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晚蓝都强迫自己尽量多的吃营养价值丰富的食物,哪怕吃进去之后很快又会吐出来;每一天,她都强迫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哪怕她心里一直在为自己身上如定时炸弹那般凶险的毒而揪心,只因她知道,这是老天赐给她此生唯一做母亲的机会了,她不能亦不敢拿来开玩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年底。

过年那天,天空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因院子里只有晚蓝主仆四人,年的气氛也不热烈,照常平平淡淡的,然晚蓝的心情却甚好,晚上甚至穿起厚厚的大斗篷,抱着手炉放在已经很大的腹前,踱到廊下欣赏起雪景来,陆妈一直小心站在她身后,一脸关切的盯着她的肚子。

半夜时分,晚蓝被下腹传来的阵阵疼痛痛醒,凭常识她知道自己是要生了,忙扬声唤起外面的陆妈来。

于是乎,大半夜的,不大的院子忽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起来。

“使劲儿啊夫人,快看见头了…”两个产婆一左一右握着晚蓝的手,不时在她耳边说着这句千篇一律却一无用处的话。

晚蓝疼得满头大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别说孩子,连产婆已经说过一百遍“头快出来了”的“头”,也未见出来。

疼到天亮,晚蓝终于被疼晕了过去。

然她又很快醒了过来,只因陆妈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你再坚持一会儿,飘雪很快就来了。”旋即一股热流透过她放在她前胸的手,源源不断传进了晚蓝的身体里,晚蓝只觉四肢百骸都因此而舒坦起来,人也奇迹般的重新有了力气。

但是,随着两个产婆异口同声,哆哆嗦嗦的“难产…”二字出口,晚蓝霎时又没了力气,因难产而死的古代女人,实在是数不胜数,她不以为,她有能那么好的运气幸免于难,只是,要让她就此放弃,却也决不可能。

“湘湘阿姨,请您让人去与我准备一大碗含盐的水来。”深吸了一口气,晚蓝忍痛命陆妈道,她现在需要补充体力,尽快将孩子生下来,不然时间一长,对孩子无疑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至于利飘雪一直有派人跟在她身后,甚至请了陆湘湘亲自来照顾她之事,眼下她是不想追究也无力追究了。

闻言陆湘湘脸上倒并无多少的吃惊之色,毕竟晚蓝的聪慧,她是早已从利沧海口中,知道得很清楚了的,因忙忙点头道:“我马上就去。”

一时生理盐水来了,晚蓝忙就着陆湘湘的手,一气饮了下去,方卯足了劲儿,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呼喊和用力。

疼到次日傍晚,晚蓝终于筋疲力尽,无论如何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了,然孩子竟然还未能生得下来!

意识恍惚之间,晚蓝忽然看见芷云牵着一个刚能走路的孩子,含笑向她走来,她亦忍不住浸着笑容,向她母子伸出了手。

然就在二人的手要碰触到之时,一阵大力的摇晃,将晚蓝的神智摇了回来。费力睁开眼睛一瞧,眼前站着的人,赫然是利飘雪,只不过,他看起来胡子啦渣,瘦削了许多而已。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晚蓝不理会利飘雪在一旁“蓝儿,蓝儿…”的失声呼喊,再次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

晚蓝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深夜了,睁眼一看,就见利飘雪正端坐在床边,胡子啦渣、邋里邋遢的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晚蓝欲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的卧室,却不料脚还不及着地,已被利飘雪轻柔的按回了被窝里。

“你终于醒了。”利飘雪的声音很轻,然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欢喜和雀跃,脸色亦轻松了许多。

无声的偏过头去,晚蓝闭上了眼睛,不欲看他。

利飘雪知道她心里有个大疙瘩,也不勉强于她,只轻柔的为她捻好了被角,便急急地跑去端了一直热在汤婆子里的粥来,一口一口地喂晚蓝吃。

晚蓝想挣扎,然在看到利飘雪抿了一口粥在嘴里,俯身便欲用“非常”的喂法来喂她时,她只得恨恨的瞪着他,恨恨的就着调羹吃起来,心里犹在腹诽,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吃完了粥,晚蓝稍稍有些儿力气了,方想起竟还未见过自己用性命换来的孩子,然又不想主动与利飘雪说话,只得憋屈的背转过身子,躺在那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极轻微的呼吸声,晚蓝心里一个“咯噔”,忙转身一看,就见已经被清洗完毕并包好了的孩子,已放在她身边了还紧抿着小嘴儿,睡得正欢。

鼻子一酸,晚蓝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泪眼摩挲的抚上了小宝贝嫩滑的小脸,真好,她凌晚蓝终于有孩子了!

眼泪还未及滑落,利飘雪的手已轻柔的抚上了她的脸,“湘湘阿姨说了,月子期间若流了泪,以后是会留下病根的。”

“干你何事?”恶狠狠的回了他一句,晚蓝立时换上温柔的神色,眼珠也不错的继续看起孩子来。

利飘雪却不以为意,仍是一脸的温柔,“我已经为我们的女儿起好了名字,就叫‘雪蓝’,你看好吗?”

“我们的女儿?你想得倒挺美!”一对上利飘雪,晚蓝的神色立马又变得恶狠狠起来,“这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与你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宠溺的冲她笑了一下,利飘雪轻叹,“你呀,永远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也不管她柳眉倒竖,他忽然一下跳到了床上躺下,“我已经两日两夜没有睡过了,眼下终于可以放心的休息了…”

“你给我下去!”手脚口并用,晚蓝一心想将这个忽然间变得无赖起来的男人推下去,奈何身体还很虚弱,竟不动撼动他分毫,没奈何,只得气鼓鼓的翻身起来,欲自己下床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然还未及起身,利飘雪长臂一伸,已将她捞进了怀里,旋即轻轻叹道,“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后面半句话他并未说出来——我已经八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许是被他那一脸的疲色触动了,晚蓝没有再挣扎,却也浑不自在,只能僵硬着身子窝在他怀里。她想问他:“那你的江山,你的天下,都不要了?”但却忍了忍,没有问出口。

“你身上的毒因为与之前宇文飞逸与你下的药相冲,已自动解了,所以,以后你都不会再受这两种毒的困扰了,我们都是因祸得福了…”喃喃说完这句话,利飘雪终于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当中,却仍未忘记紧紧的将晚蓝圈在怀里。

只留下晚蓝一人,心里是有酸有甜有庆幸,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由天注定好了的呢?

满足的看了一眼身侧正酣睡的女儿,晚蓝亦忍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梦乡,而她的手,则无意识反抱住了利飘雪的腰,神色间亦是从未用过的放松和满足…

 

 

番外 宇文飞逸的下场

漆黑之夜,衡国,品州。

静谧的城市,散落着无数灰色的房屋,众星拱月般围绕在衡国皇宫的周围,那些寂寥的建筑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衬托皇宫的恢宏威仪一般。它们簇拥着,行程了品州现在的样子——一个巨型的堡垒。

然,就是这个衡国历代皇帝都以为坚不可摧的堡垒,此时却正被胤楚联军重重包围得铁桶一般,几乎连只苍蝇都无法飞出去!

当内监用铁标尺将青铜的宫灯拨弄熄灭时,宇文飞逸方意识到这个夜晚,又这样在自己无意识的沉思中过去了。

“什么时辰了?”低沉着声音一边问着内监,他一边慢慢踱到了窗边,触目所及的,是层层的房檐和屋廊,在这雾蒙蒙的早晨,却比平时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回皇上,酉时了。”

内监尖细而恭敬的声音,听在宇文飞逸的耳朵里,亦比平日里觉得稍稍动听了一些。

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宇文飞逸缓缓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到这片皇宫、这些宫人、甚至大衡的万里江山都快要不再属于自己时,他才会觉着自己的心底,原来是很珍惜这一切的呢?为什么要到他的生命亦会随着大衡的灭亡而消亡时,他才会觉得活着原来是件很美好的事呢?

但是,即便能活着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却也比不过即将到来的亡国所带给他的痛苦和耻辱,所以,他必须得死,必须随着自己国家的生而生,死而死!

就在八个月前,他还踌躇满志,一心想着将整个龙游收归于自己的囊中,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然事情的发展,往往就那么出乎人的意料。打死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胤国竟会在他派出使节去请求结盟,一同对付才在胤楚大战中打败而归的楚国时,忽然倒了戈,反而对着他的大衡开起战来?那他之前为离间这两个国家,而做的那件连自己都很不齿自己的事,还有他自九岁继承皇位,便一直做着的努力和牺牲,不也都白费了吗?

一想到那件事,他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凌晚蓝,那个引发这场战争的导火线,虽然他心里亦明白,即便没有她,三个国家的这场战争,也迟早会发生,不为其他,只因胤楚此时的当权者,与他一样,都是野心十足,想要一统天下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会如此骤不及防的发生,尤其那两个为了同一个女人,而几乎反目成仇的男人,竟会忽然结了盟!他真是后悔,当年自己为何会一时心软,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皇上,叶丞相和龙将军求见!”

内监攸然响起的尖细嗓音,打断了宇文飞逸的思绪。

“传!”

简短而威严的吐出这个字,宇文飞逸已于瞬间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帝王气势,即便他就要做亡国之君了,他也要有尊严的与自己的国家共存亡。

“微臣参见皇上!”

叶丞相与龙将军的脸上,都带着一缕遮掩不住的惊慌,声音亦带着微微的颤抖。

“出什么事了?!”是疑问也是肯定,宇文飞逸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起有丝毫的波澜。

龙将军肃杀着横卧有几条伤疤的脸,沉声缓缓道:“楚军与胤军忽然分别于东、南、西、北四城门都发起了总攻,南门已经快挺不住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吗?”低低的喟叹了一声,宇文飞逸忽然大喝一声,“拿朕的盔甲来,朕来亲自上阵杀敌!”

话音刚落,年迈的丞相与不复当年之勇的大将军便不约而同的“扑通”一声跪下了,“臣斗胆,恳请皇上赶紧由守着宫门的三千禁军保护着,离开品州吧!”

“朕、不、走!”一字一顿的说完这三个字,宇文飞逸转过身,面壁而立,“品州在,朕在,品州亡,朕亡!”

“皇上…”叶丞相和龙将军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哀求道。

“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了!”长袖一挥,宇文飞逸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走进了内殿。

很快,他又出来了,却已是满身甲胄,气势逼人!

昂首阔步行至宫门之一的巨阙门外,宇文飞逸翻身跃上禁军早已备好的马,打头往四门中兵力最雄厚的北城门去了,后面的三千禁军忙整装快速跟了上去。

北门,厮杀片刻没有停息。

不论是攻城的兵士,还是守城的兵士,都在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嘶吼、血光、屠戮、践踏,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修罗场!

宇文飞逸的到来,让已呈强弩之弓的北门将士们,霎时生出了一股无比的豪气和自信来,军心一时间膨胀到了极致。

“祈将军,眼下还有多少弓箭手?”昂然立于凶险万分的城楼上,宇文飞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以一贯清朗威严的声音问守城的将军祈渊道。

祈渊未料到皇上竟会记得自己一个小小守城官的名字,一双坚毅的大眼里,霎时浸满了泪水,这样的好皇帝,即便为之捐躯,亦是虽死犹荣啊!

“回皇上,能继续作战的弓箭手,还有五百余名。”

“很好,将他们组成三个梯队,全部登上城楼最高的地方,再将所有的剪枝都调给他们!”宇文飞逸半眯起眼睛沉声下令。

“臣遵旨!”祈渊高声应罢,“蹬蹬”的跑下城楼,开始指挥布置起来。

一旁身经过百战的龙将军闻得此言,不由大惊失色,“皇上万万不可啊!”这样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打法,是会断绝大衡最后的生路的!

叶丞相亦苦苦劝道:“皇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还是由三千禁军保卫着,尽快冲出重围,日后再东山再起罢。”

“朕心意已决,谁敢再说,杀、无、赦!”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宇文飞逸不再看他们,而是转头专注的看起城楼下的厮杀来。

片刻过后,五百弓箭手聚齐了,宇文飞逸高声叫着亲自与他们布置战术兼打气:“丞相与大将军都劝朕离开,说有三千禁军的保护,定得护得朕毫发未伤,但是,朕相信你们,相信朕的将士们,是一定会保住品州,保住大衡最后的根基的!”

说话的同时,他忽然一把拿过旁边一个士兵的弓弩,高声嘶吼出一声“杀——”后,攸地大力射了一支箭羽出去。

“啊——”血花舞动着优美的身姿,城墙下敌军一个骑在马上的将领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那一刻,宇文飞逸手持长弓,凛然立于城头的身影,竟犹如山岳一般巍峨,使得所有的人都不都仰视起来。

“保护皇上,天佑大衡!”不知是谁先带头叫出了这么一句,旋即整个城楼上的衡军都高叫起来。呼啸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守城将士们的气势,在宇文飞逸的光芒的掩映下,如长虹贯日。

底下的胤楚联军见状,亦不甘示弱,立时发起了一浪比前面所有攻势都要猛烈几分的攻击波来。

城楼上的五百弓箭手,依照宇文飞逸的吩咐,分成三组轮番的向城楼底下的敌军射击起来,霎时漫天只看得到一阵箭雨倾斜而下。

底下攻城的将士们躲闪不及,眨眼间便被三棱的箭簇摩擦着空气,凶狠的钻进了他们的胸膛眼睛大腿,使得他们如潮水一般倒下了。一个士兵颈项的大动脉被射穿,想要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捂着流血的脖子转过身去,却很快被人推倒在地,践踏致死。

灰蒙蒙的天色中,等到三番箭毕后,衡军已无箭可放。

城楼下的胤楚联军显然亦看出这点来了,很快便发起了总攻。

很快,已有为数不少的敌人通过云梯,翻上了城楼,与守城的士兵们开始了近身的厮杀。

“给朕把他们逼回去!”宇文飞逸持枪而立,站在队伍的中间发令。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将士们已然抵挡不住,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生命在这样的时刻,忽然变得比蝼蚁尚且卑微!

在他身后站着的禁军侍卫见状,不敢再做逗留,简短的说完一句“恕臣僭越”后,便忽然背起他,往城楼下急速奔去。

不想才冲下城楼,就见一大对打着斗大“楚”字旗号的人马,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为首的不是别个,竟是一身甲胄的楚御天。

双方人马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

在禁军都尉的号令下,宇文飞逸的三千禁军,开始牢牢的抱成一团,结成了五层的方阵。长枪透过人群的缝隙暴露在外,分上中下三路密密的结合在一起。上千跟尺长的枪头将整个战阵组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然,双拳又如何敌得过四掌?宇文飞逸的禁军很快伏尸一片,越来越少,直至全部倒下。

远远瞧着楚御天那张喜怒莫辨的脸,听着他冷冷的“宇文飞逸,你投降吧!”的声音,宇文飞逸大笑数声,忽然持枪与最近的楚军杀成了一片。

到他终于倒下时,他心里滑过的倒数第二个念头,竟然是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至于最后一个念头,则是如果还有来世,他一定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他一定找个心灵契合的女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番外 楚御天(上)

“启禀皇上,是时候儿该翻牌子了。”

内监攸然响起的尖细嗓音,打断了楚帝楚御天的沉思,他方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神游太虚了。他伸手合上御案上的奏折和卷札,却看见原来还有几本儿没有处理,他不由暗自烦恼起来,“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为什么每日都会有这么多事呢?”三分天下时他烦恼,如今天下一分为二了,他还是同样的烦恼!

草草浏览了一下余下的几本儿奏折,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大臣们奏请自己立后,楚御天甚至连御笔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命身旁侍立的小太监拿出去杀了,方缓缓行至御阶下正躬身捧着盛满了绿头牌的盘子的太监面前。

缓缓抬起手,又攸地落下,楚御天忽然出声道:“摆驾雨嫔宫中。”

“奴才遵旨!”鹏鸣殿太监总管赵大宏恭声应罢,旋即便扯开自己尖细的嗓子,高声唱起来:“摆—驾—云—雀—殿—”

高声唱着的同时,赵大宏心里忽然对近日来宠冠六宫的云雀殿雨嫔同情起来,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是这雨嫔的死期了!

云雀殿。

雨嫔年轻美丽的脸上,此时满满都是幸福和迷醉,只因楚国的皇上、她的良人,眼下正一身闲适的装束,悠闲自在的躺在她宫里那块儿前日才经他赐予她的那块儿绝无仅有的羽毛地毯上,一面喝着酒,一面拿修长的右手,饱含感情的在抚摸着她的脸庞,以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人怜爱和珍惜的感觉。

她仿佛看见,此时此刻,后宫中的其他妃嫔们,都是如何在以羡慕和妒忌的红眼怒视着她的云雀殿;她仿佛听见,所有妃嫔都在以恶毒的言语,歇斯底里的诅咒着她。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有皇上的专宠,就足够了!

看着眼前人迷醉的眼神和曲意的应和,楚御天忽然没了兴致,遂起身攸地甩开了身上的人,就见她只是愣了一瞬,便又重新换上柔媚的娇笑,柔若无骨般的靠了上来。

果然,这世上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即便脸庞相像、身段儿相像、声音相像又如何?她们始终都不会是她,她亦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挥手示意雨嫔坐到自己对面的地毯上后,楚御天开始忧伤的诉说起来:“我是九岁那年认识她的。当时她是金樽玉贵的宰相千金,每日里看似飞扬跋扈,实则具有一颗同情弱者的善良的心,而我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敌国质子。那时候她每天都会找机会欺负我,吓唬我,却总是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亦会在每次欺负我后,又偷偷的来看我,偷偷的给我送吃的东西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每日看着她大笑的样子,亦喜欢上了她偷偷给我送东西来逃离时小鹿一般的背影,可是,我却不得不离开了。”

“十年后,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她的笑颜,却与我记忆中的已经差得太远,她的笑容不再单纯、不再明媚,而是变得灵动、狡黠、倔强起来,却也更能吸引住我的目光了。”

“我知道她不爱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凭自己的魅力,迟早会赢得她的芳心的。我给了她皇贵妃的位份,赐了她最富丽的宫殿,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特权,我恨不得能将她宠到天上去,我看到她看向我的目光,终于渐渐柔和了起来。可是,我要面临的敌人实在太多,甚至多到我不得不利用她来为我对付,那真是一段灰暗的日子。”

“期间我也察觉到,她的心是不会为我停留的,因为在她心底,自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为了能长久的留住她,我破例带了她到‘君主会晤’这样重大的场合去。然而就是在那里,我却做了一件彻底将我们二人未来葬送的事情,这件事情,让我一直后悔至今。事后我无数次再想,倘若当年我不一时心软,带她到行宫去,或许,我还能勉强留得她在身边吧?”

“为了能离开我,为了能报复到我,她决绝到甚至不惜一死,即便我对她刺杀我的行径亦选择宽恕,她仍是选择了放火烧宫,以灰飞烟灭的方式,来达到离开我的目的…”

说到这里,一向沉稳冷酷的楚桓帝,忽然破天荒的失声痛哭起来,那声音就像受了重伤的野狼一般,嘶哑而凄厉!

坐在对面的雨嫔看到这里,忽然亦忍不住痛哭起来,只不过为的却是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噩运。

早在她进宫的第一个月,她就听宫女们遮遮掩掩的提起过皇上的“怪癖”,当时她还不相信,倘若皇上真如她们说的那样,每次专宠哪个妃嫔一个月后,便会杀了她——除非那个妃嫔正好有了龙种——那全楚国的女子,又怎么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争先恐后往皇宫里挤,只为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呢?

可是这一刻,雨嫔终于相信起这个传言来,因为之后她还听人提到过,倘若皇上忽然对着妃嫔讲起故事,并失声痛哭起来后,就预示着他已动杀机了!她惟一的生路,只能是祈求自己的肚子能争气点,可是,她却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葵水,才干净了三日不到!

当东方露出第一缕鱼肚白时,楚御天忽然清醒过来,看了对面地上瘫着的死了一般的雨嫔,他忽然高叫道,“来人啦!”

“奴才在!”忙有赵大宏带领着四个小太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快速小跑着过来了。

“缢死!”薄唇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楚御天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云雀殿。

彼时雨嫔方如大梦初醒般,哀哀的哭叫起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回应她的,只有赵大宏同情的眼神和同情的声音:“雨嫔娘娘,奴才得罪了!”说着一挥手,就见两个小太监捧了一条白绫上来,猛地勒上了雨嫔纤细白皙的玉颈上。

看着雨嫔濒死时的痛苦可怜样儿,赵大宏不由轻轻叹道:“要怪,就怪你自己长了那样一张脸吧…”他们的皇上,又怎么能允许世上有人长着跟自己最爱的人一般的脸庞呢?那样他的爱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就算不得独一无二了!

挥手示意小太监们抬了雨嫔的尸首下去处理,赵大宏忙粗略整了一下衣装,开始大步往先皇后生前所居的鹂鸣宫赶去,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他的主子,会在那里对着一副画像,独坐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