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顿时噎在那里了,“唔…不是做那个的?”

邓瑾看她这呆样,忍不住问,“你这方子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人家还说了什么?”

邓恒从小夏手上接了杯水。心疼的送到胖媳妇嘴边,“你别急,先吞了再慢慢说。”

等钱灵犀喝了水,他趁着夜黑风高,也就把手搭到媳妇那胖肚子上了。嘿嘿,打个招呼,儿子们好啊。

邓瑾忍着不去看儿子那明显傻缺的表情,虽然没有灯火通明,但总有些星星在闪啊闪的,他当大伙儿都是瞎的吗?

钱灵犀低头想了想。还真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当时跟那网友聊的是刀啊剑啊啥啥的,他说了个厉害的配方。而且还编了个很好玩的顺口溜,钱灵犀一看就记住了,所以也没深思这到底是干什么的。眼下看来,或许那家伙其实说的是刀,那是什么时代的刀呢?

于是,她先反问了句,“那你们炼出来的。有什么问题?”

洛笙年立即把断刀递上,“你看,这刀虽利。却太脆了,完全经不起拼杀啊。”

那钱灵犀可以判断了,应该是唐刀,“这刀不是这么做的,刀身要更窄更直一些,刀柄要长,便于双手劈刺。而这个钢,不是用在刀的全身上,而是只用在刀刃上。嗯,这个就叫好钢用在刀刃上。而中间要用些软一点的钢,这样才不会断。”

洛笙年急急追问,“那什么叫软一点的钢?”

呃…钱灵犀是个半瓶醋,很无辜的摇头,她不知道耶。

洛笙年急了,可公孙图却有些明白了,“那少奶奶可还知道些什么?”

钱灵犀又使劲把那些久远的记忆往外掏了掏,“我还记得,想要炼好钢,还有一种法子,就是在刀上覆上一层土,这就可以控制火的温度,然后炼出来的就一样了。”

啊!公孙图惊喜的霍然站了起来,明显激动不已,“是啊,这是个好办法啊,我怎么从来没想到?”

邓瑾瞥过去一眼,已经下决心要将此人收归邓家门下了。否则,这么多秘密岂不白给他知道了?

钱灵犀仰头看那快疯魔的大叔,“您请坐下,容我再想想吧。”

“好好好。”公孙图立即坐下,跟求知若渴的小孩子似的,两眼放光的看着钱灵犀,犹如看着座金山。

努力回想了半天,钱灵犀把自己还记得的一点唐刀技术全抖落出来了。比如折叠锻打,还可以使用包钢技术,熟铁与钢料混合制作刀身增加韧性等等。

她虽然只知道一个大概,但对于公孙图这样半生都浸淫在冶炼中的大行家来说,其实需要的并不是多具体的操作方案,就是这些关键技术的点拨。

这一次谈话,他听得是心满意足,只觉受益匪浅。邓恒接连摸到孩子好几次胎动,也是喜笑颜开,恨不得手舞足蹈。只有洛笙年依旧忧心忡忡,因为皇上给他下的是死命令,他可没时间等了。旁边这两位能不能专心一点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注定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这件事可怪不上谁,要说错,也是他咎由自取。

等到话谈完了,公孙师傅表示要回去好好想想,消化下这些知识点。

邓恒钻媳妇马车去了,趴她肚子上好好跟他家俩小子做了番思想交流。

钱灵犀也不嫌弃的摸摸他近来无法注意,越发油腻的脑袋,“你有空时,可要好好想想宝宝的名字,到时别跟老二家那孩子似的,半天没个正经名儿。”

邓恒拍胸脯答应,“你放心,咱们儿子到时一定都有好名字。”

钱灵犀一怔,“要是女儿怎么办?”

邓恒疑惑道,“总有一个会是儿子吧?”一半一半,他要求不高啊?

钱灵犀红果果白了他一眼,“人家生双胞胎,大多是一样的。象我姐,生一对,就全是男的,我要生一对女的。难道你还嫌弃么?”

看她气势汹汹的拿肚子往自己面前顶,邓恒连连后退,口称不敢,“女儿我也一样喜欢。”

哼,别以为钱灵犀看不出来,这小子也有点重男轻女。不过算了,眼下不跟他计较了。回头等他回了家,要是敢不疼自己的女儿。那钱灵犀就带着女儿一起灭了他!

天黑了,该回家了,这个破矿山没啥好呆的,钱灵犀打个哈欠,把邓恒赶下车去,跟邓瑾一起走了。

可她这一走,邓恒晚上连觉也睡不好了。他一直在给儿子想名字,却忘了万一是对闺女,那该叫什么呢?

只是这样的烦恼,也是幸福的。

可下了山的钱灵犀。却悄悄在车里落下几行泪来。虽然天黑着,她怎么看不出邓恒如今的憔悴消瘦。完全不似当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可她知道,眼下邓恒需要的不是她的眼泪,而是她的支持。而最好的支持,不是拼命去说那些加油打气的话,而是如常的对他,给他希望。

赵大娘看她伤心,劝道。“奶奶现在有了孩子,可不能这么着,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是。钱灵犀坚强的抹去眼泪,摸着硕大的肚皮尽力微笑,他们一定都会好好的。她要带着宝宝等邓恒回家,还有洛笙年,虽然这个姐夫很不靠谱,但推己及人,钱灵犀相信,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一定也盼着他能回家。

所以,他们一定要成功!公孙师傅,全靠你了!

公孙师傅没来由打个寒战,这是谁在念他?

九原城中的某间青楼里,赤里胡等宁格心满意足的从某位当红姑娘的香闺里出来之后,把他带进客房,悄悄把喝米酒时听到的事给他说了。

宁格一听就傻了,要是如赤里胡的推测,给葛沧海把事情做成了,那他们父子还混个屁呀!

他还想到,怪不得今天一早看到那些马,肯定是大楚人卖给南明的。他们噶尔汗部就是靠马发财,要是这生意给大楚人抢了,那将来就是皇上开通了马匹的买卖,他们不也赚不到钱了?

不论是为了族长之位,还是为了日后的利益,宁格都决定要破坏这件事。

赤里胡就见他目露凶光的道,“那我们就让他们谈不成!索性杀了那大楚的太监,栽赃在那丫头身上!”

赤里胡心中暗自翻个白眼,真是有勇无谋!心想人家既是钦差,出入能不小心?况且南明有重军在此把守,就凭他们那几百人,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少爷稍安勿燥,咱们不如且等一等,看看究竟再说。我看那大楚的使节骄横跋扈,盛气凌人,应该没这么容易谈妥条件。”

宁格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却故作正色道,“那咱们这些天就留在城中打听消息了,那边就请你明天回去照应着吧。”

赤里胡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子肯定是眷恋这里的温柔乡,又嫌自己啰嗦,所以要把自己赶回草原去,省得碍了他的好事。

赤里胡心里又凉了半截,但还是点头答应,准备次日就走。说实在的,他这人骨子里还算是正派人,要他跟宁格这些百毒不禁的人呆一块儿,他也难受得紧。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劝的他也劝了,他自问已经很对得起天地良心了。宁格再要怎么任性妄为,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宁格确实做了个大决定,要是南明和大楚谈不成还好,要是他们谈成了,自己一定得想法破坏掉!不过赤里胡这怕事的老家伙说得也有些道理,这事不能急,得先打听清楚再说。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转身又进去那姑娘的香闺了。要说那娘们是真*,娇娇柔柔的,又会弹又会唱,瞧着人骨头都要酥了,可跟北燕的姑娘大不一样,有机会,他怎能不玩个够本?

十天期限倏忽而至,可熔炉里的刀还在锻炼之中。

洛笙年已经急得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嘴上起了一圈的燎泡。大难临头,他才知道,原来不管自己之前想得洒脱,其实也是怕死的。

不过幸好耿南塘还没来提他,于是他还有机会,等这把刀的出炉。

可它究竟会不会成功呢?

第603章 舅舅来了

虽然给洛笙年下了断头令,可弘德帝也同样怄了数日的火,连后槽牙都肿起一块,茶饭不思。

不过皇帝陛下毕竟是皇帝陛下,九五之尊的心胸还算宽阔。生气归生气,但却不是一味的乱发脾气。

冷静下来想一想,洛笙年固然有错,但说实话,九原变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会出现各种预料不到的状况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当十日期限一到,耿南塘奉命前来拜见时,弘德帝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了大半,也能冷静下来,听臣子细细将九原的各项利与弊细细道来。

身为皇上最器重的大臣之一,老耿同志做起工作汇报来,水平也是一等一的,并不去扯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只把九原整个现状进行了总结,然后重点给出几条建议。

他话说得简要清楚,就连随侍一旁,文化水平并不太高的御前统领王猛也听得十分明白。归纳一下,耿南塘的意见主要就以下几点。

首先,九原目前的经济政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一点,可以从九原这几年上缴的税收,开荒的耕地,以及解决士兵俸禄不足,还有闲杂人员就业中得到充分体现。一项一项,全用数字说话,还和以前的经济状况进行了对比。那图表一送到弘德帝手上,看得皇上眉头就舒展了一半。

既然解决了整体方针政策的问题,那接下来就是分析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各项糟心事了。

作为一个经济活跃的区域,当前九原经济结构中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官商不清,权限不明的问题。

当然,这件事情上朝廷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当然也不能全怪弘德帝这个大当家的。他当初设立监事院是一片好心,唯恐本地府衙弹赅不住军部,致使生乱,可从实际情况来看。却是造成权责不清,多头领导的根源。

耿南塘大胆提议,政府职能要简化,才能让各级官员明确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譬如军方里已经有监军了,如果皇上只是担心这头独大,可以适当加强监军的权威,或者干脆把监事院并入本地府衙。再或者将监事院独立起来,作为象御使台那样只管监查。而不管具体经济事务的专门机构,用以监督一应文武官员,仲裁相互之间的纠纷。而不用弄出个一手遮天的婆婆,反而让军方和府衙全都束手束脚。

弘德帝听得默默点头,这点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这些天,捂着那痛牙痛定思痛,也觉得当初给监事院的权利放得太宽,以至于让洛笙年这个小年轻冲得太猛,凡事求大求全,当然会出问题。

再接下来。耿南塘又提出第三条建议。他觉得,要促进九原的发展。官府就应该彻底的从九原的经营中退出来。当然,为了维护稳定,粮食加工这个和军方息息相关的行当还可以继续干一阵子。

这一点,耿南塘也是有理论数据的,官方大部分的买卖是和钱慧君合作的,可老耿实际一查账,发现其中弊端不少。

因为打着官字号。虽然经营上少了竞争对手,但由此产生的不正之风也相当可怕。就拿酒楼来说,洛笙年吃饭是打了白条。可还有为数不少的官员都在那里打了白条。

有好些事,老耿都手下留情的没有去细查,可就表面浮出的这些问题,他就不难想到,既然在经济上有问题,那些替钱慧君管理产业的人呢?绝不可能是钱慧君一人招来的,其中必然会有不少官员的七大姑八大姨。

这要认真查下去,估计整个九原一半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而这样将引发的政局动荡肯定不是弘德帝愿意看到的,所以耿南塘觉得,取消这些官字号的经营才是治本的所在。

官府应该是个管理机构,而不是经营机构。要是当官的成天想着怎么去赚钱,那当地的经济是铁定要出问题的。

对此,弘德帝已经有了深刻的切肤之痛了。

想想洛笙年领导下做出来的布料,比人家大楚可差到海里去了。原因是什么?那是因为人家官营是贡上的,这边官营是去卖老百姓的,东西能一样么?

弘德帝一想起这事就气得牙又痒痒了,那姓彭的太监实在太狡猾了,一时不察,竟中了他的圈套。实事求是的说,要是真拿南明贡上的布料来比,他们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好不好?

耿南塘最后提出,九原要发展,经济要搞活,官府除了不应该与民争利,还应该降低税率,并积极兴修道路桥梁,让更多的商人愿意来此进行交易。

从明面上看,官府此举可能会受点损失,但实际上,九原地处偏远,这一路的车马劳顿,食宿花销,又将带旺全国多少地方的经济?而那些地方,可没有税收优惠。

结合最近听到的风声,耿南塘开始总结陈词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我们南明和北燕真正发展起来了,那大楚的商人能不闻风而动?只怕到时就是楚国君王再怎么禁也禁不住的。所以陛下完全不必屈节相邀,咱们只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大楚的加入,必是指日可待。”

最后这番话,说得弘德帝终于连心中最后一口恶气也吐了出去。

身为帝王,他自然知道许多寻常人不知道的隐辛。其实弘德亲来九原,有一点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在九原商贸区外,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个黑市。彭公公说,九原没有他们大楚的好东西,那是他不知道,实际上,这些好东西全是黑市上进行交易了。

无论对于哪一国官府来说,都无比痛恨的这种黑市。因为这些交易不光逃避了税收,还将极大冲击官府领导下的正当经营。如果任其发展,成了气候,随着一些巨额资金的往来,甚至有可能动摇国之根本。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方才耿南塘那句熙熙攘攘,已经道尽世人的心态了。真正在有巨额利润可图的情况下,谁能保证那些达官贵人不会相互勾结。图谋暴利?所以弘德帝才要亲自来九原走走看看,才要促成大楚加入三方贸易。

一旦有了合法合理的渠道,正经商人就不会想着去走私冒险。而就算有这样胆大妄为之人,三国官府也可以完全联手进行打击。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将是共同的。

不过弘德帝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遇到楚君那个贪心的家伙,派出个亲信彭公公更是狂妄之极。一开口就把条件提得高高的,这让他如何肯干?

说来也是洛笙年不争气,做出那样烂的布料,给彭公公拿住了把柄,要是不扳回这个面子来,让他再怎么去跟楚君打交道?

可这个问题拼的不是智慧,而是实力了。

弘德帝想起来又开始牙疼了,恨恨的道,“十日之期已到,洛笙年那边怎样了?”

耿南塘迟疑片刻。回了句话,“臣近日一直忙着和钱文仲钱老大人商量事务。那边尽数托付韩元帅照管了。具体情形,还未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