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正常开晚饭的时间,钱灵犀使人到石氏面前通报了一声,就开始上菜了。

眼看着丫鬟们抬上食桌,石氏两眼有点发直。难道这就是钱灵犀保证的不失礼?

洛笙年和邓恒也瞪大眼睛瞧着摆到他们面前之物,两只一模一样的精致漆盘当中摆着一只白玉大海碗,碗里各装着大半碗金黄油亮的面条。旁边放了八只小碟,放着凉拌野菜和肉干、油炸花生米等各色小吃,红黄黑白,琳琅满目。

可是这…这是不是也太朴素了?而且闻着那油味,似乎也与寻常的不同。弄得人干看着,就是不敢下筷子。

石氏没想到钱灵犀说要好好招呼,居然就把莜麦面拿出来招呼客人了。心想这不是胡闹么?这东西再有地方特色,但用来招呼客人是否太不尊敬了?

钱灵犀躲在门外瞧着偷笑不已,用手掬了些清水洒在自己和钱敏君面上,装作大汗淋漓。很是辛苦了一场的样子出来了。

“洛公子,邓公子,你们可不要嫌我们姐妹今日招呼得过于简慢。这面条就是九原最有特色的苏鲁面了,想来你们到九原时日不长,还没尝过这东西吧,所以我们今日特意做了款待二位。做菜所用的油也是九原本地一种叫文冠果的油。当地人原本不知可以食用,只用来点灯,实在是浪费。你们尝尝,其实味道很不错哩!还有这些家常小菜,都是用九原土产做的,我们姐妹手艺不精,还请不要笑话。”

“哪里哪里。”洛笙年那扇子快摇不下去了,只觉得小风凉飕飕的,吹得他的笑都快僵硬了。

往旁边一瞧,呃?邓恒居然已经拿起筷子开始试吃了。难道他就不怕点灯的油吃了会中毒?

钱灵犀也有些犯傻,邓恒是南方人,不太喜欢吃面条,一般都是以米饭为主,所以她才特意做了这个难为他,本想看他的一脸为难相,没成想他居然放下架子赏脸了。吃了两口还一脸的享受,“风味果然独具一格,洛兄,你快尝尝。两位钱姑娘的手艺可真不是一般的好,连这样的家常小菜都能做出如此美味,简直媲美京中大厨了。”

有这么好吃么?洛笙年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入口还差强人意,但真正咀嚼起来,还是觉得略嫌粗糙了些,哪里有他形容得那么好吃?

不过洛笙年心中腹诽着,嘴上却不得不附和,“确实美味,听说就是这种粮食可以治消渴病的,对吧?”

“啊…是。”钱灵犀光顾着看邓恒了,怔了怔才转过头来回话,“虽说这东西有治病的疗效,但寻常人吃了,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哦,洛笙年勉强应了,吃得十分之文雅,简直是比淑女还淑女。

石氏瞧着心里不安,打圆场道,“她们姐妹也是头一回准备饭菜,想着你们远道而来想让你们尝个鲜,只是太过怠慢了,还请不要见怪。”

“怎么会? ”邓恒放下筷子,定定的望着钱灵犀笑道,“我还要感谢二位小姐,又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呢!”

啥?钱灵犀瞪着他,这家伙是在讽刺她吗?

邓恒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对洛笙年道,“咱们今日不是还在为寻找九原特色之物发愁么?依我看,这苏鲁就是九原最好的代表。粮是国之根本,若是用这种苏鲁面做成巨型的盆景迎接太上皇,可不比寻常的花花草草有意义得多?还有二姑娘所说的这种油,是什么果榨出来的?”

“文冠果。”钱灵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NND!又便宜这小子了。

偏钱敏君生怕人家不知道,还详加解释,“就是百姓俗称的温革旦子,它的花可以做果酱,也能提炼香料,果子可以榨油,妹妹说它全身都是宝呢!”

“妙啊!”洛笙年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文以载道,冠绝天下,再配以这种苏鲁,一花一草,相得益彰,真正是好名字,好兆头!对了,这苏鲁还有什么别名没有?”

“不知道!”钱灵犀嗡声嗡气的拒绝再给他们任何提示。

但邓恒却道,“既有文冠果,为何不能有武魁草?到时请太上皇赐一个好名儿也就是了。二姑娘,今日可当真要多谢你的盛情款待了。”

他是故意的!钱灵犀就算不了解这一世的邓恒,但他暗藏于眼角眉梢的得意如何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小子是这么个蔫坏儿的主,一不留神,就给他剽窃了。

石氏也没想到自家女孩儿一番简简单单的招待竟赢得如此厚赞,自觉面上有光,心中欢喜不已。钱扬威出来陪客,更加腰杆儿挺得笔直,替妹妹高兴。

可钱灵犀却是悻悻磨着小牙,吃完了这顿饭。饭后闲话,邓恒终于寻了个空,也是在钱家人有意无意的配合下,与钱灵犀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合作之事,二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钱灵犀板着小脸冷哼一声,“邓公子,咱们说来说去,都是我家离开之后的分成。但眼下我们家还在这儿,我家的下人也要参与其中,这些要怎么算,邓公子怎么忘了?”

被这小丫头找到漏洞了?邓恒心中不知怎地,居然半点不恼,反而有隐隐的喜悦在流动,低头看着掌心微笑,“二姑娘,那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当然是希望邓公子给我们一个公道了。”钱灵犀就不信,都到这个份上了,邓恒还能狡辩。

邓恒不狡辩,只是笑意更深,“便是如此,又怎样?”

钱灵犀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恒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她的眼睛,满面春风的样子好似要给别人带来多么温暖的好消息,“不知姑娘可否听过一句话,叫以大欺小?”

钱灵犀震惊了,她前世认识的邓恒,虽然、可能、也许会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玩弄权术,但他好象从来没干出过这样有**份的事吧?

“你还是邓恒吗?”

邓恒皱眉瞅着她半晌,忽地平摊双手,极为认真的道,“你要不要验明正身?”

啊啊啊!钱灵犀脸烧得跟火炉一样了,这个死小子,他调戏自己!让一个大姑娘给他验明正身,那岂不就是说要扒光了衣服给她看?虽然,钱灵犀还清楚的记得这家伙扒光了衣服是什么样,但是,这也并不表示她想看的好不好?

“又没什么看头,显摆什么?”脑子着火的钱小妞一时不察,这句话脱口而出。

邓恒神情凝重起来,似乎这是件比合作成不成功更为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没看头?你看过?”

“不看也知道!”钱灵犀吼了一嗓子,知道不能再把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越界了。只是红着脸伸出两根指头,“两成,不答应就拉倒!”

第250章 代娶

五月二十八,转眼就到了。

荣阳,林氏一早起来不煮饭,先熬了一盆糨糊,然后悄悄到大侄子和四儿子的房间外敲了敲门,钱扬名睡得机警,立即起来了。

一见婶娘这架式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也不叫钱扬武,让他多睡会子,反手关了门,把林氏自个儿剪的大红囍字拿上,一张张细心的摊开铺平,端端正正的贴在正屋门口和家里几间主屋的窗户上。

因年岁最小的钱扬友还在睡,娘儿俩的举动格外小心,钱扬名仔仔细细抹平每一处皱褶,还不时低声问婶娘,“我贴得还象样么?”

“很好啦。”林氏轻声赞着,笑容里满溢出来的是祝福,但沉在底下的,也有抹不去的失落,“凤儿出嫁,咱们也不能在身边,只好贴几个喜字就算完事。对了,我昨儿还称了点糖,你们今儿去上学时带给同学们尝尝,也沾沾咱们家的喜气。”

“婶娘您也别难过了,早说让您和二叔带着小五回去,您又不放心我们。我和扬武都这么大人了,哪里不会照顾自己?”

林氏微叹,“婶娘知道你们大了,会照顾自己。可是你们大哥还在九原没回来,要是这里没个家长镇着,万一你嫂子那边有点啥事怎么办?再说了,你们功课又这么多,要不是婶娘成天盯着,你知道一日三餐什么时候吃么?”

钱扬名微窘的低下头,“是我不好,让婶娘操心了。”

林氏笑看了他一眼,“再怎么操心也就是这么两三年的事了,到时我们扬名也要说媳妇了。家里有你娘替我看着凤儿呢,我在这里替你操着些心又怎么了?要是按说,我还应该…”

她正想说起钱湘君,可猛然想到,连钱彩凤都要嫁人了。大侄女还没个着落,便把这话咽下,可钱扬名眼神一黯,分明是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正有些尴尬。钱扬武揉着眼睛起来了,“你们起得倒早,怎么不叫我?哟,这囍字已经贴上了?还有没有剩的,让我也给二姐贴一张。”

被他这一打岔,林氏就岔过了话题,“你个懒虫。叫你你听见了么?还是你哥机警。喏,这儿还有两张,让你哥教你贴。我去烧饭了,可记住了,不许弄坏一丁点!”

“知道啦!”钱扬武笑呵呵的应着,只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响,里屋传来钱扬友哼哼唧唧的哭声。

林氏急忙往屋里跑,“不怕不怕。娘在呢,小五子不怕,今天是二姐姐出嫁的好日子。咱可不兴哭。”

可她虽这么说,到底忍不住偷偷的掉了两滴眼泪。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眼下这就得去一件了,她还不能在眼前看着,连女婿长得是方是圆都不知道,心里能不伤感?

“呀!”

屋外传来低低的惊呼,是钱扬武的声音,林氏心中咯噔一下,忙收了泪高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扬武不小心泼了些糨糊。”

听着钱扬名的解释,林氏这才放下心来,见钱扬友已经醒了,便给他穿戴衣裳收拾起床,回头出来做早饭,见大的那哥俩已经贴好了一对囍字。

林氏很满意的让他们去洗漱。自去忙活,浑然不知有个囍字已经给撕破了,只是粘贴得巧妙,看不出来而已。

去上学的路上,钱扬武犹自惴惴不安,“哥,你说我把二姐的囍字撕破了,不会犯忌讳吧?”

“应该不会。”钱扬名安慰着他,但心里也有些不安,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钱彩凤的婚事不偕,那岂不是他们的罪过?

“你要实在不放心,咱们今儿下了学,去长春观拜拜月老吧。”

“好!那咱们坐车去,来回快些,省得娘起疑心。”钱扬武忙不迭的应了,心中默念,满天神佛在上,我可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有报应,就报应在我自己身上,可千万别祸害我二姐。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九原,有人也在神前祝祷,祈祷神佛保佑钱彩凤幸福美满。

钱敏君站在旁边等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等钱灵犀诚心诚意的参拜完,又上了香,施舍了功德钱,这才低低耳语,“你放心,你姐姐一定会嫁得很好的。”

但愿如此。钱灵犀清早起来,特意沐浴更衣,熏香素食前来云来寺参拜,就是想替钱彩凤尽一份心。石氏知道她这一番心意,不仅提前替她预约了这里的老方丈,做了一个祈福仪式,还给她带上不少香油钱,买个心安。

眼下这个年代,依旧是盲婚哑嫁,钱灵犀不指望二姐夫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只希望他能懂得珍惜二姐,善待二姐,就已经很好了。

知道她心里忐忑,钱敏君宽慰着她,“那是知府大人瞧上的,又是个举人老爷,想必是个好的,你就不用太担心了。你看,这庙里当真拿苏鲁堆了座小山起来,咱们看看去!”

钱灵犀知她好心,点头一笑,随她去焕然一新的园子观景了。

云来寺自定了接驾之后,便关了庙门,暂不接待外客。除非是钱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下帖子来,并得到允许,才能进来参拜一番。

据可靠消息,太上皇这几天就该到了,消息已经在九原附近的百姓当中传开,不少周边的乡民撂下家里的活计,天天跑来等着看热闹,只是官府管得甚严,严格限制进城人数,才没有弄得太乱。

可在钱灵犀心里,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却是比不上自家二姐要嫁人来得重要。听说钱文佑已经赶回家里去了,那么他能见到姐夫吧?钱灵犀多想亲眼看看,自家二姐究竟会嫁一个怎样的人。

会宁府,锦和镇。

镇上数一数二的客栈上房里,有两个面貌相似的中年男子正焦急的搓着手,走来走去。不时望向窗户的方向,那简直是望眼欲穿。

蓦地,远远的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二人面上俱是一凛,不约而同的走向窗前,瞪大了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当插花戴帽的俊俏新郎骑在马上,带着大红花轿前来迎娶时,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投下深深的失望。

半晌,那稍年轻些的人才讷讷的问,“大哥,你说这亲事能结么?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儿?”

被称作大哥的人露出一抹苦笑,“眼下箭在弦上,怎么容得咱们不嫁?往后还要不要凤儿做人了?”

钱文佑忿忿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可是哪有成亲的时候,新郎官儿不在,让弟弟代替的?又不是病得起不来,我都从荣阳赶回来了,他从京城走了这么几个月,怎么还不到?”

“这路途上的事情谁说得清?”钱文佐心里也颇多怨言,但能怎么办呢?

婚期是早就定下的,喜帖也是早就送出去了,原想着唐竟熠无论如何也能及时赶回来,谁知道他至今都没露面。让弟弟代兄迎娶,先把嫂子接过门去也不是不行,但钱彩凤心里能好受么?

一个女孩一辈子只能拜一次天地,却偏偏不是跟自己的相公,而是跟自己的小叔子,这岂不是终生遗憾?

因唐家所在的锦和镇离他们所在的桥头镇尚有三天的路程,是以钱家挑了个黄道吉日,先来这里住下了。可千盼万盼的唐大举人仍是没回来,可亲却是不能不成的。事到如今,钱文佐也只能劝自家弟弟了。

“一会儿在凤儿跟前,你可千万别露了形迹,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别给孩子心里添堵。”

钱文佑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心里也知道这个理,但这口气,让人怎么咽得下去?

房间里,打扮得花团锦簇的钱彩凤戴着那套太上皇赏赐的十二件首饰,揪着大红的手绢,本就涂着鲜红胭脂的脸涨得通红,却是怄气怄的。

莫氏心疼的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好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唐家这回亏欠了你,日后必定更加善待于你,记着婶娘这话,吃亏是福。”

可钱彩凤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见房间里又没有旁人,便气鼓鼓的道,“求着我嫁去的时候,他家是怎么说来着?又不是缺条胳膊少条腿,怎么就走得那么慢?又不是中了进士,落了榜还不赶快回来,留在京城干嘛?”

“大喜的日子你胡说什么?”莫氏轻打了她一记,嗔道,“出门在外,总有耽搁的时候,兴许人家正着急的往家里赶呢。就算是迟了几日,但小两口过日子,往后可不许这么计较。人家再怎样亏欠了你,他也是堂堂一个举人,往后是要做官的。把你那火爆性子收一收,在婆家可不比娘家,凡事有人忍你让你,自己要学着多长几个心眼,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将来…”

说着说着,莫氏把自己的眼泪勾出来了。想着侄女远嫁至此,今后往来不便,若是受了委屈,家里也是鞭长莫及。眼下成亲,相公还不在,连长得什么样儿都没人知道,这如何能让人甘心?她的心中也有些暗悔,不该没见着正主,就一时心软答应了唐家的求亲。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卖?

钱彩凤却没她想得这么深远,还以为大娘是在替自己抱屈,她倒有些不安了,“好了大娘,您别哭了,我好好嫁人就是。”

心中却想着,等到相公回来,哼哼,一定要跟他算清这笔账!但她却不知,这一等,居然会是那么久。

第251章 小两口

九原。

钱灵犀和钱敏君前脚正要离开云来寺,却见邓恒率着一支军队匆匆出来。原来他今日一直留在寺中,只是在前院办事,没跟钱灵犀碰上面而已。

似乎是有急事,见了她们也不过是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可是忽地还是拨马回来,到钱灵犀面前低声道了一句,“圣驾已经到了,你们快回家中,暂时不要出门。”

瞧他急速远去,而云来寺的和尚们已经开始紧张的闭门开始清扫,钱灵犀知道邓恒所言不虚了。一旦圣驾来临,热闹是热闹,但街上定是人多手杂的,她们两个小姑娘在外总是不妥,于是急急上车,吩咐家丁赶紧回家。

石氏在家也接到钱文仲差长贵报回来的信了,正在担心,见她们回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家人谨守门户,万万不可在热闹之时出了岔子。又吩咐人去通知钱扬威早些回家,可他却直到掌灯时分,太上皇入了云来寺才到得家中。

“…我倒是接到信儿就想回来,只是那时街上已经戒严,不许百姓随意走动了。只好在那儿等着,直等着圣驾过去,官兵放行才得以回来。不过这回可算是亲眼瞧见圣驾是什么模样了,好家伙,那么大的轿子,那么长的队伍,还有不少年轻人骑马跟在后面,一个个穿红着绿的,听说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呢!”

见他只顾兴奋的说着,钱灵犀忍不住嗔道,“难道大哥不饿吗?先去洗洗手来吃了饭。再慢慢说不成么?”

啊!钱扬威一拍脑门,这才注意到妹妹今天穿了件橘红色的衫子,打扮得格外漂亮,他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忙道歉不迭,“是我不好,忘了正事。马上就好!”

今天可是二妹钱彩凤出嫁的日子。虽然他们兄妹不能在身边相伴,但钱灵犀早说要整治桌酒席,请钱文仲一家吃饭,算是他们在九原也替钱彩凤办喜事了。只没想到,遇着太上皇圣驾光临,钱文仲肯定是回不来了,但他们自家还是要庆贺一番的。

美酒佳肴。也许并不算最好的,但却是钱灵犀亲自下厨,带领家中下人们一起做出来的。尤其当中还有雪白嫩滑的鱼丸子\桂花酒酿、糯米蒸藕等菜,都极具江南特色,是南方办喜事时必备的佳肴。

虽然北地鲜鱼和藕极难得。但钱灵犀仍是不惜重金采办了来,就为办一桌真正有家乡特色的美食款待众人,为钱彩凤的婚事壮壮声色,也弥补一处自己无法亲临姐姐婚事的遗憾。

石氏感其用心,领着头不住口的赞好,钱扬威今天没出什么力,只觉心中有愧,便在酒宴中主动担当起主人之责,尽力陪着大家饮酒。豪爽不已。

见他应酬答对虽然还略显青涩,但已经比从前闷葫芦形象好了许多,石氏不觉感慨,“邓公子还真是会调理人,扬威跟着他,着实长进了不少呢。”

钱灵犀也有同感。

她和邓恒合作的糖厂到底还是开了。打的是邓家旗号,但运作班底却是钱家的人。为了协商方便,也想给大哥多些机会锻炼,钱灵犀跟石氏商量过后,把此事交到了钱扬威的手上。

从新厂选址到铺子设立,邓恒虽然派人跟着,但只是提示与参谋,逼得钱扬威不得不自己学着开始拿主意。起初,有些主意他拿不好,又平添许多枝节,钱灵犀原本怕邓恒不耐烦,没想到他只是把事情推倒,指明一个方向,又丢给钱扬威去做。

钱扬威这人兴许确实少了点魄力和远见,但他脾气好,如老黄牛一般耐操耐劳,一次不行,他二回马上去改。所以虽然办厂当中遇到不少周折,可在他任劳任怨的付出下,还是赶在计划时间内完成了。

为此,钱灵犀挺感谢邓恒的。虽然他把钱家已经做出一定名气的福字号糖改称边糖,但毕竟最后还是给了钱家两成的干股。而且这个是长期有效的,不管钱家日后参不参与经营,都会照实际盈利分给她们。

石氏和钱文仲一合计,索性把这两成股份分开,分别写上了钱敏君和钱灵犀的名字,日后就算有人要找钱文仲的麻烦,也绝计查不到这地方,可以稳稳当当的给她们各自做一份陪嫁。

喜宴结束,钱灵犀有心想去空间见见二姐问问婚事情况,可一想人家洞房花烛夜,怎么也不好意思。

女孩子嫁了人,当然是要以丈夫,婆家为重,若是有了孩子,更是有操不完的心,只怕日后的联系会越来越少。钱灵犀如此一想,心里又未免有些失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睡不着,旁边的钱敏君也睡不着。她也是这么大的姑娘了,没几年也要出嫁。钱彩凤嫁了,钱敏君所受的触动更深,心里惦记的事情也更多些,“你说,两个人成亲时才见面,能有话说么?”

“应该是能的吧?”钱灵犀不觉想起了邓恒,不过前世两人成亲前已经很熟了,但成亲还是令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

但是现在的钱灵犀却有些迷惘,前世的自己如此单纯,到底是怎么嫁给邓恒的?他又为何会娶自己呢?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爱情,难道就能让邓恒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看不到自己妻子所要承担的责任了吗?究竟是他太自信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深层次的缘故,是自己当时没看出来的?

钱敏君忐忑了半晌,才低声问,“那要是成亲的时候,做相公的不喜欢妻子怎么办?”

钱灵犀因神思有些恍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自卑心又作崇了,怕身有残疾给人嫌弃,隐晦的劝道,“娶妻娶的是门当户对,成亲之前双方情况怎么样,都是打听过了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事情隐瞒人家,都不至于做出到了洞房才悔婚的事情。”

钱敏君听她这么说,安心不少。不过见她似乎情绪不高,想是因为亲姐出嫁的缘故,待要安慰几句,却听得门外有马蹄声响,她惊喜的坐了起来,“是爹爹回来了吧?”

真是钱文仲回来了,不仅是他回来了,还带来了外客。很快有丫鬟来请,“老爷问二姑娘睡了没?若是没睡,还请出来见见客人。”

钱灵犀诧异莫名,这是谁来了?还得她亲自去见?

正穿衣裳的工夫,她已经听见钱扬威愉悦的声音了,“好小子,还以为是谁呢,居然是你来了!”

另一个粗嘎的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同样在笑,“没想到吧?我也不知道居然这么走运,堪堪的挤上了金榜,又投了太上皇的缘。他下令说要来九原,我当即就报了名,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们了,这不就缠着钱大人带我来了?”

钱灵犀从窗户缝里看着,小下巴好玄没砸地下。

赵庚生!

他上金榜了?他怎么可能上得了金榜?他又是怎么投了太上皇的缘?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闹得钱灵犀心里跟有只小老鼠在抓似的,顾不得仔细收拾,就冲了出去。可是一照面,钱灵犀满肚子的话问不出来,先傻眼了。

这小子,他怎么会长得这么高?刚才在房中看着院子里的他还不明显,这会子钱灵犀走到他的近前,才惊觉眼前这个黑小子似乎都奔一百八去了,钱灵犀恼火不已的仰着头,可怜她才十三岁,连一米六还没突破呢!

“赵庚生,你都吃什么啦,怎么长这么大个子?”

钱文仲吃惊的看着自家原本温文尔雅的二姑娘衣衫不整的从房里冲出来,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

可那位新科的武进士,太上皇跟前的小红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咧嘴呵呵一笑,指着钱灵犀的裤子,“穿反了。你就这么急着见我呀?”

钱灵犀低头一瞧,可不是么?她只顾着套件能见客的过臀上衣,却不妨把裤子穿反了。赶紧又火急火燎冲回房间更换,却跟打算出来看热闹的钱敏君撞了个正着。

赵庚生眼瞅着更乐,“你放心,我不走,等跟你说完了话才回去。”

“那是当然。”钱灵犀回头瞪他一眼,绕过钱敏君回房更衣了。

钱文仲瞧着诧异不已,钱扬威却趁着几分未散的酒劲,不以为意的道,“他们在家就这样,一言不合还要动手的。”

钱文仲似是有些明白了,一转头,却见石氏也换好衣裳出来了,夫妻俩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等钱灵犀换好衣裳出来,终于有点正形了,不过一开口仍是半点也不客套的,“饿不饿?要不要再来点?”

“好啊。”赵庚生摸着肚子,答得很认真,“在接风宴上我都没敢放开吃,意思意思也就罢了,最多只有五分饱。你要做,就多做点。”

“知道知道。”钱灵犀一副了然的表情,亲自下厨忙活去了,不多时,端出六菜一汤,“今儿是二姐出嫁,咱们也备了桌酒席,干爹没回来,一样都给您留了点。赵庚生你不许吃!这些咸菜面条和馒头才是给你的。”

钱文仲接过干女儿递来的筷子,再上下打量对面那个埋头苦吃的黑小子,目光更加审慎而认真了。

钱敏君悄悄附在石氏耳边低声笑道,“娘您看他们,象不象小两口?”

石氏嗔了女儿一记,不过再看着赵庚生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周末愉快,小赵和小邓要PK啰!)

第252章 表现

赵庚生在钱家吃饱喝足,摸着溜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钱灵犀问到想问的,也心满意足的想回房休息了。可是石氏一挑帘子,跟着她进了闺房,钱敏君紧跟着娘的步伐,笑容古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钱灵犀诧异莫名。

石氏开始审问了,“那赵庚生是什么人?哪年生的?你们又是怎么认得的?细细的说来我听。”

听她噼里啪啦扔出一串问题,钱灵犀更奇怪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都说了么?他是给人拐来的,生辰八字做不得准…”

石氏脸一板,“那不一样!方才那是粗的,你这会子再细细的从头说起。”

看钱敏君忍不住的都笑出声来,钱灵犀忽地恍然,“婶娘您不会以为我和他怎么样了吧?”

可这话一出口,看石氏严肃下来的表情,钱灵犀忽地愣在那里,自己也无法全然否认和他没什么了。

赵庚生和她家确实交情匪浅,但说到底钱家也不过是收养了他几年而已。赵庚生眼下可以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如果对钱家没有一份特别的感情,怎么会还和原来一样,对钱家视同亲人?一到九原就巴巴儿赶过来相见?

石氏不客气的白了钱灵犀一眼,“要我说,这孩子不错,值得考虑。灵犀,你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也该上上心了。你爹娘把你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就得替你负责任。我和你干爹不是老古板,也是真心把你当成我们女儿一样来看待的,所以才拿这些体已话来问你。你若是无心便罢,你若是有心,这人我们就替你多长长眼。只是不要对人家和稀泥。或是明明中意却不晓得说。一旦错失了,那才叫人抱憾终生呢。”

钱敏君在后面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妹妹你就是抢在我前头订亲,我也不会生气的。”

钱灵犀抚额,这娘儿俩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可是…似乎。她们说的也有些道理。亲事。那个钱灵犀一直逃避,一直以为离自己还很遥远的事情正不紧不慢的一步步向她逼近。

五六月的九原。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蓝汪汪的天空澄澈明净,象是润得随时能滴出水来的上好美玉,期间随意点染着几抹白云。如同仙子懒洋洋随手抛下的雪练。益发衬得那天幽蓝贞静。

放眼望去,整个草原简直就成了花的海洋。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开得如火如荼,浓烈妍丽,随意点缀在碧绿的青草丛中。那是任何能工巧匠也无法织出的美丽锦缎,自然天成。

蓦地。一匹通身漆黑的高头大马斜刺里冲进了这副美丽图卷里,马上之人着一袭粉红色的披风,如桃花新绽,风驰电掣般将这锦绣激活。

“好漂亮!”钱敏君眼睛一亮,眺望着那抹粉红色的背影既羡又妒,不知是在赞马上的人,还是在赞她的骑术。

不过无论是人,还是骑术都确实值得人赞赏。太上皇北上带来的不仅有新科进士,还有一些致仕还乡的老国公,更有他们的子女。

譬如,这位在荣阳混不下地,又回到京城的程雪岚大小姐,也跟来了。之前靠着钱灵犀的帮忙,程家母女虽然在国公府的梅花宴露了一把小脸,但程夫人实在是太不懂得处事之道了。她在女儿刚刚得到一点好名声,有机会出门作客时,不是选择高调的谦虚,而是自矜身份的清高。

这么一来,有些在她看来显然不够高贵的邀请统统都被拒绝了,而后,那些高贵的邀请也不来请她们母女了。程夫人没有反省自己没看到诸多利益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反而一味责怪旁人是妒忌自家女儿太出色。

尤为可怕的是,兴阳侯温家的小小姐,温心媛曾经使人来约程雪岚去逛街,可是路上却遇到傅家三公子,那个居心不良的纨绔子弟傅锦春,趁温心媛走开之际,差点就占了程雪岚的便宜。

幸好程雪岚身边的大丫头是个机警的,见情形不对立即叫嚷起来,说是傅锦春调戏自己,反正她一个丫头污了名声也没甚要紧。程夫人后来为了不授人以柄,也怕把傅家得罪得太狠,索性就一乘小轿把那丫头送了去。

可到底心中不安,于是只得匆匆收拾了行李,把女儿带回了京城,投靠皇家。就算是日后要把她配给皇子皇孙,程夫人也咬牙认了。总比给那种纨绔糟蹋要强的不是?

可到了宫里,程夫人才发现她们就算是愿意嫁进皇家,也并非易事。若是做小妾姨娘,凭程雪岚的姿色倒是有大把的人愿意娶。可若是正妃哪怕侧妃,别人一看她这身世背景,都微笑不语了。若是程雪岚的爹还在,那还有几分情面,但人走茶凉,程家就这两个孤儿寡母,还有谁会放在眼里?

程夫人心中委屈更深,宫中规矩大,要打赏的地方又多,她们孤儿寡母过得着实不易。可此时再想出来,却也不是容易事了。后来还是弘德帝仁慈,在节庆的宫宴上瞧见低眉敛目,被宫中女官捉住错处训斥的程雪岚,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让她拜自己一个程姓妃子为义母,叮嘱程妃好生照看,母女俩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些。

这回太上皇巡视九原,程夫人就求了程妃,让女儿也跟了来。她那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程雪岚都十八了,眼看再嫁不出去就要成老姑娘了,于是大伙儿就顺水推舟帮了一把。

因此程夫人在程雪岚来前,就跟她细细交待过,“再不要挑三拣四了,好好在太上皇跟前表现一番。若是有那差不多门楣的,哪怕是门弟低些,只要人好就嫁了算了。”

程雪岚心中气苦不已,随着年岁的增大,她的择偶目标也是一降再降,可是怎么办呢,她总不能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吧?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九原与邓恒重逢,他和洛笙年之前是秘密来此打前站,程雪岚虽在宫中,却不知晓这种秘事。

眼看那相伴在太上皇身边的男子越发的俊朗飘逸,程雪岚一颗芳心简直就要化作天边的流云,萦绕在他身上了。故此,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展现自己,以期博得那个如愿以偿的万一。

今天,太上皇要来春狩,广邀九原官宦子女参与。女子擅骑者本来就少,于是程雪岚想当然的一枝独秀了。

见她马术精良,太上皇景元帝也动了爱材之心,不由赞道,“当真是将门虎女。嗳,你们这些小伙子就干看着,不去比试比试?”

此言一出,有些年轻气盛,不知深浅的进士们就一头冲了出去。但更多的贵戚子弟们却是勒马不动,只含笑远观而已。

美人虽好,却比不过显赫家世,他们可不会给太上皇有拉郎配的机会。聪明如邓恒,还会借机道,“那阿恒就去猎几只野物,给太上皇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