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佟国舅想要自己孙子尚主也惦记我闺女!你的闺女可多了去了,佟贵妃膝下还养着个九公主呢!”苏帘哼哼道。

玄烨却淡淡道:“九儿要抚蒙,朕的女儿,只有芬儿和吉儿可以留在京中婚配。”

苏帘扒拉着手指头一算,“你要嫁出去那么多女儿吗?跑去芬儿和羊羊,还有那些夭折了的公主,你一共要嫁过去七个女儿呢!你也舍得!”

玄烨语气清淡:“有什么不舍得的,左右也没太多情分。”

苏帘听得心中一凉,旋即又想,罢了罢了,反正不是她闺女,她心疼个屁,她们亲爹都不心疼,她猫捉耗子多管闲事个毛,索性便不多问了。

于是,便道:“芬儿的婚事…其实也不一定要家世那么高的,门第略低些也无妨,关键是品行好、不好色就成了。”

玄烨却笑道:“那怎么行,朕的女儿,自然要嫁给最优秀的八旗子弟!”

看着玄烨那副傲娇四溢的劲儿,苏帘就有点受不了,便道:“反正你多掌掌眼,只是有一点,你可别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儿,就给芬儿指婚了!”

“放心!朕不是都细细与你说了吗?日后若是在看到入眼的人选,朕也会与你商量的。而且芬儿才十二岁呢,朕不急,慢慢选看就是了!”玄烨自得地道。

慢慢选看?怎么感觉跟选秀女似的…果然是皇帝女儿不愁嫁啊!如此,苏帘也放心了!不过虽然不愁嫁,可是她也得着手准备女儿的嫁妆问题了,虽然到时候玄烨会着内务府准备,可是当娘的,总得给女儿置办些好东西吧?扎喇芬今年十二了,估计十七八岁就要送嫁,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很是充分,苏帘也能多准备些物什。

“还有——”玄烨看了一眼半晌没出声的胤祚,道:“朕已经下旨叫工部和内务府给你修建府邸了,等明年大婚之前就可以搬出去了。”

胤祚顿时满眼都是欢喜之色:“真的吗?太好了!!”——宫里的日子到底烦闷,胤祚性子是散漫的,自然希望早早搬出宫去。

苏帘却蹙了眉头:“会不会太早了点?他前头几个哥哥都是十*岁才分府出去呢!”

玄烨却笑道:“早点分府,成婚后朕就给胤祚派差事——”又侧脸问胤祚:“你喜欢什么差事?”

胤祚搓着手道:“阿玛,您让儿子去翰林院当差吧!”——那地儿清闲,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更要紧的是山水画大家王原祁也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胤祚一早就惦记着这个人,想要跟他学作画了。

玄烨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他的想法和自己儿子的侧重面不同:翰林院虽然没什么实权,却是一等一的清贵之地,胤祚多结交些文人士子,也是好事儿。——要是他知道自己儿子是冲着那么“画痴”王原祁去拜师的,估计会气得够呛。

如此,算是定下了。

翌日,玄烨去上早朝了,苏帘辰时用过早膳之后,小羊羊已经欢欢喜喜出去玩了,扎喇芬却乖乖女似的陪着苏帘。

苏帘瞥了一眼女儿脸颊上可以的红云,搁下手中的茶盏道:“有话就说!忸忸怩怩的,可不像你的性子!”

“额娘!!”扎喇芬抱怨地唤了一声,然后又低头胡乱揉搓着自己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着苏帘,忍不住问道:“汗阿玛他…昨儿跟您又说了些什么呀?”

苏帘嗤嗤笑了:“你呀,才十二,就想着嫁人了?!”

瞬间,扎喇芬原本只是粉扑扑的笑脸嗖地就火烧云一般,她急忙狡辩道:“额娘,人家才没有呢!芬儿才不嫁人呢!陪着额娘,整日快快活活最好了!”

“得了得了!少口是心非了!”苏帘摆摆手,一副不屑的模样。

扎喇芬气鼓鼓地动了动腮帮子,“额娘,我说得是真的!”她又鼓足了勇气,认真地抬头看着苏帘的眼睛道:“要是你们给我选的驸马不好,我宁可不嫁!”

“这是傻话!”苏帘半责怪半宠溺地道,“再说了,我和你阿玛怎么会给你选个不好的?”笑眯眯看着女儿那娇俏的面庞,果然是大姑娘了,于是便笑着把玄烨说过的两个人选一一与扎喇芬详细叙述了。

扎喇芬听了,不禁又忸怩害羞了,“额娘,女儿还小呢!”

苏帘依依笑着:“知道你小,所以只是观摩一下人选罢了。其实这两个人,额娘都没怎么中意。虽然都看上去没纳妾,但是保不齐便又通房丫头呢!”

扎喇芬一听,顿时气恼地鼓了腮帮子:“我将来的驸马,休想有什么劳什子的通房,纳妾更是不要痴心妄想!!”

“额…”苏帘顿时满眼赞许,咱闺女,好强的气场啊!!你妹的,要是老娘也有这股子宁为玉碎的气势,就不至于被玄烨吃得死死的了!

不过说完这通霸气侧漏的话,扎喇芬羞怯怯着小脸道:“额娘,这些话,您千万别告诉旁人…”——毕竟,嫉妒是女子德行之大亏,纵容是公主,也没有不让额驸纳妾的权利。当然了,这些只是明面上的道理,私底下能不能管住额驸,便是公主自己的手段了!

第十四章、分府再当爹

康熙三十三年的七月初,太子侧福晋李佳氏在畅春园西园的集凤殿偏殿临盆,折腾了十几个时辰,终于产下一子,这是太子的长子,故而集凤殿内喜气洋溢。只是玄烨却不见太多高兴之色。更气愤的是胤祚,他的孩子没了,太子却得了个儿子,自然心情极为不快,若非苏帘劝阻,只怕他连皇长孙的洗三和满月都不会去参见呢!

年底是五阿哥胤祺大婚,婚后便搬出了阿哥所,分府而居。紧接着便是小猴子的建府工程,按照玄烨规定的八月竣工的期限,其实还很充裕,因为那是在纯亲王府的原规格上略作修缮扩建即可。

纯亲王,是顺治帝的第七子,也是玄烨的幼弟,玄烨在十三年的时候封他为纯亲王,赐亲王府邸,可是这位纯亲王英年早逝,过了三年便没了,因他无子嗣承爵,故而纯亲王一脉算是断了。因此,这纯亲王府便一直保存了下来,早年是纯亲王的妻妾们居住之地,而后来纯亲王福晋故去之后,这纯亲王府也被玄烨收了回来,至今还空着呢。

王府坐落在西城的清水河河畔,听说是个风水不错的宝地。苏帘难得得到玄烨的允许走出畅春园一次,故而便来了这纯亲王旧邸,她是扮作寻常妇人,轻车简从而来,胤祚却是请了“病假”才能出宫一次,自然了是装病。

即将要被放出笼子了,故而这只猴儿格外雀跃。

胤祚指着后院那一小片柳树林子道:“额娘,儿子把要那柳树全都给刨了,然后在这儿挖一个池塘,种些红碗莲还有锦鲤,池边再种上一圈的垂柳,那样肯定好看!”

苏帘点点头:“这些龙爪柳的确不怎么好看,杨柳依依,景色才叫宜人。”

再前院后院。一个一个院子走过,苏帘才忍不住赞叹,这个纯亲王旧邸还真够大的!占地竟然近百亩,这里可是紫金城的内城。寸土寸金的第二,就如同后世在北京城的三环内!不提这王府建筑,单单是这块地皮,就是一个天价了!

纯亲王府旧邸,苏帘仔细观摩了地图,最前头那个宽大的正院便是胤祚居住的地方,正院内正殿一间,东西有耳殿,东西两侧偏殿各两间,这样的规格。还是旧日亲王的规格,故而要略作扩建,月台要改建得大一些,另外正殿上那嘉乐堂的堂名儿,要换成嘉乐殿。

正殿两侧还有四个四合院样式的小院子。可以用作给将来的儿女们居住,正院后头是中院,与嘉乐殿在一个中轴线上,建得也颇为华丽宽敞,这儿以前是纯亲王福晋居住之地,将来也是要给胤祚的嫡福晋居住的。中院两侧也坐落着几个小院子,中院后头则是一个大花园。柳树林在西侧,另外还有一些零星分布的院子,显然是给姬妾们居住的。

苏帘看了不禁点点头,“看样子,的确不需要太多动土。”

苏帘亲手操刀,帮着儿子一同改动一些可以改动儿不费时候的设计。倒是破费心力。就在此时,宫里派了个三等侍卫来传讯道:“六爷,阿克占侧福晋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胤祚听了,自然是兴奋不已,立刻便摘了手上的翠玉扳指赏赐给了那个来报信的侍卫。

苏帘则是已经若石化状态了。又要当祖母了…?!

胤祚嘿嘿笑着,搓着手看着苏帘:“额娘,您给儿子选的这个侧福晋真是太好了!”

苏帘脸颊抽搐中…可不就是太好了吗?既好用,又好生养…

“等等!”苏帘急忙打断自己的思绪,“两个月的身孕,临盆的日子不就是十一月份吗?西林觉罗氏,可是选定了十月十五的吉日与你大婚啊!”

胤祚听了,连连兴奋地点头:“是啊是啊,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呀!”

“额…”这小子,莫非果然就是男女思维差异的缘故吗?还是他高兴过了头,只往好的方向去想了,嫡福晋入门,侧福晋马上就要临盆,这换了谁都要膈应死了!!

“我是意思是,嫡福晋入门,你的侍妾们可是都要跪拜相迎的!”苏帘一语戳中要害。

胤祚听了,终于收敛了那傻哈哈的笑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愁眉道:“可是那个时候,富苏里便有快九个月的身孕了,而且还是那个冷的季节,若是跪迎,弄不好可是会跪出个好歹来!”

苏帘点点头,这也正是她担心的地方。

胤祚却大手一挥道:“那就别叫她出来跪迎了,窝在自己院子里养胎就是!子嗣为重嘛!想必儿子未来的福晋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如果连这种事儿都可以理解,那就不是女人了!虽然这个西林觉罗氏端庄贤惠,但是进门便要对着一个孕妇,而且立马就要给人当娘,只怕就算不能发作,也会恼恨死阿克占氏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这个时代男女不平等呢?!谁叫西林觉罗氏嫁的人是皇子阿哥呢?

其实以西林觉罗氏的家世,想要配个门当户对,又不花心的夫婿也不难,只需求了免选自行婚配也就是了。只可惜,荣耀富贵,谁人是看得清的?既想要做皇子福晋,既然想要皇家儿媳的尊荣,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舍弃的,譬如丈夫的宠爱。

时间过得飞快,府邸按照胤祚的喜好修缮了个差不离,礼部和内务府也奉旨为六阿哥操办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其中的前五礼是不需要胤祚这个新郎官亲自来操办的,其中的请期不过是走个流程,亲迎的日子钦天监一早就则了吉日了。所谓亲迎,就是大婚。西林觉罗氏的阿玛是福建总督,因此是住在京中外祖父家中。

苏帘只听说婚礼办得浩大,六福晋的嫁妆何其丰厚云云…

儿子儿媳是在下午的时候才来畅春园的,因为想要进宫给玄烨这个当公公的磕头,还有宁寿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是要排在苏帘前头的。

小夫妻俩是穿着沉重的朝服过来的,就如那一年四阿哥小夫妻似的,看着儿子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儿媳妇则是端正秀丽,瞧着也颇为般配,苏帘却忍不住感叹岁月的流逝,她都三十四岁了,记得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才十六,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她当了婆婆了,而且不消一个月便要当祖母了。

“额娘,请用茶!”胤祚跪在地毯上,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珐琅彩和合如意的茶盏,奉到苏帘面前。

忍不住,唇角荡漾起笑容,苏帘接下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便开始照着程序训诫:“成了家,以后要学着稳重些!日后记得要善待妻子,谨记妻妾嫡庶之分!”——胤祚之前一直很宠着阿克占氏,苏帘不免担心以后,他会冷落了妻子西林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入门便要对着一个孕妇,想必已经够膈应的了,胤祚若不好好安抚她,指不定日后会闹出什么样的矛盾来呢。

“是,儿子谨记!”胤祚无比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至于是否真的谨记在心了,苏帘就不得而知了。

西林觉罗氏从紫禁城折腾进了畅春园,端庄的面庞上已经见了疲惫之色,只不过却不敢有所懈怠,她急忙双手捧着茶盏,高高举着奉上:“请额娘用茶。”

“恩。”喝了一口,苏帘又继续照着规定程式开始训诫儿媳妇了:“既进门六阿哥府的门,你便是胤祚的嫡妻,日后不会有人越过你半分,这是我替自己儿子做的保证!!”

西林觉罗氏一听,不禁眼中闪动,感激之下鼻头有些哽咽,进府便有一个怀着快九个月身孕的侧福晋,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极大打击,她甚至有些担忧起自己未来的地位是否稳固。苏帘这番话,无疑是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于是又深深叩首:“儿媳多谢额娘!”

苏帘点头,又道:“我给你保证,同样对你也有要求!”

西林觉罗氏连忙肃了神色,洗耳恭听。

“阿克占氏这一胎必须平平安安降生!胤祚日后后院里,无论谁有身孕,都不能遭受不明不白的暗害!”苏帘这话,说得不可谓不严厉。

西林觉罗氏不禁眼中便湿润了,她急忙道:“儿媳绝不敢心存妒忌,更不好加害皇孙!”

苏帘略送了一口气:“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便会保你正室之位不受任何人威胁!”

“是!”西林觉罗氏忙垂下头——正室之位稳固了,那…将来的世子之位呢?若是阿克占氏一举得子,莫非世子之位,她便要拱手让人吗?一时间,西林觉罗氏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如数化作酸楚苦涩…还有那微不可察觉的恨意。

苏帘又叫四禧拿出三万两的银票,一箱子金桔锞子,二匣子首饰,宫绸、贡缎、云锦各五十匹,冬日要用的大毛、小毛皮子各二十,并一些字画、印章、古砚等,林林总总塞了两大车子,让他们小夫妻带走了。

第十五章、嫡福晋的心思

胤祚婚后的第二十日,阿克占氏入预产期一般发动临盆了,折腾了一日,终于在六阿哥府后院生下一子,这是胤祚的长子,也是玄烨第三个孙子。皇长孙是太子侧福晋所出的那个孩子,二皇孙则是大阿哥与嫡福晋所生,只比这个孩子大两个多月。

在这点上,胤祚也算得上扬眉吐气了,因为他超了前头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先一步得了儿子。三阿哥府,妻妾不少,却一个动静也没有。四阿哥哪儿还稍微好一点,先后有了两个女儿了,长女虽然夭折了,但是今年七月李氏给他生的小格格却颇为健康的样子。至于五阿哥,情况和三阿哥一般无二。

腊月里,玄烨难得抽出时间来园子陪陪苏帘,他兴致勃勃地翻着《尔雅》《说文》这几个字典,开始琢磨自己孙子的名字,“朕已有十五子,将来孙儿肯定不少,得选个字数多偏旁才成!”

苏帘笑眯眯道:“日字旁就挺多的。”

玄烨一听,立刻合上了《说文》,拍案道:“妙极!!”玄烨眼冒精光,缕着胡须,“不但字多够用,意头更好,大清如日中天,取这个偏旁自然最好不过了!!”

说着玄烨再度翻着字典,一边拿起了毛笔,把日字旁的,意头好的字一一罗列了出来,“苏苏,你来瞧瞧,咱们的孙儿选哪一个最好?”

苏帘一看宣纸上的几个字,晖…晖自然非常好了,可那是四阿哥家的大儿子,她有点不好意思跟人家抢,所以就略过了,后头几个是皙、昱、晴、曦、晗。苏帘想了想,皙和昱没啥特点,晴和曦听着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所以便指了指最后头的“晗”。

玄烨也微微颔首。道:“晗——欲明也,指雪后初晴的早晨。咱们的孙儿正是出生在冬日的早晨,的确很合适。”

顺带着,也给太子的长子取名弘皙。大阿哥长子为弘昱,为了低调起见,苏帘和特意要求,先降下给大阿哥和太子儿子取名的旨意,她孙子的名字则是等到来年春天才正式下旨定下名字。

康熙三十五年的初春,天儿还有些料峭,只不过行宫里的柳树已经发芽了,而六阿哥府新栽的嫩柳想必也要吐翠了。正想着自己儿子,儿子便来了,还带着自己老婆和孩子。老婆当然是他的嫡福晋。孩子却不是他老婆生的孩子——西林觉罗氏怀里抱着弘晗笑盈盈走了进来。

见了礼,赐坐赏茶。

弘晗已经三个月大了,比刚满月的时候白胖了一圈,被层层包裹在云锦小被中,只露出一张机灵灵的小脸。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骨碌碌转着,就像墨玉嵌在白玉中一般,别提多可爱了!

苏帘抱在怀里,用自己脸颊蹭了二下,自是喜欢得不得了。

胤祚趁机凑上来道:“额娘,您要是喜欢,儿子就把弘晗留下来陪您!”

这话一出。苏帘便愣住了,可西林觉罗氏却惊慌了,她正要开口,苏帘却先一步一巴掌拍在弘晗他爹光溜溜的脑门子上,“啪”一声,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胤祚哎呀痛叫着。捂着自己脑门子连连后退了数步。

苏帘恨恨道:“你就这个不待见弘晗?才来我这儿三回,就想着把他撂在这不要了?!有你这个做阿玛的吗?!”

“不是,不是!额娘,您听儿子解释啊!”胤祚苦着脸道,“儿子不是看您听喜欢弘晗的吗?留在您膝下承欢。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阿克占氏产后伤了身子,太医说了至少得调养一年呢!只怕是没心力照顾弘晗。”

苏帘听了,怒色稍减,却摇头道:“光你十妹就够闹腾我的了!你自己儿子,还是自己好好照顾着吧!”说着,苏帘吩咐四禧道:“我我房里多宝格第二层上那个两个小圆盒拿来。”

四禧忙去里头取了过来,那是个两个红木的扁圆盒子,泥金绘了精美的福禄寿三多纹,而里头装着的却不过是串桃木的十八子罗汉手串。

苏帘亲手取出来,戴在了弘晗的手腕上,因为小孩子手腕细小,所以是绕了两圈,方才不会掉下来,苏帘嘱咐道:“这东西是请得到喇嘛开光过的,能保平安。记得日日戴着,谁都不许摘下来。”

西林觉罗氏忙点头道:“是,儿媳谨记。”说完,她又抬头看了看苏帘,目光落在弘晗那乖巧秀气的小脸上,微笑道:“额娘,阿克占妹妹身子虚弱着,儿媳想着,不如叫弘晗养在儿媳院中。”

苏帘看着弘晗,半晌没出声。西林觉罗氏这是想要弘晗的抚养权呀!生恩不及养恩大,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

西林觉罗氏目光热切,她急忙趁热打铁道:“额娘,儿媳身为弘晗的嫡母,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他,必定叫他健健康康长大。”

健健康康长大?苏帘忍不住挑眉,阿克占氏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怎么西林觉罗氏却是打算养育弘晗长大?不打算等阿克占氏养好了,就还给她吗?苏帘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胤祚,你觉得如何?”

“这…”胤祚犯了犹豫,其实他自然是觉得暂时交给嫡福晋养着比较合适,可是之前阿克占氏已经数次哀求他,想亲自抚育弘晗。胤祚是既怜惜这个侧福晋,又担心她会因为照顾弘晗儿不能好好养好身子。

西林觉罗氏又忙道:“太医也说了,阿克占妹妹需要静养,弘晗虽然乖巧,可到底是小孩子,夜里少不得哭闹几通,如此一来,如何能好好养身子呢?”

胤祚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苏帘道:“额娘,儿子觉得福晋说得有几分道理,您觉得呢?”

苏帘眉宇间深情淡淡,“这种事儿,你们商量着办也就是了。”

西林觉罗氏不禁面带喜悦之色,“是,额娘!”

苏帘紧接着却补充了一句:“只要阿克占氏也不反对就成。”

西林觉罗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额、额娘?”

苏帘抚摸着孙子那入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白嫩的小脸道:“其实,你替她暂时养着弘晗也没什么不好,可那也得她自己心甘情愿才好,否则便是生生割离了她们母子,反而惹得阿克占氏伤心难过,只怕更加养不好身子了,我也是怕你们好心办了坏事。”

胤祚听了,顿时警醒了三分,他连忙点头:“额娘说的极是!富苏里的确也不愿意弘晗离开她身边!”

苏帘听了,暗道,果然是如此。做生母的,哪个愿意自己的亲生骨肉离开自己身边?便道:“既如此,就多给弘晗挑几个忠心乳母保姆。”说罢,又指了她宫里的二个稳重的嬷嬷去胤祚府上伺候弘晗。

看到西林觉罗氏那掩不住失望之色的眼睛,苏帘着实担心她嫉妒之下做出什么事儿来,便叮嘱胤祚道:“现在阿克占氏需要养病,你有空就多陪陪嫡福晋,你们都年轻,保不齐明年就会再添一个小阿哥呢!”

西林觉罗氏听了,顿时来了精神,眼下的确是她争取感觉怀孕的好时机,阿克占氏不能侍寝,另外的那个秋佳氏完全不得爷宠爱,如此便只剩下她了,她若不怀上,那简直都没天理了!

“对了——”苏帘又打开另一只盒子,道:“这一枚十八子手串,你顺道替我送去四阿哥府邸,给四阿哥的小格格贴身带着。”

“额娘!!”胤祚不满地开口道,“什么顺道?四哥的府邸在北城,儿子的府邸在西城!简直是南辕北辙!”

苏帘立刻横了他一眼,“什么南辕北辙?不过才绕了小半个城而已,左右你也闲得很!”

胤祚只得怏怏应下:“额娘,您不晓得,四哥的性子,是越来越无聊了,整日除了念佛,就只对着户部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册,儿子每次去,他都拉着儿子陪着他一起算账!儿子最受不了那些东西了!”

苏帘哼了一声:“你要是有你四哥一半的认真劲儿,就不会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了!”训斥完了,又语重心长地道:“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性子也该改改了!”

胤祚闷闷应了,连忙转移话题道:“额娘,宫里十一妹前儿又生病了!”

胤祚说得十一妹,是玄烨一个姓王的庶妃生的,排序为皇十六女,年纪只比他儿子弘晗大一个多月,听说生下来就不是很健康的样子,吃药比吃饭都多。玄烨对这个女儿根本不上心,苏帘就更不上心了。这丫头,估计也是个早夭的命!

于是,便淡淡道:“照着规矩,送点东西也就是了。”

胤祚忙点头,又道:“还有十六弟也快满周岁了,额娘你帮儿子参谋参谋,送点什么比较好?”

十六阿哥便是宫里的王贵人生的儿子,这个王氏据说很得宠,是玄烨二十八年南巡的时候从苏州带回来的汉人女子,她只是个知县的女儿,进了宫只是个答应,一直闷声不吭,隐形人似的过了好几年,可是三十二年的时候生了十五阿哥,三十四年又生了十六阿哥,位份更是生一个儿子升一级,如今已经是贵人了。

想着这种事儿,苏帘心中自然不爽,便道:“这种事儿你问我做什么?回家跟你福晋商量去!”苏帘大手一挥,“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走吧!赶紧把东西送你四哥哪儿去!!”——这小子,说那么多废话,是不是就为了晚点走,也晚点去四阿哥府啊?!哼!!

第十六章、玄烨的岳母(上)

康熙三十五年的夏天,玄烨是快七月了才来行宫的。

“西山一带的避暑园子有不少,朕琢磨着给分了府的几个儿子一人赐一个,绮春园已经赏赐给胤禔,剩下还有圆明园、静明园、蔚秀园和承泽园。”

“圆明园?!!”无怪乎苏帘惊讶,圆明园在历史上实在是太有名了,苏帘想不知道都难。

玄烨微笑道:“圆明园是这四个园子里最大的一个,景致也最好,可惜离畅春园稍微远了点。”说着,不禁有些遗憾的样子。这些园子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现在归属皇家所有,也就是玄烨自己的内库私产,故而想赏给谁就赏给谁。

苏帘清醒过来,便道:“那挑个离着近的给胤祚吧。”

玄烨点头,“那就——静明园吧。圆明园就给老四吧,他忙着户部的琐碎东西,需要清净。蔚秀园便给老三,承泽园就给老五。”

兰藻湖湖畔,杨柳依依,看着那满湖的锦鲤和袅娜开着的睡莲,心情倒也愉悦,苏帘手里捏碎了鱼食,星星散散洒落湖中,引得满湖的锦鲤密密匝匝都聚集了过来。

玄烨看着宜人的风景,忽然诗兴大发,手中的水墨折扇刷一声潇洒地抖开,顺势正想开口吟上两句。

苏帘却幽幽开口道:“好多鲤鱼,真肥啊,宰了吃肉多好呀!”

玄烨的诗意顿时被掐灭地一星不剩了。

苏帘却兴致勃勃地道:“玄烨,咱们钓鱼吧?钓上来就送去御膳房,晚膳吃全鱼宴好不好?”

“这是锦鲤!!”玄烨颤巍巍的手指(被气得)指着那攒动的鱼头,“你知道什么是锦鲤吗?!”

苏帘哼了一声道:“我养了它们这么多年,吃几条又怎么了?”说着便嘿嘿笑着,指着那半开的睡莲旁边道:“你看那条,肥得哟!没有十斤也有八斤了!一定特别好吃。”

玄烨看了一眼,那正是一条肥大的丹顶三色锦鲤,是极为难得的花色品种。其实他倒不是心疼什么稀罕的锦鲤。他是皇帝,想要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只不过气恼那好不容易酝酿的诗情画意,全都被个吃货给搅合了。

只见魏珠小步上来,苦着脸小声道:“万岁爷。宫里、宫里——”

玄烨正是不快的时候,旋即胡子一抖,训斥道:“宫里出什么事儿了,还不快说!!”

魏珠立刻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偷偷瞧了苏帘一眼,“恭喜皇上,陈庶妃有孕了。”

顿时,苏帘拿着鱼食的手都僵硬了,又有人怀孕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后宫里居然还有一溜串年轻的小嫔妃。不停地怀孕生产!!苏帘不由心里酸溜溜地,便歪头盯着他那张人到中年,轮廓渐趋硬朗的面庞,声音一挑问:“这陈庶妃——是哪位呀?”

玄烨却几乎同时地开口魏珠问:“是哪个陈庶妃?!”

苏帘顿时心里冒火了,好啊。光姓陈氏的庶妃居然就不止一个!!你丫的到底给自己划拉了多少女人啊!!!你妹的死种马,你怎么不去屎!!

玄烨感受到苏帘那恍若实质、刀子般的目光,忙低咳了两声。

魏珠想了想,回话道:“是三十三年选秀的时候,刚刚入宫的那位陈庶妃。汉军正红旗,二等侍卫陈希阂之女,是太后挑的人。”

玄烨清了清嗓子。挥手道:“朕知道了,照例赏赐就是了。”

“嗻!”

见魏珠要退下去,苏帘却抬手唤道:“等等——”

魏珠忙跪回原位,举止恭敬小心,“请娘娘吩咐。”

苏帘手里摇着一把雪白无暇的天鹅翎羽扇,徐徐扇着。口齿间醋意飞扬:“你跟我说说,这宫里到底有几位姓陈的庶妃呀?”

“这个…”魏珠干笑了笑,“没几位、真的没几位!”

苏帘哼了一声,怒道:“那你一个个细数给我听!”

魏珠忙抬头看了看玄烨,玄烨尴尬得很。只好低头闷咳嗽了两声:“娘娘让你数来听,你还愣着做什么?!”

魏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才腆着讨好的笑脸道:“回娘娘话,奴才知道的不多,除了这位有孕的陈庶妃之外,还有一位汉军正蓝旗包衣佐领陈玉卿之女,也是庶妃的身份,再有就是——”魏珠察觉到皇上那危险的眼神,连忙打住道:“再没了,只有这二位!!”

“哼!!”苏帘重重哼了一声,立刻酸溜溜道:“皇上好艳福啊!”——怕是光姓陈的就不止这二位呢!

玄烨忙安抚着道:“苏苏,那些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人罢了!朕从来没上心过,你又何必当一回事儿呢?”

玄烨对后宫嫔妃没有上心,这点苏帘相信,自是每每提及她们,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罢了!说什么劳什子的“可有可无”——明明是可以没有的,为什么偏偏要有那么多呢?!

闷了满肚子的老陈醋,回了澹宁殿中,芬儿正在内殿中教妹妹学打络子,不过小羊羊手脚笨拙,折腾了一大团红丝线,折腾来折腾去,倒是把自己给缠在里头了。芬儿没法子,只得无奈地取了银剪子,给刷刷刷剪断了。

苏帘顺手拈先小羊羊齐碎刘海上沾着的那一小段子丝线,不禁笑面纭纭。

小羊羊嘟囔着小嘴儿,撒娇道:“额娘,人家不喜欢缠丝线!动不动丝线就缠到了人家身上!”

苏帘“扑哧”笑出声儿来。想学打络子,自然首先得理顺了丝线,芬儿当初也是这个年纪开始学络子的,却是个心灵手巧的,学得很快,络子打得极好。如今小羊羊就——看样子这个毛躁的小丫头,是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了。

芬儿听了,鼻子一哼:“笨死了,连个丝线都理不顺!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会打如意结和琵琶扣了!”

小羊羊听了嘴巴撅得更高了:“有那么多针线宫女,人家干嘛要自己打络子呀!”

苏帘手里执着天鹅翎羽团扇,轻轻在小羊羊脑袋上扑了一下:“乖乖承认自己笨拙不就得了!少找那些借口!”

芬儿眉梢抖动:“额娘说得对!十妹实在是太笨了!”她看着妹妹那张皱起来的包子脸,又狠狠打击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笨的!惠妹妹和淑妹妹都比你聪明多了!尤其是淑妹妹,虽然才十岁,绣得蝴蝶都活灵活现的!”

温惠和淑慎两个丫头,也不小了,温惠十一了,淑慎十岁,再过几年,都是要选秀的姑娘了。这些个孩子,一眨眼间,便全都长大了。她的小羊羊也已经六岁了,六岁的小姑娘,长得白嫩嫩可人,五官精致又俏皮,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坯子。

小羊羊俏脸一扬道:“是啊,淑慎表姐女红何止比我好,比姐姐也要好十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