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娥垂泪道,“我何尝愿意如此?只是你也看到了,他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她。我说这话虽让他难受,但总也好过让他蒙在鼓里不是?等眼下难受过了,往后再见着人,不也能好过一点?”

婆子叹道,“只希望大爷能明白您的苦心才好。您也别急,咱们慢慢来。等到奶奶生下孩子,大爷的心会回来的。”

卢月娥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点了点头。可是心里仍有团阴云挥之不去,要是房亮一直放不下,旧情难舍,一辈子心里都惦着钱灵犀,那该怎么办?

钱灵犀收到她送来的石榴玉环,也挺为难。东西是好东西,但她怎么收呢?

林氏在旁边唠唠叨叨的道,“你虽跟亮哥儿从前议过亲事,可毕竟是从前的事了。现在人家好心好意送了礼来,也很该下张帖子请人家那日来喝顿喜酒的。”

钱灵犀瞥了娘一眼,问,“请她没问题,能请房亮哥哥么?”

林氏眨巴眨巴眼,也觉不好办了,“不能单请她的?”

钱灵犀嗤笑,把玉环往盒子里一扔,“哪有这样规矩?再说圆房请的都是自家人,哪有请外人来的道理?”

“你手轻些!”林氏生怕把东西摔坏了,仔细检视一番,看无碍后这才放了心,“那依你说怎么办?”

“我要知道怎么办,就不用在这里发愁了。”

“什么事让你们娘俩在这儿发愁?”门帘一挑,是大娘莫氏进来了,“说来我也帮着出出主意。”

林氏当即跟嫂子说了,莫氏笑了,“这个好办,人家大着肚子呢,请她来实在多有不便,不如在办喜事当日,咱们单独送些酒菜,再添份回礼给她就是了。”

这主意好,钱灵犀当即也翻箱倒柜的找回礼去了。

可莫氏却把她拉住,“你别慌着办那些,先瞧瞧这个。”

看大娘带着神秘一笑塞给自己样东西,钱灵犀还当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一看之下,咳咳,顿时只觉牙疼了。

第493章 圆房

脸红红接受完某种特殊教育的钱灵犀回房了,那头的邓恒却心思不定的坐卧不安。

闵公公一直没出声,直到邓恒自己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闵叔,你说…要是娘子知道我之前算计过她的那些事,怎么办?”

闵公公笑了,“若是为了这些事,公子大可不必烦恼。老奴虽是阉人,却也听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等到你们正式成了亲,有了孩子,还有什么错是不能原谅的?”

“是啊,等到成了亲就好了。”邓恒自捶了掌心一记,似是给自己鼓劲,“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让她开心。”

闵公公点头微笑,却忽地听到外间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今儿好象有些变天,给公子爷多加床被褥吧。”

邓恒瞧他一眼,闵公公很快出去了,不多时过来回禀,“确实是变天了,程姨娘刚来提醒了几句,现在人已经走了。”

邓恒忽地嗤笑,“她既如此用心,那就给她也送个火盆去。”

变天了,程夫人早提醒程雪岚去加床被子来,却等了半天才等回女儿。她的眼睛亮亮的,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却不多说,只是给程夫人拿了被子加上。

才想问问,却听门外有人说话,“天气冷了,大公子让小的给姨奶奶送只火盆来,只是晚上让人小心照看着炭火,记得通风。”

程雪岚高兴的迎上前去,“多谢大公子关心,这些钱就给你吃果子吧。”

小厮收了赏,放下火盆退下,程夫人就见女儿望着火盆,微露得意之色。忍不住问道,“雪儿,你刚才去要火盆了?”

“要来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程雪岚本不想说,可到底喜悦之情想找个人分享。便告诉了母亲,“我方才去爷那里,只跟外头的人交待一声变天了,让他们给大公子添些被褥。这不,回头就有人给我们送炭火了。”

程夫人一听更糊涂了,“你怎么不亲自跟他说去?他也是你的夫婿啊,你关心他也没什么错处吧?”

程雪岚笑得更加得意,“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圆房之事上。我若去了,他岂会给我好脸色看?没见着红叶的下场么?至今还躺在炕上爬不起来呢。越是关心,越是要记着分寸,靠得太近,眼下可讨不了好。”

程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问起一个要命的问题,“那你这样远着,怎么有亲近的机会?若没有个儿女傍身,你不过一个妾室,如何能在家里立足?”

“娘您放心。孩子会有的。”程雪岚握紧了之前摆弄的几枚棋子,眼中透过一抹坚定。“只是眼下还不能动,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清楚。就是当真如我所料,也需要找到些证据,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给我孩子。”

程夫人看着女儿的神色有些害怕,不无忧心的道,“雪儿,你可别害人哪。”

“娘您胡说什么!”程雪岚瞪她一眼。却冷哼道,“我不害人,您能保证别人不害咱们?来的路上吃的苦头已经够多的了。难道将来我还得吃她一辈子的瘪?”

程夫人总算还知道那个她是谁,叹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她是妻,你是妾,只有讨好巴结的份,哪里还能有别的想法?”

“娘您别说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您帮不上忙,别给我添乱就是了!”程雪岚很不高兴的训斥了她一顿,气鼓鼓的去洗漱了。

程夫人把脸埋在被子里,默默的流眼泪。她知道自己没用,拖累了女儿,可她脑子糊涂,心却不糊涂,象女儿这样,难道就能争取到她所谓的幸福?她真心觉得怀疑。

软软顺利的嫁了,钱灵犀也很顺利的到了圆房这一日。

虽然没有宴请外人,但自家还是把喜事办得很热闹。一路张灯结彩,就跟正式拜堂是一样的。

头天晚上,钱彩凤雇了辆车,跟小菊送来了她特意酿的一车好酒,搁下就走,说她第二天就不来了。因是寡妇,她怕自己身上不吉利,冲撞了妹妹的好事。

钱灵犀不信这些,可钱彩凤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些酒是自从得知你的婚讯我就开始做了,可别嫌弃。这一只小坛里装的,是特意留给你们晚上洞房喝的。二姐虽不能看着你出嫁,但有我酿的酒陪着你,我就很开心了。”

钱灵犀心中又感动又伤感,二姐这么好的人,一定得给她再找户好人家才行。

可林氏转身跟她说起来,却是叹气不止,“去年房家叔婶来时,是跟从前窦家那个哥儿一起来的。他后来找了你二姐几次,有意思娶她做正妻,可惜你姐不愿意。”

“为什么?”

“因窦家哥儿纳了个妾,已经生了一双儿女,你姐姐就不肯了,说是哪怕嫁个拖家带口的鳏夫也比这个强。可真要是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好的?唉,要说起来,窦家哥儿除了这条,可真没什么可挑的。”

钱灵犀却很能理解二姐,和妾室庶子女共处,哪有这么容易的?

“娘您也别太悲观了,二姐虽然嫁过人,但人物品性都不差。既然年纪大的没什么好的,何不找个年轻没成过家的小伙子?就算家里再穷也不要紧,只要人好,清白本分,肯疼二姐就行。横竖二姐有本事能撑钱,还怕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林氏一听她这想法倒是不错,与其到上了年纪之人当中矮子里头拔将军,真还不如留意些家境贫寒,无力娶妻的年轻后生。家庭矛盾少了,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她把择偶目标一转移,顿时觉得天地都宽了几分,对二女儿的婚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初七大早起来,钱灵犀第二次穿上大红的喜服,只是不蒙盖头的和邓恒一起跟家中长辈们磕头行礼。

本来都还好好的,家里人还拿她各种逗趣,可真正等她和邓恒双双对对的跪在家人面前了,想着这个女儿终归是要托付给旁人了。钱家人绷不住了,从老太爷老太太就开始抹眼泪,到了林氏跟前。更是哭得哽咽难言,钱文佑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一哭,把石氏的眼泪也哗哗的往下招,连钱文仲都抖着胡子一个劲儿的望天,就是不敢把目光落下来。

邓恒此时说什么都不对,说他会好好待媳妇,请大伙儿放心,全家人哭;说他保证婚后就住在娘家附近。绝对不走远,全家人还是哭。总之看着他的眼神就象是外来侵略者夺走家中珍宝一般,一个一个拉着钱灵犀抱头痛哭,弄得邓恒这样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急出一身汗来,都无法止住大伙儿的眼泪。

直到有个人不请自来的闯了进来,才总算是让钱家人暂时收了眼泪。

“亲家,你们办喜事,怎么也不来请我?这就是三丫头的女婿?好啊好啊,一看这穿戴,就是个有钱的。听说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皇亲国戚。可是真的?”

钱家人甚是无语的看着唐老爷,要不是想着今儿办喜事,真恨不得大棒子把他轰出去!

这个老东西,闹得越发不象话了。自唐竟熠死后,钱彩凤留下的嫁妆全给他花天酒地挥霍了干净,唐竟烨每月的例银根本不够他吃喝玩乐,居然弄到上庵堂去找钱彩凤要钱。

钱文佑气得不行。跟儿子把他堵住,着实狠狠的威胁了一回,可这老东西从前还顾忌个颜面。眼下在人生地不熟的九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人家还没动手,只不过伸伸拳头就躺地下撒泼耍赖,鼻涕眼泪弄一身,四处叫屈。

这种泼皮无赖要是全无关系也就好了,可钱家人顾忌着钱彩凤,拿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后来还是钱彩凤自己想了个狠招,唐老爷再来管她要钱,她就拿着绳子往老唐手里塞,让他勒死自己了事。

她都是出家之人了,还管她要钱,那不是逼人性命吗?老唐到底没这个媳妇狠,不敢拿命来赌,所以反被钱彩凤制住,轰了回去。

但他眼看这法子不行,就逢年过节往钱家凑,假装恭喜为名,非要蹭到处才肯罢手。钱家人为了息事宁人,多半只得破财消灾了。

也不知这老东西怎么就知道钱灵犀今日圆房,竟然又找上门来。钱文佑虽然觉得晦气,但还是从怀里掏了锭银子,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得了。

可邓恒却甚是和气的上前答话了,“回伯父的话,恒虽是定国公府的长子,却已不是世子。若要说到皇亲国戚,更加羞愧,因小侄已被皇姥爷逐出京城了。”

钱文佑听着古怪,不知邓恒费劲跟这种人嗦什么,可钱灵犀却把老爹一拉,吸吸哭得通红的鼻子。难得这个女婿有机会表现,就让他去表现表现吧。

老唐这些时可是受尽了人的白眼,难得有一个皇上的亲外甥还对自己这么客气的说话,他那些所谓的文人傲气又瞬间附体了,腰杆挺得笔直,鼻孔朝天的道,“看来你也算是个知礼数的,可比某些人强得多。我是你媳妇姐姐的公公,论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如今便是来指教你几句,也是使得的。”

邓恒垂下眼,笑得越发谦恭,“那是自然,二姐夫生前还是举人,想来伯父书香世家,定是明白事理的。不过眼下我们正要过去喝喜酒,不如请伯父上车,一同前去,好好的指教小侄一番,可好?”

老唐从鼻孔里满意的长长的嗯了一声,丢一句“孺子可教!”趾高气扬的上了邓恒准备的马车。

钱文仲把邓恒一拉,焦急而又担心的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那种无赖,何必对他客气?”

邓恒嘴很甜,“干爹放心,小婿自有分寸。”看他一脸疑惑,邓恒笑得很含蓄,却是低低的交了个底,“脓包还是早些挑破的好,对二姐也好。”

钱灵犀对后面听不见的家人翻译,“你们就把此事交给他吧。”

反正无论阴谋阳谋,这小子都是高手。要是连这也搞不定,真该打板子了。

第494章 调戏

因为圆房只摆家宴,所请的全是自家亲戚,所以钱家在和邓恒商量之后,决定把酒席就摆在位置更为宽敞的云来寺。

邓恒先来接新人,并向他们行礼,然后一家人就和请来的客人们都一起到那里去用餐,也就不必分几拨准备了。

唐老太爷来的时候就见这里已经多了不少人,不过他却大半不认得。见钱家人上前见礼,才知道那个年纪较大的官老爷是钱文侩,而那个年纪轻轻的却是监事院的院正,代王洛笙年。

他有心前去奉承那位代王几句,奈何洛笙年可不比邓恒谦和,眼高于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又是自卑,又怕惹得贵人不高兴,也不敢太往前凑。

眼看邓恒忙着打招呼,被冷落下来的老唐只好自己寻地方坐下,无聊的吃吃茶点,顺便打量起赴宴的一帮人了。尤其是那些青春美貌的丫鬟们,更是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邓恒虽然忙着,但眼角余光却也不忘注意着他,看老唐神色,暗自觑空吩咐了一句,“叫几位姨娘都好生打扮了出来,帮着招呼客人。”

转过身却又找到钱灵犀,关切的道,“你陪着祖母岳母及几位长辈到里面去坐吧,那里生了火,暖和。”

钱灵犀知道,这是他要动手了,不想让她看着尴尬,于是很从善如流的挽着钱老太太和林氏等人要往里去。

却见四太太尤氏过来打趣,“瞧这小两口,感情真是好。大公子连一丁点风都舍不得你吹着,这可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呢。”

又不是奶茶,至于这么夸张么?钱灵犀虽然暗抖一身鸡皮疙瘩,但并不生气。邓恒肯关心自己,这是好事,假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太太还是这么爱玩笑。快请进来吧。”

正把人往里屋请,忽听有个凉凉的声音响起,“母亲这话说得很是,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跟妹妹似的嫁进定国公府,有那样的金山银山堆着,自然是不必跟我们似的操心家计。”

钱慧君雪白得近乎瓦上寒霜的脸突然从旁边凑了出来,望着钱灵犀轻轻一笑,眼中的讥讽之意显而易见。“只不知妹妹在九原能呆多久?是圆了房就要回京城去了么?若是走得早,兴许还能赶上大年初一给皇上太上皇拜年呢!”

邓恒是给赶出京城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她此时故意提起这话,不是故意让钱灵犀下不来台?

连尤氏都觉得有些不妥了,可钱灵犀只淡淡一笑,轻轻巧巧的把话题揭过,“这两日天冷得很,只怕今冬第一场雪就要下下来了。姐姐在此好歹也呆了一年,难道竟忘了此时再上路会有多凶险?横竖我们是不敢走的。便是有这份孝心去拜年,只怕还要惹长辈们生气。至于明年后年。可就谁也说不清了。”

这女人也太势利了!邓恒是被逐出京城了,可又不是彻底失宠,只要这层亲戚关系在,谁又能说他没有起复的日子?

钱灵犀睨着她平坦的肚皮也刺了一句,“姐姐成亲可有几年了,怎么还没听见你的喜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姐姐如今在九原的买卖做得极好。但也得抽出心思来放在这上头才是正经。”

钱慧君一听这个,顿时哑巴了。她嫁的那个莫祺瑞是个不爱红装爱男装的,一年到头也懒得碰她一下。她上哪儿弄孩子去?

原是想着和莫祺瑞各玩各的,到了九原自己也弄个面首回来,可随着与洛笙年生意越做越好,莫祺瑞怕她有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后有私心,半年前跟她重新达成了一份协议。

他每月会算着日子抽几天时间尽他丈夫的义务,条件就是钱慧君得给他生个儿子,而一旦有了儿子,钱慧君还想养几个小白脸他就不管了。

钱慧君也知道,自己想有个长远合法的身份,就必须有个可以依靠的儿子。小白脸未必能靠得住,但儿子却是她自己将来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