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围裙里还暗夹了两个小金锭子,那门卫伸手一接,掂那份量,脸色便缓和下来。

赵庚生眼尖,瞥见那门卫收钱时指缝间漏出金光一闪,虽然明知是白衣秀才在行贿,但这也是为了自己,所以默不吭声。只是心下愤慨,自己辛辛苦苦救了人,那妇人也不作声,反倒是对大方使钱的白衣秀才另眼相待。这世间莫不是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门卫收了钱,又见白衣秀才说得有鼻子有眼,还举出证物,心下便信了个十成,有心帮这白衣秀才,又不想凭白便宜了赵庚生。

他们是干惯这些勾当的,当下就顺水推舟的道,“那你跟我来,我领你到侧门去问问。”

见他只肯白衣秀才走,赵庚生不干了,“救人两人都有份,凭什么只叫他不叫我?我也要去!”

白衣秀才微微一笑,“兄台说得也是,还请带路。”

看他一派大家公子风范,那门卫心想算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带他二人往侧门而去。

刚进门,也是事有不巧,一个巡考官员带着人迎面走了过来,“这是什么人,为何无故从这里进来?”

门卫只得如实禀报,这巡考官员却把脸一板道,“救人是功绩,是该表彰,但考场规矩却不可不守。既然迟到,便请回吧。”

“大人!”赵庚生急红了眼,扑通跪下了,“学生原是孤儿,全靠师公师父助学。这来京城一趟委实不易,还请大人行行好,通融一回吧!”

可那巡考官员却百般不肯,“休要多说,否则本官就要将你们驱逐出去了!”

“大人!”白衣秀才往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人真的要驱逐我等二人么?”

巡考官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又有何不可?”

“那请大人先验过小人的学籍,最好,拿去请主考官细细验过。”

巡考官见白衣秀才摆出谱来,竟比自己还尊贵的样子,正自觉尊严受损想要厉声斥责,可在看到他主动摊开的学籍时,哑巴了。顿了顿,换上一张笑脸,“算了, 既是为了救人才迟到,那就送这两位去考场吧!”

赵庚生稀里糊涂捡了个便宜,但心中的不忿却是更深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自己都跪下求情了,可人家理都不理,但白衣秀才一亮学籍,就让人前倨后恭。说什么规矩王法,全是对付他这样的小老百姓,真正遇到白衣秀才这样有钱有势的,全是放屁!

白衣秀才走的时候,对他行了一礼,“祝兄台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赵庚生木着脸回了一礼,却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这辈子总有一天,他要超过此人。让所有的人见到他,也同样的毕恭毕敬!

第223章 鞋底文章

自从头一次雪后晴了三天,气温略微回暖,当第二场大雪落下时,九原就彻彻底底的入冬了。

半跪在温暖的炕上,将窗户略微推开一丝小缝,钱灵犀看着外头正在扫雪铲冰的下人就觉得冷。可是不干不行啊,那么厚的大雪,如果任由它们积压在房顶上院子里,搞不好能把屋子都压塌,路都封死。所以哪怕再冷,家家户户还是一早起来就得去干活。

幸好钱灵犀她们来时已经对这里的严寒有所准备,皮帽皮袄皮手套,人人都装备得很齐全,干起活来也没那么冷。

但瞧他们冻得通红的脸庞,钱灵犀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能够混上个小姐身份,**的窝在屋子里,而不必出去受苦受冻。不过老这么瞄着人家干活似乎也让人心中生愧,钱灵犀正想关上窗户,假装去做做功课,忽听嗳哟一声,却是软软和玉翠抬着个刚洗完衣裳的盆子,准备进屋烘烤时,滑倒在地。

“你们没事吧?”钱灵犀坐不住了,把窗子推开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院子里干活的其他人赶紧把她俩扶了起来,只是跌了一跤,穿得厚实,都没甚么大事。

但何奶娘却有些心疼的扶起女儿,望天兴叹,“这里的天儿也实在太冷了,饶是咱们扫得这么仔细,还是防不住地滑。幸好你们是年轻,要是我们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摔下去可不得伤筋动骨的?”

“大家不如都套双木屐吧,多少也能防些滑。”钱灵犀到底坐不住,见石氏也想出来,便扶着她一起出来看个究竟。

钱敏君也想跟出来瞧瞧,却给石氏拦了回去,“好生做你的针线吧,有你妹妹扶着我呢。”她的腿脚本就不方便,这样遍地冰雪。石氏连屋门也不敢轻易让她出半步。

“夫人怎么也出来了?快进去,小心滑倒了。”

“没事。”石氏瞧着这样冷天,很是不放心,家里上了年纪的下人可不少。万一摔着哪个都不好。还有钱文仲,他还成天在外头跑,真是让人担心。

见夫人出来,秦姨娘也跟了出来说话,“夫人有所不知,那木屐在我们南方雨天合用,在这北方却只是累赘。只走几步。下面就会冻上冰凌,我才来时就穿着那个出过门,结果反倒摔得更厉害,以后再不敢穿了。”

石氏纠结的皱起眉头,“那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么?他们本地人都穿什么?”

这个问题秦姨娘也关注过,“也是皮靴,有人还在靴子上套双草鞋,那个就好走些。我给老爷也弄过,不过他嫌累赘,尤其骑马时不方便。便也不弄了。”

钱灵犀可以理解,为了保暖,靴子里原本都加了厚厚的皮毛,肥大得不得了,要是再弄个草鞋,那简直是带两只小船走路了。但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法子,既轻便,又能防滑么?

神婆姐姐是个登山爱好者,有不少防滑的登山靴。不过那种鞋底全是合成橡胶制成,这个时代可没有见过。这时代的皮靴底全是牛皮制成的。虽然也能防水,但在轻便厚实耐磨方面,跟现代的材料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但可以想个办法来改进吗?

钱敏君就见钱灵犀一进了屋,就拿着她自己的羊皮小靴翻来覆去的研究,好奇问道,“你这又是在琢磨什么?”

钱灵犀倒不瞒她。石氏一时听见,转头鼓励的道,“你若真是能把鞋子改得防滑了,我可要重赏。敢接这活么?”

钱灵犀眼珠一转,“接倒是可以,只是婶娘能让我出去找个鞋匠问问么?”

何奶娘听见这话忙道,“二姑娘若是真有这心,何必出去找鞋匠?让小子出去请一个回来就是。前两天还听郑祥媳妇抱怨,说她家郑祥的靴子破了,也不知道补一补。太太,眼下不如去请了人来,让全家都把旧靴翻出来修修可好?”

她这话里也藏了点小小的私心,若是自己出去修鞋,那费用可是自己的,若是这样把人请来,费用肯定是公中出的了。

石氏一听就明白了,却并不见怪,有时候主人适当给下人占点小便宜,买他们一个开心,也是笼络人的一种方式。尤其何奶娘在家还算有身份的下人,她既开了口,这个面子却不好驳她。

于是点头同意,“正该如此,你去找人说一声吧。寻个好些的鞋匠,再让他带几块好皮子和花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旁人不做,倒是得给老爷和两位姑娘做双新靴子才是。”

何奶娘忙应了去了,家里人听着要请鞋匠,都去把自己的靴子翻了出来。趁这工夫,钱灵犀弄张稿纸,把自己的想法画了出来。

钱敏君看得古古怪怪,钱灵犀这回却不解释了,只等鞋匠来了再说。

歇过晌午,鞋匠来了。是本地极有名一个制鞋的老字号家的,不过师傅没来,派个徒弟来了。见面就跟石氏赔了个不是,“家里接了好多活,师傅实在走不开,就让小的来了。夫人要是做靴子,自然是带回去交给师傅的,但若是有些修修补补的小活,小的倒可以尽力。”

石氏无所谓,接过他递来的鞋样子翻看。

钱灵犀就抓着这师傅问话,要说此人也有三十多岁了,学了十几年的手艺,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只是有些顾客挑剔,非要老师傅出马不可。但若是跟他探讨起来,一般问题还是难不倒他的。

别人看不懂钱灵犀画的那鞋样子是什么意思,但这位小顾师傅却是一眼就明白了,指着画上有许多不规则小方块的鞋底问,“小姐这是想在鞋底加层牛皮来防滑?”

聪明!钱灵犀省了若干口舌,只问,“能不能做到?”

小顾有些为难,“若是一两个还可以,可是这么多,要用针线缝上去的话就太费劲了。但若是用胶革粘的话,只怕又要脱落。嗯…”

他想了一想,拿起枚小钉子现场就削下块没用的牛皮试起来。钱灵犀眼巴巴的看着他,不一时,就见东西成了。一块巴掌大的鞋底上钉了五六个小牛皮块,小顾拿在手里到院中地下磨蹭几下,确实感觉比原先的平底鞋要耐磨。况且离地高了,感觉也要温暖一些。

可他仍是摇了摇头,“这法子用少许还可以,但若是整张鞋底都钉上,那岂不是把皮子戳烂了?况且,这鞋钉在中间,万一陷进去伤到脚可就不好办了。二小姐,能不能想个法子,不弄这么零碎的东西,换个样子?”

他说得也有道理,钱灵犀托着下巴回忆前世的鞋底,忽地想起一种波浪纹来,也是极防滑的。她把样子画给小顾师傅一看,他击掌喜道,“如此便能成了!”

当下兴冲冲要双靴子做实验,钱灵犀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皮靴贡献了出去。见是双好鞋,小顾也不敢怠慢,选了一块做鞋底的厚牛皮,按着鞋底大小,刻出半寸来宽的波浪纹路来。钱灵犀告诉他有些大小不一致也不要紧,越是不规则,反而越是防滑。

小顾师傅没了顾忌,下起手来是又快又准。很快弄好了十几条横向的波浪纹,用胶革粘在靴底,再在两头各用一枚小钉钉上,既不会穿透鞋底,而且鞋帮两边本就不是受力点,即使穿了,也不担心会伤到人脚。

旧靴改造完成后,钱灵犀穿着特意到院子里跳了几下,虽然不能绝对防滑,但比起之前的靴底,已经稳固多了。

钱敏君忙也要弄一双来试,本来小顾师傅加工剩下的波浪牛皮就有不少,很快帮她和石氏也都加上,钱敏君欢喜不已,“这样人也高了!”

石氏试探着在院中走了几个来回,确实觉得不错,索性让小顾师傅给全家人的靴子都加上了。

只是钱灵犀欢喜之余,软软却问,“姑娘这法子虽好,但只能加在靴子上,象我们平常在家干活,哪里会穿着靴子走来走去?到底还是穿棉鞋的时候多,那个能加吗?”

“能!”不仅是钱灵犀,连小顾师傅也触类旁通的想到,“若是照二小姐这个法子,完全可以在千层底的棉鞋下面加一层牛皮,再加一层波浪纹,在家行走,既防水,又防滑。姑娘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那你帮我做吧!”不等软软答应,玉翠已经抢先把自己的棉鞋递出来了。若是这样,那她们经常做活的下人可就更加便利了。

但钱灵犀却还想到,若是这样的法子可行,那为什么不做些皮面的如绣花鞋般的浅口鞋?一样可以在里面衬上皮毛,外面绣花,那不正是现代最流行的款式吗?在家穿可比那老棉鞋舒服多了,就是偶然到院子里走走,也不怕打湿了。

等到钱文仲三天后回家之时,发现全家人都凭空长高了半寸,再看她们脚下,一个个踩着鞋子也不惧雨雪,走得稳稳当当。

心下正纳闷着,石氏把他召进屋子,笑吟吟的道,“老爷,请试试这双鞋子,看穿着可有什么不同?”

(谢谢小郁的打赏,澜渊和猫儿的票票。 冬雨绵绵,天寒地冻,大家要保重哦~)

第224章 打击

因为钱灵犀对靴底的改进,当天晚上,小顾就把师傅老莫请来了。他们是做这一行的手艺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商机。

如果是一般人画出这鞋样,他们可能连问都不用问就照这法子做去,但钱家可是官宦人家,要做什么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

老莫的意思,是请石氏报个价,他要是付得起,就把这样技术给买下,但石氏却不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因为她也知道,这鞋底的样子一旦流行开来,谁都可以防冒。所以并不要老莫的钱,只让他给全家人都免费做一双皮靴,就算把这样子卖给他了。

老莫大喜,石氏又没有漫天要价,除了几个主子的靴要好些,其余下人不过是普通货色,他不过出个本钱,费些工夫罢了,算来还是不亏。

钱灵犀也无所谓,这时代又没有专利保护,能给全家人白挣双靴子,她也挺欢喜。况且,钱文仲可是官,眼下高杰还在费尽心思揪他的小辫子,若是以此来谋财,只怕给人诟病,不如就这么办了,名声还落得好听。

钱文仲喜孜孜穿上新靴子,甚是开怀,“夫人此事办得很好,灵犀这主意也想得妙,回头我到军里,把这样子介绍介绍,让那些人也去做做。前儿还有个摔折了胳膊的,要是有这鞋子,总也好过些。”

钱灵犀听见忙道,“干爹,你要介绍这么大生意,那可得让老莫给些介绍费!”

呃?钱敏君不解的问,“什么是介绍费?”

眼见钱文仲夫妇都诧异的扭头望过来,钱灵犀咯咯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人家当掮客哪有不收好处的?当然不要干爹出面,让何叔去莫老板那里说一声就行。到时就算是有什么。也怪罪不到干爹头上。一双鞋咱们也不收多,就收他五文钱的介绍。,嘿嘿,军里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很不少了呢!”

噗哧!钱文仲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孩子。简直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何奶娘在旁边听着,却觉得这法子委实不错。“二姑娘说得对哩,城中鞋匠也不少,为何要白便宜老莫?我去跟我家老头子说。让他务必办成此事!”

何平接到这差使。脸都差点绿了,“你这不是让我去仗势欺人?不行!”

“死老头子,你有点心眼行不?”何奶娘把声音压得极低,“眼下老赵家的成天跟着二姑娘。可赚了不少钱…”

何平手一甩,面上极是不屑。但声音也放轻了,“那老爷夫人不也没忘了咱们,有好处不也给你了?”

“那怎么能一样?老爷夫人惦记着我们,是他们仁义,但你成天跟着老爷在外头跑,只有出的,哪有入的?现在时候短不觉得,往后时间长了,谁会在老爷夫人心目中份量更重?”

何奶娘早就惦记这事了,苦口婆心的劝自家男人,“咱们又比不得老赵家,有儿有女的,咱们就一个闺女,若是不可着劲儿把主子笼络好些,往后玉翠的终身怎么办?你我的养老怎么办?眼下难得有个机会,又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不过是去带个话,那个老莫若是个精明的,自然会规规矩矩的孝敬。二姑娘说得对,凭什么白便宜了他?那在外头拉来生意的还有好处呢,凭什么老爷带这么多人去就没有?”

何平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犹豫,“这样…名声不大好吧?我若去了,自然不好提到老爷,那我岂不是就得担下这干系了?”

何奶娘翻翻白眼,“咱们一个奴才秧子,还要什么名声?你又不是去打家劫舍,欺压良民,不过跟老莫说好,帮他拉来一单生意就收点回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若实在不愿,你尽可不管这闲事,把人介绍去别家不就成了?总有人愿意的!”

好吧,何平决定豁出老脸,去发展业务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业务竟然发展得如此顺利,他不过是借故到老莫那鞋匠铺走了一趟,老莫就主动找到他,请他帮忙在军里推广下这项新业务,还表示可以按修补价钱的高低给他提成好处。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于是钱家第一条灰色收入链就发展起来了。在过后收到何平交上来的钱时,石氏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忐忑不已的找到钱灵犀商量,但钱小妞却胆大得很。

“军人生意原就是九原的大头,只怕没几家绕得开的。那莫老板肯给,证明他赚得更多。若是婶娘要把这条线掐了,只怕他还害怕,不知哪里得罪咱们了。不过我估计这买卖也就今年冬天弄个新鲜了,等到往后生客做成熟客,人家也没这么好肯再出钱,那时自然就消停了。”

石氏听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些都往后的事了,而今南明王朝的科考刚刚结束,正是等着放榜的时候。

国公府早已遣人日夜蹲守在荣阳本地学衙门前,就等着消息。

钱扬武考完试就跟放了羊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可钱扬名年岁既大,心事也重,成日里忧心忡忡,一时梦到自己高中,一时又梦到自己落榜。再加上和徐荔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怕自己考不好回头被她奚落,整个人疑神疑鬼,倒比考试时还消瘦几分。

林氏眼看这样可不行,功名虽然要紧,可别把人弄傻了。上回小女儿来信,也特别提到过这个问题,她背地里和钱文佑一商量,让他拿了钱去找房亮,要他过来相邀,带侄儿出去散散心。

正好房亮族兄房岱是个好玩乐的,刚考完就约了同窗去郊游几日,房亮原本就想来邀钱家兄弟,于是两下正好一拍即合。房亮上门一番忽悠,把钱家兄弟带出去了。

眼下九原虽然冰天雪地,但荣阳还能抓住点秋天的尾巴,看看山中秋色,浩渺天地,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钱扬名出来走走,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再说成天游山玩水,累得倒头就睡,哪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钱扬武见堂兄脸色日渐红润,心中愈加觉得三姐的话果真不错,看来以后得多拉堂兄出来走走,要不读出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那可就麻烦了。

“你在想什么呢?”房亮瞧他盯着钱扬名一个劲儿的出神,连路也不看,差点一脚踏空,忙拉了一把问道。

钱扬武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想起我三姐来了。”

提到钱灵犀,房亮的笑容也有几分异样,“她最近来信没?在九原好么?”

“挺好的。只是她说那里冷得快,只怕眼下已经入冬了。我三姐在家就是个最怕冷的,眼下肯定窝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呢。”

想起她从前穿着厚厚的大棉袄,扎俩小辫,跟只棉包子似的形象,房亮唇边的笑意更深,“是啊,还记得从前咱们在乡下,她叫着要堆雪人,可又怕冷,躲在屋里瞎指挥。人家的雪人都是圆的,她偏要弄得方不方,圆不圆,叫什么异形的…”

房亮笑容一顿,蓦地想起一个人。

钱扬武却没心没肺的接下去,“也只有大哥脾气好,听她使唤。后来你也给她堆过,再往后,就是庚生哥哥。呃…”

钱扬武忽地意识到不妥,不再说下去了。他虽然才十来岁,但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

赵庚生对三姐好,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但房亮哥哥也对三姐很好,他上学的机会还是三姐给的。可他家三姐只有一个,该跟谁好呢?

小小少年纠结了,但房岱偏偏在旁边听到,凑过来问,“那个庚生哥哥又是谁?”

钱扬武看了房亮一眼,却听他道,“我们同村的一个孤儿,打小给钱叔收养的,眼下在走武举路。”

嗬!房岱赞叹了句,“那也是个人才了,他也参加了本次科考么?”

“这个倒不知道。”钱扬武实话实说,“我们走时,家乡的考试还没结束,不过他也有去考。如果来了的话,眼下应该在京城。”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登上山顶,房亮遥望着京城方向,看着重峦叠嶂,四野苍茫,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

赵庚生,你若真有本事,那就来吧!看我们谁能更有本事,给她更好的生活。

京城。

一个高大的少年带着条大黄狗在围着红榜的人群后站了许久,等人散去大半,才鼓足勇气走上前来。

武举和文举的规矩不同,会先放一次笔试成绩榜,笔试合格的才能进入演武场,进行弓射刀马的较量。

赵庚生自信自己的实际操作没问题,但于文笔方面就差了一些。毕竟他决定走上科举之路的时日尚浅,这几年成刚又着重在给他打武学基础,是以能分心学习的时间并不多。当初在乡试的时候,他的笔试成绩不过平平,就是因为实际操作成绩优异,最后才拿了第一。

在嵊州来京城之前,成刚就反复告诫,一定要他要多看些书,先得有机会去进入下一轮,才谈得上其他。

赵庚生自问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考试当天迟到和那个白衣秀才还是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心情,自我感觉发挥得不是太好。昨天放榜时,他来都不敢来,只托个同窗来看结果。

可来人回去什么也没说,只拍拍他肩,“下回再来吧。”

赵庚生的心瞬间掉到了谷底。失眠了整整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尽。熬到今日,到底是按捺不住,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彻底死了这份心。

第225章 许配给谁

站在榜前,得深吸一口气,赵庚生才敢睁眼往下看去。

可是一路往后,总没找着自己的名字,拳头攥得越来越紧,手心里象握着两块冰,都微微的发着颤。走到最后一张红榜前,赵庚生几乎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勇气。心里不知是埋怨自己好,还是埋怨那天遇到的戚婶子。

为救她家孙子,他的右胳膊当时挡了一下石板,起初不觉得,过后进了考场却肿了起来,疼得几乎写不了字。赵庚生的字本就一般,这样一来,更是如狗刨一般,他也知道卷面整洁对于评分来说极是要紧,可越是着急,就越写不好,最后写得连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若是当真因此影响了成绩,那他是应该埋怨自己多管闲事,还是埋怨老天不开眼?

正在此时,有小吏从贡院出来,拿糨糊贴着一张小小的红榜。上面也写着几个名字,上面赫然四个大字,替补名单。

那…那是什么?赵庚生瞪大了眼睛,两眼发直的盯着那张小小的红榜,上面第一个写着的是什么?

“大,大人!”赵庚生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是也过了的吗?”

小吏转头没好气的睃了他一眼,“没看见上面的字么?不明明白白写着替补名单?还来多问什么!”

因为武举不比文举,是要真刀真枪来较量的,有时人数凑得太整,万一有人临时生病或者受伤就会有轮空的情形,是以每回科举都会多录几名,以备不时之需。

哈哈哈哈,小吏被身后蓦然爆发的如雷笑声吓得一哆嗦,就见那高大少年扯起身边大黄狗的两条前腿拼命转圈。一面大笑还一面大嚷,“加菲!你看,我过了!我真的过了!”

这小子八成是疯了吧?小吏吓得缩头躲到一边去了。可怜那只大黄狗无处躲藏,被主人抡起来当风火轮使。惊得舌头伸得老长,耳朵和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等到主人终于兴奋完了,把它放下,刚迈腿就叭唧摔了个屁墩。没法子。眼晕哪!

好消息传回会馆,费一清是真心高兴。

他们会宁府这回一共来了六十个武举,加上赵庚生一共过了三十七人,六成的通过率,这个比例可不可谓不高了。

其实没过的也有一次参加实地考核的机会,不过那样的考核就算表现得再好,也只有获得一个赐同举人出身的资格。当然没有这样参加考核得来的硬功名强。

赵庚生文化成绩虽然不高,但他手上功夫可不弱,更有利的地方在于,他年纪极小,生得又是高大魁梧,相貌堂堂,非常符合朝廷对于将领的选拔要求,只要给他机会上场。就极易博得主考官的青睐。

也正是因此,所以当初在嵊州之时,几位学政大人才一致通过选了他当武解元。临上京前。还格外关照费一清,要对赵庚生多多照应,因为科举之事讲究机缘之处颇多,赵庚生也许本事并不是最出众的,但却是最有希望为会宁府争得荣耀的考生。

眼下见他又好运的堪堪挤上了替补榜,费一清更是恨不得拿他当宝贝疙瘩一样护起来。连喂狗的事都替他安排了下人照应,让他全力以赴,准备考场亮相。

赵庚生哪里还用他敦促?兴奋劲头一过,立即投入到水深火热的练习之中了,唯一对费一清提出的要求就是要一瓶上好的跌打酒。虽然胳膊上的伤慢慢好了。但赵庚生要以最佳的姿态出战,自然不容有任何闪失。

武举的拳脚比试在笔试成绩放榜的十天后,但按照惯例,两天后就是文科放榜的时间了。钱扬名一行虽在外面郊游,但一帮子士子们还没豁达到能够把放榜的日子都给忘了。提前一天就回了荣阳,静候佳音。

林氏怕成绩出来不理想。钱扬名受不了这打击,特意头一晚就把话交待下去,不许他去,只把钱文佑打发出去看榜。

钱扬名不肯,林氏却道,“今儿肯定人多,你跟你兄弟都生得单薄,纵是去了哪里挤得过人家?”

钱扬武也站在母亲一边,“娘说得是,哥哥想啊,荣阳的有钱公子多,就咱们在国公府见到的那些人,有谁会亲自去的?肯定都是派家丁去。咱们去到那儿,和那些牛高马大的下人挤作一堆,象什么样子?”

钱扬名听着这话有理,要是给人瞧见他们和一群家丁挤来挤去,那往后见着面可真不好意思了,于是也不再固执。

林氏笑道,“这就对了。我看你们出去玩了几天,看了不少好风景,那明日可能作张画儿么?或是写下来,到时给灵丫和家里,还有湘君那里都寄去,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让他们瞧了也欢喜欢喜。”

这话说得钱扬名心中一动,他自来了荣阳,成天忙着读书,都没什么空儿给家里好好写封信,不如明天就给爹娘好生写封长点的,再画上两笔,也是自己的心意。

钱文佑暗暗冲林氏竖一竖大拇指,在此时勾起侄子的思乡之情,万一真的不中,也能让钱扬名心中有所寄托,不至于钻进牛角尖。

“只是扬威那里怎么办?真让他们单独过去?”晚间回了房,钱文佑才敢暗暗跟老婆咬耳朵。

林氏胸有成竹的道,“亏我是个妇人都舍得,你挺大一个男子汉难道还不放心?我已经拜托晗哥儿都安排好了,扬威不是正学认药材么?晗哥儿说,后儿正好他要去一处赶那什么药材集,这一走只怕得要十来天,我让他把扬威带去,正好咱们就跟俩媳妇把事情办了。”

她冷哼一声,“她们自个儿连房子都寻好了,满心盼着要自己当家作主呢。那咱们还操什么心?”

既听着如此,钱文佑也不反驳了,“她们走了也好,咱们也太平。等着今年过完,明年灵犀应该跟堂兄一家子回来了。上回文仲堂兄来信,说起将来的打算,我是极赞成的。要是真把灵犀嫁到外头,天长日久的见不到,我可舍不得。现在他既愿意把他们家闺女也嫁回会宁府,那咱们正好可以带着灵犀一起家去。还有凤儿,差不多她的亲事也该要定下了,虽然家里有爹娘哥嫂照应着,但没亲眼瞧着,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他美滋滋的畅想着,“等再过几年,咱们可都能当外公外婆了!”

“瞧你这得瑟劲儿,别忘了人家可说,疼外孙是疼脚跟,怎么着也是外姓人。”林氏故作不屑的翻个白眼,却也掩不住满脸笑意。只是她还有一点隐忧,“你说咱们灵犀往后到底许配谁好?我听扬武那意思,亮哥儿心意就没变过,但庚生也实在是个好孩子。你说咱们选谁呢?”

钱文佑下巴一抬,丈人款摆出来了,“那有什么好犯难的?咱灵犀高兴嫁谁就嫁谁,他们谁敢有意见?”

林氏噗哧笑了,“瞧你这说的!”不过细想想,钱文佑这话也没错,“一家女百家求,咱们有啥好犯愁的?行啦,我也不愁啦。往后谁讨得了咱闺女欢心,就认谁做女婿!旁的什么都不必谈。”

她放下心事,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儿一面收拾着衣物,一面又跟钱文佑碎碎商量起过年要置办的年礼来,又念叨着要托晗哥儿去办。

钱文佑猛地想起一事,“听你一口一个晗哥儿,好似跟人家很熟似的。这是咱俩倒无所谓了,小心给旁人听见,笑话你想攀高枝。”

“我就喊怎么了?”林氏甩他一记大白眼,“这可是人家要求我这么叫的,说叫少爷生分了,这个才亲切。其实吧,这孩子我瞧着倒好,只可惜咱们灵犀已经有人选了,不然选他也是好的。”

钱文佑忽地笑了,“我说你死心眼,你还不承认。咱们灵犀又没许给那俩小子,凭什么就不能选其他人?要是陈晗这小子肯跟咱们回小莲村去,就收他做女婿了!”

林氏笑得直不起腰,“你啊你,脸皮也忒厚了!我不过那么一说,你就当真了。咱们灵犀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有这么多人来求的?”

钱文佑撇撇嘴道,“若是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还不兴我摆摆丈人谱么?”

夫妻拌嘴,亦是自得其乐。

国公府。

眼下虽已二更天,但上房里仍是灯火通明,钱玢端坐椅中,虽是闭着眼睛,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里不太平。

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他们大房虽然去参加考试的人并不多,但总还有几个,更有二房三房那边的不少子弟。就算见不得他们的势利样儿,但一族之中,还是希望有出息的人越多越好,毕竟这才是全族兴旺之兆。

故此钱珉钱珅也在一旁静候,整个上房鸦雀无声,只有茶杯轻碰的脆响,偶尔响起。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这里的宁静,有家丁急速来报,“老爷!”

“是有消息了么?”钱玢猛地睁开双眼,三老太爷钱珅已经站了起来,“快说,是谁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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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两个消息

“不是这个。”见自家老爷们一个个目光咄咄的落在自己身上,家丁心虚的低下头,“是京城有邸报传抄来了!”

钱家在京城还留着些虾兵蟹将,专司打探消息。若不是要紧事,他们可不会这么着急的送来。况且京中动向,也是关系全族命运的大事,这下连一向自诩四平八稳的钱珉也坐不住了,“可是有关咱们家的消息?快讲!”

那家丁还没来得及看,只匆匆将快马送来的邸报呈上。

钱玢当仁不让的展开一瞧,却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冷了,沈老太太年纪大的人,自然会多贪会子睡,横竖她的年龄辈份已经摆在这儿了,也没人挑她的刺。

眼瞅着天光大白这才懒洋洋的起来,一掀帘子,却见一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儿已经坐在那里给自己绣一块包头,不觉有些得意的笑了,“你来就来了,作甚子又帮丫头们做活?”

钱慧君看见她起来,忙放下针线,上前伺候,“我闲着也是闲着,给老太太尽些孝心倒是心里更自在些。”

这丫头,倒是一张嘴跟抹了蜜儿似的。不过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爱听,还越听越顺耳,“你也算是不错的,不枉老四两口子把你收进府来。眼下他们不在,有你有身边,倒让我觉得更受用些。”

“老太太谬赞了。”钱慧君假装害羞的把头低下,“爹娘带着弟弟去赴任了,正该我这做孙女儿的留下尽尽孝心才是。只是孙女儿能做的有限,无非绣个花什么的,比不得他们孙儿,能够建功立业。替国公府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