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蓝点头,“嗯,如果我猜得没错,一场大战已近在眼前了。只希望我们的这笔银子,能多买得一批粮草,让战士们没有后顾之忧吧。”说完她又低头专注的写画起来。

两个时辰过后,她忽然一扔手里的笔,“嚯”地站起身来,舒了一口长气,方叹道:“终于算完了,真是累死我了。”

一直守在外间的辛妈妈闻言,忙分开珍珠串成的帘子,疾步进来,道:“既然算完了,主子先外面去用饭吧,余下的事情,让我来收拾就好。”

摆了摆手,晚蓝道:“不急,才刚我算的只是收入罢了,却还没有将支出除去,所以算得的数据三十二万两,还不是准确的数字,你让人把记录着日常开销的账册再拿来我算算吧。”

辛妈妈笑道:“主子不必再看了,我让账房记在账册上的,都是除了日常开销后的纯利润,眼下我们呀,是实实在在有三十二万两银子的,就存在北门上‘四海钱庄’里呢。”

闻言晚蓝立即抱怨道,“那你先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害得我算了这几日,脖子都快断了。”

“呃,这个…”辛妈妈支吾道:“我以为主子是想查查我有没有作假,为自己谋私利,所以才没有说的…”

晚蓝好气又好笑,“辛妈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对你,我是全心全意信任的吗?怎么反倒是你,不信任起我这个主子来了呢?”

辛妈妈一脸的惭色,“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主子勿怪!”

“算了,妈妈你也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坦荡罢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晚蓝换上一脸的笑容,“桌面你也不用收拾了,我们还是赶紧吃了饭,一起去四海钱庄把银子取出来再说吧。”

“一切但凭主子吩咐。”辛妈妈应道。

主仆二人一道用完饭,便坐了马车,急匆匆往北门赶去。

提取银票时,晚蓝有意让钱庄的掌柜留下了两万两,一旁辛妈妈见状,不由压低声音道,“主子怎么不全部取出来?两万两银子,又可以多买两万多石粮食了。”

心里苦笑一下,晚蓝同样压低声音道:“总要给你,和一众姐妹们,留下点银子傍身才好啊。”辛妈妈一定不知道,她现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安排后事了!

“不用的,主子,”辛妈妈忙摆手道:“我们都是有积蓄的,况只要销金窟开门一天,自会有银子进账,主子还是把那两万两,一并取出来吧。”

微微摇了摇头,晚蓝坚决道,“我主意已定,妈妈不必再说了。”

辛妈妈本欲再劝,但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得将已到了嘴巴的话,复又咽了回去。

把厚厚一叠银票揣进宽大的袖袋里,晚蓝也不欲回销金窟了,因命车夫直接将她送到了利飘雪王府的那条小巷的巷口,方慢慢往小巷深处的王府踱去。——任何时候,多一分小心和谨慎,都是十分有必要的,不然若被有心人知晓她和利飘雪,就是销金窟的幕后老板,只怕又是一场纷争。

回到王府,问了一下门房,得知利飘雪还没有回来,晚蓝略思索了一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先找一个借口打发了织云出去,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个不大的包袱藏好,方抬脚去了利飘雪的院子。

她是要等着他回来,第一时间将袖里的三十万两银票交到他手里,然后才好无牵无挂的离开。

所幸等了不多一会儿,利飘雪便一脸疲色的回来了。

乍见晚蓝在自己屋里,他冷清的眸里,霎时染上了一抹很明显的喜悦,“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用忙?等很久了吧?”这一阵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竟然鲜少有碰面的机会,更不用说似此时这般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是以即便生性清冷如他,亦忍不住喜形于色了。

被他三个饱含着“利飘雪式”独特关心的问题一问,晚蓝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为什么他们要相遇在这样一个错误的年代?!

她忙抬头看了一下天,迅速将泪意逼了回去,方笑道:“我也是刚进来罢了。”

说完自将袖里那三十万两银票取出来,拉过他的大手,将其塞进去,她又继续道,“这是销金窟自开张以来,赚下的九成以上的银子,你都拿去,为将士们多添一些粮草吧。至于余下的一小部分,我留给辛妈妈了,好歹她手下还有百来号人要养活,你不会怪我的?”

“这是你赚下的银子,自然该由你来掌管。至于军饷,自有户部和兵部张罗,你就不必操心了。”反手将银票又塞回她手里,利飘雪蹙眉道,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来。

怔了一怔,晚蓝再次将银票塞到他手里,“你别忘了,销金窟的本钱,可都是你出的。何况,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又何须跟我分得如此清楚?”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显然那句“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让利飘雪听得心情大悦,唇角甚至勾起了大大的弧度,“不过,算是兵部借你的,待战事一平息,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见他竟露难得的笑脸,晚蓝不想拂他的意,亦跟着打趣道,“我看你是舍不得将自己的银子填进去,才硬要说是这银子是我的吧?”

利飘雪似笑非笑,“这你也看得出来?”

正说着,忽然李善长来请吃饭,晚蓝忙道:“送到这里来吧,另外,再送一壶热酒过来。”她希望自己与利飘雪“最后的晚餐”,能在安静祥和的气氛下进行,况且,若真有他人在场,她也不好实施自己的计划。

李善长忙答应着去了。

利飘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一时丫头们捧着饭菜来了,晚蓝忙亲自动手接过、摆好,然后令其都退下,旋即抬手斟了一杯酒递与利飘雪,方一面与自己斟酒,一面极力装得自然的道,“回来这么多天了,今晚还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晚膳,不喝上几杯酒助助兴,实在说不过去。”

利飘雪未置可否,只是接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晚蓝见他如此配合,忙再次为他添满,他又是一饮而尽。如是者三,晚蓝到底恐他喝得太急,弄坏了自己的身子,这才出言劝道,“空腹饮酒到底不好,还是先吃点菜吧。”说着动手为他夹了一块子菜。

许是一开始喝得太急之故,饭还未吃到一半,利飘雪已微红着脸,醉倒在桌上了。

晚蓝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的计划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她原本还以为,以利飘雪的酒量,至少得一整壶酒肚,方能将他放倒;悲的是,片刻过后,她就要与利飘雪诀别,独身前往楚国,去阻止楚衡结盟,再以一己之力,说服楚御天去攻打衡国了。——这个决定,是她自峡江回到白槿以后,便已拿定的。

咬紧牙关将利飘雪扶到里间的床上躺好,轻轻替他脱下皂靴,捻好背角,晚蓝方静静坐到床头,含泪以深情而专注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眉、眼、鼻、唇。

就在不久前,她还一直对电视或小说里,那些将所有心事和遇到的危机,都深埋在自己肚里,只为不与自己在乎的人添麻烦或为了自己的爱人,情愿默默的牺牲自己的那种女子嗤之以鼻,认为她们的举动,是对自己所爱亦是深爱自己的那个人的一种侮辱,她还一直认为,两个人如果真的相爱,就该一起面对人生中的一切风风雨雨!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只有深爱到骨子里了,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爱的人,默默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底钝钝的痛,晚蓝俯下身子,樱唇轻柔的一一抚过利飘雪的眉眼和脸颊,最后落到他的薄唇上,终于有泪珠自眼角滑落,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她忙抬手以袖拭去,然后又低头轻啄了他的唇角一下,方立起身来,轻轻说完一句“利飘雪,对不起,我爱你!”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去了。

在她掩上门的一瞬间,才刚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利飘雪,忽然睁开眼睛,似嗔似怒的骂了一句“傻瓜!”,便敏捷的跃到地上,一掌拍开一旁的窗户,飞身掠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并肩

白槿城总是醒得很早。

在最后一层夜色还没有褪尽之前,晚蓝终于走到了离白槿约有二十里地的城西长亭。

回头望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白槿城,她的心里霎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之感,硬生生转过头来,晚蓝强迫自己笔直的往前看。

然后眼里白晃晃的一团人影,攸地让她止住了脚。

当做没看到继续走?——超冰冻冷光眼刀立刻密不透风的迎面袭来!

晚蓝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余抖未消地转过身,“啊…利飘雪,真巧啊,你也晨练?”说着拼命把手里的包袱往背后藏。

“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看见’我?”半冷不热地勾了勾嘴角,利飘雪有意将“看见”二字咬得极重。

“我只是,有点事情要急着去办,不是故意要…”“无视”两个字,哽在嘴边,却在某人冰冷的注视下,没有胆子吐出来。

“你始终不相信,我能护得了你周全吗?”利飘雪冰冷的双眸里,忽然浮起一抹浓烈的哀伤,“难道在你眼里,我利飘雪是那种连心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晚蓝的心,霎时被他眼底的哀伤狠狠震慑住了,“我…,我…”

“如果我不追上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徒步走去霸州,然后自以为很高尚的‘以身伺虎’,为我以及大胤,换得多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利飘雪的声音仍然没有一丝温度。

“我…”晚蓝亦仍是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利飘雪继续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以你的脚程,指不定还没有到达霸州,楚国抑或是衡国,已经兵临大胤的城下了?”

“我有那么笨吗?我已经打算好,在下一个市镇,为自己买匹马代步…”晚蓝忙不迭为自己争辩起来,然声音却在他的注视下,渐趋渐小,终至没有了。还不是想着从王府骑马,目标太大,可能连大门都出不了,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现在可好,不但走得手脚发酸,还要忍受某人的冷嘲热讽,她容易吗她?!

“傻瓜!”轻叹一声,利飘雪攸地伸手拉了她入怀,“难道你不相信,以你我的智慧和能力,是很有可能天下无敌的吗?到时别说衡楚联军,就是天皇老子来了,照样打他个落花流水!”

“那我现在说,我真的只是出来晨练,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健一些,还来得及吗?”安分的窝在他怀里,晚蓝闷闷的道。

利飘雪在她的头顶露出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笑容,然后用低哑的、还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道:“就让你骗一回。”

反手用力抱住他,晚蓝脸上不自觉亦跟着挂上笑容。

走在利飘雪身边,可以想起曾经跟他走在一起的每一次,只是每一次,都渐渐有着不同,而且每一次,她想要跟他继续走下去的决心,走上一辈子的愿望,就更加深一分…

大胤王朝天命四年八月十二日,在离一年一度的中元节仅有三日的时候,楚国大将敖未逐,奉楚帝楚御天之命,领兵一十八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十日之内,便一气攻陷了胤国才从蝗灾中恢复了些微元气的培、蒙、焉、涧四县,其势用势如破竹形容,毫不为过。

胤国朝堂登时乱作一团,纷纷上书小皇帝,要其交出楚御天指名道姓要的那位他们已知道是女儿身的所谓“蓝太傅”,以平息这场战争——之前楚御天已派时节送来了索要晚蓝的文书,只不过有小皇帝和利飘雪这一对叔侄极力护着,晚蓝方不至于被送到楚国罢了。

然现在却不同了,楚国的铁骑已踏到了家门口,之前那些碍于利飘雪的强势,而隐忍着的官员们,终于忍不住再次骚动起来,一致嚷着要将晚蓝送出去。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关键时刻,站出来说话的,竟然又是叶延皙,“楚国图的,真的只是蓝太傅这个人吗?他们图的,就是我大胤数千里锦绣河山啊。大敌当前,尔等不说商议退敌的良策,反而在这里一个劲儿的想着要将皇上的太傅,送到敌方手里,实在是愚蠢至极,懦弱至极!我大胤没有尔等这样的臣子,倘哪位真贪生怕死,就请立刻走出德奉殿的大门,投向楚国去吧!”

见一贯和气的五王爷,连这样的重话都出口了,再一想他的话,原也在情在理,众官员不由都暗红了脸,垂下了头去,惟独姬无涯仍在叫嚣:“至少,送出她去,能为我们的将士赶赴前线,赢得充足的时间,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轰响,忽然回响在诺大的殿里,众人都吓了一跳,忙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利飘雪正一身脸煞气的站在一堆碎石之间,满脸阴蛰的道:“哪位自问脑袋比这柱子还硬的,就再说一句将蓝太傅送出去的话!是真男人的,就上战场真刀真枪的杀敌去,别在这里拿别人当挡箭牌,徒自惹人瞧不起!”

“你…”姬无涯顷刻煞白了的脸上,此时满满都是惊惧和气恼,然再一对上利飘雪犹瞪着他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双眸,他到底不敢再说。

大殿里霎时静得就像坟墓一般。

良久,利飘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请赐臣为大胤的兵马大元帅,带着瀛台大营的十八万兵马,去南部讨伐楚国的贼子们吧!”现在他要保卫的,已不仅仅是大胤这个原本他以为该属于他的国家,他更要保卫自己的爱人。

“这…”小皇帝支吾着说道,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臣启皇上,既然四王爷愿意身先士卒,深入战争的第一线,臣以为,此乃我大胤之福,百姓之福啊,臣敢请皇上快快准了吧!”才刚被利飘雪吓得不轻的姬无涯,此时显然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叫嚣着蹦跶起来了。

不待小皇帝发话,利飘雪已经冷冷瞪向了他,“本王是否赶赴前线,是皇上与本王的事,与你国舅大人,有何相干?用得着你在这里混淆圣听?”一句话,便轻飘飘给姬无涯安上了“混淆圣听”的罪名,也成功的让他气黑了脸,闭上了嘴。

倒是叶延皙又站出来,提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若瀛台大营的十八万人马被四王爷带到前线去了,京城的安防问题,可该怎么办呢?是否将戍边的将士,先抽调回十来万,以保京城无虞?”

“这个就不劳五王爷费心了。”利飘雪淡淡道,“禁军不是还有三万人马吗?况眼下除了南部的守军薄弱些外,其余东、西、北三方面的守军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到底战斗力也不容小觑,有他们防着,便是衡国要偷袭,也可抵抗个三两月的,而到时候,本王定然已打退了楚军,京城自然不会有危险了。”

叶延皙沉吟了一下,方点头道,“但愿四王爷真能尽快打退楚军!”

最后的决议,是小皇帝如利飘雪所愿,下旨封了他做胤国的兵马大元帅,并择定其三日后领军赶赴南部。

下朝后利飘雪先去兵部视察了一番,并吩咐了乌尚书及左侍郎一席话后,便带着白轻云,坐车回了王府。

听罢利飘雪说连白轻云都要随他们一同出征的话后,晚蓝先就惊呼道:“他要是走了,京城里的局势可怎么办?仅凭乌尚书一人之力,如何能应付得了叶延皙和姬无涯两个?”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利飘雪淡淡苦笑,“倘被楚军功破函古关,再攻陷白槿外围的重郡遂州和燕岭,连白槿都会保不住,叶延皙和姬无涯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轻重的!”

“可是…,你不是说,自己有把握打退楚军的吗?”这回惊呼的是白轻云了。

利飘雪仍是淡淡苦笑,“倘若我不那样说,满朝文武还不得乱作一团?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到南部,拼死将楚军打退了。”

一时三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晚蓝站起身来,一脸坚定的道:“我们都不要泄气,我相信,有我们三人联手,再加上瀛台大营的十八万铁血儿郎,胜利,最终一定会是属于我们的!”

见晚蓝都这么坚定,利飘雪和白轻云都似受了感染,也跟着站起身来,一脸坚毅的道:“胜利,最终一定会是属于我们的!”

是夜,三人饱餐一顿,便开始与烛火下,专注的研究起南部一带的地图和地势地貌来,以期能找出一个好的伏击地点,再利用地势之便,给楚军来个迎头痛击。

三人一直看到鸡叫三遍了,才各自回房,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儿。

然一个时辰后,三人又神采奕奕的起来,草草洗漱,用罢早餐后,便各自骑上一匹马,往瀛台大营方向,疾驰而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坐落在群山环绕之间一个盆地之上的瀛台大营,已近在三人的眼下了。

远远望去,薄雾笼罩下的一座座错落有致的营帐顶部,就像长在云端的一朵朵乳白色的蘑菇一般,圆圆的,煞是可爱。只是,这些可爱的“圆蘑菇”,很快就要搬离这片宁静秀美的地方,去到另一个刀兵相接,血肉相见,成王败寇的残酷地方了!

“驾——”,长啸一声,利飘雪率先打马奔了下去,后面晚蓝与白轻云见状,忙一扯缰绳,跟着撵了上去。

还未走近大营的正面,就听得一阵气势恢宏的“冲——”、“杀——”之声和整齐的跑步之声传来,显然将士们正在晨练。

三人先后扯住缰绳,减慢马速,跟着便要直接进去,却不想,三人的马,竟被守在门口两旁十来名士兵攸地交叉起来,挡住了大门的长枪,给硬生生挡住了。

“请问四王爷是要找谁?宗将军有令,晨练时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王爷若是有事,还请略等一会儿。”其中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士兵一脸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知道他是四王爷,还敢拦住他?”单手指向利飘雪,白轻云笑得幸灾乐祸,想不到他利飘雪,也有被人忽视,不当一回事儿的一天!

小头目仍是面无表情,“小人既然领了将军之命,就一定要做到!”

立在马背上一直未开口的利飘雪,忽然一个潇洒的翻身,人已轻飘飘的立于地上了,“很好!既然是宗将军有令,本王自然也该遵守!”说完当着安然立在一旁,开始等侯起晨练结束来。

虽然自利飘雪那张此时正喜怒莫辩的脸上,晚蓝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来,然,她却自他才刚攸地舒展开了的眉头上,接收到了他此时正心情大好的讯息,显然瀛台大营严明的军纪,让他心情大悦。

跟着翻下马来,晚蓝几步行至他身边,低笑一声,道:“有这样的将军和这样的士兵,此战我们已经有至少七分的胜算了!”

利飘雪挑眉,“希望能承你吉言了!”

不多一会儿,里面整齐的喊叫声,终于戛然停止了。然后一名全身甲胄,满脸络腮胡,生得十分粗犷的大汉,便被十来名同样满身甲胄的将军们,簇拥着迎了出来。

“末将宗烨,参见四王爷。末将迎接来迟,还请王爷恕罪!”行至利飘雪面前约莫两三米远时,一行人停了下来,都抱拳对着利飘雪行礼。

“既然知道自己会迎接来迟,怎么也不先请本王帐里坐着去等?”利飘雪似笑非笑道。

闻言宗烨脸上没有丝毫的惶恐和不安,仍是一脸刚毅,“所谓‘军令如山’,还请王爷理解。”

“宗将军做得好!”利飘雪伸手拍了一下宗烨的肩膀,唇边一个大大的弧度,与他并排着往里面走去。

晚蓝一怔,忙推了推盯着他离开方向已呈目怔口呆状,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白轻云,然后一脸鄙视的跟了进去。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个小小的微笑,也值得着迷成这样?

不过,利飘雪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好迷人呀,呵呵…

第八十八章 奇计

过罢中元节的第二日,亦即八月十六日,以利飘雪挂帅的一十八万“虎贲军”,便整装踏上了开赴南部前线的路。

“虎贲”,是晚蓝为他们取的名字,意喻其能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一举歼灭来犯的楚军,为大胤的万千百姓,重新带回幸福安宁的生活。

紧着急行军了五日,大军顺利抵达了有“白槿第一要塞”之称的函古关。

依照出发前的安排,他们将要在这里扎营,好生休息一晚,然后度过函谷关以外的天堑渭水,再继续急行军三日,从此时已被楚军兵临城下,包围了已将近十日的永州背后的青州取道,自西面赶至永州,然后再设法伏击楚军,以解其围城之急。

虽然知道此时赶赴永州,其实并非明智之举,然利飘雪和宗烨都一致认为,倘被楚军攻破永州,逼近渭水,函谷关和白槿亦会随之危在旦夕,是以二人只得出此下策,以期能于永州外逼退楚军,让帝都白槿不会有后顾之忧。

然老话说“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在虎贲军蓄势待发,欲赶至永州,杀楚军一个片甲不留的紧要当口,前方忽然传来了“永州失陷”的急报。

函谷关。胤国军帐。

文着双头虎的青面盔甲,即便放在一旁最不起眼的几案上,依然透出赳赳的杀气,一如此时正坐在营帐正上方帅椅上,紧抿薄唇,一脸阴霾冷冽的利飘雪一样。

“可恶,想不到寇勋竟是那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实在丢尽了我大胤的脸面!”与利飘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不同,一贯以沉稳著称的副元帅宗烨,此时正一脸愤慨的营帐中走来走去,只因那驻守永州的禁军都统不是别个,正是蒙他一手教育栽培出来的唯一的徒弟寇勋。

此番永州之所以会失陷,就是因为寇勋承受不住楚军挟持了其妻儿老小,于阵前威胁于他,继而竖起白旗降了楚,同时也打断了利飘雪和宗烨早已拟好了的作战计划。

“算了,宗将军。”见宗烨气成那样,晚蓝忍不住出言劝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若不投降,就要亲眼目睹其至亲的人,死于自己的眼前,却无力施救,此情此景,便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动摇的。你还是不要跟他计较了,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闻言宗烨立刻近乎咆哮的回道:“可是他不是‘任何一个人’,他是一个军人,军人啊!是军人,就该置生死于不顾,置亲人于不顾,置一切于不顾,满心只想着保家卫国甚至舍身报国的!”

吼完这一番话,他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失控般的拍打起自己的头来,“是我没有教育好他,是我害永州城的百姓变成俘虏,是我害了胤国啊…”

面对他强烈的自责之情,晚蓝和利飘雪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倒是一旁一向吊儿郎当的白轻云,忽然站起身来,径自行至宗烨面前,狠狠一脚便踹了下去,“既然知道自己罪大恶极,那还不滚起来想杀敌的对策去?就知道在这里无病呻=吟,看得我心烦!”

“白轻云,你…”被他的举动弄得攸地失了一下神的晚蓝,忙要上前阻止,却被利飘雪轻轻拉住了,“有时候,百句劝解的话,也及不上一句激将的话来得有用。”

果然宗烨只怔忡了一下,便攸地自地上一跃而起,才刚一脸的悲戚之色亦随之一扫而光,“白大人,你骂得好,我一定化悲愤为力量,争取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恕罪!”说完一掀营帐,便大步走了出去。

这下轮到白轻云发愣了,“他…他这么快就复原了?我还没骂够呢。”

他的话换来的是晚蓝和利飘雪有志一同的鄙视目光。

晚间用过亲兵送来的烹饪得不怎么美味的晚餐后,利飘雪并未若前几日那般,令军中十来位主要的将士到自己营中商讨军情,而是与晚蓝一人一骑,沿着渭水河畔,没有章法的胡乱奔跑起来。

不知道骑了多久,当那座在营帐那边看过来很模糊渺小的山,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二人眼前时,二人终于放慢马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