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脸上堆满了皱纹,眼睛凹陷,毫无生气,他驻着一根拐杖,另只手撑在墙上,老泪纵横,看上去无比的凄凉。

我认得他是丁老爷家的长工王大伯,已经整整在他家干了十九个年头,听说今年准备辞行回乡养老的,不知为为何却在此哭的肝肠寸断。

我上前一步搀扶住他,柔声问道:“王老伯,你怎么了?是不是丁老爷为难你了?”

眼看着老人站不住,身子摇摇欲坠,纪昀也帮着我扶住他,“老人家,你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王老伯看看我又瞧瞧纪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沈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好,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你惹不起他的。”

“王老伯,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有这位纪公子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我知道纪昀素来足智多谋,有他帮忙便可以事半功倍。

王老伯几乎又哭出了声,还没开口,已是泪流满面,在旁人看来也是倍感凄凉。

第一卷 第十八章 相助

“我在丁老爷家做长工,当初说好的是每年给一头羊作为工钱,我拼死拼活的熬了十九年,每天是作牛作马的为他卖力的干活,现如今我老了,再也做不了重活累活了,即便他不赶我走,我自己也知道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向丁老爷辞行,准备结清了工钱,我就回乡下去养老。谁知道他一口咬定了以前说的是每年给我一斗米作工钱,并不是一头羊。你们说,我拿了这十九斗米回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王老伯唉声叹气的说着,越说越急,额头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听完王老伯的血泪控诉,纪昀气愤的一拳拍在墙上,手都红肿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老人家,你放心,我纪昀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纪大哥,你有办法?”我开心的问道,就知道他聪明过人,一定可以帮到王老伯的。

“嗯,雅儿,老人家,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欺压相邻的东西算帐去。”纪昀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和我扶着老人缓缓的朝丁老爷的家中走去,走了几步,我忽然放慢了步伐,“慢着,纪大哥,那丁老爷家财大气粗,手下又有数十个打手,我们是不是也该叫上些人才好,我怕到时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傻姑娘,我们是去评理的又不是去打架,人多有什么用,你就放心吧,”纪昀在我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我向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既然他这么有把握,我自然相信他,也安心的把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丁老爷的家座落在一片山腰水畔之中,几大间灰瓦房沿河散立,虽不奢华,倒也清幽宁静。

轻轻拍响了大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从里被拉开,探出半个头来,“你们找谁呢?”

王老伯把我们拽到他身后,陪笑道:“小五子,是我啊。”

“怎么又是你?我们老爷不是把帐给你算清了吗?你还来作甚?快走快走,老爷可没那么多功夫和你闲扯。”这人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势利眼,我对他可没多少好印象。

那被唤作小五子的说着就欲关上门,纪昀用身体顶住门,“你着什么急啊?我们找你家老爷有事,要么让我们进去,要么就叫他出来说话。”

没想到纪昀一届书生,说话做事倒也挺有气魄,小五子往后退了一大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一番,沉吟了半晌道:“那你们在这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在我们等的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那不可一世的丁老爷终于出现了。

他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就两眼放光,“沈姑娘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小五子,你昏了头了,沈姑娘你都认不出了吗?”他说着用扇子在小五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下一下。

小五子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委屈的扁了扁嘴,嘟囔着:“我又见过什么沈姑娘,李姑娘。”

“你再多嘴,还不快把客人们给迎进去。”丁老爷一阵呼喝,手下的人忙成了一团。

刚在椅子上坐定,丫鬟就奉上了茶水,丁老爷亲自端了一杯殷勤的送到了我面前,谄媚的笑道:“沈姑娘试试这上好的龙井,清香扑鼻,回味无穷。”他还用手扇了扇,做自我陶醉状。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想又不好,道:“我们可不是来喝茶的,纪大哥,你快说吧。”

“他又是什么人?”丁老爷眯着眼睛厉声问道,虽是在对着纪昀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看向我,手还朝我抓来。

“你可别胡来,”我“噌”的一下躲到纪昀身后,“你知道他是谁吗?”情急之下我只能胡驺了。

“是谁?愿闻其详。总不见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王公大臣不成?”丁老爷的一番话惹的屋内众人哄堂大笑。

“雅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纪昀朗声回道,“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他的手臂稍稍带了一下,我便稳稳的倚在了他的身上,这次我没有挣扎,要是能凭借此次摆脱丁老爷的胡搅蛮缠,倒也是一件美事。

丁老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狂笑道:“沈姑娘,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你沈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像你这样私定终生怕有欠妥当吧。”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这门婚事自是我爹亲自定下的。”我说的大声,纪昀转向我微微一笑。

丁老爷冷哼了一声,暂时倒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沈姑娘今日不会是特意来此告知你已定亲的事吧?”

险些忘了王老伯的重托了,我朝纪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说。

他双手抱拳道:“这位王大爷是我远房亲戚,在您家做了十九年的长工,该得到十九斗米的工钱没错。只是如今他想做点小本买卖,但本钱不够,久闻丁老爷您向来宽厚待人,您看能否借给他五两银子,利息多少,您说了算。”

“按理说借给他银子是没问题,不过谁来担保呢,你可不是本村的人,你的话我信不过。”丁老爷眼睛长在了天上,根本没把纪昀放在眼里。

纪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暗地里扯了下我的衣袖,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丁老爷信不过他,总该信的过我吧,以我爹爹的名声,是断断不会失信于你的。”

“好说好说,由沈姑娘担保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丁老爷命人取来笔墨,又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五两银子在此,年息嘛我也不多收你,就按对本对利算好了。”

不一会借据就写好了,可是纪昀并没有着急把银子收好,也不催促我们离开,反而笃定的坐了下来,手中把那张借据展开又卷起,他对着丁老爷说道:“既然对本对利的规矩已经定好了,那王大爷在您这干了十九年长工,你若是只给十九斗米,而不支付利息,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行,”丁老爷倒是答应的爽快,“小五子,再去取十九斗米来。”

“错了,”纪昀大叫一声,“你们算错了,对本对利,再加十九斗怎么够呢?”

“怎么算错了?”丁老爷不屑的瞥了纪昀一眼,“我倒要请教请教。”

纪昀抄起一个算盘,就开始拨弄起来,边算边说道:“头一年,工钱一斗米;第二年加利息一斗,工钱一斗,那就是三斤;第三年本利相加就是七斗……”他劈劈啪啪的在算盘上打了个数字出来,“十九个年头,总共是……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七斗米。”

“啊,”丁老爷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拎住纪昀的衣襟,“多少,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在颤抖,本来这三伏天就热的够戗,他更是急的斗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

五十多万斗米啊,要是我也会被急出病来的,丁老爷这次可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总共是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七斗米,您要怕算错,我还可以再给您算一遍,嗳,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这是做什么?”纪昀虽是被他拽住了领口,还是口气轻松,面不改色,我朝他比了比大拇指。

良久丁老爷才松开了手,他来回跎着方步,已是坐立不安,他迟疑了一会,朝王老伯招了招手,王老伯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了他面前,丁老爷就着他的耳朵一阵窃窃私语。

“纪大哥,你看王老伯会吃亏吗?他会不会中计啊?”我有点担心他会被丁老爷的花言巧语所骗。

纪昀胸有成竹道,“没事的,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丁老爷拍着王老伯的肩膀走了过来,“大兄弟,我同老王说好了,我愿意给他十九头羊,此事就这么结了吧。”

“这可不行,按照对本对利的算法,你得给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七头羊才对。”纪昀一口回绝了他,丁老爷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

“纪公子,沈姑娘,我不要他的利息了,我只要自己辛苦得来的那十九头羊就心满意足了。”王老伯心地淳朴善良,又忠厚老实,也只有他才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笔财富。

“既然王大爷都答应了,那我也无话可说。”纪昀装作无可奈何的摊手说道。

王老伯兴高采烈的跟着小五子去后山牵羊,我和纪昀对视了一眼,乘丁老爷还在自怨自艾之际闪出了他家的大院子,这样的地方虽然环境幽静,可是时间待久了便会感觉压抑和浑身不自在,还是早早离开的为妙。

村口道别,纪昀仍是那句“等我归来,”他的伶牙俐齿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千言万语都只凝结成了这一句。目送他离去,忽感有些不舍,那些纠结在心头的丝丝结结,似乎豁然开朗了。

第一卷 第十九章 险象环生(1)

转眼间,飘入了深秋季节,那群山翠岭间的枫叶红了,金风送爽,天高云淡。

我无聊的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手边堆的是一叠叠的诗稿,全是纪昀在读书的闲暇间所作,又派人送了给我。他的字虽称不上气势磅礴,倒也柔中带刚,恢宏大气。

“雅儿,你都几天没给小白喂食了。”如风忽然闯入,自打爹爹给我定下终身大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也不知是他刻意躲避或是存心避嫌。

“嗯,我这就去喂它。”我点头应道,放下了手中的纸和笔。

“给,”如风笑着递给我一把青草和几根细嫩的胡萝卜,我接了过来,“哥,你最近跑哪去了,为何一直都见不到你的人。”

“纪昀要考功名,我自然也不能落后,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先生那儿熟读圣贤书。”如风轻声回道,脸部表情稍有些不自然。

“哥,你也一定会高中的,”我走到他跟前,“你的才识并不在纪昀之下。”

“雅儿,你不必宽慰我,我和纪昀相处多时,哪一次先生出的对联不是他答的又快又符合先生心意的,我心里明白的很,我穆如风和他相比始终是差了一截啊。”如风垂头丧气的说道,全然没了以前的豪情壮志。

“哥,你不要妄自菲薄,还没开考,你怎么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这可不像平日的你哦。”我故意激励他。

他长叹一口气,“若不是纪昀才高八斗,义父也不会将你许配给他。”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头有些隐隐作痛,纪昀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同他还有爹解释,好在离科考尚有些时日,待我想个万全之策才是。我也清楚的知道,纪昀的品性才华皆无人能及,若是嫁给他,往后的日子自是平添很多的乐趣,可是,在我心中早早的驻下了一个人,一个从我十岁那年就念念不忘的人。

如风见我迟迟不答复,径自拿起桌上的诗稿翻阅着,越是往下翻,他的脸色越是难看,只见他的面色是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哥,我去喂小兔儿了,你在这慢慢看吧。”看到如风铁青的脸色,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敢多说一句半句的去招惹他。

来到院子里,老高和听莲一行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正忙的不亦乐乎,我也不去打扰他们,在墙角缓缓蹲下,轻轻打开饲养小白兔的笼子,把小白抓在了手心中,抚摸着它柔软的长毛,柔声道:“小白乖,饿坏了吧,有东西吃了。”

谁知它瞅都不瞅我喂给它的胡萝卜,“噌”的跳了起来,一下窜出去老远,它往外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几眼,随后继续朝门外移去。

“喂,小白,别跑啊,”我着急的呼唤它,喂养了它好几个月,彼此间也培养了一定的感情了,它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再说,它一个人在村庄里活蹦乱跳的话很容易成为那些顽童的猎物的。

我追了出去,在它行将隐入草丛的一霎那发现了它的踪迹,“看你往哪里跑?”我兴冲冲的拨开杂草,双手向前一探,眼看着就要捉到它了,一支长箭“嗖”的飞来,将小兔子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我怒目看向长箭射来之处,只见远远的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小男孩朝这里走来,一定是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闲着无聊把农家的地儿当成了私家的围猎场了。

我把小兔子捡了起来,那一箭射的又狠又准,小白早已没了气,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毛发。我气的手直发抖,这些个公子爷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如今连这般可爱的小动物都不放过,真正是没有人性。

“公子的箭法真准,已经到了百步穿杨的地步啊,”这年头阿谀奉承的人还真是不少,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到了我的面前。

“公子,兔子在这位姑娘的手中,”领头的是一个相貌粗犷的壮汉,“喂,这是我们公子的猎物,小姑娘,还不快呈上来。”

我冷笑道:“这里是村庄,并非供你们游猎的围场,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还有没有王法了?”

年轻的公子往前走了一步,“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我抬头瞧去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顿时愣住了,他笑的天真又无邪,可我看着染血的小白,心里凉了半截。

我呆立半晌,向后退了一大步,咬着嘴唇,不再理会这些人,掏出块帕子包住小兔子,想绕过他们从边上过去。

那男孩出手拦住了我,“嗳,你想走可以,把小爷我的猎物留下来即可。”他的手下们也跟着起哄,有几个急于拍马的奴才已经摩拳擦掌着向我伸来。

眼看着那些脏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我大声斥责道,“弘瞻,你别再胡闹。”话音脱口而出,已然收不回来。

他本来笑眯着眼睛看好戏,忽然听到我唤他的名字,一下子神色大变,良久才回过神来,冷着脸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们家公子的名字是你这个乡野村姑能叫的吗?”他的一个手下凶悍的瞪了我一眼,旋即又推开了我,顺手把我手中的小白兔也抢了过去。“主子,您的猎物,”他转手就交给了弘瞻,一脸讨好谄媚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小爷我的名字?”弘瞻又问了一遍,神情已从适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

“你去问皇上吧,”我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

“你……”他张口结舌的看向我,但已不敢再对我无理。“我们走,”他手一挥,一伙人立刻紧跟在他后面。

“等等,”我提着裙摆紧跑了几步,“把小白兔还给我。”

他的手一松,包着小兔子的丝帕包应声落下,随后他抬脚就踏,竟然连已经断气的小动物都不放过,我气急,用力的推了他一下,“弘瞻,你太过分了。”

捡起已是血肉模糊的小白兔,我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才克制住满腔的怒火,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母同胞的姐弟俩,相见不相识不算,还要弄得反目不成?

鼻子酸酸的,有咸涩的泪水流进了我的嘴里,不再回头看他,我怀揣着陪伴了我几个月的小兔子,狂奔了出去,不愿意再面对弘瞻的残忍和绝情,我怕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将实情全盘托出,会替娘亲痛骂这个娇纵跋扈的儿子。

第一卷 第二十章 险象还生(2)

云缠雾绕的群山峻岭,清逸秀丽,美不胜收,冬天曾是皑皑白雪,在夕阳映照下,红白相间,犹如朝霞环绕,灿烂多姿。

这里就是我初遇六哥哥的地方,我想,小白若是长眠与此,也不枉来人世这一遭了。

叹了口气,我拣了根粗实的树枝在地上挖着坑,微风拂面,舒适怡人。

看看坑的大小和深度差不多了,我小心翼翼的将小白放了进去,把挖出的泥土再填上,用脚踩踏实了才起身拍掉身上沾上的尘土。

我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今天的遭遇让我不得不叹息的世事的无常,任凭娘亲为我们姐弟俩做好了再好的安排,仍是没有料到弘瞻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纨绔子弟。娘亲在天有灵,怕是不能瞑目啊。

“那姑娘在这里,快,”有细微的响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下意识的闪到一块巨石后面,偷偷探出半个头,大吃一惊,原本渺无人烟的荒山上居然出现了一群蒙住脸的黑衣人。

“咦,人呢?刚才还在这的,一定跑不远,大家四处找找,千万别让她跑了,杀了她回去主子大大有赏。”这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无怨无仇,他口中的女子不可能是我。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看看情形再说。

但是躲在巨石之后只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搜寻到此处,我得尽快拿个主意。

寻思间,这群人已拨开杂草往我这里走来,我定睛一看,他们个个是身材魁梧,手里都拿着家伙,来着不善啊。

我有些心胆气怯,早知道就不该一个人跑到这么远得地方来,就算他们要找得人不是我,可是在这荒僻之处碰上这些凶神恶煞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适才的凉风吹在身上已全然无用,心砰砰直跳,双腿发软,这时就算想跑也是走不动了。

眼看着他们用刀剑往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刺去,我惊的几乎站不住脚,这刀剑又没长眼睛,要是被刺上十几个窟窿可不是好玩的事儿。思及此,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下跳了出来。

“在这里,”随着一声大喝,所有人将我团团围了起来。“就是她,还不动手。”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家伙,“慢着,各位大哥认错了人吧,我们素昧平生,怎么可能与我这个小女子为难是吧?”我讨好的说道。

“少废话,早点杀了她我们就可以早些回去向主子交待。”粗声音下达了命令,一把锋利的宝剑抵在了我的颈中。

我在心里骂了他们一百遍,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脱困,没想到我今日会莫名其妙的命丧肖小之手,我沮丧的闭上了眼睛。

“住手,不要伤害她,”救兵从天而降,我猛的睁开了双眼,一骑清烟后,是六哥哥焦急的面容,纵马奔腾,瞬间就到我身边,长剑同样架在了企图害我性命之人的脖子上。

“放开她,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六哥哥的眼神中带了杀气,和平日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

被钳制的匪徒同其他人对望一眼,平平说道:“那我们一同松手。”

“可以,别耍花样,”六哥哥手中的剑上移几寸,离他的颈部又近了几分,“我数一二三就同时放手。”

“行行行,你可千万把剑看好了。”

“一二三,”两把宝剑几乎同时收了起来,六哥哥迅速将我拉到他身后,而包围圈逐渐缩小,现在的形势是我和六哥哥被困在了其中,看样子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他们,害的把六哥哥也牵连进来,他的武功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轻轻的扯动他的衣摆,“六哥哥,不要管我,你打不过他们的。”

“不行,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的,一会我和他们动起手来,你就往外跑。”他丢给我一把匕首,“拿着防身,记住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回头。”

不待我回答,他的剑左右挥动,眨眼间已铬倒了几个,他回身看我,“快走。”

我明白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六哥哥的累赘,唯有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大家才都有机会脱险,我咬牙沿着他杀出的血路飞奔了几步,可惜慌不择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奔向的竟是一条绝道。

身后追兵的脚步越来越近,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抬眼望去,身前是万丈深渊,而背后穷追不舍。我一步步朝后面退去,紧张的盯着那几张可恶的脸和他们举起的利器。

“姑娘,你别再退了,掉下去可是粉身碎骨,我们一定会给你个全尸的。”说话的人还带着怜悯的口气。

我心念一动,问道:“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总该让我死个明白。”

“我看你还是做个糊涂鬼的好,问那么多对你没好处,”他们向我逼近,我避无可避,脚死死的抵在凸起的石块上,紧握着匕首的手中全是汗水,暗叹尽管有六哥哥拼命救我,仍然难逃一死,如今我对活命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期盼六哥哥能够化险为夷。

忽然石块松动,再也支撑不住我,我一个踉跄就朝悬崖边上滚去。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定情(1)

我的身体已经直直的下坠,千钧一发之际,手指攀到了悬崖口一块尖尖的突起,连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牢牢抓住。

心稍微安定,虽然挂在半空中的滋味不是很好受,但至少有了生的希望。

已经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也不知六哥哥那里的情形,但是从崖上探出的几个人头告诉我追杀我的人还没死心。

“这丫头真是命大,”催命的声音又出现,随之而来的是踏在我手上的大脚,“看你放不放手。”

钻心的疼痛袭来,我险些支持不住,往下看去,苔痕斑驳的岩壁,乱石纵横的山谷,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我痛的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可是求生的欲望仍是让我死死的抓着不松手。

直到看见蒙面人腰间悬挂的腰牌,炫目的果亲王府四个字如烈日般刺痛了我的眼,也彻底击碎了我的心,亲情不堪一击,我已无力再支撑下去,罢了,我闭上双眼,心一横就此松手,也好过再承受内心的煎熬和折磨。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娘亲远远的在向我招手,面带笑容,甜美而温和,“娘,我来了,”喃喃低语,絮絮诉说。

突然我的身体被一只手牢牢的钳制住,“雅儿,把手交给我,”温柔体贴的声音,正是来自六哥哥,睁眼看去,他整个人倒挂在空中,双脚勾在山崖的一棵小树上,一手在我腰间,另一手缓缓向我伸来,“雅儿,别怕,来,抓住我的手。”

我迷惘的看向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身处险境仍流露着淡定从容的微笑,这份沉着让我自叹不如,我放心的伸手过去,就在此时,“咔嚓”一声,小树显然承受不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树干从中间开始断裂,伴随着岩上的石块“哗哗”滚落。

我蓦的伸回手,冷静的说道:“六哥哥,你快放开我,小树很快就会折断,你再不放手就来不及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圆睁的虎目饱含不舍的柔情,“绝不放手。”他铿锵有力的言语,不容我再反驳。

“你别傻了,小树一断我们两个都得死,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他的话令我感动,只是生死关头,由不得我深思,我用力的去扳开他缠在我腰际的手,我不要成为他的包袱,只要他可以甩下我,凭借他的功力自然能够顺利的攀上悬崖。

我拼尽全力未能如愿,他的手反而抓的我更紧,“六哥哥,”我急的快要哭了,他依然我行我素,“能生则一起生,要死便一块死,”从他口中轻轻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世上情丝万缕,有一种叫生死相随,”那一夜在山洞中六哥哥对我说过的话,毫无预警的闪现出来,犹如午夜的兰花竞相绽放,绚染了整个黑夜。

“噼啪”,孱弱的树干再不能负担,终于,完全折断了。

习习晚风吹过,我浑身打了个哆嗦,顿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厚厚的杂草丛中,已是静幽的深夜,月色朦胧,恍如纱雾一般的梦幻。衣衫有几处破裂,伤处隐隐作痛,我试着动了一下,右脚踝传来一阵利剑穿心似的剧痛,使得我全身都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