,爹爹就不会罚你背书写字。等回去了,姐姐陪你玩新买的陀螺好不好?”

钱扬辉大力点头,转而指着车里那张琴,高高兴兴的拍着手道,“姐姐还要弹琴给我听。”

钱慧君伸手抚过那张陈旧的黄布套着的老月琴,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重生一回,这张琴注定还是我的。甚至,还有一些意外的惊喜。她慢慢放松下来,心中有一抹报复的快意。

钱灵犀,你上辈子就输了,这辈子还是斗不过我的!

不一时,马车到一间僻静胡同里的客栈前停下。钱慧君带着弟弟下了车,亲自捧着琴和一只包袱回了房。

给弟弟倒了茶水,拿了几块点心哄他在外间玩着。钱慧君在里间熟练的打开了琴的后盖,那东西果然还在。

她松了口气,又打开另一只包袱。这是一副围棋,原本是用琉璃烧成,新的时候一定是光华流转,耀眼之极。但历经几十年的沧桑,已经磨得很旧了,毫无光泽,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但随手拈起一颗,却比寻常的琉璃坠手。

钱慧君想起前世时听过的一个流言,就在这一年,有人从嵊州城里的旧书店里买到一副琉璃子的围棋,结果拿回家不小心掉进火里,竟烧出了金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