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接道:“爱妃真是好生贤惠呢!”说着忽然伸手自水中捞起她来,大踏步往隔壁的卧房走去…

次日晚蓝还没起床,楚御天源源不断的赏赐,已送到了鹂鸣宫。一盏茶过后,“晚贵妃重获圣宠”的消息,已传遍了大楚皇宫的大小角落。

“小姐,您不知道,才刚皇上赏下的东西,好些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呢?”芷云一边替晚蓝挽着头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闻言晚蓝不由打趣道:“你也不是那没见过好东西的人,怎么眼皮子浅成这样儿了?”

芷云跺脚道:“好心给您通风报信儿,倒反拿人家取笑,再这样人家可不依了。”

“好好好,以后再不这样了。”晚蓝忙笑着安抚道。

主仆二人说笑着走到前殿,果见苏公公正背对着门的方向,不停的来回踱着步。

几步走过去,晚蓝先打招呼道:“苏公公今儿怎么有空过我这里来逛逛?”一面吩咐人上茶来。

苏公公闻得是晚蓝的声音,忙转身行礼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公公不必客气,请坐。”不管怎样,苏公公的为人处世晚蓝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是以并不欲为之前她失势时,他几次目睹自己被其他妃嫔奚落,而未出言制止而为难于他。

“谢娘娘。”苏公公又行了个礼,这才半身坐了,随即将一张烫金的纸片儿双手奉上:“启禀娘娘,这是皇上今儿赏下物品的清单,请您过目。”

晚蓝示意芷云接过,却正眼不看,只随意扔在桌上,给她再多的财物又如何?那也得她有地儿花不是?

送罢苏公公,就有宫女来回:“娘娘,莺鸣宫柔贵嫔、杜美人,雁鸣殿雨嫔、月贵人等几位娘娘求见。”

莺鸣宫、雁鸣殿?怎么这楚宫的宫室,就没有哪一个有像样儿点的名字呢?果然都是禽兽啊!

“就说本宫昨儿夜里伺候皇上累了,不见!”冷笑了一声,晚蓝毫不犹豫便回绝了,她可没有那些美国时间、更没有兴趣,去看那些“墙头草们”的丑恶嘴脸,即便那些人会暗地里无所不用其极的诋毁她!

漫不经心的看了几样楚御天送来的所谓价值连城的东西,晚蓝正欲回房小睡一会儿,宫女又来报,说是内务府的掌事太监求见。

“不见!”这下她是连推脱的话都懒得说了,经历此事后,内务府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在她眼里,实在比最恶心的苍蝇还要恶心!

傍晚晚蓝再去锦凰殿给太后请安,却被告知,“太后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请贵妃娘娘先行回宫吧。”

再到皇后那里,得到的也是大同小异的答案,她忍不住冷笑道:“原来太后和皇后的身体,是会随着楚御天对我态度的改变而改变的。”

后面的春雨和夏露不敢接话,只是依然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往回走。

就这样,晚蓝在喜悦远远大于悲苦的情绪中,度过四个月的失宠生活后,又开始了自己的“宠妃生涯”。只是她心里的绝望,随着日子的推移,越发的无边无际了!

八月的一天,楚御天忽然说要带晚蓝去楚、衡、胤三国交界的边陲城市渝州,去参加三国君主每三年一次定期召开的“君主会晤大会”,今年正好该楚国做东,至于为何不选在京城霸州举行,则是三国皇帝共同商议的结果,大概他们都怕彼此出了什么意外,就会引发一场大干戈——其性质有点类似于二十一世纪“八国首脑大会”之类的会晤,当然这是晚蓝的理解。

虽然担心会碰上宇文飞逸,但实在舍不得这个难得的能到“笼子”外面去走一遭的机会,晚蓝还是抱着两分侥幸八分期待的心情,与楚御天一同上了路。

出发那天,被丫头们打扮得艳光四射的晚蓝,被一身正装黄袍、端坐明黄御辇的楚御天搂在怀里,先是高高在上的接受了以皇后为首的众宫妃杀人般的目光的洗礼,又高高在上的接受了以独孤卫和另一位她不认识的武将打扮的官员为首的文武百官,或不屑或含义不明的目光的洗礼后,终于在大部队出了霸州城三十里地的地方,被楚御天放到了铺着同样色系地毯的御辇地面儿上。

楚御天不开口,晚蓝自然不会开口,因见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绣墩,便懒懒的靠了上去,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光来。

其时已是入秋了,沿途虽不至于一派破败的景象,却也是山寒水瘦、萧索凋敝得紧,并无什么好赏心悦目的,但饶是如此,晚蓝仍看得一脸的迷醉和向往,什么时候,她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享受只属于她自己的春夏秋冬呢?

第三十七章 行宫噩梦(上)

这边厢晚蓝正在御辇里独自惆怅,车外的随行人员也都在暗暗纳罕,君主会晤乃何等大事?早在三国的先祖皇帝们定下此约时,就已约定过,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携后妃随行的。虽然先前也有过胤国皇帝带后妃随行的,但那毕竟是女扮男装随驾的,而不想像他们的皇帝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将其宠妃带在了身边。

随着那些侍卫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加入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原本安坐在马背上的南宫烈,终于坐不住了,打马便行至御辇旁,说是有话要回楚御天。

后者是再怎么也不会拒绝其“发小”请求的,遂移步下了御辇,另骑了一匹马,与南宫烈齐头并进,行在了大部门的最前面儿。

十数日后,大伙儿顺利抵达了渝州行宫,作为“宠妃”的晚蓝,自然住了行宫仅次于楚御天居所以外最好的院子。躺在那张一点不输于她鹂鸣宫大床的舒适大床上,她的心空虚得厉害,开始为自己这次的“伴驾”后悔起来,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走到另一个笼子罢了,她又何苦为本已是众矢之的的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惹上更多的麻烦呢?

渝州的郡守当夜便送了几桌与皇宫膳食不相上下的酒席来,楚御天兴致大好,下令大宴群臣,于是此番随行的但凡有点头面的人物,都聚集在了行宫的正殿里,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不过坐了一小会儿,晚蓝便被眼前那“群魔乱舞”的纷乱和众人不时投来的异样眼光,弄得头昏脑胀,因趁楚御天喝酒的空挡,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顺利退了场。

回去后她连脸都未洗,便扯过辈子蒙头大睡…

次日胤国和衡国的皇帝仍未抵达,只先后派了人来说大概要十来日后才抵达,于是楚御天每日便只为大宴群臣而忙了。晚蓝则更是无所事事起来,带着芷云和春雨几个,将行宫但凡像样点的精致,都赏玩了一遍,晚上回去累极之下,倒是睡了一个好觉,连楚御天半夜来了她也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日。

第四日晚蓝正用早膳时,就有小宫女来回:“启禀娘娘,渝州郡守夫人带着郡里其他几位大人的夫人求见。”

“她们来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们。”晚蓝放下手中的银筷和小勺子,好奇道。

“回娘娘,是皇上怕您闷坏了,特意命她们来解您解闷儿的。”侍立在后面的春雨忙上前一步接道。

怕她闷坏了?她何止才被闷坏?她已快被闷死了!

“让她们进来吧。”从芷云手里接过丝帕,胡乱的擦了一下嘴和手,晚蓝才闷声吩咐道,跟着扶了芷云,去了隔壁的花厅。

很快便见四五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半老妇人,簇拥着另一个穿着打扮得更富丽、却也更俗气的妇人,并一尊明晃晃的“金佛”,都挂着满脸谄媚的笑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息的缓缓走了进来。

及至她们走近了,晚蓝才现在那尊“金佛”,赫然是一个身着繁琐华服、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真是有够生猛,晚蓝在心里暗自发笑,这哪里是“金佛”,这根本就是一活动的珠宝架嘛!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的呼声,让晚蓝回过神来,“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众人自发分成两列,都低着头端立在了下面。

“本宫才来贵地不久,还来不及认识各位,各位就自我介绍一下吧。”见众人都不敢开口,晚蓝只得清清嗓子,先开口道。

那个打头的妇人闻言忙出列,躬身谄媚一笑,道:“回娘娘,臣妾腾王氏,这渝州郡守,正是臣妾的外子。”

“原来是腾夫人,赐座!”晚蓝靠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妇人。

不想那腾夫人又一面拉了那个“珠宝架”出列,一面继续谄媚道:“回娘娘,这是小女春香,今年年方二八,尚未许配人家,琴棋书画是无一不精,吹拉谈唱更是无一不晓。臣妾听人说娘娘此行并未带多少得用的人来,不如就将小女留下,也好供您使唤呀。”

晚蓝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不明白她的企图?只是心情却是很复杂,哪有这种亲手将女儿推进火坑的父母呢?

不理会那腾夫人谄媚期待的目光,晚蓝的目光直接越过她,投向了她身侧的“活珠宝架”:“腾小姐,本宫问你,你自己心里是愿意留在本宫身边的吗?”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的青春,被葬送在杀人不见血的后宫里罢了。

“回娘娘,臣女愿意!”“珠宝架子”毫不犹豫的应道,跟着便“噗通”一声跪下了,“能在娘娘身边服侍,实在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气,请娘娘开恩,准许臣女在您身边服侍吧。”

外面的人拼死想要进去,里面的人却又是拼死想要出来,世间事怎么就是这么可笑?!在心里冷笑了数声,晚蓝终于开口了:“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然后就见那腾夫人母女两个,都狂喜得跪下不住冲她磕起头来…

入夜后晚蓝命芷云亲自将那腾小姐卸了浓妆,重新收拾打扮了一番,让人送到了楚御天屋里去。她能做的,无非就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岂料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见楚御天怒不可遏的冲了进来,阴森森对侍立在四周的春雨几天道:“都给朕滚出去!”

彼时晚蓝正歪在椅子上正看书以打发时间,见状忙将书放到矮几上,示意芷云也赶紧出去。

接收到她眼色的芷云,只轻轻摇了摇头,仍是立在原地不动,她怎么能留下小姐一人,去承受楚御天那莫名其妙的滔天怒气呢?

楚御天见她主仆不断用眼色交流,更是怒上加怒,伸出一双大手快速将晚蓝拉了起来,旋即箍住她的双肩,冷着脸怒吼道:“你就那么想将朕推到其他女人那里去?你就那么想看见朕宠幸其他的女人?那好,朕今日就宠幸给你看!”

说完狠狠将晚蓝推开,便老鹰扑小鸡似的朝一旁的芷云猛扑了过去,三下两下将她的衣衫撕了个粉碎,跟着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小姐…救我,小姐救我啊…”芷云惊慌痛苦、断断续续的哭叫声,终于让被摔得晕头转向的晚蓝清醒过来,然后她就看到这世间最丑恶的一幕。肝胆俱裂之下,她的腿已然站立不起,只能哭着喊着、不顾一切的爬过去,欲将正对芷云施暴的楚御天推开,只是哪里有用?狂怒中的楚御天,又怎么听得进去她的哭叫哀求?又怎么会理会她不痛不痒的拳头呢?

“不…要啊,楚御天我求求你,不要啊…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好了…啊…”晚蓝嘶哑的哭叫声和芷云痛苦破败的惨叫,以及楚御天空洞的大笑,将小小的花厅,霎时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她还是连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还是连累到她的芷云了!那就让她和她,一块儿去死吧,至少,黄泉路上,她们彼此还有个伴儿!——这是晚蓝在将自己的头,狠狠撞上廊柱后,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三十八章 行宫噩梦(下)

静,让人沉闷的静,让人压抑的静,让人窒息的静…

连日以来,渝州行宫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是形色匆匆、步步小心,时时在意,连大气儿不敢出,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让自己的脑袋和颈项分了家,真是好不折磨人!

只因他们最大的主子、大楚的皇帝楚御天心情郁倅,怒气滔天,杀气腾腾,前日更是在一日之内,仗毙了两名太监和一名宫女!

听说,据说,传说,皇上会如此,实乃是因被此番唯一随驾的晚贵妃所惹恼了的缘故。

啊呀!真是不识好歹的女子!这天下谁人不知皇上将她晚贵妃宠上了天?为了她,连几名得力的大臣都杀了;为了她,将后宫三千佳丽都冷落了;更为了她,将大楚已实施几百年的祖制也违背了!

可眼下她竟敢给皇上脸色瞧,竟敢将皇上拒之于门外,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子、这样祸国殃民的祸水、这样害得他们提心吊胆过活的狐狸精,英明神武的皇上,此番定是不会让其久活与人世了!

行宫里的人们一边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一边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背后悄声议论着晚蓝即将到来的噩运。

而被他们议论的对象晚蓝,此时正一脸平静的与此番受害最深、却仍是坚强乐观,凡事为她考虑的芷云,呆在自己的屋里。

三日前的噩梦,主仆二人除过一开始的抱头痛哭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只字不提,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她们只是寸步不离的陪伴着彼此,再偶尔用温暖的眼神和温暖的话语,带给彼此抚慰与心安。

然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和善意的自欺欺人,并不能抹去晚蓝心底一丝一毫的悲愤和伤痛。自从两日前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她便时刻被刻骨的仇恨之火,烧得食不能咽、夜不能眠,恨不得抛开一切,冲去杀了楚御天而后快!只碍于不想想芷云见了更痛不欲生,她才强忍着罢了。

两日前,当她睁开眼睛醒来,稍稍转了一圈眼珠后,便知道自己当时于万念俱灰之下“碰壁自杀”的行为,并未能让她送了性命,不由凄凉的自嘲了一声,她就说嘛,随便一碰就能死人,这世上还能有活人呢?她又被电视骗了!靠!

只是先前那武达生,怎么就能轻易嗝儿屁了呢?难道是男女之间力道的问题?那她就再碰一次吧。

“小姐,您要走,就带芷云一起走吧…”就在她的头要撞上冰冷的墙壁的那一瞬间,芷云嘶哑的低吟声,忽然自她身后传来。

“芷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看着芷云憔悴瘦削得变了样儿的苍白的脸,她立时便泪如雨下了。

芷云慢慢行至她的床头坐了,低声哽吟道:“小姐,请您先听我说几句话,倘听我说完,您还要…,再让芷云陪您一起走吧。”

“我知道您之所以难过之所以想不开,皆因您觉得发生那件事儿是您的错,您对不起我,以后都无颜再见我,对吗?”她红着眼圈儿,低低继续道,“其实小姐,您千万不要这样想不能这样想,造成今天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都是那楚御天!您自己都是受害者,而且由始至终受的伤害比芷云大了不知多少倍,何苦再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更差点因此而做出傻事儿来呢?”

“您不是说过,您的梦想就是,早晚有一天要带着我,逃到一个安全和平美丽的地方,去过我们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吗?那为什么在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之前,您就要放弃了呢?这样您之前为此付出的那些代价,不就白费了吗?”

面对她浸着眼泪的质问,晚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可是…可是我连累到你,伤害到你了呀…”

“小姐,请您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因为平安的逃出去,不止是你的梦想,也是芷云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您可以做出那么多牺牲,难道换了我,就不能做出一点点的牺牲了?只要我们最终能平安的出去,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这点小小的屈辱,我能忍!”

说完她又坚定的、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只要我们能平安的逃出去,什么屈辱,我都能忍!”

芷云的话,打消了她想要寻死的念头,只是心里对楚御天的恨,和想要逃离楚宫的心,却是越发强烈到了极致。

楚御天也曾在她醒来当日来过她的屋子,也曾拿好话低三下四的求她,说只要她原谅他,他什么都可以给她,甚至包括再次违制封芷云为妃,却被她冷冷的一句话,惹得重新怒火滔天起来,因为她说:“我要离开!”

他被她短短的四个字气得暴跳如雷,只扔下一句:“除非是横着出去,否则你休想离开皇宫,离开朕!”便拂袖而去,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冷笑不已,想要她不离开,可以,除非她死了,不能动了!

据说,那天楚御天回去后,一连杖毙了两名太监一命名宫女,行宫内人人自危。——晚蓝听罢春雨小心翼翼的话,连日来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绽放出一朵极其妖媚的笑容来,再配上她额头上因拒绝让太医包扎而显得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她那一脸的苍白,让春雨几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进出侍候更又谨慎谦恭了几分!

就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氛围中,衡国皇帝宇文飞逸和胤国皇帝叶端文如期到了,作为东道主的楚御天,即便心里再不爽快,也得做出满脸的笑容来,行宫众下人终于可以不用连夜做噩梦了。

这一夜,楚御天要设盛大的宴席为两国皇帝接风,大张旗鼓随驾而来的“晚皇贵妃”,自然免不了要出席。

早早的,苏公公便奉旨送来了金光闪闪的礼服来请晚蓝换上,却被她以一句“身体不适”为由,轻飘飘挡了回去,急得苏公公脸都白了。

自那晚苏公公将当年的旧事告诉晚蓝后,他心里待她便与楚御天不差什么了,是以很为自家两位主子闹矛盾一事而烦恼——当日楚御天虽然被晚蓝气得失去了理智,临行前仍未忘记下死命令封锁消息,以至作为他贴身太监的苏公公,对此事亦是一知半解的。

当然让苏公公烦得更多的还是晚蓝。想他十二岁便进宫,在宫里生活已足足四十七载,却从未看过像她那般敢给皇上脸色瞧的娘娘,她是不要命了吗?即便她深得皇上宠爱,也不该这般恃宠而骄才是啊!

“娘娘,请听老奴一言…”苏公公骨子里那一根善良的弦,让他忍不住开口了,却是一语未了,已被晚蓝生硬的打断:“我累了,苏公公请回吧。”说完便径自进了内室,任凭他在外面怎么说,也没有再出来。

她不愿将对楚御天的恨,以恶毒的言语或是其他的方式,转嫁到苏公公这个在楚宫里曾给过她温暖和信任的老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瑜休年休假,回了老家每天事情很多,又不能经常上网,可能文有码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原谅,回来后在斟酌着改!

第三十九章 口是心非

许是苏公公回去设法为晚蓝开脱了几句,许是楚御天对她主仆二人到底有几分抱愧在心,之后他并未再派人来催请晚蓝,反而命人送了大量的美酒佳肴来,只不过主仆二人都丝毫未动,只胡乱用了一点自己制的清粥小菜,便早早梳洗毕熄灯歇下了。

半夜时分,本就睡得不甚安稳的晚蓝,被一阵极其细小的啜泣声惊醒,睁眼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朦胧月光一看,却是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一脸痛苦的芷云发出来的。

知道她定是靥住了,晚蓝心里止不住一酸,看来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远比她面上表现出来的不甚在乎,重了不知多少倍。一面想,一面伸出手轻轻拍起她,嘴上亦柔声说起安慰诱哄的话来,渐渐她到底平静了下来,脸上亦重新安详起来。

安抚罢芷云,晚蓝却是再无睡意,又恐自己翻来翻去吵醒了芷云,遂胡乱批了一件衫子,轻轻推门到了院里。

院里正是月凉如水、朦胧秀美的时候,然晚蓝却无心欣赏这美好的月色,她满心想的都是,自己该怎样做,才能带着芷云,平安的逃离楚国、逃离楚御天呢?

一直想到额头上的伤口都隐隐作痛了,仍是没有好办法,晚蓝不由自嘲一笑,随即一屁股坐到旁边冰凉的石凳上,这才轻声自语道:“你是傻了吗,明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仍然在自欺欺人…”说完便将头深深埋进了双腿间,心里的无助和彷徨,让她的鼻子瞬间酸得厉害,只是,她已不想再流泪了…

良久,她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抬头起身,欲进屋去瞧瞧芷云是否仍睡得安稳,然而才一举步,她就止不住打了一个咋咧,复又退坐回了才刚的石凳,脸上则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因为她的面前,赫然站着已消失了逾半年之久,却仍是飘逸如谪仙般的利飘雪!

短暂的惊喜过后,晚蓝忆起先前他的不辞而别,心情忽然复杂起来,脸上亦换上了疏远客气的微笑:“原来是利公子,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利飘雪蹙紧眉头沉默了片刻,才用他一贯冷清的声音问道。

苦笑一声,晚蓝道:“有吃有喝有人侍候,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既是好,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冷清的话里,有了几分隐忍的怒气。

“这个么,跟丫头们玩闹时,不小心碰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利飘雪看着她憔悴消瘦了不少的脸庞,感受到她好似沧桑了几分的气息,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她一定是在怨着他的吧?这也怨不得她,凭是换了谁,亦不能忍受一个人几次三番的食言和失信吧?连他自己都不能忍受这样言而无信的自己,何况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她呢?即便两次他都有苦衷,即便两次他都遭逢了巨大的变故!

“利公子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先请吧,我要回房休息了。”晚蓝知道若自己不先开口,以利飘雪的性子,一定会和自己对视到天亮,到时凭他武功再高深,亦有很大可能会被楚御天的人发现的。她可不想再看到这个曾给过自己温暖和帮助,且自己心里将其看得仅次于芷云的人,再因自己的缘故,而受到楚御天的任何伤害了!

饶是利飘雪再喜怒不形于色,听得她如此疏离的话语,仍是止不住露出淡淡的苦涩表情来,“前次我之所以不辞而别,实在是有强大的敌人,忽然去围剿我的师门,此番好容易处理完了,我就赶过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将你们都带出去的…”解释的话,亦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

原来如此!晚蓝心里那几分淡淡的怨恨,在听完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后,霎时烟消云散了,她就说嘛,两世为人的自己,怎么会轻易看错人呢?!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应该将他再牵连进来了,面对贵为一国皇帝,兵多将广、又手段高明狠辣的楚御天,他就是有再高的武功,亦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的,何苦再让他白受到伤害甚至赔上性命呢?

“利公子的好意,我和芷云心领了。先前我之所以一心想要离开,皆是因为一直身处破败不堪的冷宫,过的是缺食少穿、受人欺凌的生活罢了,现在我已经得蒙皇上的宠爱,做了大楚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又体面又尊贵,我又怎么会再想着离开呢?还请公子以后都不要再来了。”硬下心肠,晚蓝微笑着说出了这一番违心的话。她是做梦都想离开,可是,却不是这样以自己在乎之人的性命来换得的离开!

利飘雪果然如她所料的脸色大变,眼里先是惊愕和不解,旋即便有了几分鄙夷和不屑,原来,自己也会看错人吗?只是,自己的心,怎么会忽然涌上了几分失落和忧伤呢?…

“小姐,用膳了。”芷云的声音,打断了呆坐着的晚蓝瞬间的思绪,但随即她又如才刚那般发起呆来。

昨晚利飘雪离开后不久,她便后悔了,后悔自己未想到让他先想法将芷云救出去。芷云到底是无辜的,何苦让她再因为自己,受到其他的伤害呢?况她到底不比她,不比先前的“凌晚蓝”在楚御天心中的地位,她若失踪了,楚御天不一定就会追究,况即便他又追究,还有她在跟前可以想法开脱一番,谅他也会给她几分薄面的——虽然她对他恨之入骨,但为了芷云的平安,她想她可以忍受暂时的讨好卖乖的。

可是,她已经拿决绝的话将他逼走,现在后悔,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芷云见晚蓝又发起呆来,不由一脸担忧的一再追问起来,架不住她的追问,晚蓝只得将昨夜利飘雪来过,却被自己拿决绝的话逼走,及自己现在缘何回满心后悔说与了她听。

话音刚落,芷云便“噗通”一声跪下了,“小姐,您是要赶芷云走了吗?”

慌得晚蓝忙自榻上跳下来,一把扶起她来,嗔道,“傻瓜,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只是想着要是你能先出去将一切收拾安顿好,我出去时,一切就已经是现成儿的了,我呀,只负责享受就好了。”

饶是她说得再云淡风轻,以芷云对她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么说的真实用意呢?因正色道,“小姐,今儿芷云就把话给您撂在这里了,活着,咱们一块儿活着,死了,咱们一块儿化灰化烟,不管什么时候,芷云都跟定您了!”

强压下心里的感动,晚蓝左手轻轻拍了一下芷云的手,坚定的冲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