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钱扬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娘哭了,吓得抬起肉肉的小手不停擦她的眼泪。跟着一起哭,可稚子这纯真的举止,却让林氏心里更疼。

她搂紧怀里的小儿子安抚着。声音压得极低,“况且家里还有这些兄弟姐妹们,这让他们日后怎么说亲?只怕是乡里族长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钱文仲沉默了,十指插进发间,显然痛苦不已。林氏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事实上。在京城的时候,如果不是顾虑到这些,他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唐竟熠。

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弃,这个时代对于女子都严苛得许多。钱彩凤才嫁人就背上这样的名声。让她往后怎么做人?更别提再觅良婿了。

而往大里说,如果钱彩凤真的因为唐竟熠**就和离,那只会让人觉得她妒忌。这对于书香闻名的钱家来说,又怎么可能让家族女子因此就背弃夫家?将来若是等到灵犀等人议起亲事时,又会遭到人怎样的非议?

身为父母,钱文佑和林氏无法容忍唐竟熠的行径,但同样也是因为身为父母,他们不得不考虑到更多的孩子和整个家族的处境。

抹一把眼泪,林氏把此事作了结论。“堂伯家的丫头马上就要办喜事了,咱们不能在这时候给人家添堵。这是凤儿的命,再不好她也只能认了。唐家那小子总算还有个举人身份,总不算太辱没…”

虽是狠心说出这样一番话,但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楚,想想大女儿悲惨的命运。又开始啜泣。

钱扬名眼圈早已泛红,但他性子沉稳,直到如今才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姐姐不是还在信王府么?能不能让她求求世子,让唐家姐夫回去?离了那些坏女人,也许他就能改好了。”

钱文佑却当即摆了摆手,“湘君在那儿咱们帮不上也就罢了,哪里还能去给她找麻烦?不行我再去求求国公府的老太太,让她派个人去说道说道,兴许还能管点用。”

“爹。”沉默了许久的钱扬威此时开口了,“此事不能告诉老太太,也不能找国公府的人出面。”

“为什么?”别说钱文佑不解,连钱扬武很是不解,“二姐都给人这样欺负了,国公府不也是姓钱的,替咱们出头也很应该吧?”

“老四别打岔,听你大哥说。”林氏觉得大儿子这次回来,可成熟多了,他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扬威,你说怎么办?”

钱扬威苦笑着实话实说,“爹娘心里也都清楚,咱们不能因为妹夫**就让妹妹和离。既然如此,那咱们凭什么以此为由,让国公府出面,甚至要他回乡下去?”

钱扬名懂他的意思了,“大哥说得对,唐家姐夫用的理由是科举,这很正当,就是摆在天下人面前也没什么可挑理的。除非他家爹娘过世,否则别说他要在京城呆三年,就是三十年谁又奈何得了他?”

钱文佑急了,“那你们说这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妹妹守一辈子活寡吧?”

钱扬威道,“劝还是要有人去劝的,却不能让国公府的人去,甚至连说都不能说给他们知道。眼下敏君妹妹正要结亲,我们家若是出了这事,给人笑话不说,全家面上可还有光?但若是等到国公爷他们回来,唐家妹夫还在京城,此事传扬开来,终归也还是要给人笑话的。所以必须请个有身份,咱家又绝对信得过的人去,一定得把他说回老家才行。”

钱文佑思忖一时,明白了,“你是说,请陈家哥儿去?”

钱扬威点头,却又叹道,“可惜这事咱们早不知道,否则有房亮和赵庚生,他们一文一武,说不定早把人劝回去了。”

林氏深以为然,也觉惋惜,赵庚生倒还罢了,房亮可是个足智多谋的,也比陈晗更加值得信任。若是有他在,此事说不定早就解决了,哪里还会惹出这么多的风波?

不管如何,此事总算有了个说法,可林氏晚上仍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数次想在梦里与钱灵犀相会,听听她的意见,可数次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钱灵犀表现得再懂事,在父母眼里仍是孩子,况且跟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说姐夫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林氏实在是羞于启齿。于是辗转来去,到底是把此事给搁下了。

她们一家为了此事睡不安宁,而国公府里的沈氏同样睡不安宁。

吩咐丫鬟拿钥匙开了箱笼,把她压箱底的一点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留恋的抚过叹息,“事到如今,只怕这些也留不住了。”

话音才落,一袭淡黄衫子就娇俏的闪了出来,看她身姿柔弱,如弱柳扶风般傍在沈氏身边,贴心的嗔道,“老太太也忒好心了些!国公爷是说了要为那丫头置办嫁妆,这可是公中的事,如何要动用您的私蓄?”

沈氏叹道,“你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还来怄我?”

黄衫女子笑道,“大哥哥是未来的国公爷,便是多用了些又如何?老太太心疼大哥哥,要拿私房给他用,那自是您的事,谁都管不着。可这给堂侄孙女置办嫁妆,却是公中之事,何必要您破费?”

沈氏不觉意动,“你这话是何意?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快说来我听。”

黄衫女子把声音压得极低,“五太太现是当家之人,眼下老太太给他们那一房的婉君姐姐说了门好亲,不该让他们出点力么?她那边的东西应该都是现成的,何苦难为老太太?”

这…沈氏有些犹豫,半晌才道,“虽说听你的话,把婉君许给了那位卢大人,但到底是个续弦,年纪又大上许多,若是再要她的嫁妆,只怕…”

黄衫女子拍拍她的手,一副尽管放心的模样,“老太太就是太好心了,六姐姐嫁的是什么人?那是巡盐御史!代行钦差之职,又主管一地盐税,家里能少得了银子?六姐姐的陪嫁多些少些又有什么关系?要说续弦不好听,那若是原配,人家看得上她么?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亲事,老太太费心费力的说成了,眼下不过是让她们把公中置的嫁妆交出来,又有何不可?难道六姐姐还能因此恼了您,从此和娘家断了往来不成?”

她掩嘴轻轻一笑,“况且,这又不是您要用,而是国公爷吩咐的事。再怎么说,人家嫁的可是郡王,怎么算也该排在六姐姐前面,老太太不过是传个话转个信儿而已,您可不是当家作主的。”纤指往旁边一指,“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着老太太以后爱赏哪个儿孙就赏哪个儿孙吧。”

沈氏给说得转忧为喜了,“还是你这丫头会办事,行了,这串珠链就给你了,留着她们办喜事的时候戴,别给比下去了。等到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再自己来挑几样喜欢的。天儿也晚了,快回去歇着。明儿记得多做些糕点来,我可是给你养馋了,一时不吃就想得慌。”

黄衫女子笑着应了,转身退下,挂在门口的几盏明晃晃的灯笼正好照亮了她的脸,竟是异样的雪白。眉眼虽长开了些,但仍是从前那清秀柔弱的样子,只是眉梢眼角之间,却带着说不出的一种风情,尤其是在森森夜色的衬托下,似是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山精狐媚,让人想逃,又忍不住一再去看。

第283章 良心发现

奉命送她回去的丫鬟丹凤在前面挑着灯笼,悄悄的想着,这七姑娘真是好本事,才几年的功夫,就把老太太哄得言听计从了。只是老太太现在对她做的糕点,胃口是越来越大,恐怕有点不正常吧?

“丹凤。”

钱慧君冷不丁的叫了一声,把正出神的丹凤吓得打了个哆嗦,“姑娘…有事?”

钱慧君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子,“这是你上回说起想要的茉莉花油,今儿正好打发人出了趟门,就给你带了。”

若是从前,丹凤肯定毫不犹豫就接了,可最近这半年来,她基本上都不太敢接钱慧君的打赏了。见她犹豫,那素白的毫无血色的手将小瓶子硬塞进她手里,偶尔指尖划过,大夏天竟也凉得如冰。

那手又抚上她的发,更是带来一股渗人的寒气,丹凤更低的埋着头,任钱慧君的目光在她成熟饱满的身躯上滑过,柔柔的道,“这么大的姑娘,老太太也不惦记着你的终生大事,真是糊涂了。不过你放心,我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丹凤心尖一颤,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去深想,半晌才恭顺的回,“奴婢谢过七小姐。”

钱慧君抬高下巴微微一笑,甚是满意。

谁能想得到,自从那个讨厌的钱灵犀离开,她的日子竟会过得这么好?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钱灵犀再回来,相信也不能再动摇自己的根基分毫。

不过钱敏君那个傻子竟然要嫁进代郡王府,这倒真有些出人意料,但反过来想想,洛笙年也只是个穷酸王爷,无权无钱,哪里讨得到什么好姑娘?

钱敏君能嫁她,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利的。毕竟代王府的门楣在那儿放着,她一个小小的旁族傻子都能嫁到如此高位,自己这国公府的嫡女还能嫁得差到哪儿去?

回房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香汤。请她沐浴。让人都下去,钱慧君一件件解开衣裳。

随着最后一件裹胸的落地,一具比丹凤还要成熟饱满的身体露出真面目。钱慧君微吁了口气,慢慢的步入浴桶。

自三年前开始修习广元子所授的秘术之后,钱慧君的身体便如被春风吹开的花般以超越年纪的速度迅速发育起来。起初,她是欣喜不已的。因为她深知。一个玲珑有致,丰满成熟的身体可是女人的一大利器。

但是后来,钱慧君却开始烦恼了。过早发育的身材也是会惹人怀疑的,尤其是去年连癸水都开始来了之后。钱慧君的烦恼就更多一样。

眼下天气这么热,她却不得不用特制的裹胸把胸前的丰满藏住,那份憋闷的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

不过等到过了今年冬天,明年夏天就好了。那时的自己,已经成年了,再显露出傲人的身材。只会让人妒忌。还有癸水,也不必象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到时尽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沈氏。

把水面上的花瓣拨开,低下头审视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和越来越娇媚的脸,钱慧君在心中暗暗得意。邓恒啊邓恒,上一世你有眼无珠错选了她,这一世就由我来选你吧。

拿起搁在澡盆旁边木架子上的小镜子,轻轻的打开,就见那里已经没有了葫芦籽原先莹润的光华。只剩下黑气沉沉的一片。但仔细分辨,却可以看到那里还隐隐的透着一抹微乎其微,暗红色的光。

红光慢慢的凝聚成水滴的样子,落进浴桶里,虽然只有一滴,却把整缸水都染得通红,映得当中那具雪白的**异样的恐怖。

然后,那些红光似是有知觉一般,慢慢渗进雪白的肌肤。钱慧君闭上眼似是极为享受。直到水里的红色全部褪尽,她的肌肤也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嫣红色。如玫瑰花瓣一样,说不出的可爱。只是慢慢的,那红色消褪,她浑身的肌肤又显出雪一样的白,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惨白。

忽地睁开眼,钱慧君的眼睛里透出异样的红光,好似还有飘渺的乐声响起,似是能魅惑人心一般,妖异无比。幸好那光只是闪了一闪就消失了,眼睛也恢复了常态。

钱慧君微蹙起眉,合上镜子,有些烦恼。等到镜子里最后一点能量用完,她就再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可以用来修炼了。从前她是拿着月琴修炼,但是手上拿那么大个乐器,别人见着总会有所防备。后来她找广元子想了个办法,把那迷惑人心声的琴音修炼进眼里,但因为葫芦籽的能量给她耗用得太多太快,只粗浅的修炼到了眼里,却怎么也无法精进。

若是遇上寻常人还好,若是遇上个定力强的,撑过那一瞬,就无法发挥效力了。想想钱灵犀那个能量充沛的空间,钱慧君妒忌得牙都痒痒。

过几个月,那丫头就要回来了。钱敏君要出嫁,她总不能不跟着的。瞧钱玢这个重视的劲儿,到时十有八九会让钱敏君从荣阳往京城里嫁。钱慧君当然不愿意给她们捧场,但却想借此机会也到京城里去走走,结识些贵人。

上一世的事情她多少还记得些,也知道几个未来的权贵以及要倒大霉的人。就好比她撺掇着沈氏把钱婉君许配给的那位卢姓巡盐御史,她就清楚的记得,这位卢御史过几年就会被邓家扳倒,具体原因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若是自己到时能提前向邓家示警,岂不就能让他们刮目相待?

至于牵连,钱慧君有自信解决好此事,反而会显得自己大义灭亲,说不定也能得太上皇一道懿旨嘉奖呢。当然,钱婉君眼下嫁过去也不白嫁,因为自己促成了这门亲事,卢家已经送来了一大笔丰厚的谢礼,只可恨大头被广元子占了,自己所得的却不多。

按捺下心中怨气,钱慧君一面琢磨着怎么在钱婉君出嫁之前再捞一笔,一面算计着怎么利用钱敏君的婚事提高自己的身价。可是脑子动得太多,头就开始疼了。无奈的揉着太阳穴,从浴桶里起来,唤丫头绞了药烘了贴上,躺在床上也睡不安宁。

天光一亮,钱扬名和扬武哥俩又准时往国公府的钱氏学堂而去。两人都挂着黑眼圈,显是这一夜都没睡安稳。

因为时间还早,路上行人稀少,便是在外行走也是忙忙碌碌顾着各家营生,没人会留心听这对哥俩闲话,是以他们才敢在外头低声交谈。

“哥,你说爹和大哥能劝得动陈家少爷吗?他要不肯帮忙,或是帮了却帮不上忙怎么办?”

钱扬名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这儿倒有个主意,只是先不能说,否则叔叔婶婶听了肯定不乐意的。”

钱扬武却已猜到,“我知道,你还是想去找湘姐姐帮忙吧?”

钱扬名嗔他一眼,“知道你还说?到时真要是不行,我就悄悄去给姐姐递个信儿,还是让她想想办法。毕竟她在信王府呢,光是这名头就能压得住人。再说,这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一定得尽快解决才好。只是凤儿妹妹太可怜了,遇上这么个人,将来可怎么办?唉,我不瞒你,要是能和离,我宁肯让她和离!”

钱扬武当即表态,“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爹娘不同意。要是三姐在,她肯定也支持和离的。哥,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钱扬名笑了,“你是不是想给你三姐写个信?”

钱扬武用力点头,“三姐打小鬼主意最多,就算二姐和离不成,咱们说不成的事,说不定她就能帮着说成了。要说那姓唐的,人长得次点就算了,若是还不知道心疼二姐,在外头花天酒地,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钱扬名偏着头想了想,“也好。那你一会儿就写,赶紧递出去。横竖过不了多久,灵丫也要回来了,到时肯定瞒不住的,到时就说是我写的,叔叔婶婶也不好怪罪了。”

兄弟俩商议妥当,加快了往学堂的脚步。可是忽地,钱扬武又顿住脚,认真的看了堂哥一眼,“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用功读书了,咱家没个出息的,家里姐妹就遭人欺负。从前是湘君姐姐,现在是二姐,将来说不定还要轮到三姐。哥,你好好读,争取下回考个举人,也弄个官儿来坐坐,看那姓唐的还神气什么!”

钱扬名敲了他的脑袋一记,“求人不如求己。你盼着我好,我还盼着你出息呢,家里供咱们读书不容易,你也得努力,起码先考个秀才,总算也是替叔婶争口气了。”

钱扬武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下了决心,“行!我下回一定考上。”

当晚他们回家的时候,就听说钱扬威跟陈晗去了京城。钱文佑毕竟是长辈,老这么往唐竟熠跟前跑,三催四请的让他回去实在太掉价,所以钱扬威只管老爹要了地址就走了。

可是十天后,当钱扬威和陈晗从京城回来时,却告诉她们,唐竟熠居然已经老老实实回乡下去了。至于他怎么会突然跑回去的,谁也不知道。那个跟他在一起的妓女还想管他们打听,因为她在唐竟熠身上还是花了点钱的,那小子走的时候可不含糊,不打招呼不说,还把东西全拿走了,只留下一首风月歪诗,这是能吃还是能喝?

但钱扬威和陈晗怎会理她?反正这女人也不可能跑到会宁府去找唐竟熠,爱咋地咋地。

钱文佑和林氏最后只能猜测,也希望是这女婿良心发现,所以才回的老家。但究竟如何,却是过了好几个月后才知道的个中原委。

第284章 另有其事

九月的阳光清爽而干燥,照着那一望无际的莜麦田如金色的海洋,偶尔有风温柔的吹过,那金色的海洋便活泛起来,层层叠叠,波涛汹涌着,似乎都能听到它们澎湃的声音。完全不似春天的灵巧,而平添了许多厚重,似是在无声的催促,召唤农人的收割。

远远的,有个女孩骑着匹红色的矮种马,站在一处高岗上,似是在陶醉的欣赏着这秋天的美景,可在她的头顶上方,肉眼只可瞧见绿豆大的一个黑点,是鹰在游弋。有经验的猎人就会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鹰,是海东青。

女孩约摸十三四岁,戴着一顶小帷帽,白色的轻纱覆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容貌。但从那双灵动的双眼里,还是不难看出她的清丽可人。一身清爽之极的湖蓝色骑马装,外面搭一件蜜合色桃纹绣缎的对襟小坎肩,坎肩上织着银色的暗纹,折射着灿烂的阳光,在这蓝天白云麦田间便如最让人期待的麦穗,不知哪家的儿郎有福气,日后能收获回家。

忽地汪汪几声犬吠,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钻出一只大黄狗,摇头摆尾衔着的不是猎物,而一只用布扎成的彩球,讨好的献到主人面前。

女孩把小嘴往下一撇,“加菲,捡个球可不算本事,让你抓的兔子呢?实在不行,抓只野鸡也行啊。”

大黄狗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可又不太想听懂主人的话,只是竖起耳朵,吐舌摆出一副无辜表情。憨憨的望着她。

“妹妹你就别难为它了,加菲又不是猎犬,顶多拣拣东西,哪里还真能去打猎的?”又一位女子骑着匹黑马从后面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她的年纪明显大上几岁。一身红色的骑马装,用了不少金线镶边,光彩夺目。若是骑在那匹红马上,一定更加好看。可眼下骑的这匹马虽然也甚矮小,却明显不是矮种马,而是幼年的小马,身上虽然黑如墨漆,但四蹄雪白,等到长大了。一定神骏之极。

蓝衣女孩转过头来,“姐姐你别惯着它…”

天空之上,响起一声清唳,那绿豆大小的鹰忽地一个猛子如蛟龙入海般从天而降,直直的扑向某处。

蓝衣女孩急令。“加菲快去!这回再抓不到东西,晚上罚你没饭吃!”

大黄狗不能再装傻了,汪汪叫着,神勇之极的往那海东青落脚之处扑去。红衣女孩咯咯直笑,“它们两个遇到你这样的主人,也真是倒霉!”

蓝衣女孩不甘示弱的回嘴,“谢谢夸奖,也有你一半功劳。”

红衣女孩不干了,“把我的马还我!这黑不溜秋的家伙才是你的。好象人家也有匹一模一样的吧?只不知道这个小的,是人家的兄弟还是儿子呢?”

蓝衣女孩吃了瘪,没什么好反驳的,只得嗔她两句“小气,”幸好很快那一鹰一犬手忙脚乱的抓了只狍子回来,才总算是替她解了围。

拿出短哨吹了几声。很快就有在附近守候的家丁赶了过来,把猎物拿住,便请两位小姐回家了,“天儿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夫人该担心了。”

两个女孩一路拌着嘴,一路说笑着回了九原城,路过本地府衙的时候,就见一位年轻官员正步履匆匆的迎头出来,刚翻身上马,似是要赶出去办事,但见了她们却很是惊喜,特地停了下来,“你们今儿怎么有空出来逛逛了?这马是哪儿来的?看着真不错。”

红衣女子正想答话,蓝衣女子抢着道,“这是定国公府送来新婚贺礼,我沾姐姐的光,也得了一匹。刚出去蹓了蹓,你这是要忙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回头有空来吃饭啊。”

年轻官员笑了,原本斯文白净的脸上晒黑了,也比从前瘦了些,但一双眼睛却显得更加干练了,“饭是肯定要来吃的,只是这几天肯定没空,二姑娘若是得便,还依上回那样做几道小菜差人给我,带在哪里就干粮都方便。”

这官员是房亮,而这两位女子自是钱灵犀和钱敏君了。九原已经进入最紧张的秋收季,不光是军部在忙,连知府衙门的一应大小官员都参与了今年的收割工作,忙得是不可开交。

但工作再忙,钱灵犀还是有几句话要叮嘱的,“你要小菜自是有的,我再让人做些糕点给你。只是眼下虽忙,也要记着保重身体。出门的时候把水壶带足,没水的时候不要随便喝外头的生水,随便寻户人家讨碗热水也比那强。否则吃坏了肚子,还是自己吃亏。”

面对钱灵犀的殷殷叮嘱,房亮一一记下,钱敏君在旁边只是抿着嘴笑,幸好面纱遮住她的容颜,只有那弯弯的眼睛流露出几分促狭之意。

不过钱灵犀可不管这些,交待完这些,又凑近低声多加了一句,“自己办事小心着些,尤其是在这忙的时候,可千万别出错。”

房亮会意的点头,“你放心,我省得。快回去吧,我走了。”他转头跟钱敏君也打了个招呼,拨转马头,匆匆走了。

钱敏君凑上来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正经事。”钱灵犀递了个眼色过去,钱敏君知趣的不再问了。心中却是雪亮,他们说的肯定是关于寻找高杰把柄之事了。

要说高杰,可做得实在太不象样了些,从家乡贩来九原急用的农具牲口,高价贩卖不说,还恶意挤兑同行,弄得有些边境商人闻风而动,想从中分一杯羹是半点门道也没有。人家可把着监军的大门,不是他家的东西,一概不许往军营里放。

要不是之前得了王越的提点,钱灵犀一直有在暗中派人盯梢,还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蹊跷。高杰也算是聪明,净找不相干的人出面,也不打他家的招牌,并把一家子拆成几路人马来做这生意,还相互稍稍的压压价,弄得似模似样的。

这事虽然王越说不要告诉钱文仲知道,不过钱灵犀连钱敏君都告诉了,又怎会瞒着一家之主?钱文仲后来思来想去,觉得他虽与高杰有私怨,但此事毕竟关乎朝廷,属于正事,这才同意了钱灵犀在暗中追查。

他在官场多年,知道想要参奏此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一定要有真凭实据,而他虽是兵部主事,却只能干活,管不了查帐。但房亮虽然位卑官小,工作职责却正是文书与记账。眼下军里人不够用,让他们知府衙门也参与进来了,所以钱灵犀才私下把此事给房亮也透了点消息。不过怕连累了他,钱灵犀只让他注意钱财变动,至于其他异样就不要管了。

房亮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孰重孰轻。眼下收割是九原头等大事,把这些顺利完成了,再要弹赅谁,怎么弹赅再说。只是想想钱灵犀新得的马,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他早打听到那日抓着他的袖子说长道短的是谁了,先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他要立威,陷害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做甚么?可后来,在知道钱灵犀与邓家糖厂的关系,还看到他送给钱灵犀的百灵鸟时,房亮的直觉让他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看钱灵犀姐妹今日身上簇新的骑马装,明显不是九原的货色,是出自谁的手笔,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心下焦燥,那马鞭便挥舞得更急了些,身后的长随跟着有些吃力,却还以为主子是一心要快点在公事上立功,好博个前程,他身为下人,自然也是一门心思盼着主子好,自己也可鸡犬升天的,于是咬牙跟上,并没有抱怨半字。可他哪知主子心里真正着急上火的另有其事?

钱灵犀姐妹俩回了家,还来不及把猎物带到石氏面前炫耀一番,石氏就笑吟吟的高举着一物,“灵犀,你们家来信了。”

是么?钱灵犀喜出望外,衣裳也不换就进屋拆信。信是钱扬武写来的,也不知这小子怎么这么有心,居然想起给自己写信了。

可等到看完书信内容,钱灵犀的脸色变了,岂止是难看,简直是愤怒!

然后,情不自禁的开始掉眼泪。

石氏吓着了,“这是怎么了?”

钱灵犀一字没说,只把信递了过去,钱敏君凑到母亲跟前一起匆匆看过,俱都无语了。想劝她的话也全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当天夜里,天一黑,钱灵犀就迫不及待的进了空间,“丑丑,快出来。”

“不出来。”别扭的小家伙还以为是饲主又要拿小女孩的衣裙来蹂躏他,躲在大青石里藏得极紧。

“快出来吧,我家出事了,快帮我把我彩凤姐姐召唤出来。”她说着,语音里都带着哽咽了。

丑丑吓了一跳,很少见到他家饲主这么难过的时候,难道真是出事了?

只在钱灵犀的手心拍一道灵符,丑丑告诉她,“只要彩凤姐姐睡着了,就会立即进来的。”

钱灵犀牢牢握着那张灵符,蹲在灵泉旁焦急的等待。丑丑肉肉的小手托着两腮,忽闪着纯真的大眼睛陪着她。

这孩子近来明显懂事多了,眼里似乎也藏了些心事,只是在钱灵犀面前掩饰得很好,让她没有发觉。

第285章 晚了

过了三更天,钱灵犀才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钱彩凤。

再一次进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吃惊,见到妹妹也没有从前的惊喜,反而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的问,“找我有事?”

钱灵犀看着姐姐深吸了口气,想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但脱口而出时只有最关键的一句,“你和离吧,那唐竟熠不是合适的良伴。”

钱彩凤沉默了。

还以为是她顾忌着名声,钱灵犀急急劝道,“你不要怕那些闲言闲语,有什么比自己的幸福更要紧?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爹娘那里我去说,你要是觉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就到九原来。这里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安置,咱们姐妹再一起酿酒来卖,不会比在家差!”

钱彩凤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你也知道他的事了?”

“我这不刚刚才接到扬武的信么?”钱灵犀越说越气,“爹娘居然还想瞒着我,老四说,要不是扬名哥哥帮忙,他还不敢给我写这封信。可就连他也知道,姓唐的那人靠不住,爹娘怎地就如此糊涂,还想让你跟他过下去?你说他要是个纯粹的书呆子也就罢了,可那人不仅呆,还犯浑!干出那样没脸的事,还敢在爹面前顶撞,这样完全不通情达理的男人,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么?姐——”

钱灵犀还想再说的话,戛然消失在钱彩凤的眼泪里。

从小到大,钱灵犀不是没见过姐姐哭。有愤怒的哭,委屈的哭,感动的哭,喜悦的哭。可从来没有见过钱彩凤会这样,默默的,无声的掉眼泪。她什么话都不说。只坐在那儿低着头,任那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可那样一种悲伤与无助,却浓浓的渗透出来,让人心酸。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不说话,你说说话呀。”姐妹多年,钱灵犀被她的样子吓着了,眼泪不听使唤的跟着一起往下掉。

钱彩凤那是谁?是钱文佑家的小辣椒。吵起架来整个小莲村都没有不怕的。在钱灵犀的印象里,姐姐总是活泼的热烈的,欢快的气场强大的,什么时候她能变得这么安静而沉默?

摇晃着她的胳膊,钱灵犀想把原本的姐姐找回来。“你别怕,那个姓唐的不是在京城没回去吗?你又没跟他怎么样,就算是他不同意和离,写休书也行!总之咱不跟这种人过了,我保证将来再给你找个好姐夫,行不?”

终于,钱彩凤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却替妹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幽幽的吐出两个字。“晚了。”

钱灵犀心神一震,脸色顿时变了。

钱彩凤给自己也抹了把眼泪,吸了口气才说出话来,“你还不知道吧,在爹走后,他…就回来了。三天前刚刚到的家。”

她深深看了妹妹一眼,却不再说下去了。

钱灵犀闻言如遭雷殛,她的信是钱扬武那天一早写好就寄出的,可钱文佑带回唐竟熠回去的消息却是在十天之后,所以她收到的信里仍是说着唐竟熠赖在京城不肯归家。钱灵犀起初在愤怒之余还有些小小的欣喜,若是姐姐并没有和唐竟熠圆房,那么就算分手伤害也不会太深。可见钱彩凤眼下这神情,钱灵犀明白,分明是木已成舟,大错铸成了。

“灵丫,灵丫我好恨!”钱彩凤终于哭出声来,捶打着妹妹的肩,发泄着心中的满腔委屈,“爹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我死也不会跟他圆房的,死也不会!”

钱灵犀无言的把姐姐抱进怀里,泪水随着她愤怒的伤心的委屈的苦涩的控诉,一起如雨般落下。

这能怪谁?似乎真的应该怨她们的爹娘。

如果说大伯他们给钱彩凤订下这桩亲事时是被一些外在现象误导了,那钱文佑呢?他是亲眼见到唐竟熠的人,他也是亲眼见识到他为人品性的人。既然他已经预感到这样的人不是良婿,这样的婚事不可能美满,为什么不及早当机立断,坚持自己的主张,让女儿和他分手?还有林氏,为什么要顾忌得那么多,而不多为钱彩凤考虑一下?

哪怕她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找钱灵犀商量下,钱灵犀一定会提前给姐姐预警,后面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可这些如果,都只是如果。而事实却残酷的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们更改。

哭够了,钱彩凤才终于能够平静下来跟妹妹道出事情始末。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吗?”她的唇角噙着一抹微冷的笑意,“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去找了湘君姐姐。”

自那年钱灵犀去过信王府,钱湘君和家里互通消息后,一直便再未断过音信。虽然堂妹的婚礼她不能亲自回来参加,但莫氏在给女儿的家书里也详细说了这个妹夫的家世与名姓。

钱湘君原先还挺为钱彩凤高兴的,她成亲的时候还特意在京中选了一份厚礼寄回。可是唐竟熠会自己找上门来,还是把钱湘君吓了一跳。

要说唐竟熠这人,行事也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钱文佑来找他,叫他回去,他不回,还振振有辞的讲了一番大道理。可把钱文佑气走了之后,他又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那是他岳父,而今钱家的人就在离京城不远的荣阳。万一岳父回去,召集国公府的人来寻他的不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抵挡得住?

虽然唐竟熠相信正义在自己的这一方,但他也是凡夫俗子,挨打也是要疼的,于是这人思前想后,就想起钱湘君来。

钱家把他的情况写了书信告诉钱湘君,唐家也在写信催他回家成亲把钱家的基本情况一一注明了。那信是唐父亲自写的,他这人一辈子不得志,只好在家妄自尊大找平衡。但是对外,尤其是对一些年轻有为,官宦豪门又有着格外羡慕妒忌恨,乃至于卑躬屈膝的矛盾心理。

肯和钱家结这门亲,虽然有当地的知府大人的保荐,但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唐父打听到钱家有两个女孩儿都跟官宦之家有交道。一个是钱灵犀,随她干爹在任上,一个就是钱湘君,在信王府里。虽然具体好坏他不知道,却把这消息如实告诉了儿子,那意思说浅显些就是在告诉唐竟熠:你老子给你找的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以后你要有机会,不妨多跟他们两家走动走动,拉拉关系。

唐竟熠深受其父影响,这个时候就惦记上钱湘君了。他怕钱文佑恶人先告状,在贵人面前坏了自己名声,于是灵机一动,就主动上了信王府,想去表白一番心意,说不定机缘巧合,还能得到信王世子或是信王本人的赏识,那锦绣前程不就如囊中之物了么?

要说他留在京城,哪里是为了三年后的科举?其实就是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舍不得走了。上回朝廷在落第举子中选拔人才去各个边关为官的消息唐竟熠也是知道的,可他压根儿就不愿意去。在他看来,那样的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干的?还都是些**品的芝麻绿豆官,他要去就得去个好地方,最好一上来就弄个六七品之类的官袍加身才有面子。

之前是没机会往信王府钻营,眼下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唐竟熠决定好好把握一回。可是他明显低估了豪门大户的森严制度,就凭他这么一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小小举子,信王府一年到头得接待多少?若不是钱湘君在府中还算有几分面子,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钱湘君起初听说妹夫来了,虽然吃惊,但还是很热情的,只是及至见了面,听唐竟熠在那里理直气壮的扯一通歪理,钱湘君的肺都快气炸了。

这小子也太不给自家面子了,连成亲都不回去,眼下受了叔叔的斥责,还好意思上门来跟自己理论?

可还没轮到钱湘君想好怎么开口,信王府的嫡长孙郭长昱下课回来了。他已经有七八岁了,自从生母钱明君故去之后,和自小把他带大的钱湘君感情更深。每天下了学,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的湘姨,跟她讲讲课堂上学到的新东西,钱湘君也总是准备了他爱吃的点心等着他。

可今日却听说钱湘君家的亲戚来了,郭长昱还想给钱湘君一个面子,兴冲冲的带了礼物过去见人。可见到唐竟熠,一问其身份,郭长昱就好奇了,“你是湘姨的妹夫?怎么不见新娘子?难道你一人上的京?”

虽然是个小孩,可毕竟身份尊贵,把唐竟熠问出一身的汗,只得支支吾吾的说为了学业,所以未曾归家。

郭长昱就更好奇了,“科举还在三年之后,难道你就得把新娘子在家放三年?令尊令堂还健在吧?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你难道一点不惦记他们?”

有时候,孩子说出的话才让人最难以反驳。

唐竟熠再也撑不下去,只得改口说已经打算回家,只是来说一声,怕有什么误会云云。郭长昱一听,反而兴高采烈的让人又拿了几样礼物,让他带回去送给新娘子。

于是唐竟熠这才灰溜溜的回了家。

第286章 示警

此事钱湘君想着实在不太光彩,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想方设法让唐竟熠回去他就是不走,反而给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未免让人难堪,所以跟谁都没提。只是写了封信寄回家里,她一个做女儿的,不好指责父母给堂妹找个了这样糟心的女婿,只反复叮嘱父母一定要时常去照看下钱彩凤,别让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可从京城到莲村比到锦和镇更加路途遥远,唐竟熠回来也不过几天工夫,钱湘君的信哪里能这么快的跑到唐竟熠前头?是以钱文佐一家得知此事又是好些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的后悔与自责不必细提,眼下钱彩凤虽然成亲不过短短两三日,但也已经充分认识到唐竟熠是个怎样的人了。

“…完全跟他老子一个样!又霸道又不讲道理,家里所有的活都是我和竟烨在干,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全得让他们爷俩儿占先。要说我们还年轻,也就不争什么了,可是婆婆病得那样,还得成天受他们挤兑,听那些个闲话。”钱彩凤冷哼一声,“你知道么?姓唐的回来第二天就管我要箱子钥匙,你知道他要干嘛?”

钱灵犀想象不出,钱彩凤笑得齿冷,“他要买人服侍他爹!哼,我说呢,怪道公公之前那么猴急的管我要嫁妆,原来竟是贼心不死的还想着这一出,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亏他还好意思!”

这种极品,钱灵犀真是无语了,“那你可千万别给他钱!”

“为什么不给?”钱彩凤嗤笑着道。“我是他家的媳妇,我的嫁妆不给他们,那岂不是不贤惠了?所以呀,我不仅要给公公买个丫头回来服伺。还问相公要不要买个丫头来服侍。他一口就答应了,还说让我也给自己买个丫头来服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