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福晋忙笑道:“那小子没事儿,他壮实这呢!就是拉了两天肚子,二嫂是担心过头儿了!过两日,习惯了承德的水土就好了!”

苏帘稍稍安心了二分,西鲁特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心疼得不得了。做额娘的,只想着叫儿子也来避暑,没成想却水土不服了,便微笑道:“等他好了,可得要多多进行宫来,胤祚怕是早惦念着这个堂弟了呢。”

果然,没过二日,保泰那小子就又生龙活虎了,西鲁特福晋便带着她进行宫请安了,少不得先去到玄烨这个叔父跟前磕个头,才来见苏帘。想着小孩子不喜欢约束,便与一同出去,选了风光最好的半月湖去散步观景。

西鲁特福晋牵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声音柔缓:“前那荷花开得,红得叫一个鲜艳。”

保泰生得虎头虎脑,五官肖似其父,只不过面孔稚嫩,很是讨喜,“额娘,六哥哥呢?”

苏帘笑着道:“他呀…这会儿学摔跤去了。”因为玄烨早年就是用少年摔跤力士拿下了鳌拜,所以格外看重此道,还专设了善扑营,并甄选优越者入宫教导皇子们摔跤。

刚走了没多远,便隐隐瞧见有蒙古命妇,瞧着方向,应该是去拜见太皇太后的。这些年,苏帘也不曾见过这老太太,不过估摸着老身子骨也不咋滴了。听说去年冬天还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来。苏帘倒是挺无感的,反而有点庆幸玄烨他奶奶离挂掉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那不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和硕达尔罕亲王的福晋么!”纳喇福晋眯着眼前远远瞧着道,“太皇太后大寿的时候。见过几回。”

苏帘听得暗暗吐糟,这个称谓可真有够长的,不过“科尔沁”仨字,苏帘还是听明白了,不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娘家人么!

西鲁特福晋点点头:“瞧着是!”又看了看苏帘,笑着解释道:“现在的科尔沁亲王是太后的长兄。”

苏帘点了点头,科尔沁是蒙古众多部落中颇为重要、同样也是和大清关系最紧密的一部,来了承德,少不得要让太皇太后和太后见见娘家人,连络一下感情。“那跟在科尔沁亲王福晋身后的那两个姑娘…?”

纳喇氏笑道:“穿梅红的是科尔沁亲王的长媳,是喀喇沁部台吉的妹妹的,穿天蓝衣裳是亲王和福晋嫡出的小女儿敖登格格。”

敖登?蒙古人的名字娶的真是奇怪哈!苏帘心中继续吐槽。

纳喇福晋歪着嘴打趣道:“敖登格格十四还是十五了?长得真是如花似玉,这回大约是想让太皇太后给指婚吧!”

西鲁特氏略一思忖,道:“如今宗室近支。合适的还真不多,似乎也就信郡王世子德昭年纪相仿些。”

纳喇福晋挺着肚子嗤笑道:“一个郡王世子,人家格格怕还瞧不上呢!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进宫来,给谁看呢?!”

西鲁特氏立刻回头瞪了自己弟妹一眼:“在行宫里,也不惯着点自己的嘴巴!五弟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纳喇却撇了撇嘴,完全不以为意。

苏帘却心底暗沉,若是那位科尔沁的格格当真目标在玄烨身上…她可是亲王之女。太后嫡亲的侄女,若是太皇太后发话,不知玄烨会不会半推半那就应了?心中想着,不禁五味杂陈。那位格格,的确端得是好相貌!

不欲与科尔沁福晋格格们碰上,苏帘正要开口说回避。却见那位意气风发的科尔沁亲王福晋却带着媳妇女儿直直赶了过来,已经迎面对上,显然是不能退避了。苏帘索性退后一步,让西鲁特氏和纳喇氏去应对,反正她们认识。

西鲁特氏是*的人。自然明白苏帘这一举动的用意,便端和地微笑着迎上去几步,张开便是熟稔的蒙古话,与科尔沁亲王福晋、世子福晋和敖登格格一一问好,亲热地拉着家常。纳喇福晋更是妙语连珠,蒙语说得顺溜,而苏帘站在后头,如听鸟语,半句也不懂。

听得无聊,苏帘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见亲王福晋身侧的那位敖登格格将明艳动人地目光向她投射了过来,又与纳喇福晋不知咕噜了句什么,便突然冒出一句不怎么地道却十分清晰的汉话:“原来是宫里的娘娘呀!”说着,她朝着苏帘行了一个还算客气的蒙古礼数,目光却在苏帘面颊上逡巡了一通,随即昂起了自己的脖颈,一副十分自信的模样。

次奥,你特么滴是神马表情?苏帘顿时心中相当不爽,这小姑娘不过才十四五岁,长得虽然十分赏心悦目,但是那骨子里傲气,真叫人不舒服。

“只是——”那敖登格格又明艳地一笑,“不知这位娘娘是四妃中的哪一位呀?!”

西鲁特氏忙微笑道:“这位是苏娘娘,姓乌苏里氏,家中兄弟十分骁勇善战。”

敖登格格一听,顿时露出不屑之色,高挺鼻子微微一哼,嘴巴里又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鸟语,不过苏帘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苏帘不懂蒙语,想生气也没得生,但是纳喇福晋面色却薄怒出了三分神情,“这位苏娘娘,是六阿哥和五公主的生母,享妃位礼遇和采仗!敖登格格虽然是太后和太皇太后娘家人,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那敖登格格却一脸骄矜,嘴巴愈发不客气:“五福晋可别空口白话,宗室玉牒我还是晓得的!六阿哥和五公主分明是德妃娘娘的儿女,怎么成了旁人所出了?!”

纳喇福晋脸上一阵恼恨,正要开口辩驳几句,却被西鲁特福晋急忙拦了下来,笑着对科尔沁亲王福晋和敖登格格道:“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福晋还是快些带世子福晋和格格去寿懿殿吧。”

第五十六章 敖登格格(下)

西鲁特福晋笑盈盈送走了蒙古贵客,纳喇福晋却气哼哼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就是瞅准了皇上来的!真不要脸!还真以为现在是先帝朝,后宫任由她们把持呢!”

“少说两句吧!”西路特福晋皱着眉头道。

苏帘却微笑道:“纳喇福晋是什么脾性,二福晋不是早就晓得了吗?她心直口快,也不妨事的。”

“唉…”西鲁特福晋之低低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苏帘,不由问道:“娘娘倒是不担忧。”

乍听那敖登格格是冲着玄烨来的,苏帘的确是心里不怎么舒服的,但是转念一想就想通了,玄烨就算要纳新妃,也是要带回紫禁城里的,她是住在畅春园行宫,冲突不到一块,就算那敖登格格能折腾,到时候折腾的也是别人,不是她!管她们的鸟事儿去!

但是这番心思,着实不大适合说出口,便微笑道:“担忧有何用?我才不白费那心思呢。”

纳喇福晋哼了一声,恨恨道:“娘娘倒是愈发好脾性了,换了我,一准上去给他大耳刮子!上杆子凑上来,脸皮可真有够厚的!”

苏帘不禁发笑,纳喇福晋倒是个实诚人,叫她这样骂了那敖登格格一通,苏帘心里反倒畅快多了,有这么个朋友,还真不错呢!

出了这档子事儿,也没什么心思游玩了,日头已经中天,便想着请二位福晋回去吃个冰碗消暑,可刚要往回走,便碰见了太后身边一个老资历的嬷嬷,说是来请苏帘去寿懿殿叙家常的。

苏帘暗暗撇嘴,叙你妹的家常!前脚科尔沁亲王福晋和格格进了太后的宫殿,后脚就派人来请她,太后是什么目的,傻子也知道!于是,苏帘便搜肠刮肚。想扯个借口不去或者延后再去。

这位嬷嬷姓白彦氏,是蒙古人,但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太后娘娘有几日没见着苏娘娘了,着实想念得紧呢!这不。太后娘家格格来了,特意想叫娘娘也去认识认识呢!”

西鲁特氏微微一笑,站出来道:“白嬷嬷,我和弟妹也数日未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白彦嬷嬷,翻译是汉语就是姓白,故而宫中称呼这位嬷嬷为白嬷嬷。

白嬷嬷却当口否决道:“太后娘娘说了,二福晋的阿哥才刚好,不必急着去请安,五福晋又怀着身子,还是别多走动了。等一切安稳了不迟,两位福晋的孝心,太后是心知肚明的!”

话都堵到了这个份儿上,苏帘还能咋地?不过既然要去,苏帘是不肯落了下风的。定要摆出应有气势来,省得再叫人鄙夷了去,便笑道:“走了这么多长的路,脚有些疼了,嬷嬷且等等,我这就吩咐人传了肩舆过来。”又笑眯眯道:“可不是我托大,毕竟太后的寿懿殿。着实有些远呢!我前儿去请安,也是坐着肩舆去的。”

白嬷嬷倒是没反对,表示愿意等一会儿。小凌子腿脚快,便着他回澹泊敬诚殿把妃子级别的肩舆给抬了过来,自然了,苏帘这么做。也是为了玄烨晓得她被传唤去了寿懿殿。

优哉游哉坐在翟舆上,前头打着一对金黄素伞遮阴,还有那七凤金黄曲柄盖明晃晃在前头开路,小半幅的妃子采仗,浩浩荡荡也有二十来号人。

刚在寿懿殿殿门前下了翟舆。便看见了科尔沁亲王福晋和她的媳妇世子福晋走出来,这对婆媳福晋倒是客客气气的表情,只是说话她听不懂,白嬷嬷笑着道:“福晋称赞娘娘貌美如花。”

苏帘虽然不晓得白嬷嬷有没有在蒙骗她,但是这是在太后殿门前,她只得客气地道:“福晋客气了,令爱才是仙女下凡呢!”这话里,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刺,只不过白嬷嬷给翻译了之后,那亲王福晋却十分高兴的样子,笑得眼角都多了三条皱纹,又笑眯眯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白嬷嬷给翻译说,福晋在向她道谢,不过苏帘却觉得这位亲王福晋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女儿。

没跟亲王福晋、世子福晋纠缠多一会儿,白嬷嬷躬身与她们告辞,又引着苏帘进了殿中。刚才走出去的只有那对婆媳福晋,那么敖登格格自然就…

果然一进殿中,便看见那明艳动人的格格侍立在太后身侧,媚眼笑靥不知在逗着太后说什么鸟语。

苏帘一如往常上前,恭恭敬敬蹲身,膝盖触地行了大礼。

太后招手,笑眯眯道:“快起来,来哀家身边坐!”

“谢太后!”苏帘起身来,那白嬷嬷便搬了个搭了云缎软垫的紫檀绣墩上来,让苏帘靠着宜妃身旁坐下。宜妃是太后宫中常客,倒是不稀罕,她笑着道:“有二年没见苏妹妹了,瞧着似乎更年轻了几分呢!”

苏帘略一低头道:“客气了,宜妃娘娘才是愈发端庄秀丽了。”这话倒是实话,四妃里头,论容色,宜妃当初第一,而且丰韵更是十足,丝毫没有因为生了两个儿子而折损姿色。

太后呵呵笑着:“如今都在行宫里,以后还怕没有时间亲近吗?”说着她拉着敖登格格纤纤嫩手对着苏帘介绍道:“这是敖登,通译成汉语,就是星星的意思,她是哀家兄长的小女儿。”

苏帘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道:“方才在花园里见过了,刚才瞧得不清晰,这会儿再见,格格当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丽人。”

好话当前,敖登格格立刻嘴角翘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太后脸上笑得更是灿烂:“可不是么!哀家娘娘有那么多格格,就属敖登出挑!这样的好模样,可是万中无一的!”

宜妃忍不住腹中含着酸意,但是嘴巴上却十分热络:“太后的亲侄女,那自然是一等一的!瞧着敖登如此年轻娇嫩的样子,哎呀,我真是老了!”说着,还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一副自怜的模样。

敖登虽则得意,嘴上还是客气道:“表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呢!”

苏帘暗暗挑眉,这位敖登格格倒是熟悉汉语得紧,如此看来,肯定是打小就开始学,可见也是打小就被亲王与福晋培养着,一心将来进后宫做妃子的。只是敖登格格怎么称呼宜妃为表姐呢??

大约是看出苏帘的疑惑,宜妃便微笑着解释道:“苏妹妹大约不甚清楚,我已故的祖母也是科尔沁的格格。”

苏帘顿时便明白了,有这层关系,怪不得太后如此照拂宜妃姊妹。原还以为只是五阿哥的缘故,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宜妃身上也算是有一份科尔沁的血统了,这就能比旁人更轻易攀上太后和太皇太后这两棵大树,自然混得比其他三妃更加如意几分。

但是不经意间,苏帘瞥过敖登格格表情,发现宜妃在说自己祖母的时候,敖登眼角流露出几许不屑的神色。苏帘暗暗一想,便明白了,科尔沁的格格,凡是嫡出正支的,不是人了宫,就是婚配宗室子弟,嫁入郭络罗氏的,显然不是太尊贵的格格。而恰恰敖登是科尔沁亲王与嫡福晋嫡出的格格,顶顶的尊贵,自然有那么底气去不屑。

再看宜妃,她把眼底的恼怒藏得极好,一脸端和亲热的笑容,拉着敖登的手,道:“前几年见表妹的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转眼就出落得如此国色天香了!与表妹一比,唉,我就是那庸脂俗粉了!”

宜妃这话稍过了些,敖登固然姿色姝丽、明艳娇俏,可是宜妃骨子里成熟的丰腴,不是敖登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能比拟的。太后却笑得开心,道:“哀家把敖登留在身边住些日子,你们表姐表妹的也可多多亲近亲近!”说着,又看向苏帘:“敖登是个好姑娘,哀家决计不会委屈了她去!”

这话您老跟我说有啥用?心中腹诽,苏帘面上还是如常微笑着,打哈哈道:“您说的是。”

太后点了点头,又对敖登格格道:“皇帝的这几个妃子,就属你表姐和乌苏里氏最没有架子了,记得常常走动,方才不辜负这份缘分。”

苏帘暗暗吐槽:老娘才不想跟这位傲得跟孔雀似的敖登格格有一毛钱的缘分呢!

宜妃听了立刻亲热地道:“太后说得及是!我就住在临芳馆,表妹可要记得常来坐坐!”说着,她瞥见敖登眼中的不屑,便斜眼看了苏帘一眼道:“还有苏妹妹,她现在住在澹泊敬诚殿的后殿中呢!”

这话一出,那敖登格格立刻一双妙目如刀,嫉妒得恨不得将苏帘给分分钟刀切了!苏帘反而一脸淡定,咋地了,老娘就不信你敢当着太后的面儿动粗!

敖登格格气场倒是十足,直到太后狠瞪了她一眼,她才有所收敛,但是嫣红的嘴唇却不客气地道:“澹泊敬诚殿不是皇上表哥处理政务的地方吗?祖制嫔妃可是不能住进去的!”

苏帘明知道这话是对她袭来的,但她却没有丝毫要接招的意思,反而轻轻嘬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太后宫里奶茶,果然味道醇香。”

第五十七章 敖登找茬(上)

敖登顿时气鼓鼓了一张俏脸,她觉得自己被藐视了,顿时那双明媚的眼睛又要化作刀子。不过可惜没等那刀子眼甩到苏帘脸上,白嬷嬷便进来禀报说:“皇上身边的魏公公来了。”

太后立刻笑了:“瞧皇帝急得!就不许哀家多留乌苏里氏一会儿吗?”

魏珠恭恭敬敬进来,磕了头道:“太后娘娘容禀,这不是五公主半日没见生母,嚷嚷着了!皇上只好吩咐奴才来请苏娘娘回去呢!”

魏珠都派出来了,太后也只能乖乖叫苏帘走人,临走却和蔼地叫白嬷嬷把科尔沁亲王福晋献上来的两幅画,还介绍说:“这副山水画,是也先帖木儿的大作,另一幅是伯颜守仁的《九峰图》长卷,哀家晓得你有些才华,这东西给你正合适!”

什么也先帖木儿的,还是伯颜守仁的,苏帘连听都没听说过,瞧着都是古画的样子,估计价值不菲,便恭恭敬敬道了谢,才跪了安。

苏帘前脚刚走出寿懿殿,那敖登格格立刻气呼呼地道:“太后,那两幅画何等珍贵,是额齐格好不容易才重金买到的,特特送给您,您怎么一转手就赏给了那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包衣?!”

太后皱眉,顿时便怒道:“收敛着些你的脾气,莫非你想做第二个慧妃不成?!”

宜妃一旁听着,却三缄其口,她自然明白,太后口中的是当年被赐死的慧妃博尔济吉特氏,而非现在的惠妃纳喇氏。那是宫里的一个忌讳,轻易提不得。宜妃暗暗瞥向敖登,不由心中轻蔑,这样的城府脾性,也想入宫为妃?哼,就算叫她得逞,皇上也不会宠着!以为自己有几分出身,便处处傲人。殊不知皇上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钮贵妃便是前车之鉴!

一提到慧妃,敖登顿时畏惧了三分,慧妃死得极不体面。连其父阿郁兮都蒙受牵连,不得善终,这在科尔沁也是个不被提到明面上的忌讳!敖登只从科尔沁亲王口中得知,慧妃做了不干净的事儿才丢了性命的。故而从慧妃之死起,敖登才被培养学习汉语。

敖登并未见过慧妃,只听说那是个姿色不输给她的美人,可却落得身死下场,科尔沁亲王与福晋常常拿慧妃来教导敖登,太后乍然提及,倒是叫敖登不敢说话了。

太后深深喘息了二声。“皇帝喜欢恭顺的女子,你学不来恭顺,就学学你宜妃表姐,不管对谁都热络亲热,结下好人缘。才能在宫里立足!”

敖登忙低头称了一声“是”,语气十足乖顺。

太后面色稍稍和缓了几分,道:“你心里再瞧不起乌苏里氏,也只许憋在心里!见了面,客气着些!”——这个乌苏里氏,连她这个太后都要热切相待,若是敖登与她交恶。少不得吹皇帝枕头风!前二年她生了公主,连太皇太后都只能顺着皇帝意思赏赐了她妃子仪仗,如今太皇太后身子愈发不成了,以后科尔沁就只能靠她了!故而她才要着手培养接班人。

回了澹泊敬诚殿,苏帘与玄烨在后殿用了午膳,才命螺玳将太后赏赐的两幅画拿出来。问问玄烨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玄烨瞄了一眼,道:“太后倒是出手大方得紧!”

苏帘眉毛耸动:“这两幅画很值钱吗?!”

玄烨眉头一皱,立刻哼了一声道:“你眼珠子里就只有钱吗?这种东西,岂是能用黄白之物衡量的!”

苏帘心中暗暗撇嘴,您高雅。我特么就是庸俗到眼睛里只有黄白二物。玄烨却开始了一通说教,说画了着山水图轴的也先帖木儿是元朝末年尊儒崇孔的御史大夫,书画双绝,这幅画就是他晚年时候所作,笔触怎么怎么好、画风又如何如何,听得苏帘头晕目眩。

苏帘便立刻到:“你说太后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想让我替敖登格格举荐呀?”

玄烨沉浸在画作中,一时间没回过神儿来,脱口问道:“举荐什么?”

苏帘顿时浑身散发酸气,鼻子一哼,什么也不说了。

玄烨立刻明白了,随即皱了眉头,太后将博尔济吉特敖登留在了自己宫里陪伴,玄烨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太后要往她后宫里塞科尔沁的女人,玄烨就相当不乐意了!

苏帘捻了一枚蜜饯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打趣道:“皇上好艳福呀!那位敖登格格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她一站出来,怕是六宫粉黛都要黯然失色了!”

玄烨依旧深深蹙着眉头,散发着不悦的情绪:“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不喜欢蒙古格格!”

苏帘侧脸问:“若是太后执意要带她回宫呢?”

玄烨眼中滑过一丝恼怒:“朕的确不能阻止太后带谁回去,但是她也别想有什么名分册封!!除非…”

“除非什么?”苏帘好奇地问。

玄烨沉声道:“除非太皇太后与太后百年之后!!”

如此,苏帘算是放心了,太后只能白白折腾一通。若是那敖登格格有几分清醒,就赶紧回科尔沁择婿吧,省得挤进后宫里,也只是无名无分!不过想想敖登傲气的模样,估计这小丫头并没有这种觉悟。

因为行宫里多了个出身尊贵的敖登格格,苏帘也没心思出去遛弯了,省得一不小心碰着了!整日便闷在澹泊敬诚殿后殿哄女儿,闷得苏帘都快长毛了。

这一日晌午,刚刚哄着小猪猪睡午觉,便听见绣桃打帘子进来,一脸戏谑的表情,“娘娘,今儿可出了大事儿喽!”

苏帘挑眉,一副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绣桃眉飞色舞,便开始吧啦吧啦像苏帘声情并茂地陈述刚才发生的事儿,“娘娘肯定想不到,那敖登格格竟然追皇上追上门儿来了!咯咯!说什么亲手熬制了乳茶,送来给皇上喝!她在殿外大日头底下闹腾了半天,别说见皇上了,连东西都递不进来,后来换上烦了,直接叫侍卫给押回了寿懿殿!这下子,敖登格格成了行宫里大笑柄了!”

苏帘暗乐,这个敖登,没看见四妃都规规矩矩不敢随便靠近澹泊敬诚殿一步吗?宜妃就算热络,也只敢遣了太监送点汤汤水水表表心意,但是三回里玄烨能收着一回就不错了!她新来乍到,居然就敢往玄烨处理政务的地方凑!

“亏得她是科尔沁的格格、太后的亲侄女,要是换了旁人,少不得一顿板子。”苏帘笑眯眯道,听着这种事儿,还真叫人解气啊!

绣桃立刻点头道:“可不是!奴才以前就听说蒙古的女子开朗大方、不拘礼法,可真没想到居然这般狗皮膏药似的往上粘!真是没羞没耻的!”

绣橘也微笑道:“出了这种事儿,敖登格格大约要在太后宫里躲一阵子了。”

苏帘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命身边人伺候换上一身鲜亮的旗服,备好翟舆,她要去镜湖区看望儿子。虽然小猴子每日都过来请安,苏帘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去瞧瞧。

坐在翟舆上,苏帘怀里抱着困怏怏的女儿,笑眯眯戳着那粉嫩的腮帮子道:“小猪猪乖,咱们去找哥哥玩!”

小猪猪却鼻子一哼,道:“额娘,不许叫我‘猪猪’,人家这么可爱,怎么能是‘猪’呢?”

苏帘却咧嘴笑道:“小猪猪这么可爱,当然要叫‘猪’喽!哈哈!”

小猪猪顿时小嘴巴撅得老高,因为她阿玛说过,猪是一种又脏又丑又懒、到最后会被人杀了吃肉的东西,她就相当抗拒这个名字了。

小猪猪顿时格外沉闷,任苏帘如何逗弄,半晌都不说话,快到小猴子住处的时候,小猪猪却突然开口道:“额娘,前面有个美人儿!”

“嗯?美人儿?”苏帘顺着女儿的目光斜看去,丫的,怎么竟然是那个敖登格格?靠,出了那么大丑,竟然还有脸出门来?而且她那副恨毒的目光,如刀子一边狠狠扫着苏帘,你妹滴,你被玄烨叉回太后宫里,有种去找玄烨瞪啊!

肩舆一步步近了,那敖登格格果然立刻快步上来,正好挡住了苏帘的去路。

苏帘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额不对,这个敖登是怎么知道她要去小猴子的浮华堂——这条路分明是去浮华堂的最近的路啊!

坐在苏帘腿上的小猪猪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稚嫩着嗓音道:“额娘,这个美人儿是谁呀?怎么好像来者不善呀!”

闺女,你说得太特么对了!你的成语学得真好,形容得太恰当了!可不就是来者不善吗?

苏帘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敖登格格,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蒙古侍女,虽然人数上不占什么优势…当时挡住去路,还真是足够了!

苏帘只好客气着语气地道:“敖登格格,我要去镜湖对面,烦请您让一让路可好?”去镜湖对面,最近的路就是往西沿着这条青石路,走横跨镜湖的那座汉白玉九孔桥。

敖登立刻抬了抬下巴,什么话也不说,但是那架势,意思极为明了,就是找茬来了。

第五十八章 敖登找茬(下)

苏帘头疼无比,只好道:“小凌子,咱们往东面绕路过去!”老娘才不跟这个骄横的格格扛着呢。

可惜,苏帘不想招惹她,这个敖登格格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苏帘,翟舆刚刚调转头,敖登立刻就带着侍女们都堵在了苏帘前头。看着她那张蛮横的脸,苏帘顿时掀起一阵无语来,“敖登格格,你到底想怎样?”

敖登凤眼一瞪,尽是凛厉之色,她昂着下巴道:“本格格要跟你摔跤!!”

“哈?”苏帘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想跟你摔跤。”这身衣服可是新作的,她很喜欢的料子,她可不想弄脏了。

敖登一愣,立刻跺脚,狠狠道:“我就要跟你摔跤一决雌雄!!”

苏帘眨眨眼,道:“不用决,我也是雌的…”

敖登怒目圆瞪,一副吃人的表情。

苏帘补充道:“莫非格格觉得你自己是雄的?”

敖登格格愣神儿半晌,然后又跺了跺脚,增强气势:“我就是要跟你摔跤!!”

苏帘无奈地叹息,抬手吩咐抬肩舆的太监落下轿子,这个敖登格格实在太难缠了!怀抱着女儿,苏帘一手扶着小凌子手背走翟舆上下来,很是无奈地道:“格格,我早说了,不想和你摔跤。”

这时候,小猪猪却扯了扯苏帘的衣袖,握起自己的粉拳,气势十足地道:“额娘,跟她摔跤!额娘最厉害了,额娘一定能赢!”

你个熊孩子…!!苏帘这会儿已经感受到敖登身上那股子冲天的火气了,便只好笑眯眯道:“敖登格格,你确定真的要找我的茬吗?”

敖登立刻下巴又扬了高了半寸,鼻孔一哼,深刻表达自己的决心。

“敖登格格,难道你妹看到荣惠宜德四妃都不敢找我的茬吗?”

“哼!!”敖登继续重重一哼,一脸不屑。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苏帘笑眯眯问。

“哼!!!”敖登一脸牛气冲天。

苏帘暗暗腹诽,你丫的喉咙有病啊。就知道“哼”,随即,苏帘认真地道:“因为她们找我茬之后,皇上回头会加倍找她们的茬!”

敖登一听。下巴立刻低了半寸。

苏帘继续道:“敖登格格今儿刚被侍卫叉回寿懿殿,莫非想再被叉出行宫?”

“我——”敖登喉咙一噎,半晌没说出话儿来。

苏帘笑靥如花:“我想敖登格格也是要脸的人。”苏帘瞄了一眼四周,道:“格格若是想去哪儿边,我叫人挪开翟舆,让你先走可好?”

敖登举棋不定。

苏帘又道:“要是格格想要在此处赏花赏景,便请稍稍让开几步,让我先过去可好?”

敖登咬牙,眼中神色不定了半晌,才道:“你走吧!”

苏帘微微一笑。还好,这个敖登格格还稍微有点理智,可是苏帘怀抱着女儿刚转过身去,敖登立刻便大步冲将上来,双手狠狠用力在苏帘后背上一推!!

苏帘因为要出门儿。自然要穿着旗服,脚下的也是花盆底儿鞋!她没料到敖登竟然如此不计后果,突然遭受后背袭击,苏帘立刻身子便朝旁边盛开的蔷薇花丛倒去!

苏帘大惊失色,蔷薇有刺,若是这样扑到下去,小猪猪一张娇嫩的脸蛋只怕就要被蔷薇的刺给刺花了!苏帘立刻使出全力扭转身子。好在她有练习柔体术多年的功底,即使脚下控制不住方向,但是上半身却瞬间就扭转了过来,苏帘按着女儿的脑袋,将她护持在怀中,身子便重重地跌进了蔷薇花丛中。

疼!!这是苏帘第一瞬间的感触。后背与后腰如被无数尖锐的针刺进去,苏帘登时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娘娘!!”

“娘娘——”

一时间众人惊慌失措,事情只发生在闪电般的一瞬间,而且是在所有人都转过身子之后!连扶着苏帘手的小凌子都来不及相救,更遑论旁人了!

“额娘!哇——”回过神来的小猪猪立刻爆出了嚎哭之声。

绣桃手脚快。立刻先将压在苏帘身上的五公主给抱了出来,这才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将苏帘给拉了出来。绣橘第一眼看到苏帘的后背,顿时“啊——”地惊叫了出来,那密密麻麻的的鹅黄色云缎上,点点血迹星罗密布,颜色刺目无比,更有一颗颗刺扎在苏帘后背与后腰上,如钢针一般!

苏帘已经疼得面色惨白,特么地滴,这是什么品种的蔷薇啊,刺这么尖锐!!螺玳性子最是沉稳,连忙叫四禧抱着苏帘,她急忙咬牙一颗颗见苏帘后背上的蔷薇刺给拔了出来。幸好,蔷薇刺虽然尖锐,但是刺并不长,拔起来也容易。

染血的刺,螺玳并未丢弃,而是全数受了起来,包裹在随身携带着的绢帕里,准备呈给皇上告状去!

敖登却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反而得意地讥讽道:“现在知道本格格的厉害了吧?哼,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原不过是个包衣贱奴罢了!!就跟本格格身边的奴隶是一般无二的出身!!哼!!”

绣桃听了,气鼓鼓着脸,立刻便要上去与她争辩,苏帘却一把拉住了绣桃的手腕,朝她摇了摇头。

绣桃顿时眼中带泪,“娘娘…”

敖登却满眼鄙夷之色:“什么狗屁娘娘!不过是个连正式册封都没有的卑贱答应罢了!!哼,别以为我不晓得!!”

绣桃恨恨咬着嘴唇,一双拳头都攥得紧绷了。

敖登看着苏帘那惨白的脸色,眼中掀起一阵快意,她声音尖锐地道:“别以为你能一时迷惑了皇上表哥!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贱货!!今儿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你要是再敢拦在本格格和皇上表哥之间,有你好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