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布偶娃娃可真好看,一个小新郎,一个小新娘,共同牵着个大红花绸,上绣天作之合。白头偕老八个小字,喜气洋洋的。钱灵犀在新郎新娘的衣襟里面还专门设计了一个空处,让钱彩凤自己绣上他们的名字,这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新婚娃娃了。

因是给人家成亲用的东西,钱敏君没好意思跟风来学,但心里痒痒的。已经打定了主意,往后自己成亲一定也要做一对这样的娃娃,比这个还要好看还要漂亮!

熬了半夜,终于把这对新婚娃娃做好了。钱灵犀特意拿锦盒装了,和其他的礼物一起分门别类的装得漂漂亮亮的,拿红绸包上,装箱托运出去。

这回派出去送信的兵是有车的,不知拖了多少只箱笼,寄托了多少份殷殷思念。直踮着脚尖瞧着那支小小的队伍走得再也看不见了,送行的人群才肯陆续散去。

连接做了好些天的绣活,钱灵犀也着实在家宅了好些天,今日把东西送走,她也算无事一身轻了,既然送到城郊,难得今日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就想在外头逛逛再回。

钱敏君别的事情总爱跟她争执,不过这回却是出奇的配合,摇着石氏的胳膊道,“娘,咱们也好久没出来走走了,你看这天蓝汪汪的多漂亮,不如逛逛再回吧。”

石氏一笑,“你们俩倒是姐妹同心了,行吧,横竖你爹晚上才回,咱们晚些回去也没事。”

不出门,只能从轰隆隆的破冰之声里感受春的气息。真正走到旷野之中,看到那破土而生的淡绿小草,天空枝头的活泼雀鸟,才知道春天是真的来了。

远处田间,已经有性急的农夫开始准备春耕事宜了,挑得如小山般的柴垛经过的乡下汉子更是热得脱下厚厚皮袄,高高挽着单衣的袖子露出红活圆实的臂膀。

大自然的景色虽美,但人才是万物之灵。只有有了人类的存在,这天地之美方才有人感受,也只有人类才能给大自然带来巧夺天工的美。

可欣赏风景的这份诗意却终究没能盖过现实,钱灵犀换了换脑子,顿时就把一事记上心头了。

春天到了,他们家的地也该还了。陈晗来不了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可不是说钱扬威要来么,这怎么还没到?

真是急死人了!这九原城的人都是有数的,钱灵犀她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拜托人帮她们做笼子。从前她是打算着让人去大楚和北燕雇佣几人来帮忙,但赵福私下一打听,却是不敢。

因为三方的百姓虽可通商贸易,但官府却是明令禁止异国人来此耕种开铺的。这不仅是南明一家政府,三家全是一样。毕竟是边陲军事重地,做做买卖也就罢了,若是开放了通商贸易,万一给混进奸细来怎么办?

钱灵犀能理解官府的顾虑,但若是此计也不成,那她上哪儿抓人顶缸去?要不,就让长贵想想办法?

胡姨娘的弟妹来钱家已经有一时了,二姑娘叫蝶儿,老三就是他家唯一的男丁,胡三坛。乡下人名字起得随意,不过是指着家里碗碟坛子来取。他们虽不卖身,但石氏恐传到高杰耳朵里不好,还是给他们换了个名字。蝶儿从了桐香的名字,叫柏香,三坛便从了长生的名字,改叫长贵。

为了方便他们照顾瞎眼老娘,石氏找贺家房东帮他们在附近民间里租了两间房住下,不仅能三餐送饭回去,晚上也让他们回自家去过夜。

胡家母子原本都过得揭不开锅了,又逢着青黄不接的春天,乍然来到钱家,不仅顿顿吃得饱,还有鱼有肉,就已经觉得到了天堂。更兼石氏一家子待人宽厚,并不会一味苛责,他们一家心存感激,干起活来那是真下力气。

成日里砍柴挑水,浆洗晾晒干个不停。原本柏香还很自告奋勇的要做饭,可她炒的菜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肉,钱灵犀只见她炒一个清汤寡水的干煸大白菜,就坚决不许她上灶台了。柏香无法,只好生生火,打打下手了。不过让她象二姑娘那样整勺的油泼下去炒份青菜,柏香自问也实在下不了那样的狠手,就此远离了厨房。吃的时候也再不敢去想这是放了多少油,有多么的罪过。

不过有了她,其他几个丫头的手就腾出来不少,石氏便命她们开始帮钱敏君绣一些大幅的嫁妆,也省得出去花钱。

而长贵除了帮忙干些粗活,就负责照料家中的马匹。胡姨娘没吹牛,她家是真点子手艺,也许算不得多好,但自从有了长贵照料牲口,钱文仲感觉代步的马匹都温驯多了。石氏见状,便让长贵跟着钱文仲做了个亲随,只是嘱咐他千万别在军中说漏嘴。

长贵早得了大姐的告诫,自己也知道利害,从不跟人谈及家事,只说是家贫过不下去,给钱家好心收留的。因钱文仲惯爱济弱扶贫,倒也没人疑心,只说他心地良善,反倒给他更添了笔好名声。

钱灵犀琢磨着,如果钱扬威赶不及来此,只好让胡三坛帮忙去寻个老乡来作戏了。只是这样的话,她们家作伪的消息便又要多些人知道,钱灵犀在心中权衡得失,委实有些下不了决心。

忽地,家丁郑祥跑步出城来寻,“夫人,老爷回来了,请您和姑娘们快回去呢!”

石氏再也无心欣赏风景,带着一家人急急赶回去。

钱文仲脸色不善的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军里已经议定,十日后开始春耕,咱们家的地必须退回去。不过大帅说,可以按照市价补偿我们的厂房和暖窖。”

他不无歉疚的看了钱灵犀一眼,露出一丝无能为力的苦笑,“我想,那个糖厂还是关了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没有强有力的保障,咱们那糖厂就算是躲过了这一劫,也未必能有下一次。”

第242章 贵人来了

清早的薄雾才刚刚散去,初生的浅金色阳光还照得到草尖儿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几辆大车就停在一处新开垦的军营田地边。

十来个家丁丫鬟从车上下来,看个个的打扮和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来郊游的,也没什么好心情。

东西前一晚都基本收拾好了,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些奇形怪状的机器拆下,拿布包好,再一件件的抬回大车上去。

忽地,有个丫鬟在抬东西时一失手,撞到门框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顿时引来大声斥责,“小心着些!眼睛都长哪儿去了?早上没给你饭吃还是怎么着?”

丫鬟的手背蹭皮了一层油皮,又疼又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怨恨之色。可一只温柔的小手搭在她的手上,给她的伤处系上了一块丝帕。

“奶娘,您别骂玉翠了,她手都伤到了。”

何奶娘嚅动着嘴唇,自个儿的眼泪也快掉下来了,却不是心疼自个儿的女儿,而是心疼这个能给主人带来财富的厂房。就算她从前妒忌过掌管这里的赵福一家,但糖厂真的办不下去了,她的心情却是一样的难受。

钱灵犀叹了口气,让玉翠和人先抬着东西出去,过来轻拍着何奶娘的背安抚,“奶娘快别难过了,咱们这里办不下去,往后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能办,没事的。”

她不劝还好,她这一劝。不仅是何奶娘,还在屋里拆装东西的下人们都开始悄悄抹眼泪了,赵长生红着眼忿然道,“这些家什都要卖了,哪里还有机会再办?咱们整整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你胡说什么呢?”赵福正好进来,闻言顿时上前抽了儿子一巴掌。“要说辛苦,谁能辛苦得过二姑娘?这糖厂要不是她出主意画图纸,就凭你那两把力气。哪有用武的地方?眼下二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反倒抱怨天抱怨地的,瞧你那点出息。难道咱们挪个地方就活不下去了?”

“说得对!”钱敏君从大门外进来,虽然也是满脸的不忿,却甚有同仇敌忾,绝不认输的架式,“世上的路千千万,干嘛非要挤人家那条独木桥?这里的甜菜不给我们了,整个九原还多着呢!长生你把手艺练好,将来如何开不得厂?”

这话确实听着很提气,但细想想,赵福就知道不现实。

就算是他们重新找人在九原开了糖厂。但只要有高杰在一人,如何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老爷那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只要他们一日没有后台,就休想在九原斗得过人家!就算不平。也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咽下。

赵福心中虽然明白,但面上却更加拥戴起大小姐的话来,“大姑娘说得对,自己本事都没学好,还想将来有什么用?快些把这里收拾了,回头还要挖甜菜呢。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伤了根须,将来…将来我们还用得上的。”

他匆匆说完这话,暗藏着难过的眼神只是匆匆在二小姐身上瞥过,生怕她看出端倪,便退至外间了。

可就算他拼命掩饰,钱灵犀又如何不知?留恋的目光从厂房里的一草一木上扫过,钱灵犀不是心疼这糖厂关了就没有钱赚,而是难过于自己第一次建立的产业就这么没了。

赵福方才的话听得她都想哭了,为了这个糖厂她真的付出很多,但眼下就因为小人作梗,不得不毁之一旦。真是让人不甘心!

不过钱灵犀不会认输,她已经培育出了良种甜菜,今年如果不能大规模的炼糖,那正好试试在自然条件下,没有空间神泉的情况下,能够继续保证品种的优良性。

钱灵犀在遭遇这次打击,感受忿懑的同时,她也更加深刻的领悟到一个真理。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保持一定的警惕性。

象之前,她只觉得有了这漫山遍野的甜菜和士兵们的免费劳力,就可以有所作为,却忽略到事件的持续发酵下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当初要不是石氏冷静的低调,说不定她这糖厂早就被人当作眼中钉拔去了。

而空间里的泉水虽然神奇,但万一哪天不能用了怎么办?丑丑明显不是无主之灵,随着他法力的增强,有一天他的主人来了必须交还时怎么办?

求人不如求已。钱灵犀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得趁丑丑还跟着自己的时候,尽量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这样在外人面前不必遮掩不说,还不怕任何人的觊觎。

钱灵犀坚信,只要自家的甜菜品种优良,九原这大片的广袤土地,难道就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到时,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想必高杰的疑心病也去掉了,那时再弄几个生面孔,如那香料作坊一样的处置,又有谁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一双手套冷不丁的给人塞到她的手里,钱敏君斜斜的睨着她,嘟着嘴抱怨,“傻站着干什么?帮忙去呗。都是你辛苦种下来的东西,自个儿倒不知道心疼了么?”

因她侧对着钱灵犀,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的从她身侧照过来,可以清楚的瞧见她乌黑的眼睫根那儿的湿意。

这丫头,明明就在心疼自己,却还装出这么一副鸭子死了嘴巴硬的模样。钱灵犀明明是想回瞪她一眼了,可嘴角却怎么也忍不住那上翘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从钱灵犀的眼神里看出自己的异样,钱敏君掩饰的扭过脖子,“人人都在着急,偏她还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的!嗳——”

钱敏君的眼神忽地定住了,远远的,有一匹马正急速向她们这里奔来,那不是钱文仲代步的枣红马么?可那样的速度,岂是年过半百的钱文仲敢飙出来的?

连在外头照应着的石氏都诧异的眯起开始老花的眼睛,想望清那人到底是谁。钱文仲昨天回来,今天上军部衙门去公干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要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隔得老远,那人就急不可耐的扯着嗓子开始吼,“夫人,二姑娘!家里来人了,快回去!”

这是长贵,那家里来的是谁?钱灵犀心中忽地一喜,莫不是大哥到了?虽然糖厂办不下去了,但能见到久别的钱扬威,她也还是非常欢喜。

确实是钱扬威来了,可随钱扬威来的还有别人。

一身红衣的俊秀公子手执一把洒金折扇摇啊摇的,笑眯眯的看着钱灵犀,“一别数年,二位小姐可还安好?”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有没有西瓜请我吃的?”

噗!钱敏君忍俊不禁,这位公子,不正是当年她们姐妹在京城大佛寺外认得的那位代郡王世子洛笙年?

她经这几年的学习,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傻气的小女孩了,当下落落大方的上前见礼,“劳世子挂心,我们姐妹一向安好。洛世子可好?”

“托你们的福,我可好得很哪。蒙皇上开恩,不仅赐了宅院,还袭了爵位。姑娘以后可以喊我代王爷了!”洛笙年故作得瑟的说笑着,跟钱敏君见了礼,又来跟钱灵犀见礼。

可钱二姑娘的目光却一直定在他身旁的那一位身上回不过神来,钱敏君看得着急,暗把钱灵犀手背一拧,“瞎看什么呢?夏…邓世子又不是没见过,难道不认得了么?”

认得!实在是太认得了,只是钱灵犀一时接受不了啊。邓恒和洛笙年一路并不奇怪,可他又怎么会和钱扬威混到一处来九原的?

年余不见,邓恒比那时更添了几分成熟与沉稳。一袭莲青衣衫上虽染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整个人清华高贵的气质却是不减分毫,永远那么秀逸出众。

而他瞧见钱灵犀的眼神也有瞬间的凝滞,才在钱敏君的提点下,含笑施礼,“想是这长途颠簸,把人都污得面目全非了,是以钱二姑娘一时错愕,也是有的。”

有他这句玩笑顿时化解了见面时的小小尴尬,洛笙年以扇击掌笑道,“说得极是!这一路也太难走了,早知道我才不跟你来吃这份苦呢。钱夫人,今儿麻烦您备一桌家常小菜招呼我们吧。这一路上,我们吃那些外面买的熟食都快吃吐了,早知道真该把厨子带上。”

石氏难得家中一下有两位贵人光临,早打发下人去整治酒席了。一面陪他们说笑,一面又要着人去请钱文仲回来。

“这个却不忙。”洛笙年收起玩笑之色,露出几分正色,“我们此次前来,也算有公务在身,回头就要去衙门了。只因要先送钱大哥过来,又和夫人有旧,故此前来叨扰。”

石氏明白了,他们眼下过来,是出于私交,吃个饭就走,跟公务就没什么关系。若是把钱文仲叫回来了,倒让人抓着把柄说三道四。想来钱文仲也明白其中关节,所以虽然得到消息,反而避在外头不回。

不过石氏知道之后,就更好奇了,洛笙年是郡王世子,邓恒也已经去除了夏阳的伪装,表明了身份。那这二位贵人没事大老远的跑九原来干嘛,总不可能是来看风景的吧?

确实不是闲逛,他们此来,可是大有干系。

第243章 目的

待洛邓二位贵公子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走了,钱扬威才喜孜孜的告诉妹子以及堂婶等人,“太上皇要来九原了!”

什么?连石氏在内,一家人目瞪口呆。太上皇不在皇宫好生呆着,到这边关来干嘛?

“似乎说是春狩,兼视察边关情形。邓公子不方便直说,便私下把此事告诉了我,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不过他们这会子应该上衙门跟那些当官的说去了,回头堂伯就能知道。”

钱扬威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小妹一眼,有话想讲不敢讲的样子,钱灵犀见状忙让下人们都出去,独留下石氏母女,“有什么话,哥哥但讲无妨。”

钱扬威这便说了,“来的路上,邓公子知道了我的来意,让我们别着急。他说炼糖是好事,九原路途不便,若是贩糖过来实在成本高昂,既然咱家能够就地取材,那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的一件好事。他会设法成全,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钱敏君顿时惊喜了,“他真的有办法?”

钱灵犀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该笑。邓恒当然有办法,邓家财势通天,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是他既然肯出手,那也必有所图吧?

自家人面前不用虚伪,钱灵犀坦然说出自己的看法,得到石氏这么一句评价,“就算如此,那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只要他家肯让我们入股,哪怕只给我们三成,我们也该心满意足了。”

钱敏君难掩失望之色,“那会不会太少了?”

就连钱扬威听着也觉偏低,犹豫着道,“邓公子…看起来不象是那么爱占便宜的人吧?”

石氏苦笑,“傻孩子,你们还是经历得太少了。邓氏财雄势大,他们若是看上某项生意。要插手经营的话,就凭咱们家的这点子家底,拿什么跟人家斗?人家只消动动手指头,咱们就溃不成军了。不过他们要做。自然不会象咱们这样小打小闹,要做的话,定是大规模的做,十倍甚至百倍于我们现有的数量。我方才说给我们三成,那还是高估的,事实上,只要他们肯给一成。应该说肯让我们入股,而不是拿笔钱买断,就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灵犀,你说呢?”

钱灵犀自然知道,石氏说得全是实话。她上一世虽然只做她悠哉悠哉的豪门媳妇,但邓家的财势还是略知一二的。

有一回,邓恒送她一件夏天穿的珍珠衫,钱灵犀嫌太过奢侈。问他多少钱,邓恒满不在乎的道,“满打满算也费不了一斗。你喜欢就好。”

一个买珍珠都不按颗计,按斗算的人家,出手岂会小里小气?

只是太上皇怎么会来九原呢?钱灵犀不由琢磨起其中的深意。难道说为了视察九原推行军屯制之事?不太象。

若只是为了一个军屯制,兴许太上皇会来,但不可能令邓恒亲自来跑这一趟,看这模样,似乎还是来打前站的。那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钱灵犀没猜错,邓恒此来,确实是大有图谋,不过他所图的事情。非但是不能告诉钱灵犀,就连一路同行的洛笙年都不知情。

洛笙年去军部衙门,邓恒去知府衙门分头将太上皇要来九原春狩视察的旨意传达之后,住进了本地驿站。

“此处简陋,实在是怠慢二位了。”主管驿站的马驿丞点头哈腰将这二位爷请进来,手心着实捏着一把汗。

他的岁数虽说比眼前这二位加起来还大一轮。但人家身份可是十个他捆在一处也比不上一根小指头的。要照这马驿丞的想法,最好请这二位小爷住到知府衙门里去,其次,军部衙门也不错。可不知是不是这二位爷太讲礼数了,分别谢绝了元帅和知府大人的盛情邀请,仍是住进这又破又烂的小驿站里。

虽然马驿丞已经把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又差人上街买了全新的家具床褥回来替换,可这些不过是治标之策,哪里真的就能改头换面,容得下这么大的佛?

果然,就见那年纪轻轻的代郡王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邓家的家丁更直接,径直动手把擦得逞亮的家具重又擦洗了一遍,铺上他们自带的铺盖,点上他们自带的熏香,这才似乎觉得勉强象个样子。

代郡王没邓家排场大,也没他家下人多,但也不用驿站之物,马驿丞花钱买的那些新铺盖只好便宜两家的下人了。

别看洛笙年在石氏面前说得可怜,其实他和邓恒一路都有带自家的私厨,只是路上条件所限,做不了什么好菜,但要说委屈他们的胃,倒是还不至于。趁两位主子洗沐休息的工夫,两家的厨子已经便在驿站的厨房里做出两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来。

富贵人家各自的饮食习惯不同,一般不会随便凑在一处吃饭,是以就算洛笙年和邓恒一路同行,也是各吃各的菜。

直等饭毕,瞧见对面邓家的丫鬟把饭桌抬出,自去用饭了,洛笙年这才端着一把紫砂壶,慢悠悠晃了过去。

“恒弟休息了么?”因无外客,洛笙年甚是随意的只穿了件松香色素花对襟大袄,大红散脚裤,半披散着微湿的长发,足蹬一双家常棉布鞋就过来了。

“没呢,洛兄请进。”邓恒笑吟吟看着他,“瞧你如此打扮,一望便让人生出羡慕之情。”

洛笙年瞧他也新换过一身,却仍是整整齐齐的装束,不觉会意的失笑,“你羡慕我,倒不知全天下多少人反过来羡慕你呢。你若肯跟人换换。哪怕就是让他们成天睡觉时都穿成这样,那也是趋之若鹜的。”

邓恒笑着叹息,“子非鱼,安知鱼之苦?”说笑两句,他就导上正题了,“你若不来,我也要过去找你的。你到军部查看的房间如何,能否接待太上皇御驾?”

“我也正要跟你商量此事呢,这驿站肯定是住不得的,只好安排咱们这样的人。军部虽大,但许多房屋也甚是陈旧,想要接驾只怕得重新布置。知府衙门如何?”

“那里倒是有几处景致,只是房舍狭小,若是接了驾,文知府一家就得全部腾到军部里去了,但文知府肯定得留下伺候,送过去的全是些女眷,甚是不便。不过我听说,此处有个云来寺,园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好,房舍又宽敞,时常给人借来摆酒设宴。不如我们明天去瞧看瞧看,若是可行,便把那里征用起来,岂不又省事又便利?”

洛笙年点头称善,“来前太上皇就有过交待,不许铺张,要省俭着办。我虽是个不当家花拉的,但有你这么个细心人,想来定能合太上皇的心意。”

他表面上无所谓的说笑着,但一双眼睛却不住从茶壶盖上往邓恒脸上瞟。

“洛兄过谦了,这一路而来,你吃的辛苦可不比我少半分。太上皇此次来主要是视察军部之事,又是由洛兄负责联络,这边事情办好了,你可是居功至伟。”邓恒谦逊着,却也表明了不会独占功劳的态度。

二人相视,了然一笑。可洛笙年又如何不知,邓恒主动提出要去承担与知府衙门联络的任务,就是不愿让人觉得他们财雄势大的定国公府企图染指军界。相反,让自己这个光杆司令的闲散郡王出面去联系,那才最叫人放心。

可洛笙年既然主动请缨到这边关来跑一趟,又怎会一无所求?放下紫砂壶,他望着邓恒笑得有些深意,“军屯制一开,不知牵扯到多少钱粮事务,皇上虽然准了这条计策,但只怕也有些不放心,是以太上皇才要亲自前来督办。我今儿到军里见着王越元帅,他虽不说,瞧那神色却也有些紧张,频频向我打听,可我所知的全都在那旨意上了,哪里还能透露得更多?你与皇家可是至亲,若是知道些什么,可得提前关照兄弟一声。”

只见对面的少年垂眸笑了笑,“非是恒故弄玄虚,只是此事我虽知的比洛兄多一些,但在皇上和太上皇未曾做出裁决前,却是不敢妄议。洛兄既与我同来一场,这份情意恒自然记在心上。但所能说的,也无非是‘为国为民’四字而已。洛兄是个明白人,咱们做臣子的,只要牢牢记着这四个字,皇上和太上皇就一定能记得我们的心意。”

“多谢贤弟指点。”洛笙年拱手道谢,自携着茶壶又回去了。回房坐下,寻一张白纸写下大大的为国为民四字,凝神思索。

军屯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但为何邓恒还要对他提起此话?难道这回太上皇来,还想干什么利国利民之事?那会是什么呢?自己又要怎样抓住这个机会,得到一定的实权?

借口要去采买些物品,在夜色的掩护下,邓恒悄悄和手下一起出了驿馆。乘车在街上兜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悄然去向某处。

钱灵犀在灯下正盘算要怎么跟邓恒谈糖厂生意,忽地软软神色怪异的来报,“有位姓夏的公子请姑娘出去一见,夫人已经允了,让奴婢和赵大娘跟着。”

呃?钱灵犀一怔,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244章 豆蔻芳华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邓恒在马车里静静的等着,心里想着要谈的正经事,可脑子里却不期然跳出这么两句诗来。

女大十八变,之前在国公府那个见了他只会哭鼻子的小猫,如今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小淑女了。想起白天时乍然相见,钱灵犀固然看他看傻了眼,可邓恒心中又何尝没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初相见时,钱灵犀才从外头回来,还来不及更衣,不过是以一身家常旧衣相见,可邓恒却出奇的印象深刻。此刻闭上眼,那娇俏的小模样便似画儿一般鲜明的凸显在脑子里。

那也是一件松花色有缠枝花样的袄子,比方才洛笙年所穿的颜色略深,也没有他的衣料好,但穿在那小妮子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合适。配一件桃红色的短坎肩,整个人娇艳得就象是南来的路上,早春枝头初生的豆蔻花。

小妮子长大了,知道爱美了,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头发也不再是最简单的双丫髻,拿丝线一绑了事,戴了两只小巧的饰物,却丝毫不嫌做作,反而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愉悦美感。

唔…她那婴儿肥的小脸略拉长了,虽然依旧不脱圆润模样,却已经有了些少女初初发育的娇柔曲线,那小小的乳鸽虽然还不盈一握,却也更加惹人怜爱。

邓恒在心里细细描摹着钱灵犀的眉眼身形,浑然不觉自己这么想,已经是大大的逾越理智该有的防线了。

“公子,钱姑娘来了。”突如其来的回禀,打断了邓恒的旖思旎想,白玉般的俊脸隐在暗处红了一红,邓恒收敛了心神,亲手掀开了车帘,“请。”

马车不大。但里面若是挤挤,三五个人还是挤得下的。但邓恒既然已经开口邀请了钱灵犀上来,那陪同的赵大娘及软软肯定是不能与主子同车的,在扶着钱灵犀上车后。她们便站在了马车一侧。邓恒也知深夜请人家未婚女子出来相见有些逾礼,除了把车中的灯剔得更亮,还大敞着车窗与车门,以示清白。

赵大娘来时就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邓家选择停车的地方十分僻静,再加上有选择的偏移了角度,还有四散警戒的家丁。就算是有人经过,也无论如何看不清车里的情形了。赵大娘心中满意,安心垂首守在一旁。夫人让她们来,可不是当真监督这位定国公世子,皇外孙殿下找自家姑娘何事。真有什么事,二姑娘自会向夫人回禀,她们做下人的,不过是来做做样子。以证并无苟且之事便可。所以那眼睛得睁一只闭一只,耳朵最好全都关上,才是下人的本分。

因时间仓促。钱灵犀来不及更衣,便只匆匆套了件斗篷便出来见客了。这件湘色妆缎,有大翻领的银鼠斗篷还是在国公府的时候,石氏的母亲姚老太太怕她们没有好衣裳给人瞧不起,特地拿自己的私房货翻新了送来的。

去年冬天,原本石氏买了几块好皮料说要给她再做件新的,可钱灵犀知道皮毛贵重,家里又正是在给钱敏君备嫁妆的时候,便怎么也不肯要。石氏只好把皮料存了起来,打算给她备嫁时再做。

“邓公子。这么晚了,你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钱灵犀见自己上了车,邓恒却只顾瞧着她不开口,未免有些着急,先问了出来。

邓恒眼神明显惊艳了一把。才算是正常过来,“抱歉,这么晚了把二姑娘请出来,实在是白天人多嘴杂,有诸多不便之处。炼糖之事,想来尊兄已经告之了吧?眼下我来,是想和二姑娘商量商量,此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

见他开门见山的就提出此事,钱灵犀倒是有些错愕。她从前和邓恒谈情谈爱谈风月,唯独没有谈过生意,不知道他在生意场上竟是如此的直截了当,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邓恒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莫非二姑娘不愿意?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

“啊…不!”钱灵犀定了定神,在心中踌躇一时,试探着按之前想的腹稿告诉他,“那炼糖之事,原本是我小孩子家不慬事,支使着几个下人胡乱做着玩儿的。又是军里在试行,是以干爹和婶娘都没怎么管,眼下一年之期到了,我们家已经收了东西,准备把厂地上交,不再做了。”她慢慢说下来,思路逐渐清晰,最初的紧张散去,脸上也开始有了几分浅笑,“毕竟干爹是官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这话虽然有些客套,但却是不可不说。经历了这么久,钱灵犀已经能够把前世和今生分开来看待了,从前的邓恒会对她予取予求,那是站在她丈夫的立场上。但现在的他们,只是两个有些交情的熟人,连好友都谈不上,钱灵犀又怎么会一开始就跟人家掏心掏腹?

相反,她可一直谨记着邓恒还有一层身份是皇上的外甥。皇上三令五申不许官员从商,若是钱灵犀傻乎乎的一开头就跟邓恒谈生意,那落到有心人耳中,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是以她先给钱文仲之前炼糖的营生做个合理的解释,把自家的责任推脱开来,然后以退为进,看邓恒的态度。

就见邓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透澈晶亮的黑色眸子透着几分神秘,却又半晌不语,钱灵犀再度紧张起来了,自己难道哪里说错话了?

看她坐立不安的局促模样,邓恒终于好心的开口了,“既然二姑娘如此深明大义,那就算我枉作小人了。深夜叨扰之罪,还请多多包涵。”

他半点也不多留的施礼赔罪,竟是再不跟她谈下去了!钱灵犀心中着急,这人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不多问两句?难道是自己以退为进的招数被他看穿,反而将了自己一军?

心中有些微微恙怒,但钱灵犀跟在石氏身边日久,已经懂得不少进退分寸之道,也许她还不是太会谈生意,但接人待物却是没有问题。

眼下听邓恒这么说,不过是思忖片刻,她就很自然而然的把话接了下去,“邓公子太客气了。不过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定国公府虽然有行商资格,但九原边关毕竟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是能把全部的甜菜全能炼出糖来,只怕也难有多大的销量。若是要费尽周折的运回南方去,那岂不是跟运蔗糖到九原来一样的代价不菲?邓公子出身名门,见识卓越,自然不会不清楚其中的道理,那何以会对这一方小小的生意如此有兴趣呢?”

问完这话,钱灵犀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少年。既然邓恒已经釜底抽薪,不再与自己虚与委蛇了,那她也没什么好兜圈子的,径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这可能也是邓恒此来九原,真正的目的了。如果他真的有合作的诚意,那就应该告诉她。

听她这一番话,邓恒眼中的笑意迅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喜,审慎与认真,“二姑娘所说不错,邓某此来,确实不会只把小小的九原放在眼里。只是具体如何,兹事体大,请恕恒不能告之。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二姑娘与我的合作,绝对不会亏本。”

有门儿!钱灵犀狡黠一笑,“不会亏本,但也不一定会赚钱的是不是?灵犀自个儿辛苦一场不要紧,不过动些嘴皮子功夫,可具体干事的人却是要出力的。他们还得赚钱养家,总不能都跟我似的不愁吃穿,是以邓公子这个保证,只怕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钱灵犀才不傻!邓恒又不告诉她原因,又想跟她合作,还这么着急的赶在太上皇御驾亲临之前,就算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总也可以猜到其中必定大有关系了。他既然敢当着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做,那钱灵犀也敢奉陪,但她却不肯让自家吃半点亏。

邓家有钱不假,但现在会炼糖会做事的却是钱家的人,钱灵犀要是不把握这个机会先给自家争取些福利,往小里说,对不起自家老少,往大里说,也对不起上天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劫富济贫的美意啊!

邓恒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眼下一双圆圆大眼睛微睐成半月形状,滴溜溜的打量着邓恒,看他要如何应答。

若是可以,邓恒真的不想答话!看着对面那张小嘴儿开开合合说个不停,心中是又喜又恼。

喜的自然是对面那双樱唇生得极美,莹润姣嫩。却不是过分的红艳,更象吴江府盛产的胭脂藕粉,夏天时拿极小的口杯凝成一只只鱼冻模样,搁在白玉盘中呈上来,清清透透,粉粉嫩嫩的小模样,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上前一口吞下。

可这样诱人的樱桃小口,说出的却是这么大煞风景的话,简直恨得人——更想上前去咬一口!

这丫头明里只拿自己说事,但暗地里何尝不是在讥讽自己?说什么只会动动嘴皮子,还要管什么赚钱养家,不就是要自己包赔么?

悠然一笑,邓恒的神色却更加严肃起来,“二姑娘,你要知道,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好比种地就得靠天吃饭,打渔就得靠海保佑。不是每一份辛苦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既然想赚钱,自然就得有承担风险的勇气。”

钱灵犀彻底错愕了,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啊!

第245章 万分期待

九原暖得晚,眼下虽然不用烧火炕了,但初春的夜晚还是冷的,但凡过得去的人家都会生个火盆提提温。现在已经到了平日就寝的时间,但钱家主屋的灯依旧亮着,一家四口都没休息,围坐在火盆边,一个个神色凝重。

半晌,作为一家之主钱文仲才捋须开口,“既然有定国公府出面,咱家再参与进去就不怕给人抓着把柄了。虽然分得少了点,但从另一方面说起来,咱们家就完全脱离了风险,就算是给人问起来,也可以照实说了。夫人,你说呢?”

石氏叹息了一声,“老爷说得很是。再怎么少,总算允咱们入股了,将来也是份长远的收益。”

但钱敏君却不服气的撅起小嘴,“枉咱们对邓恒那么好,原本这人竟是这么小气的,早知道今儿中午就不该那么招待他!”

这话就有点小气了。石氏瞪了女儿一眼,“平素是怎么教你的?别人上门那是客,咱们做主人的自然要盛情招待,人家跟咱们谈生意那是利益攸关,各为其政,怎么能怨人家小气?说到底,谁叫咱们没人家的财雄势大呢?”

说到底,她的心里也是不痛快的。钱文仲劝道,“算啦,知足常乐。咱们家原先做这个闹得跟做贼似的,成日里提心吊胆,往后便不怕了,除了教人炼糖,有什么事都是他邓家担着,咱们只管收钱,能给到一成就不错啦。灵犀,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想想看,就算咱们自家经营能赚得多些,但高大人使个绊子不就做不下去了?眼下有邓家在前面撑着,往后这些麻烦便不怕了。”

钱灵犀确实很沮丧,跟邓恒谈判的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

原本,钱灵犀故意报了个五五开的高提成比例。但给邓恒步步设下的陷阱引入局中之后,最后成交的提成只有区区一成。这还得是邓家扣除所有的生产人工费用成本之后的数,实际拿到手不知是怎样可怜了。

虽然这成果最终还是得到钱文仲一家的认可,但钱灵犀心里却很不服气。回了房脑子里还一直回想着是怎么被邓恒一路高歌猛进打得节节败退的,看自己到底输在那里。

认真回想一番,最初在自己以退为进的策略失效之后,心理上就被邓恒占了上风。毕竟对于钱灵犀来说,想保住并经营糖厂的念头太过强烈了,所以不知不觉就被邓恒拿住了要害。

在他们随后开诚布公的谈判中,邓恒正是利用这一点。先是跟她算成本,什么厂房建设、人员工钱、还有采购牛马拓宽销售渠道,购置田地培植优良甜菜,甚至还有打点官府的灰色支出等等,林林总总,听得钱灵犀头都大了。

就算这小子那时就居心不良,但钱灵犀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做生意。自己还是太嫩了。邓恒顾虑到的事情虽然多而繁杂,却并不能抹去它们的重要性。

可就算是如此,怎么会给他把原本自己心里设定好的两成最低价打破了呢?在算完成本之后。她明明还坚持要三成的。只是在那之后,邓恒就提出一个持续经营的问题。

顾虑到钱文仲下半年任满,极有可能入京,钱灵犀当时就有些动摇,邓恒就适时追击,又提出一个本金的问题。相比起邓恒核算出的巨额成本,钱灵犀实在没信心把那点子犹如九牛一毛的家底子投进去。

正因为考虑到自家既没人在这里经营,又没钱投入股本,她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将甜菜炼糖技术入股,而就是这个独门技术还被邓恒批得几乎一钱不值。

“我不否认姑娘你的技术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你也要知道,既然你可以召到炼糖师傅,我也可以召到更多更好的。一旦让他们潜心研究,就凭我邓家的财势,难道就不能研制出更好更便捷的?我现在还愿意拿出一成的干股,只是不想节外生枝。速战速决的把此事做成。省得过后跟风的人太多,反而缚手缚脚。要知道做生意的时机便如流星过境,稍纵即逝。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勉强了。”

钱灵犀咬牙回想起邓恒最后说起此话的自信神态,大有你不同意我就另起炉灶的意思。自己最后心防的松动,就是在这副志得意笃的信念面前。

有钱人就是拽!做起什么来都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但钱灵犀不行,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会不会给干爹和家里人带来麻烦,她得顾忌到这份收益将是即将出嫁的钱敏君未来生活的重要保障。所以就算邓恒的条件再苛刻,她也只能忿然忍了,先答应下来。虽然嘴上说的是要回来商量商量再说,但钱灵犀却也知道,家里人会是这么个商量结果。

不知不觉,憋屈的钱灵犀进了空间里。一眼瞅见几乎冬眠了的整个冬天的丑丑难得的清醒了,眼下正站在葫芦空间的一角,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钱灵犀心中一把无名火无处可泄,阴森森悄然走到小家伙身后,趁人不备猛地将人仆倒,然后提起丑丑一只肥如莲藕的小脚丫,开始挠他脚心。

“臭小子,终于知道醒了?这睡一个冬天,怎么还越睡越肥了?说!是不是出去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哈哈…快放手!咯咯…你偷袭,啊啊…”可怜的丑丑,被不负责任的饲主欺负得又哭又笑。

笑是必须的,哭是笑出的眼泪。可这能算喜极而泣么?悲愤的小家伙只能等到那个爱欺负人的饲主过足了瘾,这才抽抽答答的抹着眼泪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