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山色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越发显得葱茏了,连绵的山岚,仿佛是画师笔下洗练的意境。

“真美啊!”晚蓝的眼睛贪婪的转动着,生怕不能饱览所有的景色。

利飘雪轻叹,“是很美,只是却不知道,这份美丽,还能保持多长的时间呢?”

“干嘛忽然说这么悲观的话?”回头白了他一眼,晚蓝嗔道,“虎贲军那么强,我们一定不会败的。”

“如果是陆战,我也犯不着说这样的泄气话。”利飘雪双眼平视着面前奔流不息的渭水河,沉声道:“可是楚军已经突破了永州,下一步自然是朝着渭水而来,函谷关前景堪忧了!”

晚蓝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要是我们将他们歼灭在渭水上,函谷关不就安全了?”

“歼灭他们?谈何容易。”利飘雪苦笑道,“楚御天会让敖未逐自南部打入大胤,一固然是因为南部此时正是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第二个原因,则是仗着楚国的水军独步天下,胤国的军队远非其对手!”

“依你说来,我们就只有坐着等他们上岸,再拼死一战了?”闻言晚蓝忍不住惊呼起来。

利飘雪无奈的点头,“我军至多能趁楚军渡江时,以弓弩射得几千人下水,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待其上岸后,再真刀真枪的对阵了。”

晚蓝没有接话,而是翻身跃上马背,开始转动着马身,四处极目远眺起来。

此时她方发现,此地江面狭窄,两岸悬崖对峙,壁立千仞,风高浪大,水急湍险,端的是一处天然易守难攻的绝佳所在。

“只不知此地除了这数里的狭窄地段,可还有其他进入函谷关的路径?”晚蓝一面专注的看着,一面忍不住低喃起来。此地的地势和眼下两军对垒的情况,忽然让她想起了那场名垂青史的战争——赤壁之战来。虽然赤壁之战里,曹军与吴蜀联军对峙的地方是一望无际、一马平川的长江,然其取胜的关键法宝“火攻”,却也是能运用于此地的!

她说得极轻,然却逃不过利飘雪这个武功高强之人的耳朵,就听他不问自答道:“此地之所以被称为白槿的门户,就是因其特殊的地势而得名的。楚军想要经函谷关直逼白槿,除了于此地上岸,再无其他途经。”

“好!”闻言晚蓝不由拊掌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有这样易守难攻的天然绝的所在,管保让楚军有来无回。”

“哦?难道你有破敌的法子了?”利飘雪一听,忙紧着问道。

晚蓝单手抚着下巴点头,“我已想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法子了,只是,要将士们配合,必须在两日内凑齐我想要的东西才是。”

说完扳着指头一一说道,“我需要至少上千条腰肢粗细的圆木,上万枚拇指粗细的钢钉,大量的火油,干草和尽量多的小船和舢板,不知道两日之类,能凑得出来吗?”

“你是想用火攻?”利飘雪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眨眼间便有几分明白过来了她的计划,“只是,楚军的船队毕竟不是首尾相连着的,而我军亦不能保证能将火箭准确的射到他们的船上去。”

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晚蓝笑道:“谁告诉你我要让我军射火箭了?”说完一扯缰绳,扔下一句“两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便率先打马往回走去。

利飘雪见状,忙翻身跃上自己的马,一甩马鞭,人亦跟着如离弦的箭般,往晚蓝身后射了出去。

虽然晚蓝并未告诉自己她详细的计划,但次日一早,利飘雪仍按她的要求,亲自监督着将士们,开始准备起她想要的东西来。所幸此地到处皆是高山,旁的没有,参天大树和干草倒是很充足的,是以准备这两项东西,并未花费领了此项命令去行动的五千将士太多的时间。

然要凑齐上万枚拇指粗细的钢钉和大量的火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无奈,利飘雪只能让白轻云亲自充当-跑腿儿的,拿了他的令牌,去就近的京畿四郡传令,到底于晚蓝给的最后期限的第三日夜里,凑齐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这边厢利飘雪忙得脚不沾地,那边晚蓝也没有闲着,这两日她一直与宗烨一起,挨个营帐的寻找着水性好些的士兵们——虽然他们并未受过打水上战争的专业训练,但事出紧急,晚蓝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先将她预计需要的五百人凑齐。

没明没黑的忙了足足两日两夜,晚蓝于此战需要的所有东西,终于在第三日早上,全部准备齐全了,其余的,就该看晚蓝指挥众人发挥了。

第八十九章 结合

又用了两日,伏击楚军所需要的所有物件,都按晚蓝的要求,全部准备好了,于是晚蓝与利飘雪宗烨一行,便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等待实在是一种折磨,无论是等待胜利,还是等待死亡。

“报——”

就在众人都聚集在利飘雪的帅帐里,焦灼不安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决一死战时,派去渭水对岸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启禀元帅,楚军已到达离渭水河畔六十里的地方,不出所料,明日的此时,便会抵达对岸。”

利飘雪忙沉声问道:“楚军都带了些什么装备和武器?”

“回元帅,除了两艘几十匹马拉着在快速行进的大船外,还有百余艘约莫可以容纳百十人的小型战船。”探子抱拳回道。

“啊?”闻言晚蓝先就忍不住惊叫起来,“几十匹马就能拉着重逾上万斤的大船快速行进?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怕劳民伤财?”

“回军师,楚军并不是单靠马在拉那大船,据属下观察,大船的地步,除了底层的船板外,还有一层由活动的巨大圆木做成的底部,这样要行进起来,便可以容易许多了。”探子转头对着晚蓝道。至于“军师”,则是利飘雪对外给她安的另一个身份。

“原来如此。”听罢他的话,晚蓝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楚国会于此时挑起这场战争,并不是贸然行事,而是筹谋已久,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呀。竟然还不远万里,带来了渡江的船只!”看来楚御天的心智和计谋,确实不容小觑啊。

说完见帐里众人的脸色都随着她的话而大变,她忙又笑道:“不过大伙儿都不必担心,我敢向大家保证,我们的计划,铁定是万无一失的,管保让楚军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大家只管放心吧。”

闻言众人紧缩着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来,毕竟胜败只在此一举了,他们实在轻松不起来。

是夜,胤军几乎各个帐内都是灯火通明的,显然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入睡。

想着明日的那一场恶战,即便对自己十分有自信的晚蓝,躺到床上,亦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帐外偶尔会响起几声清脆的鸟叫,然在这安静的夜里,却只会为听者平添几分愁绪罢了。

“哎!”轻叹一声,晚蓝终于不愿在强迫自己入睡,而是翻身下床,取了衣衫快速穿好,便信步步出自己的营帐,开始沿着营帐与营帐间的空隙,慢慢的踱起步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踱到了利飘雪的帐外。就见他的帐中亦是灯火通明,于是她小声的令了守在门口的士兵退下后,方掀帘进去了。

果见利飘雪站在大帐右侧悬挂着的巨大作战图前,正凝神静思着什么,以致晚蓝进来了,他都不曾发觉。

见平日里素来敏锐得如同一头最灵敏的豹子一般的他,此时竟会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察觉,晚蓝心里忽然明白过来,此时他的心底,定然是比任何人都还要紧张的,只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罢了,是以她忙换上明媚的笑容,蹦跳着行至他面前,故作轻松的笑问道,“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闻言利飘雪怔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忙转头挑眉反问。

“一想到明日那一场生死之战,我就睡不着。”晚蓝实事求是的道。

利飘雪低叹,“我也一样。”如果明日不能将楚军歼灭于渭水之上,而让他们攻破了函谷关,直捣白槿,那么到时候,他所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整个大胤和天下,以及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他还将失去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这一战,他只能胜,不能败!

思及此,他的心忽然异常的颤动起来,在大脑还未发出指令以前,他已攸地伸出手,大力揽了她入怀。

窝在利飘雪的怀里,听到他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心跳,晚蓝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害怕和恐惧,因反手同样用力的抱住了他。

然后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所以“相依相偎”,大抵就是如此。

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利飘雪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才是最好的。

不经意抬头,晚蓝见他薄唇动了几下,但都很快又合了起来,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微动,说出的话便软得似一滩水了,“你放心,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明天会怎么样,我,始终是在你身边的…”说话的同时,她还拿脸不住的对着他的胸口蹭啊蹭的。

看着她甜蜜的笑容,听着她满足的低喃,利飘雪所有的紧张在瞬间消散,忍不住爱怜的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轻啄了一下,方低声喟叹道,“此生得你,夫复何求?”

未料到他会忽然对自己做出此等亲密的行为来,晚蓝的心跳攸地漏跳了一拍,然一瞬过后,她的心旋即被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填得满当当的,忍不住踮起脚尖,在利飘雪的薄唇上亦还以了轻轻的一啄。

然后她便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攸地收紧了。下一秒,她的唇已被利飘雪狠狠地攫住。

“嗡——”的一声,某人的大脑已基本处于“当机”状态了。利飘雪他、他、他居然在吻她?!不过照他吻她专注用力的情况,他是不是因为太烦心没吃晚饭,所以想要将她吃下去充饥?可是她明明记得,晚饭他有吃啊?

“你就不能专心点?”攸地松开她,暗哑的低吼了一句,利飘雪的唇,又如影随形压在了晚蓝的唇上,而且大有比才刚更火热更缠绵的趋势。

好不容易从利飘雪让自己晕头转向、口干舌燥的吻中解脱出来,晚蓝终于迟钝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他的床上,而自己身上的衣衫,更是凌乱得隐隐可以里面的大好“春光”了。

“那个…”喃喃的开口,晚蓝很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有过先前在楚宫的经历,她不会傻到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与利飘雪的第一次,会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

利飘雪一面慢条斯理的脱着自己的衣衫,一面挑眉道:“后悔了?”却不待她答话,他已快速覆上了她,方继续道:“你是知道我只喜进攻的性子的,所以,即便此时你心中后悔,也别想全身而退了…”说完薄唇又轻轻覆上了她的樱唇,轻柔的与她唇齿纠缠。

他略嫌霸道的话,却奇异般的让晚蓝心底的紧张攸地消散了,也罢,水乳=交融,不过是爱情到了一定程度,所必然的产物罢了,自己既然已决定此生跟定他了,又何必此时再来扭捏呢?

双手圈上他的脖子,晚蓝妩媚一笑,轻轻说完一句“我为什么要后悔?”后,便热情如火的回吻起他来。

得到她的鼓励,利飘雪却反而不那么性急起来,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而自己却只能给她一个这样简陋的地点,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她温柔一些呢?

单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利飘雪一面深情的看着身下的晚蓝,一面用另一支手,开始轻轻的解起她的衣衫来。

在微弱的灯光中,她的身体,此时正露散发着庄严神圣的色泽,宛如羊脂,洁似象牙,同时云霞似的晕艳,已深深占领了她的粉颈她的脸庞,再配上她迷离的眼神和诱人的红唇,立时让才刚决定要对她温柔一些的利飘雪,失去了理智,手下的动作亦随之粗鲁了起来。

然他罕见的粗鲁行径,却让晚蓝越发的兴奋起来,也顾不得矜持,便热烈的回应起他来。

没有禁忌,两个同样赤=裸着的身体,在纠缠着,结合着,形影相随,各自心甘情愿的成为对方的战俘。

床,变成了永恒,也只有床是永恒的。

天微微亮的时候,利飘雪终于松开了已疲惫不堪,意识涣散的晚蓝,身体的缠绵,灵魂的交合,让她连“吱”都来不及“吱”一声,便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爱怜的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利飘雪为她捻好被角,亦紧搂着她睡了过去…

利飘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晚蓝则早已不知了去向,想来是在他熟睡之时,已先行离开了。只是,有个人从自己怀里离走,他居然都没有发觉,这实在是他活了二十七年来的第一次!难道,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习惯了旁边有一个人在?

微微一扯嘴角,他心情大好,其实两个人一起睡,确实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怎么他到今天才发觉呢?

披衣起床,他快速的整理好床铺,便欲去晚蓝的帐里看她去,却不料还被出发,他的帐帘便被人“嚯”地一声掀开了,跟着白轻云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脸已经慢慢放大于他的眼前,“雪雪,我听说今日你竟然睡过头了?而且我还听说凌军师昨儿夜里进了你的帐子,然后一直没有出去…”

话音未落,一记冷冷的眼刀便将他劈楞在了原地,也成功将他还未说完的话劈了回去。

“你很闲?”利飘雪挑眉冷冷道,“那不如立刻飞过渭水,去打探打探楚军的消息?”他还有意将那个“飞”字咬得极重。

果然白轻云立时变了颜色,“你不会真想让我飞过去吧?不要啦,渭水那么湍急,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我…”

话未说完,一阵“轰隆”的战鼓声攸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二人都顾不得再说,忙大步跑出了营帐去。

就见几百米远的对岸,忽然出现了大量不甚清晰的旌旗和人马,还有两艘银白色的大船。但见那大船的收尾都用上等白铁皮精心包过,从船头至船身两侧的铁皮上,都各刻着一只巨大的蛟爪。远远望去,那蛟爪就似紧扣在船身之上一般,遒劲有力。船上两根高高的桅杆之上,还各自高悬着一面巨大的旌旗,其上也各绣了一只蛟爪,爪下面则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

楚军终于到了。

“元帅,我们怎么办?”随后赶到的宗烨及一群大将见利飘雪只阴沉着脸,并不说话,都忍不住急声问道。

冷眼又看了一会儿对岸的局势,利飘雪终于下了命令,“传令下去,立刻埋锅造饭,上下饱餐一顿。两个时辰后,令三军皆于此地集合,本帅有话要说。”

“是!”忙有十来名专司传令的士兵飞奔着去了。

少时,狭长的函谷关上空,便已被一层淡淡的烟雾所笼罩。

命令所有的人都各归各位,再打发掉所有的亲兵随从后,利飘雪便带着一半焦虑一半期待的复杂情绪,去了晚蓝的帐子。

掀帘进去,就见她正拥衾安稳合目而睡,只是一把青丝却拖于枕畔,一弯雪白的手臂亦撂于被外罢了。

轻手轻脚行至她床边,利飘雪温柔的执起她的手臂正欲放入被间,却不料她竟忽然醒转了过来。

乍见利飘雪出现在自己床前,晚蓝吃了一惊,一面疑惑着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一面便欲翻身坐起,岂料刚一行动,全身便痛得快要散架一般,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夜的事来,脸亦随之红得似要滴血一般,“那个…,我…,我要起床了,你先出去吧…”

“反正都已经看遍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得的邪笑了一下,利飘雪挑眉道。

闻言晚蓝猛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脸,这个死男人,用得着说得这么直白吗?呜呜呜,她没脸见人了啦!

“小傻瓜!”宠溺的轻叹一声,利飘雪轻柔的拉下她的手,旋即拉了她入怀,方继续道,“以后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必不好意思,就如同以后我在你的面前,也永远不会不好意思一样,明白吗?我们已经是一体了!”

第九十章 大战

渭水河畔。楚军军营。

“天怎么还不黑啊?天怎么还不黑啊?…”楚军先锋孙武一面在营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面焦躁的喃喃道。

“孙将军,稍安勿躁!”楚军统帅敖未逐笑吟吟的看向他道。

作为楚国的一代名将,少年成名的敖未逐的名号,并未在龙游大陆上长传开来,只因他近二十年来,一直沉静于楚国西北,并未于衡楚二国的将士有过太多的交手机会,然楚御天既然能放心将进贡胤国的重任放心的交托于他,他的能力智计,可见一斑。

“元帅,眼见只差最后一战,就可以直捣胤国的帝都白槿,您让末将怎能不心急?”孙武的语气仍是十分焦躁,然他粗犷的脸上,却分明写满了将要大展拳脚的兴奋和期待。

敖未逐自然十分了解这个跟了自己近十年的下属,是以也不见怪,只是淡笑着道:“多的时间都等过了,偏连这最后半日却等不了了?你只放心,呆会儿本帅一定让你继续打先锋,杀胤军个片甲不留。”

“末将遵命!”孙武忙兴奋的大叫一声。

“命令三军立即做饭,饱餐一顿后,分批上船,待天一黑,便向对岸发起进攻!”闭上眼睛,敖未逐缓缓下令。

月上树梢的时候,楚军除了火头军与马夫等管后勤的兵士外,所有的将士,俱已分批侯在了河岸,等候先行军渡河后,再乘回来的战船过河。

此时正站立在帅船上的敖未逐,看起来面色仍是沉稳如水,一点也没有因片刻后就要到来的生死之战而受到影响。

目送着孙武乘坐的另一艘载有将近千名将士的大船,和紧随其后各载了百来名将士的小型战船缓缓驶出水面,敖未逐放心的踱回了船舱,水上作战,历来是楚军所特有的强项,胤国的虎贲军便是再强悍,今夜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站在船头眺望的孙武,更是一脸的意气风发,他今夜终于可以扬名立万,闻名于整个龙游大陆了。

渭水江面并不算宽,也就四五百丈而已,然因其水势湍急,水下暗礁又众多,是以战船行进起来并不快。

见先头部队已缓缓行至河中央了,敖未逐终于下了“全军渡江”的命令,霎时漆黑的河面上,被星星点点的船只点缀成了一片耀眼的火红色。

“将军,您快出去看呀——”孙武正坐在船舱里,亲自烫着楚国最有名的好久“蜀江碧”,欲待少时一举歼灭胤军后,献予敖未逐作庆功酒,却不料,一名亲兵忽然闯进来,冒冒失失的叫道。

“慌什么!”低声呵斥了亲兵一声,孙武到底起身跟了出去。

就见宽阔的江面上,忽然多了十来艘不大的船只,正散乱的漂横在江上,穿上还稀稀拉拉站了三二名手持铁弩的胤军。

“糊涂东西,这样几个虾兵蟹将,也值得慌成那样?”转头呵斥了才刚那名亲兵一声,孙武转身便欲进舱继续烫酒去。

然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忽然间耳边就传来了一声长啸,如同长鞭裂空而过。待迅速抬头看时,就见头领上的船桅上,已牢牢钉上了一只尾上燃着火的铁羽箭。

回过神来的孙武当即大惊失色,旋即便急声喝命起手下将士准备弓箭、长枪和盾牌来。

须知此时他们离对岸少说还有百余丈,然胤军竟能将铁羽箭射到这么远的距离来,怎能不让他惊慌失措呢?

然,就在楚军个个儿严阵以待,举着盾牌等待铁羽箭再从天而降时,对岸却忽然久久没了声息。及至探出脑袋看时,就见前面小船上的那些个胤军们,却不知何时已悉数不见了踪影,江面上则忽然冒出了几十只人腰粗细的圆木,其上钉满了几寸长短拇指粗细的钢钉,被江水裹挟着,向着楚军的船队直冲下来!

因为事发突然,楚军的船只骤然间根本无法躲闪,只能任由对方的圆木一根接一根直撞上来,再任其上的钢钉死死咬住自家的船板。

尤其孙武所乘的那艘大船,更是如同被一群小孩儿丝丝抱住了双腿的壮汉,虽然不至于短时间便倾覆,却也完全失去了行动自由,无法掌握平衡。

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楚军半数以上的船只,便无可奈何的冲上了江中的浅滩,渐渐歪在一边搁了浅。

孙武一面破口大骂,责令手下人不得自乱阵脚,一面令众人拨开圆木继续前冲,必须坚持住不得靠岸。

不想他还未喝完,就见一大批破烂不堪、无人驾驶的的小船和舢板,忽然也顺江飘了下来。更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是,这些破船上,还载满了大堆大堆的干草,正冒着熊熊的火光,眨眼间便与先前飘下的圆木撞在了一起,挤作了一堆,这样一来,楚军的船只更是举步维艰了。

来不及发出下一道命令,孙武忽然毛骨悚然的发现,那些圆木一沾上干草上的火星儿,便轰地燃烧了起来,江面上迅速满眼成了一片火海,楚军的船只如同被架在了炉上,烧了个不亦乐乎,显然那些圆木,早已被事先浸透过油脂了。

“妈的,快撤!”

此时孙武方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对方的奸计了,然待要再退回去,却已是不可能了,只因后面百十艘战船也已跟了上来,他们等于是被自己的队伍,断了突围出去的唯一一条路!

随着江面上火势的越来越大,浓烟亦随之而来,江面上霎时烟雾弥漫,下风处的船只更是很难再看到十米以外的任何东西了。

这边厢楚军将士自上而下都惊慌失措到了极致,对面岸边观战的利飘雪、晚蓝、白轻云与宗烨等胤国的一众将士,却是一个个儿都瞧得热水沸腾,只恨不能立时冲到浅滩处,将搁浅了的楚军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宗将军,您不必心急,好戏还在后头呢!”看了一眼一旁摩拳擦掌的总烨,晚蓝淡笑道,说着忽然大声喝命一旁严阵以待的将士:“准备炸山!”

忙有人领命去了。

少时,前方山崖间便传来了一声爆响,霎时地动山摇、山石崩裂,紧接着巨大的石块吩咐落入江中,被巨浪卷着,直像楚军的船队砸去。

不理耳边传来的对岸楚军的惨叫,晚蓝继续下令:“再炸!”

旋即另一侧山崖亦发生了与才刚相同的情况,以致本就慌乱得不堪的楚军,更是越发没了章法。

就在他们恓惶得不知该怎么是好的时候,原本就不平静的江面上,忽然又涌起了一层约莫有三、四丈高的巨浪。巨浪顶上,则是插满大量铁钎、更为粗壮的大圆木,冲着楚军船队的侧翼狠砸了下来。

几只不太结实的船只,登时被砸得粉碎,扬起了满天的碎屑,船上的士兵则惨叫着像下饺子一般,纷纷掉进了湍急的河中,霎时便被卷得不见了踪影。

此情此景,看在其余船上的士兵眼里,更是顾不得其他,只知道没命的躲闪着逃命了。

偏生这里本就风急浪大,稍微一个控制不住,船身便会不由自主的在江心倾斜着打转。而江上船只本就挤得过米,如此一转身,船身不免互相碰撞在一起,一时之间,船板断裂之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将士纷纷惨叫着掉进了江中。

原来才刚那段江面之上的山崖下,正好有一个巨大的涵洞,只要有巨大的声响,江水便会如山洪一般鼓起,继而形成巨浪,再奔腾着泻入江中。——这是先前利飘雪与晚蓝一同观察地形时,无意间发现的,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未料到其竟借住着爆炸的巨大轰隆声,无意为胤军帮了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