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息怒。”南宫烈劝道,“今日咱们虽然未能达到想要废后的目的,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啊,至少,皇后已被软禁起来了。皇后一被软禁,朝堂上的局势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独孤老贼的那些拥趸们,很快就会弃暗投明的,到时咱们再想法子夺了独孤彪手里的兵权,独孤一门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刚刚是不在场,不然你一定比朕还要生气。”楚御天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横竖早已料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定会比战场真刀真枪的流血牺牲还要艰险万分,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吧!”

一直坐在榻上听着二人谈话的晚蓝,闻得此番皇后并未如她所愿的被废除,心里却并未有太多失望,皇后有太后和独孤家族做靠山,真能如此轻而易举便扳倒了她,她反而会觉得不正常了,所以她才会对皇后说,这只是开胃小菜。

只是,从楚御天的反应和话语来看,眼下他显然还是很忌惮独孤家的,或者说,他很忌惮独孤家的长子,亦即皇后的哥哥独孤彪手里的兵权!那么,要彻底扳倒皇后太后和独孤家,就要先想法夺了独孤彪手里的兵权才行,不然她的报仇大计,就始终无法真正实现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连楚御天和南宫烈这两个专擅玩儿心计手段的家伙,都至今未想出能夺去独孤彪兵权的法子,她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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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装模作样的调养了几日,晚蓝“痊愈”了。

因着皇后被软禁,后宫大权自然又落到了她这个“副后”的手里,鹂鸣宫的气焰,一时比年前她暂摄后宫时,又更高涨了几分,连锦凰宫的人见了,也自动退避三舍了。

期间晚蓝利用职务之便,将内务府八个掌管吃穿用度行的掌事大太监,有六个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其余的各部的执事人,也笼络了不少,现在的她,深知权利的重要,当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

她还将后宫一些不平等或不合理的旧例都改了,譬如以前内务府分发妃嫔们每月的吃穿用度时,都是依据其受宠的程度来的,越是受宠的,领到的东西就越好越多,且还不劳其底下的人去领,自有内务府的太监送过来;而那些不受宠或位份低的,就凄惨多了,不止领到手的都是别人挑剩的次品,很多时候甚至连次品都领不到,还要忍受那些太监们的奚落嘲笑,与前者无异云泥之别。

她这种“公开、公平、公正”的“三公办公”方式,赢得了后宫八成以上妃嫔的高度赞扬和拥护,众妃嫔对她于先前纯粹的讨好谄媚以外,都多了几层历代后宫掌权者们所没有得到的难得的好感。

至于太后那里,她也没有含糊,不独样样都挑上好的送到锦凰宫,她自己更是一日早晚两次不厌其烦的往锦凰宫跑,说是给太后晨省定昏——当然太后一次也没有接见过她。她的这一行为,更为她赢得了宫里其他老太妃们的赞扬,说她有礼识度,孝顺恭谨。

一时鹂鸣宫晚贵妃成了后宫人人交口称赞的对象。

这一日午后,晚蓝正忙活着与内务府大总管核算下月各宫妃嫔的月钱,楚御天忽然来了,她忙放下手中的事,迎上前笑道:“皇上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可否请皇上先坐一会儿,臣妾就快完事儿了?”

她现在已基本摸清了楚御天的脾气,知道他喜欢自己对他于顺从外,偶尔还要有一些小撒娇和小叛逆,就像寻常的情侣或夫妻那般,是以才会违心的奉承——没办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怎么也不可能报得了仇的,她能玩儿的,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果然楚御天一脸的受用,右手也随之点上了她的鼻尖,“纵观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你才敢让朕等了。”说完当真依言退到一旁自顾喝茶去了。

约莫一盏茶后,晚蓝做完了手中的事,这才移至楚御天对面坐下,笑道:“臣妾瞧着皇上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儿不成?”

他笑着反问道:“难道没有喜事,就不可以开心了不成?对于朕来讲,能时时刻刻见着爱妃,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晚蓝继续笑道:“皇上开心,臣妾也就开心了。”心里却是在冷笑,你开不开心,与我何干?

若非他自以为是的将她弄到楚宫来,她何至于会失去她唯一的亲人芷云?又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样生不如死的局面?拜他所赐,现在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为芷云报仇了。至于自由,在她心中已经可有可无了,反正都是行尸走肉的活着,在哪里又不是一样呢?

这晚,楚御天仍如往常一般,宿在了鹂鸣宫。

第五十四章 谁才是刀

次日晚蓝醒来时,楚御天已上朝去了,梳妆打扮,用毕早膳,又处理完几件之前压下的事儿,晚蓝便无所事事起来。

适逢玉嫔来请安,无意提到御花园的桃花正开得好,晚蓝想着反正无事,遂带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开去。沿途不时有人经过,看见她都侧身到路两边跪下等她先过去。

御花园的桃花果然开得正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灿烂的红霞。

稍稍赏玩了一会儿,玉嫔便殷勤的道:“娘娘本就凤体娇弱,又要日日忙于处理后宫的大小事物,难免凤体有损,连臣妾看着都心疼,不如先到那边的亭子里去歇息一会子吧。”

“难得玉嫔对本宫的这分心,就去那边坐坐吧。”晚蓝淡笑道,说完扶了春雨的手,打头往前面的亭子去了。

这玉嫔算是跑她鹂鸣宫跑得最勤的妃嫔了,只因她出身不高,其父不过是一个偏僻州府的小州官,自然比不得其他妃嫔们的显赫出身。她之所以能坐到“嫔”这样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位子,一来是赖着她还算清丽的模样,二来就是凭的她先前对太后和皇后的百般讨好了。

说来晚蓝最看不来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但没有她这样“狐假虎威”的人,她的一些工作还真不好开展,说不得容着她罢了。

早有小宫女取了厚厚的一个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旁的榻板上,晚蓝倚柱坐下,捧着茶钟闲闲的听起玉嫔讲各宫妃嫔们的是非来。

听了一小会儿,她觉得烦了,因开口道:“罢了,本宫乏了,回吧。”

玉嫔以为是自己哪里惹恼了她,忙诚惶诚恐的跪下道:“臣妾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

晚蓝虚扶了她一把,假意笑道:“你好心为本宫散闷,何罪之有?地上怪凉的,快起来回你的鹭鸣殿吧,本宫也要回去歇息一会子了。”说话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些同情她起来,这样卑躬屈膝的生活,也是有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艰辛吧?

打发走了玉嫔,晚蓝却未起身回自己的鹂鸣宫,而是信步往御花园深处的小径走去。

小径旁花草树木发出的嫩绿的新芽,让她烦闷的心稍稍好受了一些,因顾不得体统,一屁股坐在原地的石凳子上,闭上眼睛感受起这早春的清新气息来。

只是,这样美好的精致,这样清新的空气,她竟然没有机会再跟芷云一起感受了!

想到芷云,她的心立刻哀伤沉痛起来,强压在心底的对皇后的刻骨恨意,霎时盈满了她的四肢百骸。也罢,自皇后被软禁后,她还未去“探望”过她呢,横竖今日有空,就好好去痛打一下她那只“落水狗”吧!

“摆驾凤鸣宫!”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晚蓝率先往凤鸣宫方向行去,跟随的人虽不明就里,却也忙忙的跟了上去。

到得凤鸣宫宫门,守卫的御林军见是晚贵妃,都忙低头跪下行礼问安。

命众人起来后,晚蓝对那小头目模样的守卫道:“本宫要进去探望皇后娘娘,开门。”

虽是楚御天早已下过旨,命任何人不得来凤鸣宫“打扰”皇后,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晚贵妃乃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既是她发话了,自是再无不从的。那守卫三下两下便开了门上的大锁,还躬身殷勤的道:“回娘娘,皇上有旨,让皇后只能在偏殿活动,娘娘请直接去往偏殿吧。”

晚蓝点了一下头,又回头对跟随的人下了“你们就留在外面。”的命令后,方抬脚进了凤鸣宫的宫门。

凤鸣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磅礴大气,却从里至外都透露出一种萧索冷清的气息,地上的落叶也积了厚厚的一层,人一踩到上面便“吱嘎”作响——与往日的富丽整洁相比,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

一时到得虚掩着的偏殿门前,晚蓝也不叫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那门,就见一个人蓦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是别个,正是皇后。

冷眼看着她脸上从惊喜到愤恨的快速的表情转换,晚蓝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是楚御天看你来了?”

皇后冷冷道:“你来干什么!我这凤鸣宫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几个月的软禁生活,让她憔悴不少也苍老不少,以往还算得上姣美的脸庞和双眼,这会子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离开?我当然会离开。”晚蓝邪恶一笑,道,“只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想告诉你一句话:我,凌晚蓝,一定会实现当日的誓言,将你一门九族诛杀殆尽,永世不得超生!至于你,就等着为他们收尸吧!”

“请便!”皇后晃了一晃,方冷笑道:“我自顾尚且无暇了,还管得了他们?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我何干?”

看出了她虚张声势背后的紧张和恐惧,晚蓝笑得更邪恶了:“那你就擦亮眼睛,好好儿的看着你的亲人们,是怎样一个个倒在你的面前的吧!”说完一甩袖子,转身便欲往外走。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玩儿了一把蹩脚的借刀杀人的把戏吗?”在她身后,忽然有皇后的声音响起,“只是,谁是谁的刀,谁又是那借刀的人,还不知道呢,哼!”

听得她这话有异,晚蓝忙回头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皇后讥诮一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很自以为是吗?怎么会想不到我和太后,缘何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知道芷云有了身孕,又缘何会毫无顾忌的弄死她母子两个?你和我,以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只有他,才是这场纷争里最大的赢家!只是,我明白得太迟了…”

说到后面,她已经有些哽咽了,“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原来竟如此恨不能置我和我的家人于死地而后快…”

她后面说的是什么,晚蓝已听不进去了,只知道下意识的蹒跚着往外走,因为她满脑子都是皇后那句“你和我,以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只有他,才是这场纷争里最大的赢家!”

难怪当日他再四要先送她和芷云回来,难怪春雨姐妹四个在芷云蒙难前说什么也不肯出手救她,难怪南宫烈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并救下她的性命,难怪他会在她生命垂危时,一直在她身边说“难道你不想为芷云报仇了吗?”这句话…原来这些都是楚御天早已经算计好的!

他一心要除掉太后皇后及独孤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法子,偏偏芷云又在此时被诊出有了身孕,于是他便精心设了这个大陷阱给太后和皇后。此法若能成功,他就能将独孤一门连根拔起;即便不能成功,亦还有一心想为芷云报仇的她可以充当他的工具,在后宫中为他对付太后和皇后,这样他就可以将全副精力都放到朝堂和整治独孤家上!——事实上,他也真的如愿一小半了,至少皇后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可笑自己还以为能借他这把“刀”,来达到为芷云报仇的目的,却未料到,编剧是他,导演是他,男主角也是他,而她,从头至尾都只是一枚可怜的受害的棋子,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罢了!她的芷云啊…

守在宫门的春雨等人见她脸色苍白、意识涣散、踉踉跄跄的走出来,都唬了一大跳,赶紧围上前,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都不要跟来!”她却只是恍惚的丢下这一句话,便踉踉跄跄的往护城河方向自顾去了。众人恐出什么意外祸及自身,忙分成两拨儿,一拨去报告楚御天,一拨则紧着撵了上去。

第五十五章 仇恨之火(上)

闻得宫人来报,楚御天忙扔下手中未完的事儿,急匆匆赶至河边,就见晚蓝正盘腿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而她的头则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腿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楚御天咽回到嘴的喝骂奴才上前搀起晚蓝的话,亲自行至她身边蹲下,右手搭上她的肩膀,同时放柔声音道:“虽说已开春了,地上寒气还是极重,爱妃何苦这般糟蹋自己?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说出来让朕为你做主。”

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晚蓝才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道:“劳皇上费心了,臣妾并无大碍,不过一时心里不痛快罢了。”

楚御天半扶半抱着她站起来,空出一只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旋即转头下令道:“传于太医到鹂鸣宫。”忙有两个小太监答应着飞奔去了。

这里楚御天才轻柔的扶起晚蓝,缓缓往鹂鸣宫方向行去。半道上,晚蓝不小心打了个趔趄,慌得楚御天不由分说便打横抱起她,大步的飞跑起来。

躺在他的怀里,注意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呵护,晚蓝暗自嗤笑起来,楚御天果然不愧为王牌儿男主角啊,时时刻刻都不忘在她这颗棋子面前做戏,当真入戏太深了?

一时于太医来了,仔细的望闻问切一番后,回道:“启禀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微的小风寒罢了,容臣开一剂药吃下去,管保就好了。”

见楚御天脸色稍霁,于太医又继续道:“但只娘娘身子骨虚弱,还得长期以药膳多加调理,方是久长之计。”

“既是如此,以后贵妃的一应请脉问诊事宜,朕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打理了。”楚御天吩咐于太医道,“罢了朕自有重赏。”

于太医忙躬身道:“谢皇上隆恩。调养好主子们的身子,本就是微臣们的本分。”说完跪了安,自去外面开药方子去了。

“皇上,臣妾本不要紧,何苦这般劳师动众?”这里晚蓝才对楚御天道,同时为自己能如此心平气和的面对他而赶到不可思议,看来自己是真的变了许多了。

他邪肆一笑,道:“虽说眼下并无大碍,也该调理好身子才是,不然明儿可怎么给朕孕育皇子呢?”

孕育皇子?闻言晚蓝脸色一白,几乎忍不住要劈手给他一个耳光了。不管是“孕育”还是“皇子”两词中的哪一个,她此生都不想再听到,前者提醒着她自己此生都不能做一个真正的母亲,后者则提醒着她芷云的冤屈和不幸,让她想一次就要心痛欲裂一次!

楚御天却未注意到她的变脸,仍是兴致极高的道,“只要爱妃为朕诞下皇子,朕立刻封他做太子。”

晚蓝暗自冷笑一声,太子?那也得看她稀罕不稀罕,那更得看他到底有没有命活到他的太子出生那一日!

晚间楚御天照例欲宿在鹂鸣宫,被晚蓝以自己身子不适,想好生歇息一晚为由,好说歹说劝了他到玉嫔的宫里去。

送走楚御天,回退众侍立之人,将自己置身于无边的黑暗当中后,晚蓝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大滴大滴滚了下来,心痛得似被剜去了一块,让她极度想大吼大叫几声。

但她到底还未失去理智,知道外面春雨几个是楚御天的心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是以只能狠狠咬着被角,将满心的抽痛、怨怼和仇恨,都化作了无声的啜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晚蓝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微,这才拭净了泪水,仰卧起身子,开始重新筹谋起她的复仇大计来。

现在她的仇人又多了一个,而且那仇人还是那么的强大,强大到她根本不知道这仇该从何报起——她只是下意识的想到,她一定要让他偿命!太后和皇后她还可以借楚御天这把刀来除去,可是楚御天呢?她又可以去借谁的力量来杀他呢?

或许,她可以先借助他的力量,将太后和皇后及其家族除去,然后自己再想法手刃或毒杀了他。当然,杀死了他,她也别想再活着走出这大楚的皇宫,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为芷云报仇,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吧,反正她也活够了…

几日后的一天夜里,晚蓝炮制先前的法子,将楚御天劝到了玉嫔的宫里去。旋即她命人找来了魏珠,令他立刻去准备三牲五烛。

魏珠躬身应了,却不离开,而是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晚蓝不耐烦道:“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她最烦的就是别人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她历来所不喜的魏珠!

魏珠被她的话噎得青白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的立在那里。

“罢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本宫最见不得那扭扭捏捏之人。”想着自己也不能当着满殿的人,太伤了魏珠这个鹂鸣宫大总管的颜面,晚蓝又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这下魏珠来了劲儿,忙上前小声道:“娘娘,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所见的那些得宠的娘娘们,都是无一例外的想尽一切法子将皇上留在自己宫里,怎么娘娘反倒一个劲儿的将皇上往外推呢?一次两次倒还无妨,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魏珠你好大的胆子,倒敢管起本宫的事来,是不想在本宫这鹂鸣宫呆了吗?”晚蓝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拉下脸子,冷声打断了他。

“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慌得魏珠忙“噗通”一声跪下了。殿内一下子安静得像坟墓一般。

良久,晚蓝才开口道:“赶紧下去与本宫准备香烛吧,本宫即刻就要用。”

魏珠忙不迭的答应着起得身来,一边擦汗一边往外面一溜烟儿去了。

虽说魏珠人品不怎样,办事效率倒是极高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晚蓝已坐在了当日芷云遇难的河岸。

待宫女们摆好祭品,点燃香烛后,晚蓝吩咐道:“你们都退后十丈守着,本宫不叫,谁也别过来。”

“是,娘娘。”众人答应着依次去了。

这里晚蓝才亲自拈了一炷香点燃,插到泥地上,跟着盘腿坐到地上,轻轻道:“芷云,我来看你了,你和宝宝在另一个世界,可都还好吗?原谅我不能天天来看你们,但是请你相信,我的心,时时刻刻都是与你们同在的。”

“先前预计的我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们,现在可能要暂缓一些时日了,因为我要将分开我们的人,全部一网打尽,否则,我实在无颜来面对你们…”

“傻瓜!”她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一声极轻的叹息传进她的耳朵里,她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见利飘雪正站在她右上首不远的那棵合欢树下,用冷清却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

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她终于确信,利飘雪是真的来了!

第五十六章 仇恨之火(下)

“你来了。”晚蓝低低的开口问候,就好像天天都能见着他,而他亦不是每次出现都像现在这般神出鬼没那般熟稔,同时任由泪水肆意淌过她的脸。

利飘雪缓缓行至她身边,用他一贯冷清,此时却透着关切和责备的声音道:“怎么让自己瘦成这样了?”

晚蓝掩饰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含泪强笑道:“瘦了才好呢,那我就不用拼命减肥了。”

见她在自己面前仍故作坚强的样子,利飘雪只觉心忽然针扎似的痛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快得他都来不及抓住那感觉。

他忙甩了甩头,刻意将那感觉忽略掉,这才提起今晚自己来的目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不,我现在已经不想走了。”后退了一小步,晚蓝忙摆手拒绝道,在没有为芷云报仇之前,她是哪里都不会去的,至于为芷云报仇以后她的去向,那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你是想为芷云报完仇再离开吗?”他追问道,看来这段时间发生在她主仆二人身上的事,他已是知之甚详了。

晚蓝点头道:“我不想瞒你,芷云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利飘雪沉吟了片刻,道:“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完全可以换种方式的,今晚你就先跟我出去,之后再让我潜进来为你杀了楚国太后和皇后,你看怎么样?”只要是他“白头阎罗”想要杀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个仇,我一定要自己报!”晚蓝坚持道。幸好他还不知道害死芷云的凶手,楚御天也有份儿,不然他又该被自己连累了,她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不想再失去唯一的朋友了!

利飘雪正要答话,忽然一阵“娘娘,娘娘…”的呼声越传越近。晚蓝忙催他道:“你快走吧,被他们发现可就不好了。”

他只得丢下一句“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便凌空掠出去,转眼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很快就见魏珠带着几个人匆匆过来了,见了晚蓝,忙行礼道:“启禀娘娘,皇上正到处找您呢。”

真是阴魂不散无处不在!暗自咒骂了一声,晚蓝命几个宫女简单收拾了一番,方扶了魏珠,匆匆回了鹂鸣宫。

一时到得鹂鸣宫内殿,就见楚御天正一脸焦灼的来回踱步。

晚蓝忙挤出一抹笑意,迎上前福了一福,道:“皇上这会子不是该在玉嫔妹妹宫里吗,怎么又到臣妾这里来了?”

楚御天挑了挑眉,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别的妃嫔都是巴不得朕去,爱妃倒好,成日里变着法子把朕往外推,难道就只有爱妃才不爱朕?”说完至窗边的榻上坐了,旋即又拉了她坐到他膝上。

“爱?”晚蓝嗤笑着重复了一遍,直接将这句话划为她前世今生听到的最好笑的冷笑话。

“爱妃笑什么?”楚御天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搬来对着自己,半眯起眼睛问道。

晚蓝知道他半眯起眼睛,就是发怒前的征兆,但这会子她心里实在不想再奉承他,因反问道:“臣妾若说是不爱呢?再说皇上就知道其他姐妹们都是爱着您的?”

话音刚落,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被楚御天狠狠压在了榻上,跟着耳边亦传来了他低低的威胁声:“不管是你,还是她们,既然已入了朕的后宫,就身也是朕的,心也是朕的。爱妃最好时刻牢记这一点,免得触及了朕的底线,伤到了你自己!”

他呼出的热气拂到晚蓝小巧的耳垂上,让她不自觉的战栗了一下,却也让她冷静了下来,现在还不到与他翻脸的时候,不然她就别指望报仇了,因娇媚一笑,嗔道:“皇上您吓坏臣妾了,臣妾只是说的如果嘛,您犯得着这样吓唬臣妾吗?”心里却在腹诽,他自己都是“种马”,还有脸要求别人对他忠贞,真是有够可笑!

楚御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只是看向晚蓝的眼神,仍是饱含着威胁和警告的。晚蓝见状,忙抬头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手亦开始在他胸前画起圆圈来。

很快楚御天便招架不住了,却也没有忘记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内殿霎时被笼上了浓浓的情=欲气息…

次日楚御天离去后,晚蓝独自坐在床上,想起他昨夜的话,忽然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都痛了,眼泪也流下来了,才终于停止了。

鹂鸣宫众人都被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却没人有胆子敢上前一问究竟。

午膳时楚御天又来了,问起晚蓝为什么昨儿夜里情绪低落,她淡淡一笑,道:“前几夜老是梦见芷云水淋淋的向我托梦,说她和孩子在河里冷,说她母子死得冤,一开始我还不明就里,后来才想起,昨儿是她的百日,因此心里难过罢了。”说完开始悄悄观察起他的反应来。

却见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说了一句:“那你命人多与她烧些纸钱和衣物,也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谊了。”便一语带过了。

晚蓝也没有再紧着不放,反正这笔账,她迟早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