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阿克占氏一点也不介意长胖的样子…额,别看她儿子瘦巴巴的,原来却喜欢肉感的美人儿啊!不过也好,肉感些的,总比骨感的健康。但是阿克占氏年纪着实太小了,苏帘少不得多关心些。虽然她还没怎么做好当祖母的准备,可是孙子来了,她总得替自己儿子多负点责任吧?

想她不过才三十出头,竟然就要当祖母了?放在后世,只怕都能上新闻了。

跟在阿克占氏身后的螺玳也微笑着禀报道:“侧福晋胃口不错,太医也说胎相日渐稳固,娘娘请只管放心。”

苏帘又问:“现在吃着什么药呢?”

螺玳回答道:“十三太保,安胎的良方。”

苏帘道:“若胎相稳固下来,便适时停了药吧。是药三分毒,这东西是能不喝就不喝。倒是可以叫太医斟酌个滋补的药膳吃着。”

阿克占氏露出俏皮的表情:“多谢娘娘,奴才也怕了那苦药汁了!”

苏帘不禁呵呵笑了,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呢!苏帘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秋佳氏。便问道:“你进清溪书屋也有些日子了,住得可还习惯?”

秋佳氏忙福身,咬唇道:“回娘娘的话,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苏帘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哀怨气,不由有忧心起女人的嫉妒心,便板了脸道:“记得守着该守的规矩,别逾越了不该逾越的线儿!”

秋佳氏不尽一凛,急忙跪了下来,战战道:“是,奴才谨记在心!”

苏帘淡淡“嗯”了一声。道:“起来吧!只要你守着规矩,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便对四禧道:“去把那对雕玉兰的犀角高足杯和那块白玉平安佩取来,赏赐给秋佳氏。”

阿克占氏忙含俏道:“娘娘还是更疼秋佳妹妹,那对犀角杯,奴才讨了好几回。您都没赏呢。”

——秋佳氏的年纪比阿克占氏大,可阿克占氏却如此熟稔地称呼妹妹…

苏帘暗暗思忖,阿克占氏到底不如从前那样单纯了,也学会争宠了。不过她的举止,尚且在苏帘容忍的范围之内,学聪明些,也好。起码能够自保些,也省得她多费力气。便淡淡道:“今春,奉天将军进献了些玉雕物件,有一尊不错的青白玉坐莲观音,就赏给你,省得你酸里酸气的!”

却不曾想。苏帘赏赐的观音,不但未能替阿克占氏保胎,不过月余,便传来了阿克占氏小产的消息…

彼时苏帘尚在教小女儿小羊羊打络子玩,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不可置信,“她胎相不是已经见稳固了吗?怎么会突然小产?!”

螺玳跪在地上,重重又磕了一个头,含泪自责道:“侧福晋去百音阁听戏,回来的路上便摔倒了,当场就见了红,太医赶到的时候,胎已经落了!”

“怎么会摔倒呢?!那么多人跟着伺候,竟会叫她摔着?!”苏帘急切地质问道。

“因为夜里有些冷,奴才折回去给侧福晋拿披风,再追上来的时候,却看见跟在侧福晋身后的一个宫女,突然伸手推了侧福晋一把!奴才来不及救,侧福晋便重重摔在青石路上了。”

苏帘来不及问太多,也顾不得天色已经黑沉沉的,立刻便叫人准备肩舆,便去了清溪书屋。

这里灯火通明,室内虽然已经拾掇干净了,但是还能闻见血腥的气息,阿克占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睛红通通,泪水还在不停地掉,呜呜咽咽,哭得极为悲切。

胤祚毕竟才十五,愤怒胜过悲伤,嘴里正咬牙切齿怒吼道:“不必送去慎行司了,直接打死!!”

苏帘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小万子和小伍子两个太监拖着一个嚎哭不止的宫女,便喝止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与我说清楚了再做处置!”

“额娘!”胤祚几步上前来,指着脸蛋已经被打肿了的宫女道:“是浓云这个狼心狗肺的贱婢推倒了富苏里!”

阿克占氏哭得声音断断续续,声声哽咽:“是奴才自己瞎了眼…”

脸蛋红肿变形了的宫女浓云却讥笑道:“分明侧福晋自己食言而肥!您明明答允了奴才,要让奴才伺候六爷!明明一早说好了的,您却转脸就反悔了!!”

苏帘一听,登时便明白了,这个叫浓云丫头便是阿克占氏的陪嫁,之前阿克占氏的确说过要让他给胤祚当通房的!可惜苏帘没答允,她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这种想爬床的丫头!

阿克占氏一听,顿时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差点没被气晕过去。胤祚却气得脸都变了形,一脚便朝着那宫女的胸口踢了过去,“贱婢!!你这种腌臜之辈,也配做爷的侍妾?!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侧福晋肯抬举你,爷也不会答允!!”

“够了!”见胤祚还要在踢打。苏帘上前一把拦住,看到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浓云,冷冷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浓云眼中微微躲闪了几许,又立刻仰着脖子。色厉内荏道:“没有人指使!是奴才憎恨侧福晋说话不算话!”

苏帘冷笑道:“那你可知,谋害皇孙,当诛九族!!”

浓云顿时眼色都变了,身子隐隐在颤抖:“是奴才推倒了侧福晋的,奴才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奴才的家人无关!”

苏帘忍不住嗤笑出声:“你做出这种事儿来,居然还妄想着不牵累家人?简直是笑话!你既有了这等念头,便该有叫全家都给你殉葬的心里准备!!”说罢,便吩咐小凌子道:“去查查她还有什么家眷,一个都不许漏网!!”

“不——”浓云凄厉地吼了出来。她扑上来一把抱住了苏帘的大腿,泣不成声哀求道:“娘娘,求您开开恩,饶恕奴才的家人吧!奴才愿以死抵罪!”

胤祚怒火冲天,指着浓云便骂道:“你这贱婢的一条贱命。焉能抵得过爷的子嗣?!拖出去打死!再叫她九族抵命!!”

“六爷!您当真如此薄情吗?”浓云仰着红肿难看的脸蛋,泣泪连连望着胤祚,“您当真一点也不念昔日之情吗?!”

苏帘一听,立刻斜眼睨向自己儿子,你妹的!!听着就有奸情!!

胤祚顿时涨红了脸,十分恼羞的样子,说话声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底气十足了:“额娘。儿子、儿子…”

苏帘斜眯的眼睛扔出几只刀子,刮在胤祚那张俊脸上,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儿呀!你特么的,拉了人家上床,事后居然想不认账?!渣!!欠揍!!欠削!!

胤祚缩了缩脖子,床榻上的阿克占氏这才抹泪道:“是奴才安排浓云也给爷侍寝的。原想着请示过娘娘,就给她的名分…没成想娘娘指了秋妹妹…奴才只想着迟一些,再跟娘娘替她求个名分的,哪里想得到浓云她竟如此要害奴才!”说着,又是泪流哽咽不止。“奴才的孩子——没得冤枉啊!!”

苏帘瞥了一眼地上也哭得涕泗滂沱的浓云,冷冷道:“你最好早早招供了,到底是谁指使!否则你得死,你全家也要陪葬!!”

浓云使劲摇着头,哭得眼睛肿若核桃,更加难看了。

苏帘气得怒火翻腾,当即质问:“你是不想招供?还是不想叫你全家一起死?!”——一个小小陪嫁侍女,苏帘不信她有这般胆子!!若背后无人指使,如何敢谋害皇孙?!她选在天黑时候动手,不就是心存侥幸,觉得谁都看不见,便有机会蒙混过去吗?若非恰巧被从后头赶来的螺玳看见了,保不齐她便逃脱惩处了呢!!

这时候,小凌子禀报说玄烨身边的梁九功传旨来了。

“皇上口谕:宫女浓云着即赐死!另外请娘娘去春晖殿一趟!”梁九功略弓着身子道。

“什么?!”苏帘不由吃了一惊,明摆着浓云背后有指使的人,若她死了,岂非一切线索都断了?!

梁九功忙笑着道:“皇上自有圣断,请娘娘先去春晖殿吧。”说着,便示意了身后的二个太监,太监立刻上前来,一个捂住浓云的嘴巴,另一个便将她拖了下去。

“等等!!”苏帘立刻几个大步上前,“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娘娘,皇上是有苦衷的,您还是不要多问了,还请立刻去春晖殿吧!”梁九功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

苏帘愤愤一甩袖子,好啊,她倒是要去问问,他到底是要打什么算盘!

第十一章、帝王的偏心

春晖殿。

苏帘愤愤然大踏步便进了内殿中,见内中并无第三人,便毫不客气地吼道:“玄烨!你到底在包庇谁?!”一路坐着肩舆过来,苏帘也想了很多,玄烨这样迫不及待连夜便赐死了浓云那个丫头,必然是在为指使的人遮掩!

“苏苏…”玄烨目光中含了愧疚之色,“这事…是朕对不住你,但此事只能按下去,若是露出来,便是皇家的丑闻!!是断断不能见光的!”

苏帘咬牙道:“是太子?!”

玄烨目色沉重,不发一言。

“太子的侧福晋李佳氏在三十年的时候就给他生了长子,可惜没多久便夭折了,现在李佳氏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了,我记得没错吧?!”苏帘几乎遏制不住胸腔中的愤怒,“一个长孙之名就那么重要吗?阿克占氏不过才两个月的身孕,是儿是女尚未可知,他用得着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吗?!”

“苏苏!朕知道你生气,朕也十分震怒!可胤礽是太子,是储君!不是朕包庇他,是这种事情,只能按下去,你懂吗?”玄烨的目光是沉痛而哀伤的。

“我不懂?!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当初在承德,大阿哥的侍妾小产了,如今又是胤祚的侧福晋小产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可他真的会知错?真的会悔改吗?!”苏帘的连番质问,叫玄烨无言以对。

怒火攒用的苏帘,早没什么理智可言,声嘶力竭地吼问:“你就不怕他变本加厉!就不怕他所求无度?!今儿想要的只是皇长孙之位,明儿若是他想要你身下的龙椅,莫非你也给他吗?!!”

“放肆!!”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是刺激了玄烨的神经,他双眸怒极,已经在隐隐充血,“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苏帘被他慑人的目光惊住了。连连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察觉自己气愤之下,竟然说出了那样过火的话。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就如同阿克占氏腹中的孩子没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素来是连玄烨的朝政都不过问的,更何况是这样事关皇位的继承?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时代女子不得干政,更是她不愿因此惹得玄烨忌讳。可是现在,她愤怒之下,失去理智,却说出了最忌讳的话。

深吸了一口气,苏帘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低声道:“夜深了。您请安歇吧。”说罢,扭头便要离去。

玄烨一个箭步上来,便拉住了苏帘的手腕,他踟蹰着,低声道:“朕、朕…朕一时控制不住。不是刻意要冲你发火儿的…”话中隐约有愧疚之意。

苏帘鼻子一酸,眼中顿时便湿润了,哽着声音道:“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但是阿克占氏肚子里的孩子,就那么白白没了吗?”——太子是他唯一的嫡子,更是没了生母的孩子,玄烨对他多有宽纵,苏帘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事情,玄烨能宽恕,她做不到宽恕!!因为太子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因为那个掉了的孩子是小猴子第一个孩子啊!

“苏苏,朕绝非是要纵容胤礽,只是皇家不能有这种污点。你懂吗?”玄烨哀沉着嗓子,声音亦是无比的沉痛,“那也是朕的孙儿呀,朕焉能不伤心?焉能不愤怒?朕的心情,与你是一般的。”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苏帘急忙抬一抬下巴,不叫它流出来,声音哽咽如潮:“那就只能这样吗?就只能随便赐死一个替死鬼吗?太子就不必受到任何惩罚吗?”——难道他对太子的宽容,竟是这样丝毫没有底线吗?

“当然不是!”玄烨声音沉重,“现在葛尔丹未灭,前明余孽依旧在,大清的江山才刚刚稳定,现在——不是废黜胤礽的时候!”

苏帘听得心头震惊,玄烨竟然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了吗?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念头?!

玄烨声音哀痛:“朕早知,胤礽性情阴戾,不顾手足之情,更心胸狭隘,难听谏言,朕这么多年了,也试图纠正…但是二十余年,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如此,朕除了废了他,还能有第二个办法吗?只是现在,现在绝不是废黜的最佳时机!何况朝中多是儒林迂腐之辈,没有充足的理由,朕如何能废嫡立庶?”

“废嫡立庶?”苏帘为之愕然,立庶?他想要改立谁?!难道他已经有了该立的人选了吗?

“其实——”玄烨声音悠长,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抚摸过苏帘因急促而来显得有些不整的发髻,“咱们的孩子,朕从未视若庶出。”

苏帘骤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小猴子?!”——未免太儿戏了点吧?

玄烨眼角露出慈和的微笑,若春风,缕缕绵长,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骄傲:“苏苏,咱们的胤祚那样聪明,秉性宽仁,更是能和睦手足的…”

“等等!!”苏帘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玄烨,小猴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是聪明,但也仅限在学问上!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怒极之下,却只想着打死那个推了阿克占氏的宫女,却丝毫没想到这背后十有*是有人指使!小猴子,是个极不善城府的人!这样的性子,根本不是和做太子!”——最后这句话,显然是一阵见血了,但是作为亲生额娘,无疑苏帘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之一。

“朕知道——”玄烨语气清淡而温和,完全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胤祚才十五岁,年纪还小,朕也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慢慢培养他。”

“额…可是你有问过小猴子,他愿意被你培养吗?”苏帘问。

玄烨愣了愣神,随机撇嘴道:“这是什么话?朕对他寄予厚望,那个做儿子的,不希望如此?!”

他那副想当然的封建家长作风,还真有够叫苏帘无语的。玄烨又笑着道:“这事儿,你就不必多操心了,朕自会对胤祚多加栽培,城府和御下的手段,朕自然会潜移默化地教导,只不过朕这个想法,暂时还没告诉他,你也不要对胤祚或者旁人泄了底。”

“玄烨!”苏帘不满地皱了皱眉,“可我觉得小猴子志不在此…”

玄烨却挑了挑眉:“那是他还小,等再大些,分了府,当了差,就会有所改变。”

“可是你说的那种‘改变’,扪心自问:你会喜欢吗?”苏帘直问道。

玄烨为之一愣。

苏帘凝视这他的眼睛:“你会喜欢自己儿子觊觎储君之位吗?!”

“朕既然有此心,又怎么能算是‘觊觎’呢?”玄烨语气淡淡,丝毫不以为怒。

“额…”——还真是有够偏心的,若是这种心思换在旁的儿子身上,只怕玄烨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苏帘忙正了神色道:“觊觎储君之位若不算什么…可更进一步,便是觊觎你的皇位了!”

玄烨立刻凝了额头,他郑重道:“苏苏,胤祚素来孝悌醇厚,不会如此。”

“玄烨——”苏帘认真地道,“人心,是最难预测的东西。更何况,你要拿权位来诱惑他,便保不齐他会对权位生出更强烈的*——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玄烨忙笑道:“朕保证,不会如此的!”

“我不愿意去赌这种可能性!!”苏帘言辞铮铮道,“我不愿意小猴子和搀和进储位的争夺中,若是真为那个位子而眼红,早晚…慢慢,心也变黑了,父子之情也会消磨没了。”

“苏苏——”

“玄烨!你听我说下去!”苏帘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你也是男人,你也应该明白,权利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就如太子,他小的时候,只不过有些淘气而已,你也极疼爱他。可是如今呢?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还剩下几分?我不愿意小猴子去重蹈别人覆辙!权利这种东西太可怕了,尤其是皇家的权利,所以我从不去沾染,因为我害怕,怕沾染了,咱们之间感情就没了!也更怕,若是小猴子沾染了,早晚有一日,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也会消磨没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经得起权利的考验!!

玄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良久不发一言。他的喜欢苏苏,或许便是喜欢这种纯粹吧,纯粹只图平安静好,她不会为家族谋取权利,和后宫里的嫔妃是最大的不同之处。只是越是如此,玄烨越觉得亏欠了苏苏,所以才一直厚待她的家人。而他一心看中胤祚…扪心自问,如今而看,胤祚的确并不十分适合太子之位,可是他偏心了…他太喜爱与苏苏的孩子,太喜爱胤祚更多肖似苏苏的秉性。所以,明知他无城府,也偏心地想要将他往太子的宝座上一点点推着。

时间在西洋座钟上哒哒流逝,苏帘只有叹息,悠长而不绝的叹息…

第十二章、驸马人选(上)

“玄烨,我知道,你是喜欢小猴子。可是你这样做,不是待他好,说不准,还会害了他。而且,更要紧的是,小猴子并不喜欢这样。”——小猴子的喜好,已经初见端倪,他董体楷书,端方优雅,他山水墨画,飘逸出尘,他只适合做个闲散而富贵的文人。人心的算计,非他所擅,想必,也是他不愿擅长的。

夜色深深,龙涎香的味道仿佛浸润进了肌肤里,和着兰麝幽香的墨味,便是玄烨身上的味道。

“知道了…朕会好好考虑。”玄烨低头,手指划过苏帘光洁如玉的额头,“左右,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朕不急。”

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她终究没能彻底打消玄烨的意图啊!不过今天折腾了一通,着实乏困了,便依偎在他怀中,睡意渐渐朦胧。

阿克占氏小产的事儿,被彻底按了下去。只不过玄烨并没有无视太子的所作所为,给他的两项警告,一集凤殿内谨慎伺候太子的太监被如数杖毙,全都换上了一批新人,显然都是玄烨明晃晃放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的眼线;二是驳回了关于礼部侍郎关于请立太子福晋瓜尔佳氏为太子妃的的奏章,并且隔天便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个索额图党的礼部尚书,贬谪调出京城,并命刚刚分府的三阿哥胤祉监管礼部,以分索额图之权势,更是分了太子党权。

朝堂的事,苏帘是隔了好几天才晓得的,不过集凤殿的大换血倒是叫她吃了一惊。集凤殿便是以前的集凤轩,玄烨来园子的时候,太子在西园的下榻之地。只不过太子胤礽如今广有妻妾,集凤轩显然不够住了,玄烨便扩建了集凤轩,并改名为集凤殿,规模堪比宫中的毓庆宫。

如此连番手段。也算是对胤礽小惩大诫了。倒是可怜了瓜尔佳氏,嫁给太子那么多年了,身份上还只是太子福晋,而不是太子妃。只要一日没有正式加封。她的身份,便于其他阿哥的福晋没什么不同,甚至见了大福晋还有按照长幼行礼问好。

傍晚时分,扎喇芬才从清溪书屋回来,“额娘,女儿今儿去的时候,阿克占小嫂子脸色已经好多了,太医也是说,身子底子好,修养几个月也没事儿了。只不过半年之内最好不要怀孕,要先把身子的亏损滋补回来才成。”

“知道了…”苏帘听了,也略放心了些,先前派人送了一只老参过去,看样子还是挺有效果的。又道:“对了,千万记得不要在旁人面前叫阿克占氏小嫂子。”

扎喇芬吐了吐舌头:“女儿明白!”——阿克占氏虽然是上了宗室玉牒的侧福晋,但和嫡福晋相比,终究只是个奴才而已,小嫂子这种称呼私底下亲密叫着也无妨,但若传进了明年便要入门的小猴子嫡福晋西林觉罗氏耳中便不宜了。

“对了额娘,女儿去了没多一会儿。太子福晋也来了,只不过猴哥好像很生气,直接就叫人把太子福晋给撵了出去…”扎喇芬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捏一把冷汗,瓜尔佳氏虽然还只是太子福晋,也也是嫂子,按照长幼之序。六哥这样无礼,瓜尔佳氏完全可以以此来发难的。只不过还好,太子福晋并没有生气,只留下东西,默默离开了。

苏帘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事后他总算想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扎喇芬好奇地问…话刚刚问出口,她眼睛里顿时惊讶之色难掩,“莫非阿克占小嫂子小产的事儿和太子哥哥有关?!”

苏帘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小猴子的性子,打小便有些冲动,小事儿上他还懂得些隐忍,可是自己的孩子被算计没了,也难怪他怒不可遏了。

扎喇芬又道:“女儿离开清溪书屋的时候,看在汗阿玛身边的魏珠来传唤了六哥过去。”

扎喇芬话刚落音,小凌子便进来禀报说,玄烨带着胤祚过来了。

玄烨大踏步进来,神色倒是还平稳,倒是胤祚…眼中怒意尚未消去,脸颊上抑郁之色沉沉,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知道玄烨跟胤祚说了些什么,苏帘不大好开口问,便道:“既然来了,就摆饭吧。”

今晚一大家子六口人都齐聚了,昼榻上摆不开饭菜,就只好在八仙桌上用餐,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如今虚岁十五,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然后是小猪猪…哦不,扎喇芬——在她的强烈愤怒中,苏帘只能改口了,芬儿已出落成豆蔻少女,她是康熙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二出生的,比小猴子小三岁,虚岁十二了。前头的这一儿一女的,都是记在德妃乌雅氏的名下。

然后是俩小的,小虎子胤祥,生于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比芬儿小三岁,如今虚岁九岁,入读也三年多了,长得已经高高壮壮,如今坐在饭桌上,闷头猛吃,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最后的小羊羊内尔吉,生于康熙三十年,比小虎子小五岁,如虚岁三岁,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只能坐在苏帘的膝盖上,由苏帘给她夹菜。只不过小羊羊虽然调皮得紧,但是动手动脚的能力还不错,已经学会用筷子了,而且不怎么掉菜。

后俩小的,都是记在一个姓章佳氏的庶妃名下…不过小虎子和小羊羊的“生母”,苏帘至今未见过,只晓得她给玄烨生了八公主。

饭桌上,还是比较安静的,也就只有小羊羊小手抓着筷子,动辄指着某道菜,软糯糯道:“额娘,我要吃那个!”

若是隔得远,四禧自会挪动过来,若是近些,就直接夹在她碗里。要照顾怀里的女儿,苏帘自然吃得慢些。

玄烨放下筷子,看着出落得愈发肖似苏帘的大女儿扎喇芬,不由点头道:“芬儿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苏帘舀着莲蓬豆腐的手突然一滞,那嫩滑的豆腐便从小银勺中一颤晃悠了出来,看着扎喇芬露出几分娇羞和得意的面庞,苏帘忍不住提醒玄烨一句:“别忘了你答允我的事儿!”

玄烨一愣:“什么?”

苏帘不悦地拧起眉头:“芬儿的归处!”——前头玄烨已经先后把三个女儿嫁去了蒙古,苏帘自然担忧起了自己的女儿。

玄烨的大公主,常宁与庶福晋晋氏之女,打小养在宫中,因曾抚养在赫舍里皇后宫中,康熙二十九年的时候,已经二十岁的大公主被册封为和硕纯禧公主,嫁给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

玄烨的二公主,排行第三,序齿第二,故而是皇三女,平日都称‘二公主’。便是荣妃马佳氏所生之女,闺名谷杭,苏帘见过幼时的她。康熙三十年二公主受封为和硕荣宪公主,六月嫁给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时年十九岁。(玄烨真正意义上的亲生长女,其实是端嫔董氏所出,是皇二女,不过夭折了,故而未被排入序齿。)

玄烨的三公主,排序第五,是皇五女,是一个姓兆佳氏的贵人生的,康熙三十一年,受封为和硕端静公主,同年十月嫁给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出嫁的时候也已经十九岁了。三公主之前,还有个皇四女,是庶妃张氏所处,一样是早夭未被排入序齿。

玄烨的四公主,即皇六女,也就是郭贵人所处的舍彦谷,被养在宜妃膝下,记得当年宜妃还拿这个小公主还算计过苏帘一次。这个小公主如今也十四五岁了,不过看前头几位公主出嫁的年龄,想必也能子宫里多留几年。

四公主之后,却不是苏帘的五公主扎喇芬,中间还有两个因为夭折而未排序齿的,就是德妃所出的皇七女和孝懿皇后佟佳氏所出的皇八女。故而扎喇芬是皇九女,而比扎喇芬小公主,宫里也还有不少,其中夭折了半数,活下来的有那拉庶妃所出的六公主(皇十女),德妃所出的七公主(皇十二女),章佳庶妃所出的八公主(皇十三女)、袁贵人所出的九公主(皇十四女),紧接着便是小羊羊了,小羊羊是十公主(皇十五女)。至今为止,小羊羊是玄烨最小的女儿。

玄烨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旋即哈哈笑了:“朕自然不会忘!只不过还不舍得这么快就把芬儿嫁出去罢了!”

扎喇芬听了,顿时脸上又羞又红,臊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羊羊好奇地扯了扯苏帘的衣袖:“额娘,姐姐要嫁人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扎喇芬当即吼了自己妹妹一句,那张俏脸已经入火烧云一边绵延到了耳根子处,撂下这么一句话,扎喇芬拔腿便跑了。

玄烨不禁呵呵笑着:“果然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呵呵,虽然朕不急着嫁女,不过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朕可都留意着呢!”

苏帘对这种事情还是非常关心的,便洗耳恭听。

玄烨眼睛带着亮色道:“叶克书的嫡子舜安颜就不错,允文允武,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额…叶克书是谁?那个舜安颜又是哪个?”苏帘眨着眼睛问道。

玄烨笑着解释道:“叶克书便是佟国维的长子,舜安颜是他的长子嫡孙。”

“额…佟家的人呐。”苏帘嘀咕着,暗暗撇了嘴,她可没兴趣跟佟佳氏的人结亲,何况这个舜安颜,细算的话便是玄烨表兄弟的儿子,和扎喇芬可是近亲,而且还是旁系以内三代血亲,这在后世,法律上都是禁止结婚的,苏帘自然不满意。

第十三章 驸马人选(下)

故而,单单凭血缘关系这点,舜安颜就被苏帘排除在女婿的人选之外了,因此苏帘的眼中有些淡淡的不以为意。

“怎么了?不信朕的眼光?”玄烨问道。

这时候,小虎子放下碗筷,擦了嘴巴道:“额娘,舜安颜那小子的确长得人模人样儿的!”

玄烨听得皱了眉头,“你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小虎子嘿嘿笑道:“当然是夸那小子了。”

苏帘瞪了小儿子一眼:“别一口一个‘小子’,好歹那是你表哥,只怕比你大不少吧?!”

小虎子立刻道:“何止比我大不少,比姐姐还要大五岁呢!”

比扎喇芬大五岁,也就是十七,其实这点子年龄差距倒是不算啥,但是这也是个拒绝的理由,便对玄烨道:“年纪的确有些不合适…”

玄烨拧了拧眉头:“也不算太大,而且舜安颜持身方正,不耽于美色,都十七了,还未曾纳妾,是个难得的人选。”

“未曾纳妾”这四个字被苏帘听进了耳朵里,这点倒是十分难得,便点点头:“这点倒是可以长期观察一下…”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小猴子才十五,都已经都有俩妾了,他这样的确难得!”

胤祚听了,立刻不满地哼哧了二声,“没纳妾,未必没有通房丫头!”

额…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通房这回事儿呢!哼,你个臭兔崽子,那是因为你有通房,所以你才格外能一阵见血地指出这点吧?!一想到这厮私纳了那个浓云的事儿,苏帘就恨不得狠狠削他一顿。

胤祚被自己亲额娘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吓得连连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儿了。

玄烨却沉思了一会儿:“此事,朕还未曾调查过,苏苏莫急。朕细细查一下舜安颜,再告知你。”

苏帘“恩”了一声,又问到:“还有其他人选吗?”

玄烨道:“入朕眼的人不多,除了舜安颜出挑之外。再就是容若的次子富尔敦,年纪只比扎喇芬大二岁,却已经中了直隶乡试的第六名亚元,是个十分肖父之人,可谓才华横溢!”

苏帘微微惊叹,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儿子啊!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额只不过,纳兰容若的儿子,也不就是明珠的孙子了吗?!啊?!靠,明珠这厮是注定要倒霉的家伙啊!苏帘不由郁闷了,这俩人选的爷爷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都是苏帘想远着点的大人物啊!

“不过有一点可惜,富尔顿是若容继室夫人官氏所出,虽然也是嫡子,可惜不是原配嫡子。”玄烨微微遗憾地道,“想当年。若容的婚事还是朕钦赐的,选的是两广总督之女卢氏,可惜这个卢氏虽然贤惠,可惜福薄些,难产没了,她所生的嫡长子福格后来也早夭。若容也是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嫡一庶两个儿子。这个富尔敦品行学问倒都不错。”

“没别的了吗?”苏帘问,富尔敦再好,可惜他爷爷不好…

玄烨愣了愣:“怎么,舜安颜和富尔敦,都不满意?”

苏帘诚实地道:“我不喜欢他俩的爷爷。”

玄烨一听,顿时囧了半晌。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明珠你未见过,佟国维舅舅一样,怎么就讨厌他们了?”

苏帘撇撇嘴道:“别以我我不晓得朝堂的事儿,明珠现在帮着大阿哥,结党闹腾得很呢!我可不想自己闺女搀和进这家子里头!”

玄烨眉头微微凝重。不由点头:“倒也是…明珠这奴才的确不怎么安分。”玄烨却不打算多说关于前朝的事儿,便又问:“那佟国维舅舅又是哪儿得罪你了?”

苏帘哼了哼:“就凭他是孝懿皇后和佟贵妃的亲爹,我就讨厌他!”

玄烨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也别太不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