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它了吧?钱慧君的手有些不稳,微微的冒出汗来。她很想现在就丢一颗到火里试试,却知道目前绝不是合适的时机。

“哟,小辉都回来啦?你姐姐呢?”听着父亲的声音,钱慧君迅速将东西放下,略微镇定一下心神,俏生生,笑吟吟的迎了出去。

“爹!”

率先进来的男子看起来颇为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年纪,面如冠玉,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只是白得有些过分,显出些不健康的颜色。

他后面跟着一个老实木讷的少年,却是钱灵犀的大哥——钱扬威。

钱慧君手脚麻利的倒了两杯热茶,满脸的关心,“灵犀妹妹可有消息么?”

钱扬威一听这话,本就黯然的神色更加惨淡了。只低着头,连茶也不接。

钱文俊叹了口气,“扬威你也别着急,咱们才来第一天,哪那么容易找着?今晚是十五,我带你们都好生去看看嵊州花灯,回头咱们多住几天,慢慢再找。”

钱慧君热情又不失分寸的微笑着,“扬威哥哥你就别心烦了,小辉,你拿上新买的陀螺,叫堂哥到院子里教你玩儿。”

钱扬辉把钱扬威给拖走了,钱慧君这才给父亲端来热水洗脸,“爹跑了一天,肯定累了,您洗把脸到床上歪着,女儿给您捶捶腿。”

钱文俊欣慰之极,他知道女儿是故意把人支开,让他好歇歇的,“我家的慧君真是不辜负这个好名字,慧质兰心,甚有君子风范。爹将来一定要给你寻个贵婿,方不辱没我这宝贝女儿。”

钱慧君故作嗔意,“爹您又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的儿女?”钱文俊一声冷哼,却又一笑,“慧儿,今儿爹虽然是帮着你堂伯家寻亲,可也没忘了去桐文馆把你的那两句诗给贴上。你不知道,当时我一送去,那里的人就惊叹得了不得,想来不出几个月,我女儿的才名就要传遍整个会宁府了!”

钱慧君羞涩低头,掩去眼中闪烁,“女儿不过是梦中偶得两句,哪里就有什么才了?”

“就是梦中所得才更显本事呢!”钱文俊忽又有些惆怅,“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不能参加科举,否则爹也不必苦苦等着你弟弟成材了。”

“爹。”钱慧君看着父亲清瘦的容颜,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钱文俊忙把话题岔开,随意瞟一眼桌上的琴棋,“你买的?怎不挑几样好的,选这样旧货?”

钱慧君笑容有些勉强,“我就喜欢这个旧旧的味道。”

钱文俊不甚在意的道,“随你高兴了。我还真得躺一会子,不用你捶了,晚上到点叫我起来。”

钱慧君应了,收拾东西到外间坐着。心中却有些酸楚,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么?他们家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偏那些人还跟吸血鬼似的盯着他们不放。

这回上嵊州,说是赏灯,其实也是为了躲避那些人。偏还有不自觉的,硬塞了个钱扬威过来!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亏莫姨妈还装模作样送一吊钱来,明摆着看钱文俊好说话不会收。钱慧君脸色阴沉的盘算着,该怎么及早让一家人回去,免得给钱灵犀那死丫头撞见。

这辈子让她做乞丐,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上一世的仇,她可记得牢牢的。

(又收到“温柔”的催更票了,啊啊,难道小灵犀天生就是受的体质?嗯嗯…那能不能也顺便收点推荐和收藏?先谢过啦!周末愉快!)

第35章 阴魂不散

赵庚生不明白,怎么带给钱灵犀一个这么好的消息,她还无动于衷?

“是真的有桥头镇的商人来了哦,说可以带你回去,你就能回家了!”赵庚生再三强调着,以期博得钱灵犀的振奋。

可是很令人失望。钱灵犀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粗糙如赵庚生,也看出她心里有事了,“是因为刚才在街上看到那个人吗?”他听到钱灵犀冲那马车喊过一个名字,但并没有得到人家的回应。

钱灵犀平常那双总是爱笑的圆眼睛里有些莫名的忧伤,别怪她激动不起来,无论是谁,在遇到上辈子间接害死自己的仇人时,估计心情都无法平静。

钱慧君,上辈子和原先的钱灵犀一起,陪伴钱敏君的两个堂妹之一。

平常看起来最乖巧最老实的人是她,但上辈子,也是她挑拔了钱敏君的相公,害得他们小夫妻吵架,令得钱敏君独自到山中别苑,最终出事的那个人。

在钱敏君到达山中别苑的第二天,钱慧君就跟着来了,带来了钱敏君的日用之物,并向她真诚忏悔,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已经向堂姐夫解释过了,还记得那时的她泪流满面的跪在自己面前,求她的原谅。

钱敏君当时没说什么,只让下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但就在那天晚上,她听到一阵诡异的琴音。

钱慧君擅弹月琴。

活了三辈子的钱灵犀真心不明白,上一世自己和爹娘待钱慧君那么好,她为什么还要觊觎她的幸福,非要抢夺她的相公不可?明明她都已经准备给她说个好婆家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争呢?

钱灵犀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那位钱慧君应该是认出自己来了吧?要不然为什么叫她名字都不应?

要是不记得前尘往事,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总会回头看一眼的。可她一见到钱灵犀就象是见到鬼似的,打个照面就躲回马车里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钱灵犀心中冷哼,上辈子她就是太好心才养虎为患,这辈子可绝对不会再给人以可趁之机了。

现在想想,钱文仲夫妇和敏君一家子没回来,兴许是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钱慧君会兴风作浪。要是因此,钱灵犀再也无法和她的相公重续前缘。却能换得他们一家子平安顺遂的话,钱灵犀也认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仿佛被割裂般的疼痛,钱灵犀努力挤出天真的笑脸,看着赵庚生,“快带我去见见那人,要是假的话,我打你哦!”

赵庚生看着那张圆圆的小脸蛋从即将下雨的愁云惨淡迅速转换为晴空万里,有些不太适应,以生平最和善的语气问,“你没事吗?”

“你再磨磨蹭蹭的话,就有事啦!快走!”钱灵犀凶巴巴的故意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跑起来掩饰自己的心痛。

赵庚生摸摸脑袋,似乎突然明白了几分。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也差不离。不过既然钱灵犀不纠结了,他就更不纠结了。只是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被个小姑娘拖着跑?太没面子了!很快,二人就掉了个次序。

钱灵犀跟在赵庚生的身后,被他拖得跟飞似的奔跑着,正好把她忍不住的眼泪悄悄挥散于风中。如果这一辈子,她注定要扮演小堂妹的角色,那钱灵犀就得努力带给身边的人幸福。至于那些曾经,她只能深埋在心底。

等到一路跑到那间客栈的门前,钱灵犀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不气了。别说眼泪,就连那点伤感的情绪都被满头大汗冲得无影无踪。

赵庚生还撇着嘴叽笑,“你还真没用,跑那么慢!”

这是慢的问题吗?钱灵犀不服气的解释,“那是因为我的腿短!”天可怜见,她原本是想说自己年纪小个子矮的,怎么把话说成这样了?

哈!赵庚生顿时乐了,再瞅一眼她的小短腿,老神在在的点头,“确实挺短。”

吼吼,钱灵犀怒发冲冠了,跟这样莽夫在一起,不动以武力是不行的!

果断踢人一脚,赵庚生完全不在意,大手还往小短腿的肩膀上一搭,煞有老大风范的道,“走,哥带你进去找人!”

别占我便宜!钱灵犀只顾使劲戳他搭自己肩上的手,没有留意到在客栈门前,有一辆熟悉的马车刚刚驶离。

赵庚生皮粗肉厚惯了,给钱灵犀戳几下只当蚊子挠痒痒了,半拖半拎着她进到客栈里头,大喇喇的问,“我找一位从桥头镇来的商人,是葛老大让我们来的。”

真没礼貌!钱灵犀白了他一眼,仰头甜甜的跟那高柜台里的瘦掌柜的道,“伯伯新年好,我们是被坏人拐出来的孩子。听说有家乡的人来了,所以想给家里人带个信儿。请伯伯帮帮忙,跟人说一声吧。”

瘦掌柜本来被赵庚生问得有些不悦,但再听钱灵犀这么一说,顿时脸色缓和下来,“小姑娘,那你们等一等,我去请那位客官出来。”

能日行一善是好事,掌柜的不会为了这些小事为难他们。

但是钱灵犀很自觉的扯着赵庚生到角落里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就不招人厌了。

没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唇上留着短髭,微胖的中年男子跟那掌柜的一起出来了。

“这位窦大爷,就是桥头镇的人。你们有什么话,就跟他说吧。”瘦掌柜做了个介绍,就去忙他的了。

钱灵犀上下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隐隐觉得他的姓氏有点耳熟。

窦老板也着实看了他们好几眼,才问,“你们也是我们那里的人,那是什么时候被拐来的?还记得自家的情形么?”

“记得。”钱灵犀抢在赵庚生之前说话了,“我叫钱灵犀,是小莲村的人。我们是前些时,被他爹,啊不,是他的养父,也不算啦…”

钱灵犀正想找个更加准确的语言来表达,却冷不丁有个人突然阴森森的冒了出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叫老子好找!”

钱灵犀扭头一瞧,大惊失色,赵青山和张老四?他们怎么又阴魂不散的冒出来了?

要说这些天,赵青山可是遭老鼻子罪了,满大街的找这两个孩子。他以为两个孩子脱逃了,定是往小莲村而去。可他在那条路上一连堵了几日,都没有他俩的身影,反倒是让他碰上张老四了。

张老四也在城中找了几天,觉得没啥希望了便打道回府,但是遇到如此执着的赵青山之后,他又改主意了。

毕竟两个孩子是笔不小的财富,本来以为是煮熟的鸭子,谁曾想居然还会飞?张老四心里也憋着口气,就跟赵青山商量,二人合力在嵊州城中再打听打听。

二人以元宵为限,如果找不到自然拉倒,但如果找到就卖掉平分。赵青山本有些不愿,但光靠他一个人,熬了几日,确实是顶不住了。当下两人谈妥,便在嵊州城展开大搜索了。

也合该他们倒霉,鞋子磨破几双,却怎么也没碰上。眼看着过了今日就要分道扬镳,没曾想竟然无意之间在大街上看见两个呼啸跑过的小孩身影。别人赵青山不知道,但他那个养子他却是清楚的。当下拔腿就追,没曾想,还当真遇到了二人。

赵青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小兔崽子,快跟老子回去,否则老子这就打断你们的腿!”

他恶狠狠的往四周扫了一眼,惊退一众闲人,“谁都别他妈的出来多管闲事,这是老子的儿女,要怎么管教都是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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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认,还是不认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钱灵犀真想拿把尺子量一量,这位赵青山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可以把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从赵庚生身后探出个小脑袋,钱灵犀忿忿难平,“谁是你的儿女?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丑八怪,生得出我们这样的儿女么?大家不要信他的,他就是个大骗子,人贩子。把我们拐了来,要卖钱的。哪位叔叔伯伯帮帮忙,快去报官吧!我有爹有娘,才不是他呢!”

旁人一听,俱都暗暗心惊,真要是人贩子,那这闲事可不能不管了。

“我看你们谁敢?”赵青山急了,声色俱厉的瞪向四周人群。

张老四怕他冲动更说错话,急忙解释,“大伙儿别听小孩子乱嚷嚷,这真是这位大哥的儿女。只因他…”

“张老四,你就别在这乱吠吠!”赵庚生捏着拳头黑着脸怒视二人。

钱灵犀回眼瞧见那瘦掌柜给伙计使了眼色,那伙计立即匆匆跑出去了,想来他们不会撒手不管,便拉了赵庚生一把,把话截下来,“你不过是个从犯,要是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官差来了,可有你好看!”

张老四脸色一变,跟赵青山急急交换个眼色,迅速做出决定,“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快跟咱们回去!”

见他们要使强了,钱灵犀拉着赵庚生就往大人后头躲,“我们不走!你是拐子,我们才不跟你走!”

“两位!”窦老板站出来说话了,拦着凶神恶煞的赵青山和张老四,“你们既说孩子是你们的,那他们也跑不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做个见证,请本地的保甲来当面说个清楚,可好?”他这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好个屁!”赵青山当即把他重重推开,“老子管教儿女,还要什么人做见证?”

钱灵犀见其他人都不太敢管事,心中大急,这要是拖走了,那还有个好?“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们帮帮忙吧,我真不是他家孩子,我有爹有娘,他们就在小莲村,我是钱家的孩子,那个有六座牌坊的钱家!”

只可惜,趋善避恶是人的天性,眼见赵青山和张老四一脸凶相,谁敢招惹?便是说些什么,也是小小声站得远远的,尤其见窦老板吃了亏后,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帮忙了。

“你给我过来吧!”赵庚生虽是极力护着钱灵犀,但他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躲闪一番之后,个大力沉的张老四还是抱住了赵庚生,赵青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钱灵犀。

“救命啊,救命啊!”钱灵犀真是吓白了脸,扯着嗓子开始嚷。

终于,就在赵青山扛着她要往外走时,伙计搬了救兵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给伙计请了进来。

瘦掌柜急忙迎上前去,“年捕头,辛苦你了。”他附耳上前,把事情经过大致交待了一下。

年捕头斜眼看向赵青山二人,“你们说这孩子是你们家的,可有凭证?”

“当然有!”赵青山不过一时的慌乱,便捂着钱灵犀的嘴,看着赵庚生道,“这可是我从小养大的亲儿子,他的右腰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再错不了的。老四,把他的衣裳撸开,给官爷看看。”

张老四依言行事,扯开赵庚生的破短袄,果然在腰上露出一块殷红如血的胎记。众人神色讶异,那官差似乎也信了几分。

赵庚生急急辩解,“我虽是他儿子,却不是他生的。灵丫就更不是了!”

可他这话却引起众人误解了,那官差当即脸色一沉,“便是养父也有养恩,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忘恩负义啊?”

钱灵犀给赵青山一张老树皮似的手捂得密不透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急中生智,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使出大学军训时教官曾经教过的防身术,小小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靠,反手屈起手肘就击向赵青山裤裆。

那是男人终生幸福所在,就是赵青山一把年纪了,也无法不在意的缩手回护。钱灵犀就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从他的魔掌下溜走,大声喊道,“他根本不是我爹,我爹叫钱文佑,是小莲村的人。他叫赵青山,刚被我们村赶了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多大了,哪天生的!赵庚生也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拐了来的。成天打他骂他,你们看他身上,全是伤。他还要卖了我们,他是人贩子!”

是这样么?怀疑的天平又往赵青山这一方倾斜。

赵青山一双三角眼瞪得血红,“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从小就爱骗人,惯会说谎!”

“我没有!没有!”钱灵犀急得直跳,左顾右盼的想到找到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忽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扫梅红色的身影,顿时大喜,“钱慧君!钱慧君你站住!”

梅红色的身影定住了,钱慧君盯着小跑向她的钱灵犀,一双手在袖子里绞得死紧。怎么会这么倒霉?还是被她看到了,这可怎么办?

本来他们一行已经出去看花灯了,但出门没多久,钱文俊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外头跑累了,就有些咳嗽。他本来要硬撑着陪孩子去玩,但钱慧君却是知道父亲身体的。急忙下车,自告奋勇回来拿,却不想撞见这一幕了。她当然不会管,趁乱悄悄上楼拿了药便想离开,却不想还是给钱灵犀看见了。

钱灵犀冲到她的面前,对官差介绍,“这是我们钱家的女孩,算起来她是我的堂姐了。是吧?”

钱灵犀很笃定,不管她和钱慧君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但她们都是钱家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钱家是几百年的诗书世家,家规里有一条就是不能撒谎。这关系到一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声誉,钱慧君就是再恨她,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吧?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钱慧君冷冷的一句话,几乎瞬间把钱灵犀打下冰窖了。

“钱慧君,你有没有搞错?你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呢?”

钱慧君看着她,那双从前无比温柔无比秀气的眉眼里而今却透着彻骨的寒凉,“这位妹妹,我实在不认得你,叫我怎么认?”

“可你明明…”

“好了好了!”张老四急忙把话头打断,他已经拿绳子把赵庚生捆了起来,推到赵青山那边,赔着笑来到官差面前,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暗暗塞了过去,“这位大人,不好意思,我们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你别看我们嘴上骂得凶,其实可是真心疼这两个孩子的,只是他们太过顽劣,所以不得不凶一点。这棍棒底下才出孝子嘛,大伙儿说,是不是?”

那官差不动声色的收了钱,神色好了许多,见钱慧君并不肯承认,便也觉得是钱灵犀小孩子撒谎了。

“大过年的,没什么好看的,都过节去吧。”他转身要走,竟是撒手不管了。

钱灵犀怔怔的看着钱慧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慧君素白的脸冷得象万年寒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告辞。”

看着她漠然而去的背影,钱灵犀满心不解。委屈、愤怒的泪意在胸中涌动,却给她全部生生压下,盯着她的背影,愤而道,“钱慧君,生于嘉佑五年四月初一,父亲名叫钱文俊,弟弟名叫钱扬辉。”

她转头看着客栈中的人,一字一句的道,“我,钱灵犀,爹爹名叫钱文佑,娘叫林月虹,家中大哥钱扬威,二姐钱彩凤,还有个小弟叫钱扬武!请在场的诸位叔伯兄弟日后有缘的,到钱家去问一声,看我今天说的到底是不是谎话!”

这丫头!这死丫头!居然把自己的生辰日期,甚至父亲弟弟的名姓都报出来,钱慧君身形一颤,一脚已经踏出门槛了,但另一脚却迟迟无法迈出去。

认,还是不认?现在成了一个极其烫手的问题。

(呵呵,谢谢宝儿的评价票,还有果妈的,虽然小灵犀比较爱打赏,但也粉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哟!*^_^*)

第37章 才女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童音嘹亮,钱灵犀的字字句句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她如背家谱般的清晰讲述让所有人都心生疑虑。如果不是十分的清楚,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女孩何以会如此老道的编出这样圆满的谎话?

“官差大人!请留步。我可以做证,这个丫头说的是真的。”被赵青山推搡到一旁的窦老板,重又一脸严肃的站了出来,“腊月十五赶集时,有户钱姓人家卖了不少山货给我。那日她虽没去,但卖我东西的妇人自称姓林,家住小莲村,她有个大儿子叫钱扬威,二丫头叫凤儿,小儿子叫扬武。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女儿,想来就是她了。”

钱灵犀惊喜交加,她也记起来了,“您是兴隆客栈的窦老板!我姐姐说起过您,您那天还请了他们吃面的!”

“没错,就是我!”窦老板没想到钱灵犀小小年纪,居然记得这么清楚,非常高兴的承认,“我就是在桥头镇开兴隆客栈的,这点掌柜的可以做证。”

瘦掌柜也站出来说话了,“是啊,窦老板每回来嵊州都是住在小店,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这样一环扣一环,钱灵犀的话就有八九分可信了。

张老四和赵青山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慌乱,这下怎么办?

年捕头觉得有些尴尬了,他以为马上就要完结的小事,怎么扯出这么些麻烦来了?不过他在衙门混迹多年,很快便摸摸下巴,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叫住僵在那儿进退两难的钱慧君,“你这丫头过来说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灵丫!”蓦地,门前的一声大吼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一个半大男孩跟阵旋风似的刮进来,扑到钱灵犀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瞬间就喜极而泣了,“灵丫,真是你?全家人找你找得好苦啊!”

哇,方才差点被赵青山抓走都没哭鼻子的钱灵犀,这会子见着亲人,终于放声大哭,死死搂着钱扬威的脖子,“哥…大哥…”

钱文俊带着位五旬开外的老夫子进来,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钱慧君心中一紧,迅速换了副乖巧懂事的嘴脸,“爹,扬威哥哥找到灵犀妹妹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灵犀妹妹,还以为是骗子呢,也不敢相认,正想请您来作主,没想到你们就来了。这个元宵,真是人月两团圆了!”

她笑盈盈的说着吉祥话,还不忘给钱文俊身边,那一身贵气的老夫子行了个礼,“伯伯好。”

那老夫子捋须点头,对她第一印象十分满意,“这就是钱先生的千金?果然是聪明伶俐,与众不同。”

堂侄女找到是好事,但钱文俊显然更关心自己儿女的前途,“大人客气了,因事出突然,若不嫌弃的话,不如请至内堂,且听一听我们家的俗务,再谈正事,可好?”

老夫子刚要点头,年捕头抢先一步,躬身上前恭敬施礼了,“丘大人!”

这位丘大人早瞧见他了,不过此时才微微一笑,“原来今儿是你在此当值啊,无须多礼。你既是管事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本官不过是路过,旁听就是。”

年捕头只觉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今儿怎么这么不凑巧,偏偏遇上他呢?

这位丘大人是他们会宁府的通判,职位虽然在知府大人之下,但他却掌管着粮运家田、水利诉讼等极有实权的事宜。而且通判一职还有一个更令人生畏的职责,他们掌管了本地官员的考核,可以直接越级向皇上汇报。

在嵊州,连知府平素也要让他三分的,更何况是小小的年捕头了。这位丘大人闲时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舞文弄墨,好个风雅,看来是和这钱家人看对了眼,顺便就要过问此事了。

年捕头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番,但回头一瞧,人呢?

张老四和赵青山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方才大伙儿都关注着钱灵犀几人,哪有人看那两个家伙?结果就给他们溜掉了。

年捕头这案子还没审呢,先丢了嫌犯,顿时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同,心中暗把赵青山张老四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没有慌着去追人,而是坐下来,按着正式办案的规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先把整个案情调查了一遍。

别的倒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在小龙帮时,丘大人感慨了一句,“葛小大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性子太野,受不得拘束。委实是可惜,可惜了。”

看来葛老大声名远播,连官府都早有耳闻了。但他的事情连官府都管不了,钱灵犀就更管不了了,她只提出一事,“庚生哥哥不是赵青山的亲生儿子,多半也是给他拐来的,丘大人,您能不能让他跟咱们家去,往后不再给那坏人做儿子?”

丘大人迟疑了一下,钱文俊忙道,“大人断案自有公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他不喜欢赵庚生,这孩子看起来粗野得很,何必招惹这样一个麻烦回去?但钱灵犀却执意不肯,“堂伯,您就让我带庚生哥哥回去吧,他不是坏孩子。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护着我,我肯定早给人卖啦!”

这小姑娘还挺讲情义,丘大人笑了一笑,看一眼赵庚生道,“你要带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赵青山是不是把他拐来的,还得等抓到人审问清楚才能作数。这赵家还有什么人么?”

钱灵犀推了赵庚生一把,他才闷闷的答道,“没了。原本还有一个娘,姓朱,前些天偷了家里的值钱东西跑了。不过,我也不是她生的,我也不会认他们的。”

丘大人摇了摇头,这样的家庭,难道养出这样不懂规矩的孩子。算了,就当积点德吧,钱灵犀愿意带他回去就带他回去。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年捕头记下几人的口供,再给赵庚生开一份证明,他要是回去就能以良民的身份继续生活。剩下的事,便是要回头找衙门申请批文,追捕张老四和赵青山了。这是回衙门之后的事情,丘大人也不在这元宵节里讨人嫌,让年捕头回去好生过节,这边饶有兴致的问起钱慧君一事。

“听说那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是你梦中所得,可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感慨呢?”

钱灵犀正打算和哥哥去好好说说离别后的事情,听到这话不禁怔了。钱慧君居然也知道这句诗?

就听钱慧君不慌不忙的道,“大人谬赞了,我不过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感慨?不过因为自幼丧母,父亲身子又不好,常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顶门立户,为父分忧,所以暗自怀恨,故此梦中才有此戏言。”

她说着,还配合的红了眼圈。

“这可不是戏言,这是两句大大的好诗啊!”丘大人伸出大拇指,着力夸奖。心中又对这孝顺懂事的女孩多了几分好感,“钱姑娘小小年纪便有此造诣,日后必是我们会宁府一大才女啊!”

是不是真的啊?钱灵犀看着那个“才女”,满腹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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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搅黄

钱灵犀知道,在她生活的这个时代,诗词水平还远没有达到唐诗宋词时的辉煌。就是目前整个云洲大陆水平最高的北燕,也还停留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类的牧歌阶段。

但诗词,从本质上来说,早在唐宋时期,都是以吟唱的方式出现的。它并不属于正式的文章,而是人们歌唱传情的媒介。

打个最形象的比方,这时候的诗词就相当于现代的流行歌曲。一些好的诗词作品,要搁现代的话,那就是K歌必备的当红神曲。而一些好的诗词作者,就相当于流行乐坛的天王天后。

也因如此,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诗词的追求是无比狂热的,谁要是能做得一首好诗妙词,哪怕是只有一两句,那都是可以传遍三国,令得妇孺皆知的。

钱灵犀不喜欢剽窃,也不喜欢看着别人剽窃,尤其是剽窃之人还刚刚摆了她一道,那就更加不能姑息了。

眨巴眨巴眼睛,她停下脚步不急着走了,反而一脸天真的凑上前,“丘大人,您刚才说的这两句话我怎么听着很耳熟?”

钱慧君本来还在那儿谦虚,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变,狠狠剜了钱灵犀一眼,怒火中烧。

钱文俊有些不悦了,钱灵犀是他的堂侄女,他不好怎么批评,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败坏他女儿的名声,“灵犀,你还小,不懂这些。扬威,带你妹妹下去好生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钱慧君突然出人意料的表起了好心,“灵犀妹妹虽然比我身量小些,但我的衣裳改改,她还勉强能穿。爹,就是赵家小哥只怕也要洗洗,看扬威哥哥有没有衣裳给他换上。”

钱文俊眉头一皱,“这些小事让老周带他们去吧,你就不必去了。”

今晚好不容易遇上丘大人这个贵人,他有心要替女儿挣个名声出来,怎么女儿竟犯起糊涂来了呢?

他哪知钱慧君的难处?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勉强挤出笑来,“灵犀妹妹是个姑娘家,再小也不方便让扬威哥哥带她去洗澡的,还是女儿去好一些。”

“那就谢谢堂姐了。”钱灵犀也笑了,不过该说的话她一定要说到。

“丘大人,您之前说的那两句诗我恍惚听一个老先生说起过,不过他的说法和堂姐的不一样。他是讲一对夫妻,原本在一起很恩爱,后来又因为打仗分离了,那丈夫最后写了首诗,就跟这个差不多。前头挺长的,不过这两句之前还有两句,我倒是记得一些。”

“那你快说!”丘大人两眼发光,急急追问下去。

钱灵犀故意歪着小脑袋,做绞尽脑汁状,“前面那两句说的好象是在天上愿意做一起飞的鸟,在地上愿意做一起开的花。后面也有什么天地呀,绵绵啊之类的词儿,至于和堂姐说的到底一不一样,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负责任的摊开小手,既没有指责钱慧君抄袭,却也给她在“文采”上面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原来如此。”丘大人不住颔首,竟是有七八分信了。

钱灵犀这番讲解,虽然带些孩子气,却暗暗切合了他的见解。在他看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两句话分明是情爱之作,怎么会是暗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