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旦失控起来,都是下半身的动物,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把自己交待在这儿了,女孩子的贞洁是她最好也是最重要的嫁妆,钱灵犀将来还想清清白白的嫁人呢!

可情况似乎并没有如钱灵犀想象那般,她乖乖的趴着不动,邓恒就能平静下去。似乎晚上喝的那点酒劲在这番折腾中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变本加厉的折磨着人。

钱灵犀只觉邓恒的身上越来越烫,而呼吸也越发紊乱,而她趴在他的身上,也是一刻比一刻的更加难熬。因为,情绪好象跟病毒一样,都是会传染的。

钱灵犀只觉一颗小心肝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简直就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萦绕鼻端的全是邓恒的男性的麝香体味,勾起了她深藏多年的美好记忆,令人忍不住的就想沉溺其中。

可是不行!理智拉扯着钱灵犀的神经,告诉她这绝对不行,可情感却缓慢的推动着她的身体,往邓恒身上贴得更紧,钱灵犀只觉自己此刻就象架上火上的鱼,正给人翻来覆去的用慢火煎熬着,看是最后理智输了情感,还是情感输给理智。

“我…我能亲下你吗?就一下,一下就好。”在钱灵犀的鼻尖都给逼出一层汗来的时候,邓恒的日子显然更不好过。他低低的哀求着,是如此的卑微而可怜。

“不…”钱灵犀重重咬了口舌尖,拼尽最后的力气,表示了拒绝。

可邓恒却揽上她纤细的腰,用更加低沉更加哀婉的语气恳求,“真的,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钱灵犀心软了,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可邓恒却趁她这点短暂的考虑的间隙,已经轻轻动作起来。

试探性的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在察觉到钱灵犀浑身一震的逃开后,又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

火热的唇舌,温柔的触碰,这一切的感觉都太好太好,美好得令钱灵犀有想落泪的冲动。

邓恒说只要亲一下就好,邓恒是个君子,邓恒从来没有撒谎…那么,就这样,小小的,小小的亲吻一下行不行?

她的头脑在发出允许的指令之前,身体已经先于她做出反应。有一些事情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感觉得到了,无疑邓恒感觉到了。所以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搂定她的细腰,深深的吻了下去。

再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最深切最真实的亲吻。舌尖划开她的唇齿,深深探入,去攫取那一抹最柔软的芳香。

一瞬间,钱灵犀只觉连呼吸都已忘记,浑身似被火烧。意乱情迷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天旋地转,邓恒已经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让侵入的吻越来越深。

钱灵犀紧闭着眼睛,已经完全无力去思考什么。她只是单纯的贪恋着这种久违的温度和亲密,她只是单纯的相信着邓恒。相信他既然答应过只是亲一下就好,就一定会有分寸的不会做出其他过分的事情。

可是,她显然高估邓恒了。或者说,高估一个男人的自制力了。

当那悱恻缠绵的吻还在火热的继续时,有一只手已经悄然伸向钱灵犀的衣襟,以与它优雅外表不相符的蛮横粗暴的扯开了那束缚她的衣襟,抚上了少女胸前隆起的丰盈。

因为尚是豆蔻年华,又是南方女子,所以钱灵犀的胸前并不算丰满,但那两只如小小白鸽的椒乳却比任何娇媚的身体都更能激起邓恒的热情。

痛!那样经不起半点轻薄的娇嫩,却被粗暴对待的疼痛瞬间惊醒了钱灵犀的理智。

当她的神智从魂游天外被拉回几分时,深切的被眼前的局面吓着了。不是说亲一下就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邓恒看到了她的清醒,却依旧碎碎亲吻着她的面颊颈侧,暗哑着祈求的问,“乖…给我,好不好?”

钱灵犀不语,晶莹的泪珠却滚滚而落。

第462章 仿若新婚

由上而下的,邓恒定定的看着钱灵犀,看着她的眼泪。

一滴滴,一串串,象是停不了的小溪,汩汩而落。从她忧伤的眼,顺着她难过的脸,滑进荞麦枕,滑进两人纠缠的发里。

无论多少亲吻,无论多少爱抚,都堵不住那源源不绝的伤心。所以,邓恒放弃了。

“算了,你若不愿,我不迫你。”翻身从她身上下来,邓恒似想离开,想想却还是转头道了句,“我是真的喜欢你。”

当他的手抚上帐帘时,身后的女孩终于低低的,带着泣音开口了,“我…知道。”

邓恒霍然回头,一向平和的他也略带了几分激动,“你知道还这样不愿意?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愿意,我是真的会娶你!”

“我知道。”钱灵犀就是知道这一切,才越发的不能接受他。

不知道是眼泪冲开了心里的堤防,还是压抑得太久的情感需要一次痛快的宣泄,钱灵犀看着面前那个困惑的男人,低低向他倾诉出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你知道吗?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梦见你娶了我,我们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如果这上真的有神仙眷属,我想就是我们了。”

“可你…”

钱灵犀凄然一笑,把他的话截断,“可你的家人不喜欢我,他们嫌弃我的出身,嫌弃我这个人。你曾经说过,如果你娶了我,我只要把门一关,就不会受到外面的伤害,可你有没有想过,有时来自家里的伤害才更加惨烈?”

顿了一顿,她掀开最痛的那道疤,“在那个梦里,我没过多久就死了。死在家里,死于一场意外。”

邓恒只是听着,心就揪紧了,“谁杀了你?”

“不知道。”钱灵犀吐出这三个字,只觉心里都在滴血。

曾经,她以为是钱慧君害死了自己,可是,当她慢慢学会为人处事,钱灵犀开始懂得,害死她的其实是自己的天真和过于轻信。

事情发生在薛老太君眼皮子底下,她就能保证清白吗?北方富人家生火主要是烧地龙,可为什么当天会给钱灵犀安排一个需要烧炭的房间?就算再疼她,象邓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难道会不知道炭毒的厉害?为什么那么多的丫头仆人用了火盆都没事,偏偏就是钱灵犀出了事?

关于过去的一切一切,钱灵犀都不想,也无力去追究什么了,她只能泪流满面的告诉邓恒,“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邓恒突然伸出手,把她拥在怀里,抚慰着难过啜泣的她,温柔无比,“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如果我不是邓恒,我是房亮,或者赵庚生那样的穷小子,你是愿意嫁我的,对不对?”

“是!”钱灵犀这一声里包含了多少的心酸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钱灵犀从来不是个好记性的人,可这首诗却似镌刻在心头,每每午夜梦回时忆起,字字椎心,句句泣血。

“我喜欢你,你若是跟房亮或赵庚生那样的人,便是死缠烂打,耍尽心机,我也会嫁给你!可你不是,可你为什么不是?”

十根纤纤细指,死死抠进邓恒的肩头,似是要诉尽她的无尽忿懑。

邓恒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是看着钱灵犀,看着她用那么忧伤,那么忧伤的目光看着自己,心就酸软成一片。

离京城不过短短两三日的路程了,可邓恒却格外的留恋起来。行路也不似前些天那样的紧赶慢赶,反而有了一丝悠然之姿。

钱灵犀什么话也没有说,可她的目光停留在邓恒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因为她已知道,到京城的那日,就是他们分开之时了。

在经过了那样任情使性的一夜,恐怕谁也没有再面对彼此的勇气。就好象一本书,已经翻到了结局的那一页,再怎么意犹未尽,也不过是分手。

如此两日,已到了京郊。

想着明天就要进京,钱灵犀心里既有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又有若有所失的淡淡伤感。晚上刚刚歇下,邓恒忽地兴冲冲的进来,“听说明天六月六,本地人都要出去过节看荷花,不如我们明天同去玩玩再进城,可好?”

有这个必要吗?可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与希翼,钱灵犀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当是别离前最后的欢娱吧,她轻轻的笑了笑,“好。”

一大早的,邓恒就弄来两套新衣服。

朴素的靛蓝土布,寻常的民间样式,可穿在邓恒的身上就是比旁人好看。钱灵犀也是一样的蓝布衣裙,只是在腰间各自束一条大红腰带,佩一样的同心结,带出几分仿若新婚的喜气。

到底是京郊,繁华之处已经与寻常地方大大不同。便是一个六月里的普通节日,街上却是人头攒动,往来穿梭间极是艰难。

他们二人连马也没带,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如寻常百姓般随着人流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忽地,身后几个青年后生嘻嘻哈哈结伴闯过,钱灵犀身材娇小,给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

一只手适合扶住了她,“怎样?受伤没?”

钱灵犀摇了摇头,额上已微见汗意,只是奇怪,“怎地会突然涌出这么多人?”

邓恒苦笑,“我方才听人闲话,才突然想起,每年六月六,陛下为了与民同乐,会让人将宫中的大象等猛兽带出巡演,与民同乐,想来今日咱们是有幸撞上了。”

钱灵犀恍然,“怪不得。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想你从前定是在宫殿里看这些表演,不如今日也与民同乐一番可好?”

邓恒一笑,执起她的手,“只要你不怕辛苦,那就去瞧瞧。”

钱灵犀脸上一热,想把手抽出,可邓恒却十指紧扣,不肯放松片刻,“街上人多,一会儿走散了可如何是好?走吧。”

竟是再不过问的就这么拉着她随人潮而去,钱灵犀侧眼看他,就是这样一身朴素的装束,就是这样毫无形象的在人潮中护着自己挤来挤去,只为了远远的跳起脚来看一眼被人山人海围起来的荷花,只为了把自己驮在背上,让她远远的瞧一眼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老虎,再被大象吸起喷洒的水溅上几滴,就笑得异常开心。

开心的让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风景全都失了颜色,天地之间,钱灵犀只能看到邓恒的笑。看得人心窝子里都暖暖的,热热的,有想流泪的冲动。

钱灵犀深信,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邓恒都是喜欢她的。

喜欢得愿意为她做一些傻事,喜欢得会为了她一再犯错。她曾经为这样的喜欢心动,为这样的心动沉溺,可如今的她更会为了这样的喜欢而割舍自己的感情。

不是不痛的。

那痛还会丝丝缕缕的侵入五脏六腑,骨髓血脉,连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痛的。

可还是要忍耐,还是要亲手把他推开。

钱灵犀不是贪生怕死,她只是不愿意在邓恒的生命中一再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痛。上一世,她死了,一死百了。可那一世的邓恒呢?他是抱着怎样的伤痛度此余生?

年少夫妻,又在最恩爱的时候别离,那痛会长成心尖上一颗朱砂痣,在每个午夜梦回,溃烂成伤,永世难愈。

第一最好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

可是如果已经见了,已经恋了,那钱灵犀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不再与邓恒相依相守。

他们各自会有各自的丈夫或者妻子,各自会有各自的儿子或者女儿,他们都会背负起不同的家庭,不同的责任,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做着各自应该做的事。

那时,纵然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床前明月光,也只是在每个有月的晚上才会彼此怀念。刺痛,却也有限。

天色渐晚,喧嚣散去,宫中的队伍也渐渐回转了车队。

邓恒却依旧背着钱灵犀,“走,咱们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你放我下来吧,这背着怪累的。”

“不累。逛了这么半天,你肯定脚酸了,这里人又多,我不过背你一时,真的不累。”

钱灵犀心头一暖,掏出手绢替他擦擦头上的汗,“那你背我到前面的瓜田,我口渴,想吃瓜了。才来的时候瞧着就想吃了,咱们找种瓜的农夫买个地里现摘的。”

“好啊。地里现摘的,肯定会比别处甜。到时你好好挑挑,别让人蒙了去。”

“那当然,咱们就坐那儿吃,要是不甜就不给钱。”

“说得有理。嗳,你们老家也种瓜吗?”

两人正絮絮如寻常夫妻说着话,忽地有一队侍卫匆匆赶了上来,到邓恒面前,单膝点地,“卑职参见殿下!”

钱灵犀笑得有几分苦,看来他们,是永远走不到那瓜田了。

第463章 婚事有变

再入皇宫,钱灵犀没想到自己居然见到一位故人。

一身雪白纱衣,通身没有纹饰,但那高贵的质地已经不是寻常人家穿戴得起的。尤其胸前佩的,那一串颗颗都有龙眼大小,莹润透亮,毫无瑕疵的玻璃种翡翠念珠,就更见尊贵了。

钱灵犀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各种眼力都有长足进展。自然知道翡翠珠串,历来是最考究翡翠质地的,取材通常来自一块完整的大料才能保证珠串色泽的整体性和光泽的一致性。所以,只有最好的翡翠原石才能制作珠串,也翡翠珠串在翡翠首饰中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

钱灵犀淡淡一笑,“程姑娘好。”

程雪岚的美貌一如往昔,甚至可以说,经过这几年的修身养性,她的美貌更加出众了。原先那股孤傲清艳之气渐渐淡去,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澄和与宁静,整个人温婉明净下来,反而将原先那股子艳色冲淡不少,让人瞧着既高贵又不失亲和,真正象个大家闺秀了。

与钱灵犀乍然重逢,程雪岚的神色也颇见欢喜,“真是好久没见了,钱姑娘,你近来可好?家里人可都安好?”

她还真是不一样了,要是从前的程雪岚,一定会揪着钱灵犀,先刨根问底的问她为什么会跟邓恒在一起进了宫,还做一副妇人打扮。可眼下,她却只落落大方的打个再正常不过的招呼,就好象钱灵犀的出现再正常不过一样。

钱灵犀这回笑得有几分真心了,“多谢惦念,家里都好。看程姑娘的样子,似乎过得不错?”

“托福,一切安好。”程雪岚简短利落的介绍着自己,“近日我义母有些心绪不宁,今日过节,便接我进宫跟她讲讲佛经。原本晚上就要回去的,没想到竟遇上你了,这也是我们有缘。在程妃娘娘的住所,你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是。”

钱灵犀没什么需要的,只要不让她出去跟那些贵人磕头请安,让她安安稳稳呆上一夜就行。

程雪岚也不啰嗦,先让人打水给钱灵犀洗漱,去问过程妃的意思后,回来就摆上了饭菜,陪她吃了晚饭,然后安安静静在一旁看她的经书,钱灵犀不问,她什么也不多说。

她们的居所虽在一处,却有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钱灵犀不是好事之人,也没什么想打听的,这样的清静倒让她轻松不少。

看着如火夕阳下的宫墙内,那一株芍药名品金带围开得正好,忍不住向宫女讨了纸笔,对着描画起来。想着日后带回家做个绣花样子,也是很不错的。

她在这里画得入神,却没留意到程雪岚已经放低了手中书卷,悄悄打量着她。程雪岚是没有多说多问,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好奇。可以说,只要与邓恒有关的一切,她都快好奇死了!只是现在的她,更加懂得掩饰而已。

想想方才去向程妃打听时,连她都是讳莫如深的表情,程雪岚在不解之余也有着深深的担心。

邓恒和钱灵犀进宫的时候她虽没瞧见,可听前去接她的小宫女说,他们俩穿的是一样衣裳,就跟民间的小夫妻一样。而听那些接到人的侍卫说,看到他们俩时,是世子殿下背着钱灵犀的。可程雪岚已经观察好久了,确信钱灵犀的腿脚没有半点问题,那好端端的,邓恒为什么要背着她?

听说还跟她一起去过什么六月六,若是要看荷花,吴江府邓氏老家听说可有整个湖的荷花,还不够他看的?若是要看大象,就更加说不通了,在宫里什么时候看不到,非要眼巴巴的跟老百姓去凑什么热闹?

莫非是邓恒跟钱灵犀有了什么?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把她安排过来跟自己住?程雪岚越想越糊涂。

但她有一点是清醒的,那就是,邓恒来了。

当年决定带发修行之时,程雪岚就想得很清楚,她这辈子除了邓恒,是没办法再嫁给一个好男人的,所以她只能为此而努力了。

初进佛门时吃斋茹素,念经打坐的辛苦没有熬过的人不会明白,尤其是自小娇生惯养的程雪岚,只有她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力气静下性子,诚心礼佛,给自己慢慢积攒起了声名。

说来真要感谢皇上当年让她拜程妃做了义母,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有几分怜惜,这些年程府倒是没有断绝跟她的联系。三不五时的派人过来瞧她们母女一眼,送些银两家用。

除了生活必需,程雪岚几乎把所有的钱帛都捐给庙里做了善事,赊粥济贫,处处行善,让宫里终于看到她的诚意,开始转变对她的态度,也肯接她进宫走走了。

等到看到一个犹如脱胎换骨般的程雪岚,皇上又渐渐念起她家亡父当年的好处,想到那忠实的侍卫最后只遗下这么一个孤女还要长伴青灯古佛,未免心中不忍。

成功博得皇上同情的程雪岚自然在宫中的日子开始好过了起来,而她与世无争,委曲求全的处事态度开始为她赢得越来越多的同情。

京城的风向慢慢偏了,不少人开始觉得,当初邓家那么对程雪岚实在是有些过分。就算程雪岚当年有什么错,那也不是她的错,而是她那个昏愦不堪的母亲的错。

薛老太君都能收钱灵犀做干孙女了,何以就是容不下一个程雪岚?会不会真的是亏欠了人家,所以才如此狠心?要说程雪岚所求不过一个妾室之位,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把那样一个好端端的闺女逼得出家修行,恐怕这也不是大户人家应当做的事吧?

程雪岚每每听到人家议论这些,总是一脸羞怯的走开,就算是勉强她说些什么,她也说一切皆是缘法,只能怪自己修福不够,所以更要努力修行。

可这样的态度,却更加激发了人们的同情心。程妃曾悄悄向程雪岚透了底,只要邓恒的正妻定下,她会去向皇上求情,把她送去做个贵妾。

这已经是程雪岚最大的期盼了。

原本去年以为邓恒的亲事能够定下温心媛,没想到横生枝节,宫里的钦天监偏偏算出一个八字不合,令得婚事搁浅,那程雪岚之事自然更加无限期延后了。

而温心媛找上九原去,邓恒却无故失踪的消息是京城早就传为笑柄的。都说定国公府的世子给兴阳侯府的郡主生生逼得离家出走了,可如此一来,温家想要结亲的念头却更加执着而坚定。几乎是隔三岔五的就寻机会进宫哭诉,他们丢不起这人啊!

而邓恒现在回京了,是不是代表一种妥协,还是他的婚事有变?程雪岚无法不去关心。所以看着钱灵犀在那儿专心致志的画一朵芍药,她都能琢磨出许多心思。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在皇上的养心殿里,商讨的却是更加重要的国家大事。

听完外甥的回报,弘德帝的脸色缓和多了,“嗯,你做得很好。不过那封信上的消息是真的?大楚真的想效仿我们南明,让军队自己耕种吃粮?”

邓恒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我在大楚的京城三日,费了无数金银才打听到这一消息。大楚虽富,但据阿恒一路所见,却是贫富分化得厉害,普通百姓仅凭耕种的话,连温饱都极难维持,远不如我们南明。而那些皇亲国戚和高官大员们又不愿失了优厚俸禄,想想也只好在军队上打主意了。”

弘德帝听得连连摇头,“大楚若是当真这么干,只会激起更多的民愤。他们的国情与南明不同,我们在九原那一带,本是荒芜,将士耕种也不会损伤到他人利益。可大楚物华丰茂,处处都有子民繁衍生息,若是让军队自己去种,就算明令不许侵占民田,到时利字当头,那些士卒也势必会与百姓争地,激起民变。民若变,军心又如何安定?想来那孔离也是看到这一层,所以才肯放你过去。”

邓恒道,“我也是如此想着,才把这消息透露给他。若是他把我或火铳带回去,只怕会更加坚定大楚陛下裁撤军队的决心。不过阿恒如此行事之后,虽然脱险,心中却时常惴惴不安。若是大楚不发生内乱,我们会不会失去一个吞并他们的绝好时机?”

弘德帝噗哧笑了,摇摇头道,“你这孩子,想得太过简单了。你以为大楚一乱,我们就能挥师东去?记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莫说大楚眼下还没发生内乱,就是当真发生了内乱,也不是我们区区南明能够一口吞下的。就算与北燕联合起来,也未必可行。所以你拿这消息交换了自己的安危,也保住了火铳的秘密是完全值得的。”

他忽地轻笑,告诉外甥另一个秘密,“其实不止南明有火铳,北燕、大楚的皇宫内应该都有。只是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吭声而已。当年的火铳虽然大半被毁,可总有些参与制作的工匠活了下来。我们南明能重金网罗到,他们自然也能。只是都不能成功的复原出当年最佳的状态,所以彼此都索性严守这一秘密了。”

邓恒很是自信,“我们南明有整个云洲大陆最好的工匠,一定能做出最好的。”

弘德帝笑了,“那此事就交由你了,除了你们邓家,也实在没人有这个财力物力做这个。将来万一有两军对垒的时候,朕就指望着你拿出最好的火器,所向披靡!”

邓恒单膝跪下,表情凝重,“臣一定万死不辞!”

看他表完忠心,弘德帝哈哈一笑,开始关心他的私生活了,“听说你带了个姑娘进宫,快跟舅舅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邓恒双膝跪下,伏地不起,“阿恒犯了大错,还请舅舅帮忙周全!”

咦?弘德帝难得看外甥如此示弱,这回还当真要听听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第464章 不做妾的

翌日早起,一个惊人的消息以堪比病毒传染的快速传遍了六宫。

昨夜,定国公的世子,皇上的亲外甥,邓恒邓大公子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被罚在养心殿内跪了整整一夜,至今还没叫起来。

程雪岚一听就急了,“那也没个人去劝劝的?”

小太监道,“怎么没有?听说当时皇上身边资格最老的首领太监王公公就站出来求情了,可才开口却被皇上斥责一顿,罚他回去闭门思过呢。”

“那太上皇呢?知道消息吗?”

“皇上龙颜大怒,谁敢乱说?听说皇上一下早朝就亲自去了太上皇的长寿宫,想来就是说这事。”

程雪岚定定神,又问,“那你知道可是为了何事?”

小太监摇头,“昨日皇上和世子说话,不许人在旁伺候,只有王公公在。不过他老人家现在都闭门思过了,就是知道什么也绝不敢说的。”

程雪岚心烦意乱,给了赏钱,让这小太监下去,转而对换作少女打扮的钱灵犀勉强挤出笑脸,“也不知世子究竟是因何见罪于皇上,真是让人担心。”

是啊,钱灵犀也很担心,“程姑娘,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程雪岚满怀希翼的望着她,却听钱灵犀嘿嘿干笑,“能不能麻烦你请示下程妃娘娘,问我可不可以出宫?你今日应该也要回庙里去了吧,不如咱们结个伴可好?”

“你…你要出宫?难道你就不担心?”程雪岚见钱灵犀淡然的神色,只好找了个借口,“世子他可是你义兄啊!”

钱灵犀笑了,“世子殿下虽是我义兄,更是皇上的亲外甥,如果连程姑娘这样的局外人都会为了他担心,想必他的亲人更是。我虽不知皇上因何动怒,但知舅舅对外甥,就没个真狠得下心的。就算做外甥的给舅舅打几下骂几下,那多半也是他做错了事,没什么好说的。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也就无事了。何况这上头还有太上皇呢,能不管的?”

听她这么一说,程雪岚忽地哑然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敛了神色,定了定神才如常说出话来,“那我就去为了钱姑娘跑一趟吧,只是钱姑娘你离宫之后,打算去哪里呢?总得把你交到亲人手上,我义母才能放心。”

钱灵犀福了一福,“多谢程妃娘娘关怀,我堂姐喜得一双麟儿,我还没去看过,若是方便的话,就请代人替我往信王府通传一声。”

此事不难,程雪岚答应走了,钱灵犀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叹,到底是关心则乱,哪怕伪装得再好,这一到关键时刻,还是露馅了。

邓恒啊邓恒,瞧你欠的这些风流债,到底得怎生消受?

不过钱灵犀嘴上说不关心,心里还是惦念的,那小子到底犯了什么事?该不会是因为火铳之事受到的责罚吧?

只可惜钱灵犀没机会留在宫里看个清楚明白了,她的申请递上去,不到中午就批了下来,午膳后送她和程雪岚出宫。

程雪岚出宫还如常得了几样赏赐,但钱灵犀这里却是悄无声息。程妃将此事回到皇上那儿时,只有淡淡的一句“知道了。”弄得善体圣意的程妃娘娘也不知如何处置,最后只能按照寻常臣女进宫觐见的规矩赏了她一对荷包,两匹宫缎,让钱灵犀出宫里不至于弄得两手空空那么没面子。

不过这样的低调倒是很合钱灵犀的心意,她原就不是为了讨赏来的,甚至越少人知道她进过宫越好。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郁闷,看来邓恒眼下真是活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许诺她们家那个终生免赋的承诺日后只好找他私人兑现去了。

不过钱湘君却没有因为妹妹在宫里受到的冷遇而薄待她,派了自己的马车去迎接不说,还早早的在家中等候。

几年不见,姐妹俩再相见时难免热泪盈眶,等彼此平静下激动的心情,再去看那一对玉雪可爱的双生子,钱灵犀是真心替姐姐高兴。

“只可惜这一回来得匆忙,我身上什么也没带,要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就借花献佛,把宫中的赏赐送姐姐了。”

钱湘君当即嗔了妹子一眼,“这说的哪里话?他们出生,你们从九原送来的相信还少些?尤其是你做的那几件贴身小衣,可真是不错,针脚又细又密,还把边缝那样细心的全收了起来。你别看孩子们小,可也知道好歹,穿你做的衣裳穿得舒服了,再给他们换别的,总是哼哼唧唧的不高兴。后来只好把你做的拿去做样子,赶出一模一样的针线来,才算是让这俩小子不再闹腾。”

钱灵犀听得欢喜,“原来我这两个小外甥这么聪明啊,那姨姨以后可要多给你们做几件针线,让你们再磨你们娘去!”

钱湘君笑得越发甜蜜,可扯过这些闲话,却摒退下人,问起究竟,“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才接到消息时,可把我唬了一跳,可宫里的人又不肯说清楚,只好等你来问个明白了。”

钱灵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想她选择了说实话,当然略过许多重要细节,只说是在九原查粮时遇到强盗,然后误打误撞遇到邓恒,到大楚兜了一圈,就一起返京了。

钱湘君听得恍然,“怪道皇上先前下旨,把原来的九原监军,那位高杰高大人给免职了,原来是因为此事。”

钱灵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高杰身为高官,又是皇上的心腹,却贪赃枉法,盗取军粮,此事一旦揭穿,连皇上都会没面子不说,还会动摇军心。再加上还牵扯到大楚边境稳定,所以朝廷肯定是宁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钱湘君也告诉妹妹,“虽然皇上没有公开处置,可但凡有些眼力劲儿的谁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对了,皇上不止罚了高杰,还大大嘉奖了代王一番。说他年纪虽轻,但办事老练,可堪大任。就连二弟也因献那做什么米粉的方子有功,破例授了个举人出身呢!”

钱湘君说得是喜上眉梢,“我知道,那方子定是你给他的,只是难免太便宜二弟了,回头你好好管他要奖赏去!”

可钱灵犀却略觉失望,“就这样了?”

那老爹大哥二哥他们还有帮助劫回军粮的功劳呢,难道皇上因为不想张扬高杰之事,就一笔勾销了?

钱湘君听得奇怪,“难道还有什么事?”

算了,既然事已如此,那钱灵犀就不多说了,省得姐姐跟着一起揪心。

可钱湘君到底还是揪心了,只是不好当着妹妹的面说,转头到了郭承志的跟前,才悄悄私语,“我家妹妹虽是事出有因,但毕竟和邓世子千里同行,又一同入了京。你知道我们家皆不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可她一个女孩儿家遇到这件事,万一给人揭出来,那她将来还如何嫁人?眼下瞧宫里的意思,似乎也是想把此事瞒过去,要果然如此,那倒是好了。可我就怕有些不长眼的奴才把事情泄露出去,岂不毁了妹妹名声?”

郭承志笑着把话接过来,“所以你就想求夫君我去宫里打听打听,也把你们家的心意表明,你们家虽然卑微,可这个妹妹好歹也是家里的心头肉,断没有给人做小的道理。”

钱湘君给他道破心思,笑得有几分腼腆,“世子既然知晓,那可能帮一帮么?”

郭承志沉吟片刻,却收起玩笑之色,摇了摇头,“此事说来不难,却有些麻烦,从来只有宫里定了往外宣旨的,哪有上赶着去说不要的?”

钱湘君顿时急了,“那可怎么办?”

却见郭承志绷着的一张脸忽地噗哧笑开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我还真说什么你就信了?邓恒虽是皇亲国戚,毕竟不是皇子,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还是得由定国公府说了算的。宫里再大,可也没越过邓家直接给邓恒指婚吧?至于妾室,就更不会了。邓恒是个明白人,他这么低调的回了京城,自然也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回头我去跟他打个招呼也就是了,至于宫里,只要花点银子,跟几个首领太监打个招呼,保管下面不敢有人多嘴,就是多嘴,也传不到宫墙外面来。”

钱湘君听着这才放心,却娇嗔着道,“妾身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哪里知道这么些规矩?世子知道也不早说,害人家白白担心。”

郭承志心中顿生自豪,妻子笨笨的,丈夫的优越感不就出来了?若是从前在钱明君面前,哪里有自己说话的地方?虽然钱明君是很聪明,但她聪明得太过,又太好强,反而让郭承志时常觉得憋屈。夫妻二人若商量点事情,往往他话还没开口就给钱明君堵得无处可去,反不如钱湘君温婉可爱得多。

就连府中的两个侧妃,在这一点上也不如她。表妹倒也罢了,只在诗词歌赋上用心,那位温氏却颇爱卖弄本事,处处想压钱湘君一头。幸亏钱湘君诸多隐忍,总是微笑着说自己身世本不如人,让着她们,才让后院安宁。

郭承志心中其实挺不屑的,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娶进门,不都是一样?难道有身份的就比没身份的高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