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无法,值得狠狠朝他大腿上拧了一下!够了吧你,这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

“嘶——”玄烨不禁痛得发出轻嘶,回头便狠狠瞪了苏帘一眼。

苏帘立刻也瞪大了眼睛对上去,切——老娘的杏子圆眼比你那眯眯长眼大多了!!

碍着帝王端庄的形象,玄烨还是要端着盘坐的姿势不动弹,睨了一眼还跪在哪儿的保清,问道:“方才读了多少遍了?!”

保清小声颤巍巍道:“回、回汗阿玛,大概、好像有五十遍,不、不,应该是四十九遍了!”

“竟连自己读了多少遍都不晓得吗?!!!”玄烨又气上脑门,手里抓着的列祖列宗遗训便狠狠摔了出去!

保清“哎呦”痛叫一声,捂着自己那被砸中的脑门子,立刻又泪眼汪汪了。

玄烨拍着炕案怒叫:“回去给朕重新诵读一百二十遍,再抄写一百二十遍!!下回要是再背不过,朕就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撵走了哭哼哼的保清,玄烨把室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一干也如数谴退了出去,这才又“嘶”了一声,揉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很是恼怨地看着苏帘:“你下手倒是够狠!”

苏帘忙讨好地笑了笑,伸手帮他去揉:“我都扯了你好几回了,你都没反应,我只好掐了。”

玄烨哼一声道:“朕不做反应,不代表没瞅见!!”说完这句,他一把抓住苏帘上下揉搓的小手,沉热了嗓音:“别乱摸,朕…”

听明了他话中的热度,苏帘不禁脸蛋一红,她似乎刚才掐的位置的确太靠近那啥啥了点——她真不是故意的!!苏帘急忙转移话题道:“实在是你训得太狠了嘛!就好像大阿哥不是你亲生的似的!”

玄烨微微睨着的眼中还是忍不住挂继续怒意:“就因为他是朕亲生儿子,才更要严格!!”

苏帘撇撇嘴,那哪儿是严格,分明是严苛好不好?!

这是位鹰爸——苏帘心中暗下结论!

玄烨伸手拢了苏帘在怀,“保清在外头养了六年,到底是野了些,必得好好管教才成!”说着他叹了口气,“到底不如保成…”

方才他也是拿太子做比较训斥大阿哥的,那包子自然不敢埋怨他爹,自然就只能埋怨他弟了——怪不得后来这俩掐得要死!全是他们的皇帝老子一手造成的!

苏帘实在不怎么认可他的教育方式,但是那又不是她儿子,她也不好太多置喙,便道:“将来我有了孩子,你可不能又训又打的,像折腾仇人似的!”

玄烨忍不住扑哧笑了,随即自豪地道:“放心,你与朕的孩儿,一定是最聪明的!”

苏帘忍不住翻白眼,你着傲娇四溢的劲儿,能不能稍稍收敛几分?

玄烨低头凑在苏帘耳畔,呢喃道:“朕在行宫少说也要住上二个月,必定会叫你怀上的!”

噗,苏帘的脸蛋瞬间红如虾子!这只色狼——

第二十三章、太后的心思

**了苏帘几句,玄烨便觉得心情好极了——这什么人呐?!!欠揍!(苏帘心语)。

玄烨望见苏帘平日不戴镯环的皓腕上今儿多出了一对红玉贵妃镯,立刻明了:“你才去了太后哪儿一遭,倒是收货颇丰!”

立刻,苏帘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儿,不禁苦了脸,扬起自己的手腕道:“这镯子倒罢了,关键是那个…唉!”苏帘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好。

玄烨笑吟吟着脸,轻描淡写道:“不就是个七凤曲柄的金黄华盖么!”

苏帘立刻惊讶住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会子功夫,就算他有眼线,应该也来不及禀报吧?

玄烨手里抓着个沉香木佛珠捻着,道:“太后仪仗里的华盖是九凤曲柄明黄盖,偏生这回来园子避暑,还带了库里存放多年的七凤金黄盖,是何用意,朕一早就明了。”

什么七凤、九凤的苏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份是断断受用不起的,便道:“那可是太后以前用过的呀!”

玄烨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管用就是了。”

苏帘苦着脸道:“太后以前是先帝皇后,皇后仪仗里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玄烨听了,不禁一愣,随即呵呵笑道:“那只不过是太后刚进宫时候用物罢了!”

额?这有什么区别吗?

玄烨捏了捏苏帘拿迷茫的脸蛋,道:“你该不会不晓得,太后并非是从紫禁城正门进来的!先帝黜元后为静妃之后,才由皇玛嬷做主纳她入宫,太后起初也只是贵妃而已,一月后后才扶正为继后的!”

太后竟然也只是妾妃扶正的吗?!倒是叫苏帘吃了一惊!这么说那七凤金黄曲柄华盖就是贵妃仪仗中的东西了?

略放心了几分,却还是道:“那样的话,贵妃仪仗里的东西我也不敢要。”

玄烨微微摇头:“七凤曲柄的金黄盖,的确是贵妃仪仗里有的东西,可是到了嫔位以上,便有此物了,也算得什么珍贵东西!”说着,玄烨低声问:“要不要朕给你换一柄九凤明黄曲盖?”

苏帘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也知道七凤的是贵妃以下、嫔以上享用的,那九凤明黄的肯定是皇贵妃和皇贵妃以上才能用的!

嘟着嘴巴道:“这东西除了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不但没有实际用处,指不定还会招来谁谁谁的妒恨呢!苏帘才不要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她是打定了主意,就算退不回去,以后也一定不再拿出来用了。

玄烨顿时生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愤怒感,戳着苏帘脑门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哼!”

苏帘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脑门子,小小声儿道:“我连位份都不想要,何况是那种招人眼的东西?”然后柔软了嗓音道:“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你心里记着我就可以了,旁的都不打紧!”

玄烨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且由着你任性去吧!”

苏帘撇撇嘴,我哪儿有任性?心里虽然不赞同,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很温顺的模样。

春晖殿内十分凉快,且这一个次间里就搁置了两个硕大的珐琅五彩开光的敞口大缸,里头满满都是剔透的大冰块,冒出来丝丝凉意便被被风轮吹成徐徐冷风,苏帘只来了一会儿身上的燥热便消尽了。

风轮这东西,是西洋舶来的,在这个时代是稀罕物,外表有点像走马灯,是有拧发条工作的,风力不大,但用来吹冷气,徐徐缓缓正合适。

玄烨半眯着眼,道:“还是行宫里凉快,不像宫里,连点风都没有!这会儿子,想必芙蓉池中已经是映日荷花别样红了。”

苏帘思忖了一会儿,这段日子她一来是怕热,二来芙蓉池距离澹宁殿颇远,三来是临阵磨枪地学规矩没那个功夫,故而也没去瞧,便道:“听叶嬷嬷说,现在红台莲都开了,大朵大朵,像牡丹似的,好看得很。”

当初只当叶嬷嬷哄她出去走走,现在想想倒是真有些向往呢。

玄烨点头道:“待过了晌午,稍凉爽一些,朕与你一同去!”又端量了苏帘这一身装束:“怎么今儿穿了旗服?”

苏帘嘿嘿道:“太后来了,我总不能不规不矩地那副样子吧!”

玄烨轻轻一嗤,眼中含了调笑之色道:“苏苏竟然还晓得规矩为何物吗?!倒是新鲜事!”

苏帘被他讽刺地脸发红,可偏偏反驳不得,她的确就是没规矩惯了的,只听玄烨复又徐徐道:“苏苏不必担心,喜欢穿汉服,还继续穿就是了。太后不会不满的!”

苏帘听着有些狐疑,今儿太后对她的态度可以说实在是好得没道理了,只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那么过分地对一个人好吧?总有个什么原因或者目的吧?

玄烨半眯着眼睛:“有朕在,太后一定会待你极好!”

玄烨这句话说得若有深意,苏帘一时间没想通便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

玄烨轻轻斜着眸子一睨,戏谑道:“你猜。”

“额…”苏帘很黑线,这是逗她玩呢!!郁闷了好一会儿,苏帘才察觉玄烨对皇太后的称呼不是“皇额娘”而是直接称“太后”!一时间,她明了了大半——太后不是玄烨的生母!!这才是关键!!

太后这个身份的确够尊荣了,但是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得看她的皇帝儿子对她孝顺与否!若是亲生母子,有那血缘的羁绊斩不断,自然不需要太担忧!可偏偏太后只是玄烨的嫡母!没有直接血缘的母子,想要维系亲情,就格外需要些手段了。

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太后不能跟她的皇帝儿子拧着来!要不然,那不是给皇帝找不痛快,而是给她自己找不痛快!!玄烨宠溺着苏帘,太后自然要和皇帝站在同一阵线上!!这就是其中看似简单的门道!!

想明白了这些,苏帘算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只要玄烨喜欢她一天,太后就决然不会为难她!

玄烨斜着清逸的凤眼,洒出款款绵绵笑意,温温道:“可是想明白了?”

苏帘乐得在他怀里蹭了蹭,用自己戴了戒指的手去握她同样戴了鸽血红钻戒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二十四章、妃子笑妃子哭

在春晖殿用过了午膳,玄烨在批折子,苏帘便有些便无聊赖了,偏生玄烨不许她走,她倒是去了一趟梢间的书房,想寻二本野史杂记或者话本演义什么的来打发时光,偏生春晖殿的书房里不是四书五经就是什么列祖列宗圣训,都是些无聊至极的东西。

玄烨也是察觉到苏帘的百无聊赖,可是那么多的折子又不能不批,其中还有刚送来的南方加急呢!便吩咐旁边磨墨的梁九功道:“去把那东西取来!”

“什么东西?”苏帘立刻抻直了脖子,活像只长颈鹿。

玄烨只笑吟吟着执着狼毫,落下一个“准”字,合上奏折,生生是吊起了苏帘的胃口,却还故作神秘地道:“自然是好东西,苏苏一定会喜欢的。”

此话一出,苏帘立刻如被猫爪子挠了心肝一般,痒痒得不得了。梁九功倒是手脚十分麻利,很快便端上来一物,约莫是个大盘子,上头用个四合云纹锦帕覆盖,只见鼓鼓小山一般,却不知内中是何物。

梁九功笑呵呵奉上来,苏帘只感觉到扑面的冷气以及幽淡的果香,待他取下锦帕,入眼的是满满一盘红淡淡的荔枝!荔枝下则铺着一层细碎的冰屑,可谓是又香又凉。只是苏帘见了,却不免失望,原来只是荔枝啊!她桃源世界的果园里有一大片呢!比外头成熟早,她早就狠狠吃了个够!只不过看到那边玄烨偷偷瞄过来有些期待的目光,苏帘也不好做出失望之态。毕竟这个时代,北方人能吃到南方的荔枝,那是何等稀罕的事儿啊!

便笑吟吟拈了一枚,道:“大夏日的,这东西自然再好不过了!”左右她很喜欢吃荔枝,倒也不全然作伪。

苏帘熟练地左手一捏,右手的指甲便在荔枝的中心纹路上一划,便将里头白嫩多汁的荔枝肉给挤着拨开了出来。

玄烨微微有讶异之色:“你从前可是吃过荔枝?”

苏帘吐出荔枝核,这才想到自己的拨荔枝壳的动作未免太熟练了点,便只好呵呵敷衍道:“吃过一两次…”可这么一出口,玄烨必然察觉不对劲了,以她曾经的身份,是如何也吃不起荔枝的。

玄烨的目光幽暗,思忖了一会儿,便搁下了毛笔。

一旁躬身侍立的为主不知为何竟然冷了场,便急忙笑呵呵道:“娘娘容禀,这是妃子笑荔枝!是当年杨贵妃最爱吃的那种!这个品类的荔枝果大肉厚、味甜核小!从广东千里迢迢送至京师,可金贵着呢!连宫里的娘娘、小主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苏帘知道东西来得不易,便也笑呵呵的吃着,只是瞧着玄烨的神情却似乎愈发幽沉叫人看不清晰了。梁九功推在一侧,不出半句话,倒是魏珠口舌伶俐无比:“唐朝时候为了这东西不知累倒了多少名驹宝马!那是他们笨,到了本朝,便有人发明了用冰镇之法!一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广州的荔枝林便采摘下成色最好、个头最大的荔枝,放在加了大冰块的马车里!”

魏珠扬着嗓子,手舞足蹈:“这马车可不寻常,都是密封的,纹丝不透不说,里头还要铺上好几层大棉被呢!一路也得快马加鞭,每到一地,便要换冰,一个照看不周,冰提前化完了,那一车的荔枝就全毁了!故而送到皇城来,十车能有一车新鲜完好就不错了!”

古代版的移动冰箱呀!古人看样子还是相当有智慧的。只不过这般运送过来,那荔枝的价格肯定是堪比黄金了。除了宫中,寻常达官显贵怕是吃不起呢!

梁九功一边看着,神色有些不屑。直到玄烨突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沉声吼了一句:“够了!!”

魏珠虽不晓得皇上为何缘故骤发雷霆,膝盖却登时软得跟面条似的,整个人趴在地上了。梁九功也默默跪下,不出一声儿。

玄烨深深呼吸了几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带到魏珠吓得已经面色惨白的时候,他才低沉着嗓音道:“都滚出去!”

魏珠自然是屁股尿流,梁九功眼角流过一丝鄙夷之色,在御前这么久了,竟然还不晓得察言观色,活该惹了圣怒!

苏帘手中正捻着一枚冰凉的荔枝,也是疑惑无比,怎么没个由头就发火了?嗯?到底怎么回事了?吃炸药了?!看着玄烨那张隐隐含雷的脸,苏帘愈发纳闷。

玄烨亦在凝视着苏帘,凝视了好久,方才沉沉道:“苏苏,朕愿不想问你前世之事的…”

苏帘看了看手中的荔枝,又看看她,前世神马的根荔枝有毛关系啊?!

对着苏帘那张只有疑惑的脸蛋,玄烨的怒容几乎维持不下去,但是他心中的疑问是如何都要问出来的,深吸一口气,玄烨定定问:“你前世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苏苏以前既然吃过荔枝,必然是前世之事!但是荔枝之物,历朝历代只供奉于宫闱,莫非苏苏前世的丈夫身份…

苏帘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前世是南方人!我有一片很大的荔枝林,所以年年都能吃到荔枝!跟他没关系!”这话半真半假,苏帘不是南方人,但的确有一片荔枝林——在桃源世界中。

玄烨似乎松了一半,也是,苏苏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前世也做过嫔妃的!只是,他既然开了口问,便想彻底问清楚。玄烨起身,走到苏帘跟前,逼近凝视:“苏苏,都告诉朕!朕想知道,他——到底是何等显贵人物,叫你竟今生都念念不忘!!!”

苏帘有些头皮发麻:“别问了成吗,前世的事儿,我、我都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这不是虚话,前世的丈夫,音容笑貌,在苏帘的脑海中早已模糊,其实她忘不了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身上具有的这个时代的人所不具有的专一!

玄烨眉头怒意扩张:“不记得长什么样子,却还是念念不忘——!!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帘也被问得有些火大了,前世的事儿你还要管吗?便闷声道:“只是普通的读书人,不是很有钱,也没有什么权势可言!”

“那你为什么忘不掉他?!”玄烨逼问。

苏帘顶风而上,勇气不知从何而来,便迎着他的怒容吼叫道:“因为前世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他唯一的女人!!!”

这一句话,生生叫玄烨呆滞在了那里,苏苏忘不掉不是前世的丈夫,而只是“明媒正娶”和“唯一”…

吼完了这一句,苏帘忍不住眼中挂了泪,偏生这辈子她只能做个外室而已!!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敢将这个作用无数嫔妃的男人放在心头呢?!若是对他用情,结果只是自伤而已。她不去管那些三宫六院,不因为旁的女人而伤心落泪,是因为她还没有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男人而已!!

苏帘擦了擦眼泪,放下手中的荔枝,起身道:“我不吃了,我回澹宁殿了。”

第二十五章、笔骂玄烨

想着和玄烨的关系,苏帘就忍不住苦笑,他们算什么呢?夫妻是肯定算不上的,夫妾也差些火候,她只不过是他有妾侍名分的外室罢了!!

顶着午后的烈日回到澹宁殿,苏帘一头便闷在了床榻上,为什么一时冲动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呢?那种话并不是她该说出口的,不论“明媒正娶”还是“唯一”,都不是她奢望得起的,也不是他给得起的。反而,一下子扯开了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这样的话,大概可以算是和他撕破脸了吧?大约他不会再容忍她了吧?亦不会再来见她了吧?

想到此,竟然不知不觉掉着泪珠。

越哭,苏帘越是不服气,凭什么为他掉泪,我不喜欢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咬着牙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泪水却是越流越多!!

苏帘气冲冲地爬起来,找出纸笔,歪七扭八恨恨写下:“我不喜欢玄烨!我不喜欢玄烨!!我一丁点都不喜欢玄烨!!!”

边写,便哭,墨迹都模糊了,纸张都弄花了。

再写:“玄烨是混蛋!”

“玄烨是王八蛋!!”

“玄烨是渣男!!!!”

“玄烨是大种、马!!”

“该死的大种、马,回家抱你的小妾孩子们吧!!!”

横七竖八写了十来张,苏帘“呜——”一声大哭着,又奔到床榻,钻进被窝里哭了。呜呜咽咽,边哭她便安慰自己,就只哭这一回,最后一回,哭完这回,以后就不喜欢他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外头的绣屏、螺玳听见声儿,急忙便进来了。

苏帘伸出脑袋来吼叫道:“出去!说了谁也不准进来的!!!都滚出去!!”她只不过是想一个人哭一场罢了!!

绣屏、螺玳紧着眉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解决,却也不敢违拗苏帘的意思,只得退出去,去找叶嬷嬷了。

寿宣春永殿,夜上二更,太后刚和衣躺下,齐嬷嬷便悄悄来报说:“澹宁殿的叶嬷嬷去了春晖殿,皇上立刻便摆了驾,披星戴月去了。”

太后眯着的眼角骤然睁开了,“当年的董鄂妃怕是也没这般本事,叫皇帝都低头吧?”

齐嬷嬷不禁叹息:“太后何苦替当年的事儿,都是作古了的人了。”

太后长长“嗯”了一声,有淡若云雾的哀愁:“不提…”嘴里不提,可当年的事儿,如何能忘记呢?她的皇后之位可是差一点就被夺走了!若非董鄂氏命短福薄,若非她命中有福,如今的一切只怕都不同了,饶是如此,先帝还是要追封她为皇后!!谥孝献皇后,更停用朱笔四月有余,这般荣耀,是置她这个尚在人世的皇后于何地呢?!

齐嬷嬷道:“澹宁殿娘娘是个蠢笨的,既得了万岁的宠,竟也不回宫,更不求个封,等到日后色衰爱弛,日子指不定如何难过呢!!”

私底下,齐嬷嬷可是耳闻了好几回宫中小主娘娘们的怨怼了,少不得些难听的话,只不过都是流于私下,传不到上头耳中。但可想而知,这位苏娘娘是招了多大的怨恨,如今得宠,万岁自然百般护着爱着,日后若是失宠,日子怕是难过得紧呢!

太后笑了,“她蠢吗?弄不好反而是大聪明的人!如今这形势,皇帝已然是当她心肝肉了!只要有本事拢着皇帝的心,可比什么位份荣耀都打紧!!且以她如今的盛宠,回宫之后指不定多少人容不得呢!”——自古皇帝的嫔妃,哪个得宠的,日子好过来着?当年董鄂妃的日子怕也不易吧?如今宫里佟氏怕是也心力交瘁得紧吧?一心替皇帝瞒着,想讨得好,可这种事儿哪里是瞒得住的?

齐嬷嬷却是不怎么认可的样子,“万岁今儿宠着,明儿宠着,还能永永远远宠着不成?”她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除了董鄂妃还没见过哪个荣宠不衰的呢!

太后又眯了眼睛,“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保不齐着呢。反正,只要皇帝宠着她一日,哀家便厚爱她一日。”——她是必然要和皇帝同心同德的,她比不得太皇太后,皇额娘她老人家是皇帝的亲玛嬷!皇帝对太皇太后十分孝心起码七分是真,对她十分里能有三分真,她就心满意足了。

齐嬷嬷笑拍马屁道:“太后英明!”这一点她是极为赞成的,太后到底不是皇上的生母,自然不能跟皇上唱反调。

御驾漏夜而行,朗朗星空、明明月光之下,仪舆上的玄烨一路紧着眉头。

苏苏说了的“明媒正娶”和“唯一”,下意识他是觉得苏苏太任性了,便觉得近来宠着她太过了一些,原想冷着她几日,叫她清醒一些,也叫自己清醒一些。没成想叶嬷嬷前来禀报说,苏苏一个人把自己闷在屋里哭泣,还不许人进。玄烨在春晖殿便怎么也坐不住了。

“苏苏…”口中喃喃,不是朕不想给你,而是朕给不得啊!当日**之夜,洞房花烛,合卺杯、百子被,便是告诉苏苏,你在朕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亚于任何嫔妃的。可偏偏,她竟然是那么任性和执拗!!

他应该生气才对的,怎么倒是愈发心疼她了?罢了罢了,朕这辈子,算是中了她的蛊了!

苏苏,或许便是他命中的劫吧!

到了澹宁殿,玄烨并不叫人通禀,只悄悄进了内室,不期然一眼便望见了案桌上那七零八散、墨迹模糊的字——虽然模糊,但还看得清楚,先看到“我不喜欢玄烨”这些字,玄烨置之一笑,心道:口是心非的小女人!然后看到“混蛋”、“渣男”、“王八蛋”、“大种、马”之类大骂的字眼,玄烨脸上的笑意不由地僵了!!

玄烨下意识想甩了纸张,拂袖而去的,可是看着字迹中夹杂的泪痕,还有里头埋在被窝里,却还低低呜咽不止的苏帘,脚便如同被钉住了。

何苦与她置气呢?那是伤了她,也是伤了自己啊!!

苏帘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了,被窝里闷得浑身是是汗水,早已黏腻不堪,脸上湿湿的,嘴里却喃喃不断:“不哭、我不哭,不喜欢他,不喜欢他…”

突然,被子一下子被人揭开了,苏帘抬起湿哒哒的脸蛋,那凌乱的发髻,无不昭示着自己的狼狈。她自然是恼怒的,可是看得竟然是玄烨,便又立刻揪过抱枕,把脑袋深深埋进去。

“苏苏…”玄烨轻声唤着,“不闹了,我们和解好吗?”

第二十六章、和解

“苏苏…”玄烨轻声唤着,“不闹了,我们和解好吗?”

苏帘被那愁愁绵绵的语气弄得身躯不由一滞,却还是埋在枕头里,不肯抬头。

玄烨的手,轻轻理着苏帘后颈上散落的青丝,长长幽幽叹息,“你明知道,朕做不到那些的…”

是啊,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的知道!!可却偏偏一激动,把心里憋屈了很久的话给说了出来,真真是口不择言了。现在她后悔了,说那话,又有什么用呢?又能改变什么呢?反而弄得现在,她都不晓得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苏苏——”玄烨低声唤着,语气呢喃着愁绪,“你明知道,我是极喜欢你的。”这一回,他用的是“我”,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朕”。

苏帘亦明白,他待她好到这个程度,的确不是一时的感兴趣,而是真真有几分喜欢的。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亦做不到无动于衷。

玄烨低下头,凑在苏帘而后,轻轻道:“苏苏,你做我心里的唯一可好?”

苏帘骤然一颤。

玄烨低低道:“朕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而已——朕把心,只给你一个人可好?”

苏帘鼻尖一酸,缓缓地抬起头来,红肿着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愁绪与期盼,蓦然,心头柔软而酸涩起来。无论她愿与不愿,这对她而言,已经是所能得到的极限了。她不该有不满,因为她已经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个自由自在的苏帘,而是满清朝的乌苏里苏帘了!!

现在拒绝他,的确可以远远将他推开,不必去承受和无数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所不可避免地带来的情伤。但是,苏帘竟然不由地、莫名其妙地,不肯那样去做了。这也是她的男人,凭什么她要推开他,将他推向旁的女人的的怀抱呢?

前世,苏帘曾经有一个极为要好的闺蜜,那是个美丽而睿智的女子,她嫁给了一个事业上很成功的男人。苏帘上辈子一直都不看好那样门不到户不对的婚姻,后来也果不其然地发现了闺蜜的男人在外头包了别的女人。可是当苏帘气冲冲地拍摄道证据,去交给闺蜜,让她作为离婚打官司的证据,闺蜜却默默地将那些证据都付之一炬!她说:“我为什么要离婚?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是啊,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当发现他有别的女人的时候,九成的妻子会选择挽回丈夫,而不是立刻离婚。这是一个既憋屈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而苏帘的境遇,偏生是无法用后世的眼光来度量的。玄烨是可以合法拥有无数女人的男人,她连第三者都算不上,宫里的那些女人七成都是拍在她前头的,而以后,也还会有更多。

这一点,就算她再不愿意接受,也必须去接受!!!

夜深至浓,静谧如许。

苏帘知道她现在的选择,将决定自己的此生。

他的目光期盼而悠长,苏帘紧咬着嘴唇,咬得几乎要出血。注定她管不住他的身,可如今他要奉上一颗心…她是一把推开,还是重新投入他怀呢?

有人说:感情的事,从未有公平可言,谁动心多一点,谁就吃亏多一些。然而这个时代,却不是仅仅以动心多少来定公正的天平偏向于谁!这是男权的时代,这是一个丈夫是天的时代!!一切都注定天平必须像男人那边无条件、无限度地偏斜!!苏帘无可逆转,更何况他是皇帝,男人中的至尊者。

帝王,连专情都往往为世人所不容,何况是专一于一个女人呢?先帝何等宠爱董鄂妃,不一样也有三宫六院,妃妾无数?诚然是帝王花心,可就算帝王想要专一,亦是做不到的!

既然无法逆转,为何她还要将仅仅可以把我住的他的心也推却呢?!

咬牙,便扑进了她怀中,眼中泪花淙淙:“你喜欢我,必须比我喜欢你更多!”

玄烨柔和而宠溺地看着苏帘,道了一声“好”。

再咬一咬牙,威胁道:“你若是变心,我便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玄烨依旧道了一声“好”。

然后,苏帘把持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终于,她还是节节败退了…女人,注定会输在一个“情”字上,但她要坚守住最后的一道底线:起码要死死占据住他那颗心!

玄烨轻扶着苏帘的背,看着这个女人在他怀中哭得一塌糊涂,曾经他那样讨厌女人哭泣,认为那是矫揉造作,是博宠的工具。二十五年来,他曾经习惯了娶不喜欢的女人为后,纳不喜欢的女人为妃,曾经恨——为何身为九五之尊的他也必须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当一切渐渐习惯之后,他已经不认为这世间有能够真正叫他动心的女子。可偏偏,命数最爱捉弄人,把苏苏送到了他身边,他不由自主地被苏苏吸引,更不由自主地对她动心,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她沦陷…

第一次尝试到,想要将一切都捧给她的冲动!可她什么都不要——不要位份,也不要回宫!!而他,竟然选择了像一女人让步,现在是他第二次让步,却…甘之如饴。

苏苏哭够了,在他怀中鼾声均匀。

玄烨低头舔了她眼角还未滚落下的泪珠儿,酸的、涩的、苦的,还有一丝…是甜的。这是他的女人,是他独占的女人,任谁也分不去分毫,他有着强烈的独占欲,可他差点忘了,苏苏也一样有独占欲。但他是帝王,唯一能捧给苏苏的只有一颗心而已,还好,她没有拒绝…所以才会哭得那样伤心…

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她这个人、她这颗心如今都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