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是不出去呢?”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请你别忘了,这里始终是我胤国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嚣张,只要我大喊一声,立时会有人来给你好看!”晚蓝说得咬牙切齿。

宇文飞逸邪肆一笑,“你不妨叫叫看,看谁敢给朕好看!”

“你…”晚蓝气结,只因她知道,一旦自己叫了人进来,不但给不了宇文飞逸好看,自己的女子身份还会被拆穿,到时候不止她会犯下欺君大罪,就连利飘雪,亦会被牵连在内,她不能拿他的前途甚至生命来开玩笑。

“还有,朕不记得,你何时成胤国人了?”冷笑一声,宇文飞逸继续咄咄逼人。

而晚蓝除了回以一声气急败坏的“你…”,仍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反驳。

所幸接下来宇文飞逸只深深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朕明儿还会来的,你最好不好试图离开峡江行宫,否则,朕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改变胤国疆土的事情发生!”言下之意,若是晚蓝敢趁夜逃离,他就会发兵攻打胤国。

怒视着他狂妄的背影离去,晚蓝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同时,心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凉,她太了解宇文飞逸这类人了,他是那种为了所谓帝王大业,什么都可以牺牲和舍弃的人,更是那种唯我独尊、以自我为中心惯了的人,他既然为了自己的一时喜恶,能拿胤国的安危来威胁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她怎么能拿两国万千百姓的幸福和生命来开玩笑呢?那样她岂不成了名不副实的“红颜祸水”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可以自私的不去考虑那些百姓的安危,她也该考虑到利飘雪和小皇帝的立场才是。胤国才遭遇了百年罕见的蝗灾,一切还正处在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倘此时衡国来犯,几乎可以预见是必死无疑。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还有一个楚国在一旁虎视眈眈,以楚御天的心计和狠绝,焉知不会“黄雀在后”?…

“主子…,我是不是给您惹来了什么巨大的麻烦?对不起…”织云的嗫嚅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抬头看了她犹自煞白着的脸,晚蓝轻叹道:“是惹上一点小小的麻烦了,但是你也不必自责,你主子我还处理得了。”不想说出责备她的话来,只因知道即便痛骂她一顿,也已于事无补了,何苦再让她也承受与自己一样重的心里负担呢?

见她噏动着嘴角还要再说,晚蓝忙先打断道:“好了,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我还要等着王爷回来,跟他商量一点事情。”

犹豫再三,她终是转身慢慢离去了。

留下晚蓝一人,对着在昏黄琉璃灯照射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门口处,怔忡着等侯起利飘雪的回来。

她不是那种生性隐忍的女子,至少,不是电视或小说里,将所有心事和遇到的危机,都深埋在自己肚里,只为不与自己在乎的人添麻烦的那种女子,只因她觉得,两个人如果真的心心相印,就该坦诚相见,一起面对人生中所遇到的一切风风雨雨,而非一个人独自去扛,还美其名曰“我只是为了他好”,继而生出一系列的误会甚至将事情办得更糟,是以她丝毫都未曾犹豫,便已决定要将此事告知利飘雪,让他与自己一道分担。

当墙上的自鸣钟“滴答”响过清脆的两声后,利飘雪摇摇晃晃回来了。

觑着眼看了一会儿犹未睡下的晚蓝,他有些语焉不详的道:“你…怎么还未睡下,我不是打发人回来…告诉你先歇下的吗?”他一开口,小小的花厅里,霎时弥漫起一股稍显浓郁的酒香,显然他已喝得有七八分了。

暗叹一口气,晚蓝扶起他往他的房间走去。罢了,现在他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还是明儿一早,再跟他说这件事吧!

安顿完利飘雪,晚蓝心情复杂的回到自己房里,对着窗外的一地月光,独坐到天明…

第八十四章 灾祸

“主子?主子?要不您到床上睡去?”半睡半醒之间,听得有人在耳边低叫,晚蓝不耐烦的半睁开眼,见是织云在叫,于是又闭上眼睛,含含糊糊道:“没事儿,我就在这儿歪一会儿就好了,还等着你王爷醒来好商量事儿呢。”

“可是天一亮王爷就去了水越殿呀,您还是床上睡去吧,免得着了凉!”织云继续劝道。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见晚蓝弹簧一般蹦了起来,“你说什么?王爷已经去了水越殿?”一面说,一面偏头往窗外看去,就见和煦的阳光,已经透过薄薄的墙纸,渗进屋里来了,显然,天已经亮了有一会儿了,而她几个时辰的等待,也算是付诸于东流水了。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无意识的抱怨了一句,她耷拉着脑子,沮丧的往内室行去,还是快去补眠是正经,今晚还要继续等待呢。

——之所以会说“今晚还要继续等待”,实在是因为按照先前排好的日程表,利飘雪这几日都会忙得半死,不但白天要陪着小皇帝与楚御天宇文飞逸议事,晚上更要陪着他们花天酒地,几乎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是以即便是她要见他,也得等到半夜三更去了。

把被子拉过蒙住脑袋,晚蓝强迫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开始呼呼大睡。

醒来时,天色有些黯淡,晚蓝以为天快黑了,忙翻身下床准备梳洗一番,以期能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等待利飘雪回来。

行至窗边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天快黑了,而是下起雨来了。

“织云——”清了清嗓子,晚蓝扬声叫道。

很快就见织云捧着热水毛巾进来了,“主子您醒了?才刚御膳房送了午膳过来,您是在外面儿吃,还是屋里吃?”

闻言晚蓝方知道此时不过才午时时分。

俯身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晚蓝立时觉得清醒不少,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吩咐织云道:“你赶紧出来端进来吧,我快饿死了。”她忙答应着去了。

用近乎称得上是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用完午膳,晚蓝便开始无所事事起来,想出去到处溜达一番吧,又怕再遇上哪个她避之不及的人,想继续睡觉吧,奈何才睡了起来,眼下着实了无睡意,况她可没有忘记昨儿宇文飞逸说过的那句“朕明儿还会再来”的话,是以内心里,她是很不愿意继续留在屋里的。

然,若不留在屋里,她又能到哪里去呢?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晚蓝无奈的站回窗前,开始百无聊赖的数起自房檐上不断低落下来的细细密密的雨珠来。

不知道数了多久,直到她觉得双眼都有些涩痛了,方转过身来,然,就是这一转身,她从昨日下午起便一直悬着的心,霎时“咯噔”一声,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

眼前的人,甚至不是昨日已带给莫大的惊吓给她的宇文飞逸,但是,带给她的,仍然是惊恐和慌张,只因眼前的人,竟是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过两年之久的楚御天!

难道她天生就是个惹麻烦的主儿,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引来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不速之客?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四周一眼,发现屋内除了自己和楚御天,并无其他人;再往不知何时已紧闭了的门的方向扫去,发现外面人头攒动,晚蓝知道,眼下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另一点让她悬心的是,织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已经被楚御天的人控制了?要是她能事先逃出去,找利飘雪通风报信,该有多好啊!

两年未见,楚御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高贵,气宇轩昂,只是,却明显能看得出他瘦削了不少,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材,更显高挑了。

“蓝儿,我来接你回家。”楚御天浸着一贯魅惑的笑容,柔声道,他还刻意加重了那个“我”字,眼神看起来亦是再真诚不过了,似在侧面诉说着他的诚意。

只不过,晚蓝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却不是魅惑,而是十足的灾祸!

深呼吸了一下,晚蓝换上“社交性”的微笑,道:“看阁下的穿着打扮,不太像是我胤国的人,请问阁下是哪一位?原谅本太傅这两日抱恙在身,并未曾列席过吾皇举办的宴席。”事已至此,她惟一能做的,仍是抵死不承认,不过让她庆幸的是,因着昨日宇文飞逸的忽然闯入,让她今日有了准备,事先已换好了男装。

楚御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方低吟似的道:“这两年来,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晚蓝见他绝口不提两年前的事,心里越发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付他,因此不经意蹙紧了黛眉。

却不料,楚御天的手,却忽然抚上了她的眉头,随即低低道:“你知道吗,每次见你这般蹙紧眉头,我都剜心似的难受,同时在心里责怪自己,即便我坐拥天下,又有何用?还是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展颜一笑…”

一把拍掉他的手,晚蓝不客气的道:“阁下好没眼力,我乃堂堂胤国太傅,七尺男儿,又岂会容你这般侮辱?阁下请!”阴险狠绝的楚御天她可以忍受,毒辣邪佞的楚御天她亦可以忍受,但她就是忍受不了他装出来的深情款款和虚情假意。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已经被忽然上前一步的楚御天,捏在了手里,“不要再在朕面前演戏了,昨天夜里,朕已经用十座城池,在宇文飞逸那里,换来了你的消息!”为了她,别说十座城市,就是二十座,三十座,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因他有信心,再将那十座城池,在战场上给赢回来!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他的话,让晚蓝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为什么我躲到哪里,都逃不到被你们这两个恶心的男人掌控命运的宿命!啊…”

他为了得到有关她的一个消息,竟不惜以十座城池做交换,可以想见,他要带她回楚国去的决心有多大,她丝毫不怀疑,倘她不从的话,他会不计一切后果,立刻发兵攻打胤国。

看她一脸深恶痛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楚御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说朕恶心?朕那么爱你,你竟然还说朕恶心?”

“哈哈哈,”晚蓝嘶哑着声音大笑数声,旋即悲愤道:“老天真是不开眼,竟然让你这样的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一把捏住晚蓝的肩膀,楚御天愤怒的双眼里,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忧伤,“就算当初是朕对不起你,朕也已为当初的错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难道,这还不能抹平你心底的恨意吗?”

“对,我恨你,恨到就是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也不能解去心里丝毫的仇恨!”晚蓝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口不择言的尖叫道。

楚御天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冰凉摄人的寒气起,显然此时的他,已被晚蓝的话气到了极致。

然晚蓝却并未因此而低下自己高傲的头,仍是一脸挑衅的望着他。

正僵持之时,门忽然“哐当”一声开了,二人不约而同往门口方向望去,就见利飘雪和小皇帝,正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站在那里,而一旁则是一脸惊奇和诧异,还微动着嘴唇的南宫烈。

只是除了利飘雪,其他人都未听到,他微动着嘴唇,是在低喃着一句:“原来,他就是胤国的另一位摄政王!”

——作为楚御天身边的第一人,原本南宫烈是该从头至尾伴驾,并列席此次会晤的大小宴席的,奈何他生性狂傲,最恶这些繁文缛节的应酬,是以楚御天亦未勉强他,平时都让他留在寝殿里,自个儿乐自个儿的罢了。

此番他之所以执意要跟来,实在是因为昨夜宇文飞逸来见楚御天时,他亦在场,自然知道事情的起因。然虽然晚蓝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经历了上次楚御天被她行刺,而几乎丢了性命之后的事后,他说什么也不放心楚御天独自前来,只因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亦君亦友的兄弟,在面对晚蓝时,是可以连性命都不顾的!

“楚帝陛下,原来您在太傅这里,只是,朕不明白,楚帝陛下与太傅有什么事情,是要关起门来说的?”先开口的,竟然是小皇帝,而且套话还说得很流畅,显然是被人事先教好的,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利飘雪了。

果然利飘雪略带赞许的低头看了他一眼,方抬头对着楚御天冷冷道:“楚帝陛下,不知您驾临本王这个小小的明月阁,却是所为何事呢?”说完大步上前,长臂伸手一捞,晚蓝已经转入他的臂弯。

偎在利飘雪的怀里,晚蓝的心霎时安定了下来,如一叶飘荡在无边江面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停靠点一样!

“朕之所以驾临四王爷的居所,为的只是带回自己微服在外的爱妃罢了!”楚御天上前一步,逼视着利飘雪,一字一顿慢慢的道。

第八十五章 威胁

见利飘雪面色不善,楚御天同样一脸寒霜,“朕来此地,为的不过是接朕微服在外的爱妃回家罢了,难道四王爷有何异议?”说话的同时,自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帝王气度和威严,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忽然生出一股低人一等的感觉。

当然这“每一个人”,却不包括早已将自己的冰冷气息,散发到了每一根发梢的利飘雪,但见他挑眉冷冷的、颇带玩味儿语气的重复了一遍:“爱妃?”

旋即略带嘲讽的继续道,“先不说楚帝陛下寻找贵国的娘娘竟寻到我胤国来了,即使您的娘娘游玩到了我大胤,至少您也应该到有女子的地方去找寻才是,而本王这明月阁,除了伺候的丫鬟,是绝然再找不出一名女子来的,还请楚帝陛下别处找寻去吧。”

楚御天看向他的眼神已带着很明显的杀气了,“四王爷,朕不是你胤国的皇帝,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如何做事!”

说完不待利飘雪答话,他的目光越过他,直接盯住了小皇帝:“胤帝陛下,我楚胤二国世代交好,今日朕少不得要厚起脸子,向你讨一个人情了。”

小皇帝到底年幼,如何经得起楚御天早已千锤百炼得如同刀子一样的利眼?当下便有些气弱的低下了头去。

他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呀!暗叹一口气,晚蓝轻轻拿下利飘雪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行至小皇帝面前,附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柔声道:“皇上,他是皇帝,您也是皇帝,您历来是最勇敢的人,又岂会怕他?”说完还用力握了他的右手一下。

许是晚蓝的话给了自己力量,小皇帝霎时变得勇敢起来,抬头便用虽然仍稍显稚气,却气势十足的声音大声道:“如果楚帝陛下的人情不会让朕为难,朕可以答应。”

楚御天撇嘴冷笑了一下,方开口道:“朕要向陛下你讨回一个原本属于我楚国,属于朕的人。”说着一手指向晚蓝,“这个人就是贵国的太傅,亦即朕因生性调皮贪玩儿,而一直出游在外,连家都不肯回了的晚贵妃!”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不但点名了晚蓝女儿身的身份,更将晚蓝到胤国作太傅的目的,说成了只是为了好玩儿。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利飘雪和南宫烈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极小声的“咝~”的吸气声,显然都为楚御天的话而吃惊不小。

“众所周知,蓝太傅乃我大胤的肱骨之臣,为我大胤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又岂会是女子身份,还是贵国的贵妃?楚帝陛下此言,是在笑话我大胤上下都识人不明,牳鸡司晨吗?”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仍然是利飘雪。

所幸小皇帝到底生性聪敏,立刻便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接着利飘雪的话道:“楚帝陛下这么说,不但侮辱了太傅,侮辱了朕,更侮辱了我大胤全国上下!然,作为此次会晤的东道主,朕也不愿因您的一时失言,而坏了您及您的臣下,以及衡帝陛下及其臣下的兴致,所以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楚帝陛下,您请吧!”

“如果朕今日定要带人走呢?”楚御天森冷道,而他盯向晚蓝的双眼,更似有火光喷出一样。

“那么请容本王提醒楚帝陛下您一句,这里,以及方圆百余里以内,到底还是我胤国的地盘!”也只有利飘雪,才敢对着国力与自己国家旗鼓相当的邻国皇帝,说出此等赤=裸=裸威胁的话语来。

而被他威胁的楚御天亦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冷冷回道:“那朕也不妨告诉你,朕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百里以外的品州!”言下之意,要踩平你一个小小的峡江,轻而易举。

两人就这样一身寒霜,杀气腾腾的瞪着彼此,直吓得屋里及屋外大部分随侍的人,都忍不住瑟缩起来。

见利飘雪为了能护住自己,连问都不问一下小皇帝,便说出此等强硬的话来,晚蓝心里一时是又酸又涩又甜又苦,端的是五味成杂,百感交集,双眼亦有了泪意。

然她到底是个比较理智的人,知道眼下自己若不站出来,楚御天一定会发兵攻打胤国。一旦楚胤两国交战,两败俱伤的局面,势必免不了,而站在一旁虎视眈眈、阴狡如狈的宇文飞逸,就会成为这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这大概就是他将有关她的消息,在以十座城池“卖”给楚御天时,打的一石二鸟的主意吧?!这个男人,才真是天生当帝王的料啊,够狠,够无情!只是,他不让她好过,他自己也别想好过!

“楚御天,我可以跟你回去。”晚蓝忽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剑拔弩张的氛围,“但是,要我回去,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乍一听得晚蓝的话,怒目对视的二人都变了颜色,只不过楚御天是喜上眉梢,而利飘雪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罢了。

“什么条件?只要你愿意回去,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你是不相信我能护得你周全吗?”

“皇上万万不可啊…”

大喜过望、忧伤冷清和又惊又气的三句话,分别自楚御天、利飘雪和南宫烈的嘴里同时吐了出来,显然晚蓝的话,在三人心里都引起了极大的震荡。

深深看了利飘雪一眼,像要将他的身影烙进自己的心底后,晚蓝才对着楚御天笑靥如花道:“你应该知道,我对灭了我凌家一门九族的大仇人宇文飞逸深恶痛绝,所以,我要你发兵攻打衡国,为我冤死的家人和族人们报仇雪恨!”与其让衡国让宇文飞逸来坐收这个“渔翁之利”,倒不如让胤国来作最后的大赢家!

话音刚落,屋里又不约而同响起了一阵“咝~”的吸气声,不过此番吸气的,都是跟随楚御天而来的楚国侍从们,显然他们都被晚蓝的“狮子大开口”,狠狠震慑住了。而胤国众人除了利飘雪一脸的喜怒莫辩,余者包括小皇帝在内,亦都愣住了。

而南宫烈则更是直接,怒视着晚蓝便不客气道:“你倒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说完又转头对楚御天痛心疾首道,“皇上,还请您以江山社稷和大楚百姓们的身家幸福为重啊!”他不明白,凌晚蓝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能让贵为一国之君的楚御天,这般的念念不忘,以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失去理智的事,甚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眼下他惟一的希望,就是自家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皇上主子,能顿悟过来,站到长远的角度,为楚国的江山和社稷考虑!

楚御天皱眉挣扎了一下,方低低道,“如果能换得她心甘情愿回到朕身边,江山社稷,朕可以不要!”

话一说完,不止南宫烈,不止在场的每一个侍从,连晚蓝和利飘雪都攸地呆住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楚御天对晚蓝,竟情根深种到了这一步,甚至于连皇位都可以舍弃,包括作为当事人的晚蓝。

她一直以为,她和楚御天之间,有的只是相互的利用,有的只是各有所图的虚情假意,有的只是彼此的相互折磨!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楚御天对她的感情,竟然一直都是真的!

“楚御天,你糊涂啊!”南宫烈重重的跪到地上,刚毅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在他脸上的哀伤和愤怒,“难道你忘了十五年前,你在衡国是如何的忍辱负重,才换来了今天的一切?难道你忘了太后娘娘和我爹,当年是作了怎样巨大的牺牲,才换来了你的一条生路?难道你忘了,这些年来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艰难险阻了吗?不过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你的骄傲,你的睿智,你的王者风范,都到哪里去了?你对得起太后,对得起我爹,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大楚千万的百姓,更对得起你自己吗?”

楚御天的双颊在听完他的话后,剧烈的抽搐起来,显然南宫烈的话,直接击中了他心底的最深处,让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却只是对着晚蓝说了一句“朕是不会放弃你的”,便抬脚率先出了门,后面南宫烈见状,忙一跃而起,带领着楚国的一干侍从,急匆匆撵了上去。

才刚还挤满人的花厅,霎时变得宽松不少。

“今日之事,谁要是敢泄露半句出去,诛九族!”警告的眼神一一扫过满屋子的侍从,利飘雪冷冰冰道。

“是…”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的应道。

威吓完众侍从,利飘雪难得和颜悦色的对小皇帝道,“皇上,忙了这半日,您一定累了,还是让臣送你回水越殿休息吧。”

小皇帝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害怕和恐惧,“朕…自己回去就好,不敢劳烦四皇叔了。”显然是被才刚他威胁人时的狠绝和冷酷给吓住了。

晚蓝看了不忍,虽然此时自己亦已心乱如麻,仍上前半蹲下身子,柔声安慰他道:“皇上不必害怕,四王爷不是针对的您。”

然她很快发现,小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已不再如以往那般,是全心的信任和景仰了,而是有了几分明显的排斥、疏远及怀疑。

他一定是被自己隐瞒性别和身份的事情伤害到了吧?小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的,一旦被蒙上了阴影,便很难复原。那么,是不是以后她都看不到他以往纯净的目光了?

想到这里,晚蓝的心忽然酸涩得厉害,她与小皇帝,与利飘雪,与胤国,可还有以后吗?

目送小皇帝被人簇拥着越走越远,再想着自己这两日来的遭遇,晚蓝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了,心里更是为自己当初决定来峡江的一时冲动,后悔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挥手屏退屋里余下的侍从,利飘雪几步行至她面前,轻轻揽了她在怀里,在她的头顶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你不必揪心,凡事都有我在!”他既然承诺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护得她周全,那就一定会做到,哪怕因此而拼上性命!

“可是楚御天那里…,我不能让你忙上一场,最后得到的,却只是一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胤国…”反手抱住他,晚蓝哽喑着低声道,他想护得她周全,她又何尝不想让他梦想成真?——虽然这梦想第一个伤害到的就是小皇帝,但他毕竟及不上利飘雪在她心里的地位。

用力抱紧她,利飘雪的心,第一次对自己执着了这么多年以来的所谓‘大业’,动摇起来…

是夜,楚御天与宇文飞逸,各自带着自己的大臣亲信们,连夜离开了峡江。三个国家已传承了数百年以来的“君主会晤”,第一次以不欢而散的结局而告终。

胤国的大臣们都很疑惑,尤其叶延皙更是直截了当来问利飘雪,是否知道个中缘由?然后者的嘴紧得蚌壳一般,竟打听不到丝毫有用的话来。而小皇帝又见天家的催着班师回朝,没奈何,大伙儿只得于楚衡二国的人离开三日后,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敏感一些的人甚至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整装踏上了回往白槿的归途。

第八十六章 抉择

回到白槿,利飘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奏请小皇帝,令叶延皙拨了三十万两做为军饷。然后命令兵部,对驻守在京城以西一百五十里远的瀛台大营的十五万兵马,和京城的三万禁军,都加大了操练的力度。

随后他又颁下一道急令,命各州各府及边防戍边的将士们,都加紧操练起来。而户部拨下的那五十万两,则被他用作了奖励那些不怕苦不怕累,拼命练习刺杀的将士们。如此一来,那些没有得到奖励的战士们,一来为了面子,二来为了实际的好处,都变了一个模样,玩儿命似的严格要求起自己来。时间一长,整个部队的战斗力,自然而然上升到了一个新的档次。

然而,利飘雪的这一举动,看在满朝文武眼里,却不是为自己国家能有如此雄兵强将而觉着喜悦和自豪,反是觉着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少许悲观一些的人,甚至已动了辞官返乡,带着家小去寻一处安静点的所在,去过自己隐姓埋名的平淡生活,只因他们都没有忘记,不久前在峡江时,楚帝和衡帝是如何连夜赶回各自的都城去的,显然,是被自家的皇上和王爷们气得不轻!

当然这些事情,因身份被小皇帝知晓,自觉已无颜面对他曾经纯净信任的目光,已主动辞去太傅之职的晚蓝,却是一无所知。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夜间回王府睡觉外,其余的时间,都呆在销金窟里,与辛妈妈一道,清算销金窟自开张以来,至今一共赚下了多少银子?

以晚蓝的聪明和敏锐,自然知道接下来定然免不了一场恶战,惟一让她不能确定的,便是在这场恶战中,楚御天会不会与宇文飞逸结盟,一道来对付胤国?——以她对楚御天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历来不是一个善茬子,那日在峡江行宫,他之所以会说出那般失态的话,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罢了,当不得真的。一旦他清醒过来,势必会立即看清楚宇文飞逸的险恶居心,然后想尽办法拉他下水的!

如果真是那样,胤国的将士们,就将要以自己所占龙游大陆不到三分之一的力量,去对抗楚衡占全大陆三分之二还要多一些的两国联军,其胜算有几分,可想而知!

为了利飘雪,为了大胤这个她视为“母国”的国家,晚蓝知道,眼下该是她作决定的时刻了,只是,当这一刻来临之时,心里还是会蚀骨一般的痛!

“主子,清算完这最后一本儿账册,就能清楚的知道,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到底赚下多少银子了?”辛妈妈执壶一边为坐在书桌前,忙碌的在纸上划着各种奇怪符号的晚蓝斟着清香的热茶,一边淡笑着说道,却绝口不问她清算收入的缘由。

头也未抬,晚蓝接道,“嗯,清算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八万两了,依我看,总数应该不会少于三十万两吧。”说完冷笑一声,方继续道:“想不到这些个官员们,竟一个个儿富到这地步了!”

辛妈妈知道她历来最恶贪赃之人,因笑着开解道:“其实这些银子,也不全是那些官老爷们贡献的,来咱们这里的富商大贾,也是为数不少的。”

“不过气归气,”闻言晚蓝终于从一堆杂乱的加减乘除里抬起头来,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方道,“我们还是得感谢他们的贡献才是,不然我们到哪里去筹这么多军饷去?”

“军饷?”辛妈妈惊呼,“主子的意思,我们胤国要打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