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得赶紧想法给家里人递个信。就算是真给卖了,也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去处。省得弄到外头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照应。

钱灵犀今儿在家,迎来一位难得的贵客。

程雪岚浅笑盈盈着,将礼物奉上,“来了许久,一直未曾前来拜会,实在是失礼之极,奈何身在太上皇身边,一举一动皆不由自己,还请钱伯母不要见怪。”

“你这孩子说这些见外的话做甚?还大老远的带礼物来,实在是有心了。”石氏笑得没有丝毫芥蒂,如慈善宽容的长辈,将她的礼物收下,亲热的携着她的手坐下,不见半分冷落之意。

问候过程夫人安康,又问她们母女在京中情形。听程雪岚说起在宫中认了程妃作义母,石氏连连感慨,夸她是个有福之人,又赞起天家皇恩浩荡,顾念旧情,把程雪岚想要道几句苦楚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钱灵犀看着程雪岚数度想张口,却被石氏家长里短的闲话糊弄过去,心中在暗暗发笑之余,也学习起石氏的太极功夫。不过想想这程雪岚,委实可怜。真是生生给母亲进行教导误了,行事太不成熟。

来九原这么些天了,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就抽不出时间来看看老熟人?眼下显见得是有事才想起她们来,这让谁心里好过?石氏还算是客气的,若是心胸稍狭隘些的,不冷嘲热讽的把人赶出门去才怪。

再看程雪岚,原先还挺有侠气的一位漂亮大姑娘,弄得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神色落魄,还四处招人不待见,真不知该找谁说理去。

她们说话的工夫,钱敏君也没闲着,凑到钱灵犀的耳边,侧着身子遮掩,低低耳语,“你猜她今儿为什么来的?”

“我怎么知道?”

钱敏君坏笑着看她,“真不知道?”

钱灵犀白她一眼,“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你是么?”

钱敏君皱着小鼻子轻嗤了一声,“你就装吧!”

转过脸,见程雪岚的眼角向她们扫来,她忙堆出一脸的正经笑来。就连钱灵犀使坏,故意在背后掐了她一把,都面不改色的忍了。

程雪岚实在给石氏啰嗦得受不住了,也顾不得礼貌,借机打断了她的话,“好几天没见着二位妹妹了,你们还好吧?”

偏石氏不想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她们有什么好不好的?总不过是这个样罢了。”

程雪岚给逼得无法,索性老着脸问起,“我听说邓世子时常上门,还给灵犀妹妹送了一只好漂亮的小鸟,是不是真的?”

这话问得实在失礼,你一未婚大姑娘打听这些做甚么?邓恒又没娶妻,他愿意给谁送东西那还不是他自个儿高兴的事?

石氏微笑里含着几分矜持,“是啊,不过时常上门的可不止是他,还有代郡王呢。不过是顾念着我们从前在京城里的一点缘份,这俩孩子倒是心诚,虽然身份贵重,也并不拿架子,时常肯跟我们往来。”

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说得程雪岚有些发窘,只听石氏又轻轻松松的道,“说起那鸟儿,其实也不是单送给灵犀的。原先是代郡王来玩时说起家中曾养过鸽子,还能送信。你敏君妹妹就好奇了,想要一只来看看。偏邓公子也凑趣,说会送信也没什么,会变戏法的才好玩。结果这俩丫头没见过世面都好奇了,弄得他俩只好去寻了,可在这儿哪里寻得着什么好鸟?也不知买了两只什么来哄她们姐妹,都没什么本事,倒是成天叽叽喳喳闹腾得很欢。紫薇,软软,你们去把鸟儿拿来给程小姐看看。”

两只罩着黑布的鸟笼送了进来,揭开笼布,两只小鸟儿顿时在里头欢快的蹦跳雀跃着,瞧着很是活泼。

听得鸟叫,原本一直老实蹲着的加菲来劲了,悄无声息的往前凑,猛地把爪子一伸,吓得那鸟叽叽喳喳一通乱叫。

程雪岚没注意到,也给唬了一跳。石氏忙让丫头把鸟收了,又开始扯闲话。程雪岚看了钱灵犀数回,实在是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好怏怏的走了。

等她走了,钱敏君撞妹妹肩膀一下,顿时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样子邓公子…”

“敏君,不许胡说!”石氏忽地沉下脸来,钱敏君吓了一跳,看母亲严厉的样子,知道这种玩笑再也开不得了。

可是心里却十分不解,赵庚生和邓恒最近都在钱灵犀面前大献殷勤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为什么母亲可以允许她偶尔开开赵庚生的玩笑,却对邓恒这么严厉呢?

这里的学问,钱灵犀知道过后石氏会慢慢告诉她,但她眼下却有一事,要跟石氏商议,“婶娘,我想是不是找个机会…”

钱灵犀正想说要找个机会跟邓恒谈谈,打断他这种无谓的殷勤。柏香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跪下,“夫人救命!不知高大人想把我姐姐卖到哪里去,还请夫人救命!”

“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待听明白事情的缘由,石氏摇了摇头,“怕是你们听岔了吧,高大人又不是要调任了,再怎么也不会卖了妾室。就算是不要你姐姐,多半是…”

她忽地掩了口,想起一事,高杰不会想拿妾室送人,做份人情吧?那他要送谁呢?

她们这头在猜测高杰的动机,那头钱扬威在糖厂里迎来几个面生的客人。

第261章 谁教的

景元帝今日只带了几个随从,叫上韩燧和程西涯,微服造访了邓恒跟他提过的糖厂。为了摸清这里的真实情况,他连邓恒都没通知。这不是他不信任自家外孙,而是在老年人看来,年轻人做事多半好面子,喜欢夸大事实,而邓恒跟他建议之事,又关系太过重大,涉及到一项重要国策,可由不得胡来,是以景元帝不得不谨慎了几分。

选择韩燧和程西涯两个老臣相伴,自然是看中他们办事精明,又一文一武,可以从不同方面给出意见。但具体要干什么,这二位来前也是一概不知的。

这糖厂开在九原南郊一处空旷地带,前面靠着大路的是几间做门面的民房,后面用高高的围墙砌起来的,是个极大的院子。这儿原本是三五家人的产业,在一起买下之后,进行了改建,形成这样前店后厂的格局,倒也似模似样。

找到地方,景元帝没急着下车,而是让人驾车先绕着这糖厂远远的转了一圈,这还当真让他看着点热闹。相较于前门的冷清,后门可当真热闹得紧,人来人往,挑担背筐的,都排起了队。

景元帝看着好奇,下了车叫住一个背着大筐正往那儿走的小孩问话,“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送甜菜啊!”那小孩只穿一件无袖的短褂,抬手抹一把汗水,便毫无知觉的甩到景元帝的下摆上,随从们不觉都皱了眉,倒是景元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和颜悦色的上前把这小孩子背上挺大的筐提着,让他省了不少力气,能多说几句话,“你们送甜菜能赚钱的么?”

“当然能!”小孩见这老头挺好说话,又帮他提筐,他也挺热情的往那里一指,“要是你们也想赚钱。就赶快去山上挖吧。不过小的人家不要,得要这样个子大的。洗干净,就可以送来了。象我这样,可以卖到五文钱一斤呢!”

众人哪里能让太上皇提筐?早有侍卫上前接过了。这小孩见是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不必客气,便松了手,转身喜孜孜的把自己筐上的蓝布揭开,拣一个出来给他们显摆着,“我娘说,等我攒到一吊钱就送我也来念糖坊的学堂。眼下我已经攒得差不多了。今年冬天应该能入学了。”

景元帝颇有些意外,“这里还办了学堂?”

“是啊。”小孩很欢喜的告诉他们,“他们这里的学堂好,可比城里的便宜多了。也不用起早贪黑的来念书,每天就在午饭后教一个时辰,只要交一文钱就能进去听课,再加两文钱就有笔墨写大字。我爹去听了,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他说那夫子全是城里请来的。学问好着呢。我娘说我年纪小,往后肯定学得比我爹还好!”

景元帝听着点头微笑,“你娘说得对。你还这么小,将来肯定能学好多东西。那糖坊办了,你们附近的居民是不是都挺高兴?”

“那当然。”小孩子没有心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家里一点事全都倒出来了,“他们糖坊开了之后,招了不少人,只可惜不要男的,只要女的,给他们包糖,装盒子。我娘去了没考上。我姐姐考上了,在里面上工每天也有钱拿呢,做得多就挣得多,只可惜这糖坊办得太晚了。”

“为什么?”程西涯好奇的问道。

小孩老气横秋的瞥他一眼,“若是早开几年,我姐姐的嫁妆不就出来了?她十月里就要嫁人了。现在顶多挣两匹布料了。”

景元帝哑然失笑,回头看随从一眼,顿时老太监会意的取出一锭银子来,“那这个就算是我家老爷替你姐姐添妆的吧。”

那小孩却愣了愣,“为什么?”

“谢谢你陪我们老爷说话呀。”

可那小孩却突然涨红了脸,急得连连摆手,“这个…这个不要钱的!”乡下孩子淳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把抢过自己的筐子就跑。可跑上几步又回头嚷,“你们要是那啥,就把咱们这里的糖买点吧,谢谢啊!”

“小孩,接着!”韩燧对这小孩也挺有好感,接过老太监手里的银子,一个精准的弧线扔到他的筐里,“别客气了!”

那小孩给他露出的这一手佩服得目瞪口呆,景元帝与几位老臣相视一笑,自行离开了。

程西涯他们虽不知道别的,但这个糖坊是邓恒弄的却是知道的,伸出大拇指赞道,“到底是皇上的亲外孙,虽是从商,却也不忘教化百姓,还利于民,这事情办得漂亮。”

韩燧也道,“他们只收女工,不收男工,这就不会误了农时,让田地荒芜。开学堂也只是利用农闲时节,既让百姓不至于有太大的负担,也能让他们粗通文墨,事情虽小,但想得实在是很周到。”

景元帝也很满意,不管邓恒办的糖厂能赚多少钱,但既利用上了此处的剩余资源,又利用当地剩余的劳动力,让百姓能够贴补家计,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确实大有帮助。

不过这么好的事情,外孙怎么早不向自己汇报呢?恐怕是想等自己亲自来看时,给自己一个惊喜吧?那么这个效果,无疑是达到了。

但景元帝却不知道,这个教书的点子最早却不是邓恒想出来的。

一时转到糖坊正门,就见挂了块匾,上书“九原糖坊”,门前高高挑起的布幌上头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字——“糖。”

四扇门的大厅全都敞着,瞧见几人走进,一个高大憨厚的小伙子就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这是要买糖吗?进来看看吧。”

景元帝点头,刚进门就闻见一股甜香扑鼻,这店铺的格局也与寻常不同,长方形的大厅里当中摆着几张圆桌和凳子。四周墙上,分门别类的摆出各种花色造型的不同糖果。因这里没有好的琉璃师傅,所以只能因陋就简的用极薄而透明的纱做成的罩子盖上,当中点一只小小的香熏蜡烛,既遮灰又漂亮。虽是卖糖,但有面墙上还立着一个药柜,上面写着莲子、红枣等物。

程西涯指着那儿问,“小伙子,你们这些不是卖糖么?还弄这些个干什么?”

小伙子自他们进来以后,一直看着景元帝若有所思,此时听人问起,才上前回话,“有些来我们这里的卖糖的客人,是要回去煮糖水的,所以我们就配了这些东西,让他们买得方便。若是买的多了,我们也送的。”

“那你们现在的生意好吗?”

小伙子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下,“还…凑合。”

景元帝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小伙子似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才道,“若是只做九原这一块的生意,象我们这么大的糖厂已经足够了。但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白白浪费了。”

“这话怎讲?这九原后面不就是北燕和大楚,你们的糖应该也能卖过去吧?”

小伙子微红了脸,鼓起勇气大声道,“卖是可以卖过去的,但总得等到赶集那日,再说带出去的糖一多,税就高,若是当天卖不出去,还得带回来,那钱就白交了。有些商户一时拿不出钱来,只能用牛马来换,可这些东西想要带进来,又是件麻烦事。若是…若是咱们跟和他们谈定一块地方,设立自由贸易之所,咱们这糖坊只怕能支撑起九原的半边天!”

见众人都异样的望着他,小伙子脸红得火烧火燎的,结结巴巴的补充着,“我说的…当然不是指别的,就是那个…可以让更多的百姓能够有钱赚,过上好日子。嗯…就是将来,也会有其他…更多的生意做。”

景元帝忽地笑了,“你是谁?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小伙子怔了怔,猛地跪了下来,“草民钱扬威见过太上皇!呐个,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把戏台上时常听到的话照搬了出来。景元帝自从当了太上皇后,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说,不觉生气,反而有几分亲近之意,见他一个乡野村夫,也不会跟他计较。

“起来吧,你是钱家的人?”

“是。”钱扬威两腿还有些发软,站不起来,老老实实的回话,“这些话是我小妹教我的。她来九原的时间长,这糖厂最早也是她办的,所以有些想法,就告诉了我。她还说…”

钱扬威忽地警醒,连忙把嘴捂上。可这样的小动作越发让景元帝来了兴趣,“她还说什么?”

钱扬威只觉丢脸之极,但仍是不得不把实话说出,“她说若是有个和邓公子长得很象的老伯来店里,让我千万记得把这些话告诉他,她说——那就是太上皇了。”

景元帝平素在宫中,所见全是机灵人,何曾见过这么老实的?几句话就套出底细,不由得哈哈大笑,但对那个见过一面的钱灵犀却又生出几分好感。

如果那小姑娘不是从邓恒那里听到的想法,而是自己琢磨出这样的意见,那证明她不单是聪明伶俐,还真的很有远见。

景元帝想再次召见钱灵犀了。

第262章 相配

哗啦一桶冷水淋下,刚练完拳脚出了一身臭汗的年轻人舒服的左右大力甩着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经过的人。

“我的衣服!”恼火的声音突兀响起,新科武状元,平州守备之子田允富哆嗦着手指着那闯祸的年轻人,额上青筋爆起,“赵庚生,我是前世欠了你的还是怎地?这一路而来,马被你骑坏了,剑被你打折了,现在连我最后一身能见人的衣裳也给你弄脏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赵庚生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不就是沾几滴水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你看日头那么大,晒两下不就干了?再说,你那马和剑能怪我吗?马是它自己跳不过沟摔伤的,剑是跟人比斗时打折的,这不都是它们自己的问题?再说你也是的,看我在这里洗澡,就绕些呗,非从我身边过,这溅一身水能怪谁?”

“你…你还有理了?”田允富气不打一处来。

想当初在武科场上与赵庚生结识之后,赵庚生看他功夫极好,便成天缠着他请教学习,田允富起初见这小子年纪既小,又肯用功,性子又豪爽,很投自己脾气,便跟他走得亲近了些。

可没曾想,和赵庚生熟识之后,才发现这小子纯属白眼狼的。叫了几声田大哥,就把自己的爱马和宝剑都哄走了,拿去跟人比试,结果把他的马也跳瘸了,剑也打断了,反过来来还埋怨田允富的东西不中用。

是,田允富也知道自己的马和宝剑都不是太好,但他只是一个五品武官之子,怎么可能配得起良驹宝剑?就那一身装备还是临行赶考时爹娘咬牙给他新置的。

后来总算是因祸得福,太上皇听说了此事,赐了他和赵庚生一人一匹马。一柄剑,田允富才总算找回了点平衡。

可是今日,他正要出门去办件要紧事,可还没出门,这死小子又给他兜头溅了一身水。田允富在乎的不是这点子水。而是这个兆头!

“赵庚生。我跟你说,老实回房去把你的银子带上。出去买身新衣裳给我。否则…”

“否则怎样?”赵庚生撸胳膊挽袖子,很高兴的准备开始“切磋”了。

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田允富生生咽下。“否则你就再也不要想跟我请教任何兵书和拳脚!”

一听这话。赵庚生老实下来了,皱眉看了他半天,见田允富真是生气了,想想这位武状元不凡的见识和胜过自己的拳脚。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等着!”

见他进屋换衣裳了。田允富这才顺了些气下来。却又有些暗自好笑,这小子,就是欠揍,典型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只要你能把他打服气了,他就老实了。

时间不长,赵庚生穿着干净的新衣裳,拎着钱袋,拉长着脸出门了。

田允富眼尖,一眼瞧见他那钱袋是新的,还不是街面上能买到的货色,应出自闺阁女子之手,不由奇道,“你这是哪来的?”

赵庚生得意了,“我师妹送的!”

“原来是她呀。”田允富在那次的狩猎时,见过钱灵犀一面,虽然离得远没看清,但也知道是个挺灵秀的小姑娘,不过嘴上却说着反话,“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开的小豆芽,亏你也看得上眼。”

“我高兴!关你什么事?嗳,你不说要买衣服么?看女人首饰干什么?”

田允富不悦的拿起一枝珠钗,原话奉还,“我高兴,关你什么事?”

赵庚生怔了怔,忽地会过意来,“原来你有看上的姑娘了!是哪家窑子的?”

自他来了京师,时常看到同科的举子和进士们相约去逛青楼,赵庚生原先还觉得有些古怪,可渐渐看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但无所谓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逛窑子贵啊!赵庚生现在虽是有功名的人,每个月朝廷都会补助几两银子,但要是去那种地方,却是大大不够的。

上回就听说有个举子去闹了个大笑话,他揣着二两银子就点人家的红姑娘,结果只喝了杯茶就被请了出来。此人不服,在那一吵吵,反倒惹得那红姑娘气性上来了,甩手就扔了他四两银子,说,“不就是二两银子么?你嫌请我喝茶贵,那算姑娘请你行不行?”

把那人臊得,简直没地儿钻去,给众人笑话了许久。

在一众成日叫嚣“人不风流枉少年”的男人们的熏陶下,赵庚生也不觉得逛窑子就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他却是不去的,因为他的钱很金贵,都是要攒下来做老婆本的。

再说了,他家灵丫那么凶,要是万一给她知道自己不守“夫”道,只怕立马就能把他砸个稀巴烂,从此再不往来。两相权衡,所以赵庚生还是老老实实的不去动那花花肠子了。

不过他没这心思,却对别人去逛那种地方充满了好奇,一见田允富要买首饰,还以为他是要买了讨好青楼女子的,顿时两眼放光的上前打听,“她什么样?漂不漂亮?一晚上多少钱?”

“闭上你的狗嘴!”田允富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差点拿珠钗去敲他的头,可一想这还是人家的东西,弄坏了要赔钱的,便还给那伙计,继续看别的款式了,“她才不是青楼女子,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可比你那小豆芽漂亮多了。”

要是平时,别人敢这么说钱灵犀,赵庚生一定报以老拳,但这是田允富,眼下他的八卦之心已起,便不计较了,反而越发好奇的问,“那是谁?有种你说个姓名出来,否则就是蒙人的。”

“说就说!”田允富又要那伙计去拿几副耳环出来看看,悄悄在赵庚生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她啊!”赵庚生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认真和同情,“不可能的,她看不上你的。”

田允富火了,“你怎么知道不行?她家门第也不是很高,我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吧?哪里配不上她?”

赵庚生从正好过来的伙计手中取出一金一银两只耳环,比划给他看,“你看,这两个能般配不?肯定不行。金的就得配金的,银的就得配银的,眼下你非得让个金的配银的,那让人家怎么戴?”

田允富给他说得有些心虚,却道,“就算我是银的,可她不也是个银的吗?我都打听过了,她家孤儿寡母的,也没什么能帮衬的人,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赵庚生却摇了摇头,指着柜台里一块贵重翡翠,“你当人家是银的,可人家分明想镶那个,那是你买得起的吗?象我家灵丫,就从来不会动这种心思,我给她买个银的,她都会很欢喜。但你送个银的去,人家能看得上?”

田允富哽了哽,还想反驳,伙计受不了了,“二位公子,你们还买首饰么?要不要你们先谈完了,再叫小的过来?”

“不谈了,现在就买!”田允富气鼓鼓的去看金饰,赵庚生却跟在后头碎碎念,“你要是不让我赔你衣裳了,我就给灵丫买件首饰了啊。我还没送过她呢,你看是这个银耳环好看,还是那朵珠花好看?”

田允富一口气给噎得不上不下的,自己叫这小子来帮忙挑首饰完全就是个错误!

“姑娘,这件衣裳的银扣子已经配好了,您看看,没错吧?”

当赵庚生和田允富各自挑到中意的礼物,准备离开时,就见一个俊俏丫鬟在伙计那儿接过一枚扣子,正在一件白色骑装上比划。

赵庚生觉得那衣裳有点眼熟,可那丫鬟看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有非分之想,俏脸一冷,樱唇里吐出两个字,“无耻!”

“你说谁呢?”赵庚生顿时火了,田允富也不悦的皱起眉,“姑娘,注意口下留德。”

可幼梅虽是个丫鬟,却是在定国公府里见惯了锦衣玉食的,见他二人虽穿绫挂绸,但衣饰平平,想来也不是什么尊贵人物,不由嗤笑一声,眉梢眼角里尽是不屑,“跟你们,需要么?就算是有功名之人,也没这么盯着人家看的吧?是你们先行无耻之事,难道还不许人说了?”

她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眼角却微不可察的往后瞟了一眼。

“谁愿意看你呀?你是长了三只鼻子还是四只眼睛?”赵庚生大大的嘁了一声,却已经认出她手中的衣裳了,他又不笨,自然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又敏锐的顺着她的眼神捕捉到后面那辆熟悉的马车,故意提高了嗓门道,“不过是邓家一个丫鬟,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没一点走样的!”

“你!”幼梅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气得粉面通红,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几欲炸开了。却也知道,人家既认出了她的来处,眼下再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开口吵架的了。

“幼梅,怎么是你?”程雪岚从钱家出来,心情低落之余也来逛街了,此时从旁边的绸缎庄出来,乍然见到邓恒的贴身丫头,却是又惊又喜,“邓公子呢?”

她一双妙目四下找寻,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在向她问好。

田允富摸着怀里那只细细的金簪,突然觉得有些硌人。

第263章 讨好

陪同太上皇视察了九原糖厂刚回来的程西涯刚抬脚进屋,下人就递上一张拜帖,打开一瞧,却是此处监军高杰送来的。帖子上写得花团锦簇,归纳起来无非一个意思,请客吃饭。

程西涯顿时笑了,“这小儿,倒是有些意思。也罢,待老夫就前去看看,他弄的什么古怪。”

胡姨娘此时正在高杰的监督下梳妆打扮,衣裳是新制的,春水绿的窄衫长裙,勾勒出年轻曼妙的身姿,美丽动人。但胡姨娘却尴尬的抓着领口用力提了提,这里实在开得太低,露出大片雪白酥胸,极具诱惑。还有那裙也是,虽然长及脚面,却是用轻薄透露的纱所制,光一照,里面修长双腿就若隐若现。这哪里象良家妇女的穿着,分明是她从前在青楼时的装扮了。

莫非高杰真的要卖了她,才故意给她穿成这样?胡姨娘硬着头皮回过头来,“老爷,这衣裳…见客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高杰色眯眯上下打量着胡姨娘,有些可惜。这小妾他买来不过三年,至今仍没到双十年华,仍是女子最娇艳美丽的时候。但今日为了讨好程西涯,却不得不割爱送人了。

那老头万般都好,唯有一样——好色。从前为官时就爱留连烟花之地,及至老了,仍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只是他家夫人于钱财之上管得极紧,想去寻花问柳却是囊中羞涩的。

高杰打听了许久,才决定从程西涯处下手,摸摸太上皇的底。只要这老色鬼肯收胡姨娘,不怕他不给自己透个信儿。

想想官位前程,高杰再看胡姨娘,又觉得没那么可惜了,只要有钱,哪里会买不到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高杰打消最后一丝犹豫,严厉警告胡姨娘。“好生服侍今日要来的客人,把你从前学的手段都尽数使出来。若是有半点差池,我就把你卖回窑子里!”

胡姨娘骇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的应了。急忙抱着琵琶去练小曲了。心中暗暗着急,不知道家里人能否求动钱家,帮上自己。

石氏不无遗憾的告诉柏香,如果高杰是要把胡姨娘公价以售,她还可以想想法子,但若是高杰要把胡姨娘送人,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妾室就跟奴仆财产一样。只要有卖身契在手,谁管得了高杰怎么处置?最多只能帮忙打听下去了哪家而已。

柏香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此事确实是谁都无能为力的。石氏能做到这些,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钱敏君一时感慨起来,做人妾室既这么不自由,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丫头趋之若鹜呢?

钱灵犀说得直白,“不过博那个万一而已。这就好比赌博,人人都知道是骗局。但偏偏心存侥幸,希望自己是能博到大奖的那个人。其实想想,这些赌徒并不是最坏的。真正坏的是设下赌局,引她们上勾的人。”

这话有些深了,但钱敏君想一想还是明白过来了,“你是说若是男人不纳妾,她们就不会如此?”

钱灵犀正是此意,但这话却连石氏听着都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就只好嫁小门小户了。不过若是当妻子的能够管得住家里,纵是有一两个妾室也无妨的。”

她说着这话,怜惜的目光却看向女儿。钱灵犀倒不必太担心,这丫头极有主见,应该会处理好日后和夫婿的关系。但钱敏君身有残疾,让夫婿守着她不纳妾是不可能的,石氏能做的,只是教会女儿如何处理妻妾关系。

但钱敏君却一脸认真的道。“若是当真能管得住家里,又何须妾室?总之我和妹妹一样,都是不要的。”

“有志气!那我们姐妹就约好,以后都只做妻,不纳妾!”

石氏微哽,看着还跟钱敏君击掌为誓的钱灵犀,目光有些发苦。她们姐妹的心思石氏完全能够体会,可在现今这世道上,可能么?

她不欲在此话题深究,先拿别事岔过。母女三人正在家里闲话,忽地下人匆匆来报,“门口来了位公公,说有要事。”

石氏唬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慌忙吩咐请人进来,那太监却甚是有礼,“咱家来此,是奉了太上皇的口谕,请钱夫人带二位小姐前往云来寺觐见。”

太上皇要见她们一家?石氏傻眼了,她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官夫人,是怎么令得景元帝给这么大的面子?

街上。

邓恒分明坐在车中,却对侍女幼梅惹下的尴尬局面不予理睬。只令管事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声称自己不在,严厉训斥了幼梅,并让她给赵庚生和田允富都磕头道了歉,并向问候自己的程雪岚请了安,这便算是把此事揭过了。

赵庚生知他必在,但毕竟是皇家外甥,不好太过得罪,冷哼一声便不再追究。而田允富鼓起勇气,表示要送当日在狩猎之时便一见钟情的程雪岚归家,赵庚生便跟他分手,自拿着新买的礼物去了钱家。

等人都走了,邓恒才挑起车帘,入了那间银楼,“方才那二位公子,都买了什么?”

伙计一见他的通身气派,便知是贵人,再说他要打听之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据实以告。

邓恒听完,眼神闪了闪,浅浅笑了,“把你这店里最好的珠宝首饰全拿出来,不要怕贵,只要东西好,价钱就错不了你的。”

伙计一听这么大的口气,不敢做主,急忙进去请掌柜的了。这是财神爷到了,要做大买卖啊!

赵庚生到了钱家,可惜却扑了个空。秦姨娘出来接待了他,“刚刚太上皇身边来人,接夫人和两位姑娘都去云来寺了,你要不在此等等?”

太上皇要见她们干嘛?赵庚生是个性急的,又自恃在景元帝跟前还有几分薄面,便也去了云来寺。

他到的时候晚了点,正赶上田允富送了程雪岚回来,正兴冲冲的要离开。

“嘿!告诉你个好消息,程小姐收下我的金簪啦!”田允富其实也是直肠子。见得赵庚生的面,根本不用他打听,就自顾自的开始报喜。

在寻常人看来,若是一个女孩子肯收男人这样贵重的礼物。分明是有点意思了。赵庚生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恭喜了田允富一声。

田允富咧着嘴,几乎笑到耳根子,“我这就回去写信,让爹娘托人提亲。”他畅想着如花美眷,手舞足蹈的走了。

赵庚生撇了撇嘴,觉得这位大哥有点高兴得太早了。他转身正往里走,却冷不防和位黑脸老将军撞了个对脸。

两人四眼相对,彼此都吃了一惊,怔在了那里。

实在是太象了!如果这位老将军不是那么黑,年纪又那么大了,和赵庚生的相似度会更高。

半晌,那黑脸老将军说话了,“你…可就是那赵庚生?”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强自镇定。但身边的亲近长随却听了出来,自家将军声音有些发涩发紧。

赵庚生应了一声,忽地也明白过来。施了一礼,“见过平原侯。”

这些天,他没少听田允富念叨这位酷似自己的老将军。此时赵庚生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这老头,怎么长得和自己这么象?要是不晓得,估计冒认自己亲爷爷也会有人相信。

他正在此别扭着,韩燧已经平静下来了,“都说你这小子和老夫颇为相似,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只是不知道你的功夫好不好,能不能陪老夫玩上两手?”

要打架?赵庚生一听顿时耳朵就竖起来了。上下打量这黑老头,“你这年纪还能打得动?万一要是我把你给摔了…”

韩燧呵呵笑了,“绝不怪你!若是你赢了,老夫那儿可有不少好东西,兵器宝马任你挑选。如何?”

“行!”赵庚生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他生平最好习武。而习武之人最好什么,切磋!

韩燧可是南明军方有名的战神,虽然老了,但总有点看家子的本领吧?要是能在这老头手上学个一招半式,再混件神兵利器什么的,可就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