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手为伞挡在额前,一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极为笨拙仓皇地跑着。

雨水打乱了她的发丝,打湿了她的衣裳。

偏偏这个时候,天空中又打了一个亮闪,紧接着一记响雷炸顶,那女子显然是吓坏了,竟然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了起来,随即小声地抽泣着。

雨中的佳人如同落花一般,娇弱的身影在水中沉浮任风吹雨打,雨点污了衣裳的颜色,斑斑驳驳的印子就像是经雨的海棠丢了胭脂,让人看了生起无限怜惜。

“进朝,让她进来避避吧。”皇上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是。”李进朝赶紧撑了一把油布伞,小心地走下台阶,临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贤贵人,“贤主子,皇上让您往绛雪轩避雨。”

贤贵人像看到救星一般,立即跟着李进朝进了绛雪轩。

第六十六章 愿为君腮一滴泪

绛雪轩中,出现在皇上面前的贤贵人纳兰明惠十分狼狈。她面色微红,低垂着头静静地跪在那里,雨水自她的衣角发丝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

“似乎每一次见到你,你都会留给朕极为深刻的印象!”皇上如此说道。自从今夜听到东珠与翠花公主的谈话之后,他的内心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他不再单纯地去看任何人,每一个人在这宫里都不单纯,不管是东珠还是翠花,曾经那样单纯真挚的女子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算计与谋划,是否还有人能让他真正相信呢?

贤贵人听了这话,突然抬起了头,瞪着好看的眼睛对上皇上的龙目:“难不成皇上以为明惠是刻意的?”

“不是吗?”皇上看着她,虽然此时的她如梨花带雨娇艳动人,但是奈何他的心已如死灰,“慈宁宫宴为了替昭妃出头挑战皇后,让众人以为你很直率;太液池畔双手同绘丹青,那是为了展才;今夜,你自己倒说说看,若没有理由,为什么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到园中淋雨?”

纳兰明惠先是一怔,随即面色通红。

“皇上说对了,在慈宁宫宴中为了一道菜正名,并非是为任何人出头,的确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在太液池畔手绘丹青,也的确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展才。明惠是耍了小聪明,因为明惠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可能终此一生,皇上都不会意识到明惠的存在。”她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倾诉给皇上听,因为她知道,也许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

皇上轻哼一声,果然所料不错,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

“然而明惠已经知道错了,太液池畔原想展才,却在众人面前把脸丢尽。所以从那次开始,明惠便收起自己所有的小聪明、小伎俩。正如今晚,明惠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知皇上今晚也会出现在御花园?”她面上凄楚,很是可怜,颤颤的手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卷双手举过头顶。

皇上微微示意,李进朝立即接了过来展开请皇上御览。

那是一张画纸,上面画的应当是花儿,只是此时已被雨水浸湿,乌突突的一片,再也看不清真容。

“这是什么?”皇上问。

纳兰明惠抬头一看,才发现那画儿任她如何小心保护终究是被雨水打污了不由面色大惊。她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万分委屈地说着:“明惠之所以会在夜里出现在御花园都是因为它。这花好种好养,四季常青,却只有在夏季的夜晚才会开花,臣妾从小就爱这种洁白晶莹、纤尘不染的小花儿。”

“那也不必大夜里的不睡觉跑出来画它啊,你喜欢,白天不能画吗?或是摘些放在你房里,对着它慢慢画也就是了。”皇上仿佛半信半疑。

“明惠喜欢画画儿,喜欢画花鸟鱼虫、山水景致,原是喜欢它们的自然生长之态,若是为了自己一时兴起就让它们断了生,死死摆在那里为了画而画,还有什么意思呢?”纳兰明惠面色绯红,“再就是白天不方便出来画,那是因为…是因为那日太液池的事情,明惠在宫中已成了众人笑柄,虽然明惠可以不惧人言,但是却不想被人打搅,也不愿给人机会去造口业。”

原来如此。

“什么花,值得你如此?”皇上仔细看着那画纸上的残图,却看不分明。

“是茉莉。”提起所绘之花,纳兰明惠的面色稍稍平静起来,“明惠打小就喜欢茉莉,这花不娇不媚,露华洗出通身白,沈水熏成换骨香,又常在夜晚悄悄绽放丝毫也不张扬,正是花开长夏,点点珠凝清月夜。”

“茉莉?”皇上自然从未注意到这园中隐在万紫千红和苍翠碧绿中的白色小卉,他仿佛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花来自佛国。

那么,喜欢它的人也应具备佛家悲悯良善之心吧。

“进朝,拿手巾来。”皇上看到湿漉漉的纳兰明惠依然跪在那里,不禁有些自责,“你,先擦擦身子吧。”

贤贵人谢了恩,接过李进朝递来的手巾背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秀发,顺势将原已凌乱的发髻拆开,三千青丝如黑缎般柔软,在雪白的手巾中被轻轻揉捏,擦得半干之后分作两边垂在胸前,双手将那用过的手巾叠好送还给李进朝,口里轻轻说着:“有劳了。”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皇上不知不觉诵出这样的句子,纳兰明惠细细地听了,她知道这是水龙吟,虽然她不知皇上为何如此神伤,但是这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个机会。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她的声音很甜美,如同在骄阳照射下,吃了一粒酸酸甜甜的冰果子。皇上只觉得一股幽雅清香透入胸臆之间。

正如李进朝刚刚献上的热茶,水色碧绿黄莹,透亮清澈,嫩嫩的芽儿如花朵般缓缓展开。

“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像别人吗?”皇上的神情懒懒的,靠在榻上,仿佛已十分困倦。

“以往没人说,进宫以后倒有不少人说明惠长得像柔嘉公主。”纳兰明惠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语调依然动听,依然甜丝丝的没有任何的不悦。

皇上有些纳闷:“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自己入宫不过是为她人做了替身,如此你也不介意?”

“为何介意?”纳兰明惠纯净的眸子越发清亮起来,“这皮囊是上天所赐、父母所给的,明惠无从选择。”

“虽然像,但是你不是她。在朕的心中,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她。”皇上静静地注视着纳兰明惠。

她能入宫,应当是太皇太后对于拆散自己和妍姝的补偿,可是太皇太后不知道,越是如此,每当看到这个酷似妍姝的贤贵人,他就只会感觉到难过和自责。

“明惠知道,明惠永远不可能替代任何人。明惠只想做自己。但是明惠依然要感谢上天、感谢额娘阿玛给了我这样一副酷似柔嘉公主的容貌。”

皇上的目光带着深切的不解。

“夜雨息万籁,心扉悄然开,愿作一滴泪,飘飘落君腮。”纳兰明惠缓缓诵道。

就是这四句诗,便将她的心愿与向往轻描淡写出来,还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浪漫与诱惑。

皇上突然发现,以往自己真是忽略这位小贵人了。

站在那里盈盈浅笑的她,有着一种绝尘脱俗的美,与皇后的尊贵智慧不同,与仁妃的善良体贴不同,与福贵人的端丽矜贵不同,她也没有妍姝的乖巧娇媚,更比不上东珠的灵韵惊鸿。

她,仿佛是最平常的,平常地汇集了后宫女子应该具备以及很少具备的一切优点,但是她胜在不露痕迹。

特别是在今夜,看着她,皇上的心里会自然而然地安宁平和。

今夜,在这里遇到她,不知对她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注定是一种安慰。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当皇上准备离开绛雪轩的时候,雨还在下着。

皇上从红纱帐中起身,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从来没有一个清晨是这样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以后,才会发现自己依旧是寂寞的。

寂寞与孤独不同。

孤独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而寂寞是因为心中的人不在身边。

回首看一眼还在梦中的明惠,这是第一次在云雨之后这样仔仔细细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在那一刻皇上暗暗告诫自己,不管将来怎样,都要善待她。

因为不同于皇后,也不同于秋荣,与明惠的欢好是自己可以选择也可以把握的。

这中间没有背负任何的责任,也没有人为此施压。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要对她好一些。

于是,他帮她悄悄向上拉了拉锦被,将她裸露在外面的柔肩与玉臂小心地盖好。

然后,轻轻掩好帐子。

随即,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他不想去惊醒她。

走出房门,李进朝迎了上来:“皇上,昨夜…是否要如实记在《幸宫簿》里?”

皇上对上李进朝的眼睛:“自然要记。”

李进朝立即称是:“那么,是留还是不留?”

皇上怔愣了,他才想起那所谓的规矩,那曾经在秋荣每一次侍寝过后都要饮下的猩红色的药汤。

眼前又浮起明惠那不胜娇羞的精致容颜,于是他说:“留。”

如果可能,以后都留吧。

让这寂寞的深宫变得热闹些,变得更有人情味吧。

皇上意兴阑珊地走了。

不管昨夜如何,不管他心底是快乐还是悲伤,只要太阳升起,他就必须要如常履行他的责任,大清帝国的责任,从父皇手中承接的责任,万千百姓期盼的责任。

一定,要对得起他们。

第六十七章 心有何忧又何求

承乾宫中流花厅连着的五味居,是承乾宫中较为正式的饭厅,以往东珠自己一个人用膳都是在碧纱橱后面的西次间起坐间里,那里可坐可卧,又紧邻书房与琴室,十分方便。

今天因为邀了翠花公主母女一同前来用膳,所以才移至这里。

这间五味居,在前朝时曾是先皇与皇贵妃时常饮宴之所,所以收拾得非常舒适雅致,但多少有些富丽。

迈过门槛进得此室,眼前遽然阴凉了起来,窗前悬着竹帘,因为只是早上还未到正午,所以此时还高高卷起没有全都垂下,临窗大炕上铺着一领黄玉色凉席,不远处黄铜铸就的立鹤灯台敛翅鹄立,晨光在细细雕出的羽翼上一溜而下,在镂刻着通透九龙雕花的古董酸枝矮几上跌出细碎光华。

一排三张炕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的膳食。

一品天香珍珠肉、芙蓉鸡、马蹄玉簪燕窝、罗汉卷、四宝锦绣菜、金钱吐丝、凤凰展翅、玉兔白菜、冰花雪莲、鸳鸯金宝汤圆另配四样精致点心。

器具与菜色都是极精致的。

东珠见翠花公主和杨氏来了,立即让到炕上。

“这碗红参炖老鸭是特意交代膳房给杨格格做的,夏季里吃最为正气解毒。”东珠掀开盖子,递上汤勺。

杨氏看着满桌的菜品,又看那盛在黄釉高脚碗里专为自己做的汤,自是万分的感慨:“真是太隆重了,奴婢万分承受不起。”

东珠面露微笑:“怎么又这样见外了。如今公主在这里,但凡每样菜您多吃上两口,公主看了也是极宽慰的。”

“是啊!额娘。一会儿女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好去求个恩典,让额娘随女儿出宫帮女儿打理公主府,这样我们母女就可以日日相守了。”翠花公主喜滋滋地说着。

杨氏听了,面上却大为失色:“公主万万不可。”

“为什么?额娘不想跟女儿同住?”翠花公主不解。

“格格不必担心。咱们满人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如果有成年儿女在外面分府立室,先皇的妃嫔是可以接出宫奉养的。”东珠也从旁相劝。

杨氏连连摇头:“千万不可。虽说是有这样的规矩,可是从咱们大清立国开始,也只有当初贵太妃随襄亲王在宫外住过些日子,后来的事情,你们自是知道的。其他人,就算有成年儿女在外面建府,其实太皇太后打心眼里,是不许的。”

“为什么?”翠花公主很是莫名。

“还不是不想让咱们这些人跟宫外有太多交集!”杨氏面露苦涩,仿佛有难言之隐。

东珠窥着,心中已然明白,杨氏许多次仿佛不经意间提起前朝的事情又闪烁其词草草带过,看来这其中必有内情。

“不想与人交集?”翠花公主微微蹙眉,“可是…”

她仿佛想说些什么,杨氏赶紧给她的碗里舀了一个金宝汤圆:“公主快吃吧,吃好了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别误了时辰。”

“是。”翠花公主笑呵呵地接了,又看着东珠打趣道,“听说这些日子来,你都不去慈宁宫和慈仁宫请安了?连坤宁宫也不去了?我看皇上真是宠你宠得厉害。在老祖宗那里磕个头还怕你掉根头发少块肉不成,也这样护着。”

东珠原想回嘴,正在这时只见春茵进来回话:“娘娘,福贵人来了。”

“福贵人?”东珠暗自一惊,她好久未来了,之前也是自己刚刚受伤那会儿同仁妃一道来探望过一次,今儿怎么一大清早赶过来?

杨氏有些慌手慌脚,立即想下炕:“奴婢在这里,怕是不妥。”

“不碍的,我去前边见她也就是了,你们娘儿俩慢慢吃。”东珠略作安抚,便随春茵来到厅里。

正好福贵人入内,福贵人穿着一身流彩暗花芙蓉红的宫装,芙蓉红暗合了贵人的身份,并未有逾越之处,然而袖口裙边前襟等处则以金丝环绣,不仅显示着皇家的气派,更有一种天然的贵气。

恰在今日,东珠也十分难得穿了一件柔和而贵气的黄色调的衣裳,这件皇妃装以鹅黄为主调,肩上绣着几朵鲜艳的花,领口处还特意装饰了一圈亮片片,越发显得高贵优雅。

“你来了?快请坐吧。”她话语亲切,却无过分的亲近之态,自己坐了五扇绣屏前的罗汉床主位,又示意福贵人坐在下首的藤心座椅上。

而福贵人偏偏凑上前去,紧挨着东珠一同坐了下来。

虽然两人中间隔了小小的香几,但东珠还是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知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利落,原是不敢过来打扰的,可是今儿早上在给两宫请安的时候,听到一件气事,怕你吃了闷亏,所以才巴巴地赶过来。”福贵人一脸急切。

春茵又沏了新茶放在香几上,原想立在厅里服侍,可福贵人偏让她退下。

“有什么话你直管说,她们都是信得过的。”东珠很是纳闷。

“我告诉你,今儿在太皇太后那儿,见到一桩奇事。皇上昨夜里原本是歇在坤宁宫的,可是那个贤贵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硬是把皇上从坤宁宫引到了御花园,就在绛雪轩里被皇上宠幸了。”福贵人话音未落,春茵便“啊”的一声惊呼。

东珠立即瞪了她一眼。

福贵人说道:“你也别怪她,就是我刚听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太皇太后可不高兴了。你想啊,昨儿夜里又是风又是雨的,在那园子里,虽说那绛雪轩挺精致的,可必竟是咱们平日用来观景的亭台,那不成了跟在荒地里媾和差不多吗?这传出去,实在有损圣上声誉啊。”

东珠盯着茶碗中那浅浅的颜色,心里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不在乎皇上在夜里宠幸谁,这是皇上的权力,但是她介意的是在绛雪轩,仿佛就在几天之前,他还说把绛雪轩赐给她。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如今,这么快,他就变了心意。

连理树前,那番令人感动的表白如今言犹在耳,可是…解语花成了断肠花,世事难料,如今看来还是锦珍为人足够通达,她早已料到今日,才会以那番话来提点自己吧。

“昭妃。”福贵人看到东珠神情微变,心中十分开心,终于也让你尝到这失宠的滋味了吧。

东珠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即用淡然掩饰心底的失望与伤心:“那又如何?皇上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喜欢在哪里,便在哪里。又岂是你我妄议的?”

“咦,你真这样想?”福贵人愣了,“可是,不仅如此,皇上还将那绛雪轩赐给了贤贵人。说是从今往后,除了她纳兰明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去绛雪轩了。”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东珠看着福贵人,又把目光转向春茵,“去通知承乾宫所有的人,日后若没要紧的事情不要去御花园,更要离绛雪轩十丈以外。”

“可是。”春茵嘟着嘴,“前儿皇上才说过要把绛雪轩给娘娘您,怎么今儿就变卦了,奴婢和云姑姑还特意准备了席子、靠枕,原想一会儿搬过去收拾收拾呢。”

“有这等事情?”福贵人显得很意外,她拉着东珠的手,“好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那贤贵人在皇上眼中视同无物,怎么突然被临幸了,还得了这天大的恩赐。那绛雪轩既然给了姐姐,又怎么赏了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殿楼阁、田亩金帛,都是属于皇上的,皇上愿意给谁自然就可以给谁。”此时的东珠高贵端庄、淡定从容,任谁也看不透隐藏在她心底的情绪。

但是那眼角处不经意间掠过的失望被福贵人窥到了,她很是欢愉。

原来你与我与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有七情六欲,都会嫉妒争宠,既然如此,一切也就好办了。

“还有件事。”福贵人有些为难,“今儿在前边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提了一句,问昭妃的手如何了?”

“谢太皇太后挂牵,已无碍了。”东珠淡淡回道。

“咳。”福贵人面露惋惜,“皇后当时也是这样回的话,太皇太后说,既然如此,还是按规矩每日晨昏定省吧。当时,我替姐姐出头,回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谁想当时皇上也在,竟说…说后宫之中,没有人能永远逾越在规矩之外。”

东珠听了,未曾开口。

福贵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春茵心中十分郁闷,送走了福贵人,她忍不住说道:“这算什么?皇上昨儿听了娘娘与公主的对话,突然不明不白地走了,就算是有什么误会,也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啊。哪能出了咱们承乾宫的门,就去宠幸别的女人。就算宠也就算了,偏在绛雪轩。这也就算了,居然说话不算数,把绛雪轩又给了别人。还自食其言,明明是他许下的事情,又统统不算数了。”

东珠斜靠在罗汉床上,心里虽也气恼,但还是暗暗忍下。

这时翠花公主与杨氏已然用过早膳,她们来到厅中,听到春茵所说的,十分愕然。

翠花公主心情内疚:“可是昨儿咱们聊的话被皇上听去了?”

东珠笑了笑:“也许吧。”

“不如我去跟皇上解释,就说你只是为我出主意,这与你跟皇上并无半分关系。”翠花公主又惊又怕,其实她还从未跟皇上单独谈过话,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面见皇上替东珠解释,但是她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不必了。”东珠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翠花公主不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东珠面上的神情淡淡的,说不清是喜是悲,“这样,也许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