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噎得直翻白眼,到底是自己理亏,怪不得人。

起来洗漱过后,钱灵犀就想走了,可邓恒却道,“若是如此,必会惹人疑心,不如去给闵公公敬杯茶,然后你随我去给昨日的媒人及主婚人家里都道个谢,说不定还可以讨些便宜。”

到底是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多,钱灵犀想想也对,要是能让这些本地人来送他们一程,只怕出关时就便利多了。

估计是因为邓恒封的红包丰厚,所以不管是媒人,还是主婚人都表示一定要送他们出城。

这样队伍行走虽然缓慢了些,但无疑就更有保证了。但钱灵犀坐在给新婚夫妇准备的马车里,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的嫁妆,应该说那些要命的火铳可就放在自己身后的平板马车上,因是长途奔波,自然不能让人抬着,但箱盖也全打开了,面上虽是些寻常物件,但底下却是暗藏玄机的。

过城门的时候,因是外地人,自然引起士兵们的高度警惕。虽有本地的媒人作证,但还是要全部开箱检查。

其他相信都没问题,直等查到钱灵犀这里来时,她悄悄把丑丑放了出去,“快去施个障眼法,别让人看见。”

丑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

邓恒坦然出面,当着那些士兵的面把钱灵犀箱子里的嫁妆,一件一件拿出来给他们看过,这样既不用触霉头,也能证明箱子里面确实什么也没藏。

钱灵犀惊奇不已,如果火铳不在这里,那邓恒把它们藏到哪里去了?她没有留意到,就在他们的大队人马在城门关拥堵着接受检查时,一个小商贩推着两大桶大楚这边特产的蓖麻油出关了。

这种蓖麻原油若加了香料泡制,是妇人梳头的最爱,但因为本小利薄,是以长期被大楚官方控制,不允许大规模的贩卖原油,官方更加鼓励在本国已经调配好的各种贵重头油对外销售。

但贵重的头油却不是普通百姓消费得起的,所以还是有些小商贩用一种特制的大铁桶往外带原油,反正那种桶的大小型号有规矩,他们也不违规,三个月才来带一次,每次只带两桶,士兵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检查一下车底下并没有夹带,就爽快的将人放行。

等到邓恒这边检查完,那小贩都走得远了。

检查完了,邓恒还很象模象样的和大楚的一帮媒人证婚人们再三依依惜别,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关。

可是一等到远离关口,跟那假扮贩油的手下会合后,邓恒立即沉声吩咐,“把所有相信扔了,全速前进!”

什么?全扔了?钱灵犀还瞪大眼睛反应不过来,可邓恒已经拉着她跳下车来。别说货物,连马车都不要了。把所有的马都解放了出来,侍卫们拿匕首把两只油桶划破,利落的取出用油纸包好,暗藏其中的火铳,绝对的轻车简从,打马狂奔。

她的货啊!钱灵犀欲哭无泪,起码让她把那两箱子相信带上吧?她还借了闵公公钱呢,这回真的是全打水漂了。

可邓恒的这番举动还真的不是杞人忧天,大楚与南明的交界处,两不管的地带,孔离带着人已经布起了一道天罗地网。

远远的看着他的出现,穿上厚重盔甲的士兵们已经用厚厚的盾牌筑起了一道钢铁般的长城。盾牌的间隙之间,已经密密麻麻的张满了强弓劲弩。

钱灵犀咽了咽唾沫,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到时就算他们有再犀利的火器,怕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邓世子,好久不见了。怎么身边还多出位新娘子?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如果早些告知,末将一定要前去讨杯水酒。不过眼下遇到也是缘份,不如就请随我回去,妹妹陛下会用最好的美酒来款待您及您的新夫人。”孔离骑着马悠然踱了出来,意态闲适中又带着一股猫捉老鼠般的自负。

钱灵犀再看一眼邓恒,这回怎么办?你既然一路神机妙算,有没有算到这样的情形?

邓恒显然是有先见之明的,所以他毫不惊慌的打马上前,告诉孔离,“孔将军,既然你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自然是势在必得。旁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想请将军看过此物,然后决定是否跟在下做这样一笔交易。”

孔离仰天长笑,笑过之后却神情肃然,“邓世子,就算你拿我家中妻小的身家性命相威胁,我也是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的。”

邓恒淡然的目光里微露几分不屑,道,“知道将军铁骨铮铮,在下也没卑鄙到会用老弱妇孺来威胁将军,您不妨先看看此物,看完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孔离听他这话,便有几分慎重了,“那你把相信拿过来。”

邓恒从怀中取了一封信,裹着一小锭银子往前一弹,正好落到孔离面前。他伸手接过,展开书信一看,却是立即为之色变了。将信再三看过,并连信封信皮也反复查验之后,厉声问邓恒,“此事真的属实?”

“信与不信,全在将军一念之差。”邓恒答得很老实,“也许这信是我找人伪造,也许这信是胁迫他写的,但是将军不妨好生想一想,你若真的将我及一干手下带了回去,真的是于大楚有利么?若是信上所说之事属实,那将军又将如何自处?跟随您的一帮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又将如何自处?您可以不在乎妻儿老小,可他们也都全能不在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妹妹将军比我更懂。”

大热的天,钱灵犀瞧见孔离居然惊出了一声的冷汗。这不难判断,因为出热汗和冷汗完全是两种神情。抓住他这千钧一发的脆弱时机,钱灵犀暗暗召唤丑丑,“去,惑乱他的心神,让他让开道路!”

这个不违反天道,丑丑可以施法。

孔离只觉神思一乱,在自己还没有考虑好的时候,已经下令了,“放他们过去。”

身边的副将很是惊恐,“将军,这样恐怕不行吧?咱们此次行动可是汇报了上去的。”

孔离心里也觉得隐隐不妥,但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的道,“此事我心中自有主张,让他们走!”

军令如山。

士兵们顿时闪开一条道路,邓恒也不犹豫,立即打马上前,带着人走了。

丑丑在后头多留了会儿,确认钱灵犀已经跑不见,这才放松了对孔离的禁锢,追了上去。

等孔离回过神来,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再想追已经来不及了。看看手里的信,他倒并未十分生气,只是脸色阴翳的命令收兵回城。

至于那封信上写了什么,连钱灵犀也十分的好奇。

第459章 洗澡是个大问题

邓恒偏不愿意满足钱灵犀的好奇心,只说那封信里牵扯到军国机密,不便透露。

钱灵犀心里越发痒痒的,“我保证不说出去还不行么?”

“行。”邓恒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只是我也保证过,绝不说出去。”

这不存心吊人胃口吗?不问就不问了,钱灵犀气鼓鼓要跟他分道扬镳。眼下已经回到南明的地头,她一个未婚少女难道还要顶着妇人发髻跟他一起厮混吗?

“我知道你现在急于回家,我也一样。不过此事太过重大,我们得先回一趟京城才行。你知道的,我们邓家树大招风,若是动用家族力量,难保不给有心人窥探到火铳之事。况且眼下我也有一个私心,想低调的回京,听听我失踪这些天,各处都是些什么反应。少不得要委屈你,再扮一段夫妻,与我同路了。”

听他噼里啪啦一通大道理砸下来,似乎还真都是些无法拒绝的理由。可是想想那位如烟,钱灵犀就是一肚子气。

“你要乔装改扮,大街上多的是女子,何必非得寻我?派几个人送我回家就行。你再去寻个如烟如雨,想扮什么扮不出来?”

邓恒挥手,把一旁忍笑的吉祥赶了出去,才正色向钱灵犀解释,“我跟如烟并没有什么。请她来不过是为了演戏,实在不是你想的那样。”

嘁,钱灵犀大大翻了个白眼,显然不信。可邓恒却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据,递到了她的面前。

钱灵犀本来是不想看的,可她识字啊,只看那字据一眼,便给吸引住了。

字据是邓恒和如烟立的,邓恒让如烟帮他演一出戏,而如烟的要求是让邓恒替她赎身,并替她置一份小小家业,并按年供给她一定数目的银子,直到她过世为止。

“这女子很聪明,不是么?”邓恒把已经由如烟签收的第一笔银子的收据又拿了出来,“她知道在这世道里,一个女子不容易保证她的财产不受侵犯,所以她索性并不狮子大开口,只要我每年给她五十两,以保她终身衣食无忧既可。看起来虽然不多,可以她的年纪,活上三四十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确实聪明。不过钱灵犀还有一点未明,“那她不怕你赖账?”

“赖女人的账?”邓恒不客气的斜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

钱灵犀撇了撇嘴,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表明他们就是清白的,只能说明他们进行了一次有偿交易而已。

不过心里的那口气却顺多了,只是嘴上还硬着,“那你也没必要一定留下我吧?”

“不,只有你最合适。”邓恒很认真的告诉她,“因为你会骑马,而且小黑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只有它才跟得上大黑的速度。就算是你肯把马借给旁人,小黑肯驮么?”

钱灵犀瞪大眼睛,“可就算咱俩再快,那还有吉祥那么些人呢!你难道想把他们都甩了?”

邓恒正是这个意思,“若是要不惹人注意,肯定是让他们在后面徐徐而行,而我们快马回京。就算有人想玩什么花招,也不会想到闵公公陪伴的,竟然不是我。”

他慎重告诫钱灵犀,“你应当知道,有时朋友捅来的刀子,可远比仇敌捅来的更让人防不胜防。我们现在虽然回到了南明,但真的就安全了吗?既然我们能在大楚布下眼线,谁说大楚就没有在南明设了钉子?然后别说邓家的人,就是朝廷里的人,知道火铳的人也不多,如果这秘密一旦流传开来会怎样?”

钱灵犀给他说得也紧张起来,不过想想又不对,“那这事不是孔离已经知道了吗?他要说出去,你有什么办法?”

邓恒却冲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孔离是个聪明人,他想要拦截我是真的,但他没蠢到没得到实物前就把火铳的消息泄漏。与此相反,他还会千方百计严密封锁这个消息,否则这消息若是泄露,你知道会在整片云洲大陆上造成多大的恐慌吗?”

钱灵犀瞧他这得瑟样,忍不住刺了句,“尤其他现在放了你,就更不会说了。”

邓恒坦然笑纳了,“聪明。所以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准备上路。”

钱灵犀却讨价还价起来,“你说了半天,这件事成不成于我有什么好处?可别说是为国效命,国家需要你这样的热血男儿,可不一定需要我这样的弱女子。我一个小老百姓,可不想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业绩。我们家人也老实本分得很,不想升官发财。”

邓恒笑得从容,“知道你们家人淡泊名利,不稀罕这些东西。但有一样东西,你一定想要。”

什么?钱灵犀不解。

邓恒看她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终身免赋。”

钱灵犀一惊,只听邓恒道,“我知道你爱做生意,你家二哥也有功名,他可以免赋,但你爹和大哥他们不一样得交赋税?你若是肯跟我跑这一趟,我求皇上给你们家开个恩典,免了你们全家的税赋,如何?”

他顿了顿,道,“听说你大哥就是因为税赋的问题给你从前那个二姐夫连累了,如果光明正大的免了你家的税赋,将来你还用操这些心么?”

钱灵犀这回可大大的心动了。

无论什么朝代,老百姓的税赋可都是不轻的负担,就算钱家是,在税收上会有一定的优惠,可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能给全家终生免了税赋,那往小里说,是他们在经济上得益,往大里说,这辈子都不用怕官府拿捏了。

历来官府看谁不顺眼,不就是一句苛捐杂税就把人诓进去了?

钱灵犀追问,“那是我参与的所有生意以及将来置的田地都免税,还是说必须得我独家的?”

邓恒表情很诚恳,“如果是你参与的所有生意全免,那恐怕不可能,但只要是写在你名下的生意全部免税,如何?比如说你在我的糖厂也有份子,在分给你之前就不再算税了,全部给你,剩下我该交的那是我的事。”

钱灵犀听着大好,“你能保证?还有我们家人,也能一样?”

邓恒不敢打包票,“这事毕竟得天子裁决,我会努力,但若是实在不成,以后你们家交多少税,我帮你出,行不?”

行!钱灵犀宰起大户很利索,既然有人答应了,那她就牺牲一把小我,做一回假凤虚凰吧。

真正踏上行程才知道邓恒所说的辛苦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完全就拿出急行军的派头,每天天一亮就带着钱灵犀上路了,午饭都是自备干粮解决,晚上一定要到天黑才肯找地方休息。

没几日日下来,钱灵犀只深刻的领悟到一件事,钱不好赚,便宜不好占啊!尤其是想从某个姓邓的奸商手里赚点钱,那简直是老命都要去半条了。

这日傍晚,在途经一个小镇时,钱灵犀无论如何再不肯往前走了,因为邓恒已经打听过了,再往前就又得在村庄借宿,而在乡村借宿就意味着又没有地方洗澡了。

“我觉得头有点晕,可能是要中暑了。”钱灵犀找了个借口,有气无力的歪在马上,好象随时都能掉下来。

邓恒似乎很着急,“你再坚持一下行不行?到了前面村庄,我一定想办法找地方给你洗沐。”

钱灵犀不信,之前有一天她就是信了邓恒的话,结果大半夜的他把领到村里的小河边去了。

明晃晃的月亮,明晃晃的河水,钱灵犀一看就掉头走了。她宁可找老乡借个盆子,象小孩似的洗了个坐浴,也坚决不在那样光天化日的地方干有伤风化之事。且不提邓恒是否会偷看,村民是否会偷看,万一河里钻条水蛇螃蟹什么的出来,还不把钱灵犀吓死?

所以她极力耍起了无赖,“我头真的好晕,还胸闷想吐,肯定是中暑了,我不行了,不行了!”

瞄到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门前,钱灵犀很配合的从马上“栽倒”下去,顺理成章的就混了进去。

邓恒在她身后的眼神闪了闪,终于还是跟进来了。

先要一碗绿豆汤,清热解暑,接着钱灵犀就要了一只浴桶,泡澡。

当全身终于浸在热水里,舒服得她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化在这暖融融的热水里。钱灵犀脑袋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因为她睡前没交待,丑丑自行出去觅食了。钱灵犀累,他也会累,跟着一个长期不负责喂养的饲主,小家伙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所以邓恒进来的时候,没遇着一点阻碍。

孤男寡女,为了路上方便,自然是以夫妻相称,而自从洞房那日同床共枕之后,钱灵犀也渐渐习惯了邓恒睡在她身边的日子。尤其这些天累得半死,几乎沾床就睡,哪里还会生出别样心思?

可她没这心思,不代表别人没动过什么心思。看着钱灵犀给热水泡得红通通的小脸,邓恒伸指轻轻抚过她的圆润的面颊,目光顺着她纤细的颈,一直滑向蜿蜒进水里的肩…

第460章 我可以负责

钱灵犀是给人捏着鼻子憋醒的,睁开眼睛的瞬间还有些茫然,自己这是在哪儿?

可一旦焦点对上了旁边以袖掩面的男子,再看看自己在水桶里不着寸缕的身体,钱灵犀本能的就放声尖叫起来。

“别叫,别叫!”邓恒一手还要捂着眼睛,一面手忙脚乱的想把钱灵犀的嘴巴给捂上,“你想让全客栈的人都来看笑话吗?”

一句话,成功的让钱灵犀闭嘴了。不过下一刻,她杀人的心都有了,“你怎么跑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邓恒似乎很是尴尬,呐呐解释着,“我看你进来洗澡洗半天了,可怎么敲门也没人理,我怕你在里面出了事,所以才进来看看。谁知道你…谁知道你竟然睡着了。”他的语气从不好意思变成了抱怨,“幸好还没滑进水里去,否则那可怎么办?”

钱灵犀暗自一召唤,丑丑还没回来,不过留了个条,告诉饲主自己觅食去了,让她不用担心。

钱灵犀欲哭无泪,这怎么就赶得这么巧?眼下还真不能说邓恒错了,要是他不进来,自己真出点意外怎么办?可这事要不是他的错,能是谁的错?

匆匆把身上擦洗干净,爬出浴桶,钱灵犀边套衣服边跟邓恒谈判,“这件事算我倒霉,你可不许说出去!你要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邓恒摊着两手,表示自己也是很无奈啊很无奈。踌躇再三才试探着道,“如果你想要我负责任,也不是不可以。”

“你休想!”钱灵犀没活得不耐烦,想想定国公府那么深的水池子,她可搅和不起,“总之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瞪一眼邓恒,钱灵犀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倒霉,跟人拜堂已经够糟糕的了,还给人看了少儿禁止,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光。

晚上,在黑漆漆的帐子上,钱灵犀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看了多少?”

这个…邓恒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想,你也不会愿意看回来的吧?”

那当然!钱灵犀又不想长针眼,平白无故的去看美男出浴作甚么?

邓恒很老实的道,“那你觉得我能怎么补偿你?你说,我去做就好了。”

怎么听得他好象还很委屈的样子?钱灵犀很是光火,但突然发现自己还真的不能要求邓恒做什么。如果真的管他敲些金银,那不成卖身了?可要是就这么放过他,钱灵犀真是觉得不甘心啊不甘心。难不成让他负责?钱灵犀心中更加气苦。心里头象憋着一团火,烧得她再看向邓恒时,直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接下来的数日,邓恒尤为老实,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争执,就连目光也不敢与她相对。

不过这日赶路多时,偏偏没遇到合适的乡镇,最后行到一处山村眼看天色已晚,只得投宿在一户乡民家中。

那是一个典型的留守家庭,青壮年儿孙们出去做买卖的做买卖,做学徒的做学徒,只有一对老夫妻看管着几个年幼的孙儿孙女。偶尔也接待一些过往的行旅客商,赚几个小钱贴补家用。

因老夫妻年轻时也是做惯小买卖的,于接待一事上精通得很,落落大方的把邓恒与钱灵犀让进客房,等他们收拾好了,那老公公也下厨烧好了几样小菜。还特意打了一壶家中自酿的米酒,给他们一起送了过来。

邓恒道谢接过,可钱灵犀却瞧着好奇,“老公公,怎么劳您亲自烧菜?”

这在乡下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哪家的男人肯轻易下厨房啊?就是厨子,回家之后也是婆娘炒菜的。

那老丈笑呵呵的在他们旁边坐下,“我家老婆子炒两个青菜还行,可让她做鱼做肉的实在是太难吃了,省得糟蹋东西。来,小伙子,我陪你喝两口。”

“能给我一杯不?”别人没开口,钱灵犀倒是自己讨上了。她许久没喝过这种乡村自酿的米酒了,大热的天也想喝两杯解解乏。

那老丈惊奇的看她一眼,“你也好这个?”

“爱着呢!我从前在家,自己还酿来着。瞧您这酒的颜色,肯定是放了好几年的吧?”

“眼力不错嘛!”那老丈上下打量她一眼,似是找到了知音,“那也给你来一碗,尝尝我家的酒,不过我这酒劲儿大,你们回头可悠着点。”

“没事。”钱灵犀心想这米酒能厉害到哪里去?从前自家卖酒的时候,她也是有两三碗的量的。

那老丈只是笑,却不多话,桌上的好菜他也不动筷子,只就着把煮好的盐水花生,跟他们一边摆古,一边喝酒。

一碗酒下肚,那家的老婆婆把孩子们都打发到床上去了,过来说话了。瞧见那老丈陪他们喝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老东西怎么又喝上了?那酒虫是勾了你的魂儿还是怎么着?没忘了大夫跟你交待过,不许喝酒吗?真是不要命了,快把碗给我放下。”

眼见老婆婆要来抢酒,老公公急忙护着,“哎呀,那大夫是说不能多喝,又不是一点都不许沾。好容易来个客人,你就让我喝两盅吧,别扫了大伙儿的兴。”

钱灵犀忍俊不禁,已经明白了。想来这老丈身子不好,是不能饮酒的,所以才假称老婆婆不会做饭,下厨炒几个小菜出来,顺便也能陪陪客人,解解酒馋了。

争夺间,老丈觑空把那碗酒一口饮干,然后蹒跚着步子,一溜小跑着出门了。老婆婆气得不轻,扶着门骂,“你就跑吧!灌一肚子黄汤还敢往外跑,等到摔了,看谁伺候你!”

老丈回头一乐,“我不走远!就到前面老三家歇一夜去,省得听你唠叨。”

老婆婆回过头来还在抱怨,“个死老头子,说他两句就跑,真是越老越难伺候!”

钱灵犀掩面而笑,忍不住对那个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的家伙露出笑脸,眉飞色舞的道,“这跟我们从前在乡下一样一样的,从前我们村也有一户人家,差不多的情形,时不时就闹一出,也到我们家来睡过。”

邓恒瞟她一眼,忽地道,“这酒劲不小,你脸都红了。”

是么?他不说钱灵犀还不觉得,他这一说,钱灵犀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真绯热一片。

那老婆婆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回头望他们道,“哎呀,这酒是我那死老头子从前折腾了龟啊蛇啊那些玩意儿自己泡的,都好几年了,药性十足,有个什么刮风下雨的天气喝两盅可舒坦呢,不过你们年轻人可不能贪杯。”

什么?钱灵犀听得顿时囧了,连邓恒也尴尬不已。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都或多或少的学了点药理,如果这酒真是泡了那些东西的,那就应该是滋阴壮阳那啥啥的。

老婆婆看着他们,忽地又笑了,“不过你们小夫妻嘛,多喝两杯也没事,回头包管你们生个大胖小子。嘿嘿,我家小孙子就是这么来的。”最后,她又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哦,对了,你们住的屋子离我们那儿远,老婆子耳背,晚上有什么事,你们别嚷嚷了,自己看着办吧。”

钱灵犀的脸已经不是热能形容了,简直火烧火燎的!她能不能申请再开间房啊,加多少钱她也愿意的。

勉强扒了碗饭,钱灵犀借着收拾碗筷的时机,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清水,拿帕子打湿,把滚烫的两颊敷了半天,直等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深吸口气,往房里回去。

心中不免怨念,早知道会遇到这种关键时刻,她就不打发丑丑去找赵庚生了。眼看着都要到京城了,谁知道会在天子脚下出这种幺蛾子?

那老丈也实在太不淳朴了,一把年纪泡这种玩意儿干什么?这不是让人犯错误吗?你在喝之前好歹也做个风险提示啊?

钱灵犀强装镇定的进了门,就见邓恒倒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坐在桌边,可凑近一看,他正蘸着茶水,在桌上练大字。

一边写还一边喃喃自语,似是在搜肠刮肚的把记忆中所有关于那些点捺撇划的多少种变化全都一一展现出来。

他就装吧!钱灵犀决心眼不见为净了。其实他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躲个没人的地方找五姑娘去啊。哪象自己,只好等这热意自己下去。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钱灵犀把自己裹被子里,闷头睡觉。

可能是路上累得慌,她还当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以至于汗流浃背,生生的把她热醒了。

可是一醒来,就见旁边有双墨黑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钱灵犀吓得一哆嗦,顿时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没有,只是睡不着。”邓恒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只是平静中隐含几分烦燥。看钱灵犀一眼,便把头转了过去。

钱灵犀忽地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中衣整个都蹭散了,露出里面的贴身小衣,还有雪白的莹润肌肤。

钱灵犀大囧,这回亏大了,又给那家伙看去了。

第461章 被高估的男人

可邓恒似乎对她全然无意,起身出了蚊帐,站在窗前发呆。

钱灵犀整理好衣物,这才有心情说话,干咳了两声,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这时代没什么空气污染,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繁星满天,不过再好的风景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显得不稀奇了。不过钱灵犀也睡不着了,呆在床上只觉气闷得慌,不如也下床来透透气。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偶尔还会有流星划过天际,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很是好看。

可钱灵犀没有向流星许愿的好心情,反而很是煞风景的道,“看,扫把星,有人要倒霉啰!”

这可不能怪钱灵犀,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这时代就是这么看待流星的。而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浪漫,也只有等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才会有那样的风俗民情。

邓恒瞟了她一眼,“有人倒霉,你好象很高兴?”

“谈不上有多高兴吧?不过如果一个人是老天注定要他倒霉,那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不招老天待见的事情。这是天道循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邓恒沉默了一时,忽道,“可也有些人什么都没做错,却生来命运多舛,那该怎么说?”

“那也许是他上辈子做错了事呢?又或者他这辈子多灾多难,是为了下辈子享福做准备,所以天命这种事,说不得的。”

邓恒轻笑,“你倒当真想得通。若你就是那命运多舛之人,只怕就不能这么豁然了吧?”

钱灵犀却瞥了他一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么说来,你似乎经历很坎坷?那便说来听听。”

钱灵犀却道,“就算我说了,你又不是我,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这就象一双鞋穿在脚上,只有自己才知道舒不舒服,就算是父子夫妻也不能代替的。”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邓恒忽地笑问,“你是在开导我吗?”

钱灵犀重重的嘁了一声,掩饰小小的心虚,“谁开导你了?难道你命运多舛吗?那真是笑死人了,要是连你这样的人也不好过,这世子大半人都要一头撞死去了。”

邓恒却道,“你刚刚还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苦恼?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肯这么开导我,既然凡事皆有天命,那也没什么好想的,不管我是好命还是歹命,总之好好过就是了。”

“这么想不就对了?”钱灵犀正想再说他两句,忽地就觉脸颊有点痒,啪地一巴掌下去,蚊子跑了,那儿已经鼓起个包。

真可恨!钱灵犀再没闲心看星星谈人生,径直就往帐子里躲,邓恒跟在她身边调笑,“有人刚才说,若是老天注定他倒霉,肯定是做了什么不招人待见之事。就算是只小小的蚊子,说不定也是因缘宿果,前来讨还血债的。”

钱灵犀听得心中恼火,钻到床上道,“喂,你这人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我都给蚊子咬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邓恒跟进帐子里,老神在在的道,“也谈不上很高兴吧,只是突然领会到一点点人生的真谛。”

钱灵犀果断的一脚踹过去,“那你不如出去好好领悟一下,相信有更多蚊子愿意为你解答问题。”

邓恒笑着避让,“不必不必,窥一斑而知全豹,有一师足矣,足矣。”

听他口气揶揄,钱灵犀更气,越发不依不饶的要把他往外赶。可是黑夜之中,虽有窗外星光,可到底床铺狭小,钱灵犀一时不查,也不知是扯到哪里还是怎地,只觉好似给什么重重绊了一下,整个人往侧边一倒,就这么斜斜的摔到了邓恒的身上。

钱灵犀又惊又羞,急忙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她也不知怎地,手往下一撑,竟然就那么好巧不巧的插进了邓恒的衣里,男子衣饰不必如女子般繁琐,邓恒的这层衣里,就是温热的胸肌了。

钱灵犀跟摸着炭似的迅速把手缩回来,可这样一来,她重又跌进邓恒的怀里,还是被自己不小心剥开衣服的那种。

只听邓恒一声闷哼,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撞痛了,钱灵犀越发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可偏偏越忙越出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弄的,夜色之中只听嗤啦一声裂帛脆响,她竟跟色狼似的,把邓恒的衣裳都扯破了。

钱灵犀愈发羞急,挣扎得也更厉害了,可是忽地,邓恒将在自己身上乱爬乱动的她摁住,急促低语,“别!别再动了。”

钱灵犀怔了怔,邓恒的声音暗哑,呼吸急促,好似…她好似感觉到有个什么硬梆梆的东西抵着自己柔软的小腹了。

轰!钱灵犀浑身都似被火烧似的是烫,上一世,她跟邓恒的婚姻虽然短暂,但足以让她明白一个女人应该明白的事情了。

这烂人!他,他居然在这时候有了反应!钱灵犀简直欲哭无泪,却只能尴尬的继续趴在这烂人的身上,以防闹出更加无法控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