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皇阿玛,并没有回答自己。

想到这些,康熙的神色渐渐缓和了起来。

福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太皇太后不是第一次吩咐福全来阻止皇上,可是福全不傻,福全会想太皇太后与皇上的意见哪个才是真正为皇上好的。所以太皇太后吩咐十次,福全行之五六,就是这个缘故。今日,就算太皇太后不吩咐,福全得了信儿,也要来阻止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去看妍姝,除了两人都添烦恼和伤感,对皇上和妍姝都无益处,那咱就暂时先不要看了。”

“可是......”康熙看着福全,“朕很自责,也很担心。”

“福全会去的,替皇上去看妍姝。”福全面上是极温和的神情,而他的背脊却异常挺直,好像盛夏里的白杨树一样挺拔,更是蕴含着巨大而坚韧的力量,“她也是福全的妹妹,不是吗?”

皇上注视着福全,半晌无语,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二哥。”

只是这样一句在寻常人家中再平常不过的称呼,在他们兄弟间却是最为珍贵的。

福全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眸子里闪过无比的坚定与真切的体谅。“福全这就告退了,我额娘收拾了好些坐月子需要的东西,让我一会儿一并给妍姝带过去。”

“二哥。”皇上的声音因为感动而微微发颤,“我错怪你了。”

福全摇了摇头:“皇上真拿福全当兄弟,别说错怪,就是打一架,撕破了脸,又如何呢?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亲兄弟。”

“等裕亲王府建好,就带太妃出宫吧。”康熙眸中的情绪万分复杂,有感激、有羡慕,更有浓浓的亲情,“让太妃过些舒心日子吧,这是弟弟唯一能替二哥做的。”

福全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自己的心房之上,那意思康熙明白,那就是兄弟之间不言谢,一切皆记在心里了。

二哥还是一如过去的憨厚朴实,也许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变,变的只是自己。

第七十章 一招错,处处错

“皇上为何要曲解臣妾一番好意呢?”东珠面对皇上的指责,感觉十分委屈,确切地说是冤枉。

“曲解?”皇上冷冷地盯着她,“你视宫规于无物,与外官私相授受在先,已然是难容的大罪。更何况你传递的东西又干系朝堂政务,原是你自己不想活了!还敢说朕曲解你?”

“皇上看了那画儿,自然应当明白东珠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本将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果皇上做事情总这样不问来由,一味地由着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那结果只能让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怕你,都不敢接近你。”东珠也失去了往昔的淡定,因为她从翠花公主那里听来的事情,已经让她忧心万分,她不希望皇上刚刚亲政就与辅臣们翻脸,她更清楚因为玛嬷之死,阿玛再也不可能站在皇上这边。

如果鳌拜一意孤行,想与皇上对峙,他一定会拉上阿玛。

而不管怎样,这样的局面不是东珠想要看到的。

“你在说什么?”皇上大惊之后便是大怒,他气得将案上一切物件都推到地上,那声音让门外的几个人顿时感觉到万分的惊愕。

顾问行狠狠瞪了李进朝一眼,李进朝很是无奈:“师父,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要昭妃娘娘来乾清宫的。早知道我就想法子把皇上引到承乾宫去问罪了,要砸也是砸那边的,咱这乾清宫里的物件可都是亲政前刚刚才换上的稀罕货,这下子全完了。”

春茵听了,可是不高兴了,她嘟着嘴哼了一声。

李进朝瞥了她一眼:“哼什么你哼,都是你们这些人没用,不知道提点主子,这才让昭妃娘娘犯了大忌,看着吧,这事没完。”

而房里,果然应了他的话。

皇上气愤难平,将案上、架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他原本以为东珠会来拦他,可是这次东珠只是跳着脚躲在花架子后面,万分小心地怕一地的碎片弄伤了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你…你…你!”皇上气得直哆嗦,用手指着东珠的鼻子尖狠狠训道:“好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公主都被你拐带坏了,朕真不知道你怎么这样精于算计!心肠又狠!脾气又臭!什么道理都跟你讲不通!”

“那皇上还叫臣妾过来做什么?”东珠直愣愣地顶了回去。

原本就是盛怒之下的皇上,更是气疯了,他忍不住挥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接着是“哎哟”一声惨叫。

皇上的闷哼。

外面的人听了,李进朝冲春茵眨了眨眼睛,不无得意地说道:“这记耳光打得着实响亮,估计你家主子的脸现在肯定是花了。”

春茵急得直跺脚,想也未想,就冲了进去。

顾问行与李进朝要拦没拦住,也只得紧紧跟着。

然而,他们谁也没料到。

大殿内,皇上跳着脚抱着自己的手吃痛得直转圈,而东珠没事儿人似的笑意吟吟地站在旁边,脸没事,人也没事。

有事的,是皇上。

顾问行眼尖,看到皇上的手已经青肿起来,还有血色渗出。

地上是一块被弄残的木雕。

原来当皇上的手扇向东珠的脸时,东珠已然抄起一块木雕迎面挡了过去,如此就出现了眼下的局面。

“钮祜禄东珠,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怒极,“你要弑君吗?”

东珠笑嘻嘻地瞅着皇上,半天也不说话。

可是那调皮的神情,却让皇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特别是此时,他的手火辣辣地疼着。“滚回你的承乾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宫半步,也不许见任何人!”

“是!”东珠跪安,“不见任何人也包括皇上吧?”

“滚!”皇上声嘶力竭地大喊,顾问行与李进朝从未见皇上发过这样的雷霆之怒,他们顾不得上下尊卑男女有别,只得上前连拖再拉赶紧将东珠请了出去。

出了乾清宫,李进朝对着东珠又是作揖又是叩首:“我说昭妃娘娘,我的亲娘祖奶奶,您能不能稍微给皇上一点儿好脸色?您可知道但凡您给咱们皇上一丁点儿好脸色,我们这乾清宫里上上下下服侍的人都像过年一样高兴,那是因为皇上高兴。可如果您不小心惹了皇上,咱们这些人可就没活路了。”

东珠还没答话,春茵则抢在头里说了:“李公公这是哪儿的话,皇上高不高兴哪里关我们娘娘的事?娘娘待在承乾宫里足不出户,怎么就给皇上使脸色了。好端端地被拉来这里,又是打又是砸的一通儿狠训,如今倒说我们娘娘的不是了。”

“哎哟喂,就是你这小蹄子不知深浅,没提醒娘娘,所以才…”李进朝还想再说。

而顾问行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将一切咽在肚子里,再也不敢吭声了。

“娘娘,能借一步说话吗?”顾问行面露忧虑,向东珠说道。

东珠点了点头,随他往前走了几步:“有什么话,顾总管尽管吩咐。”

“奴才哪里敢吩咐娘娘?”顾问行面色肃然,“奴才是替皇上担心,也替娘娘担心。”

东珠看着顾问行,她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她又能如何,只是苦笑着算是略为回应。

“娘娘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今儿的言行若是传到他人耳中,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忌些的。后宫参政结交外官还是辅臣,这是太皇太后最忌讳的。刚刚聆听圣训的时候,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总之是伤了龙体,这…也是一桩天大的事情。两桩凑在一处,就算皇上想保着您,怕是也难全身而退。”顾问行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有忧虑,有提醒,也有暗示。

东珠想了想:“那么依顾总管,东珠该如何是好?”

“奴才哪里敢给娘娘您出主意啊?”顾问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它可是肉做的,可经不得刀砍斧磨。奴才是想告诉娘娘,赶紧准备准备,这消息自是瞒不住的。若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娘娘也要多少有个准备。”

东珠很是疑惑,她知道顾问行是皇上的心腹,但同时她也知道,乾清宫里处处都是太皇太后的眼线,而乾清宫总管这个位子自然是要同时得到皇上和太皇太后两个人的信赖才可以坐稳的。

他应当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今日这样提醒自己,究竟为什么呢?

“娘娘不必疑惑,奴才六岁净身入了宫十年浮沉才得以侍候在先帝身边,后来因为皇上的一念之仁,才没有给先帝殉葬。从康熙初年到如今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是奴才唯一的主子,更是奴才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娘娘是皇上心里的人,奴才看得真真的,也自然会替皇上护佑着您。”

顾问行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生动与真挚,往常的他虽然笑容可掬、亲和自然,但是却像戴了一副面具永远一个表情,有些做作生硬。而今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东珠眼中一热:“谢顾总管关照,东珠的确不懂事。可是在这宫里,东珠从未想要去害谁或是坏了规矩,只是想活得真实些、自在些,屡屡闯祸虽不是刻意却也是率性而为。想来,也连累你们了。”

春茵远远地看着,她听不见东珠与顾问行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东珠的神情,她就有些担心,因为东珠的性情她早已摸透,遇软则软、遇硬则硬,从来吃不住别人三句好话就跟人家交了实底,她哪里知道顾问行这“九尾狐”的称号,万一被套去了什么话回头再吃了亏,就太失算了。

正在着急,看到东珠回过身朝她招了招手,春茵立即跑了过来。“主子!”

“走吧。”东珠别过顾问行,带着春茵回到了承乾宫。

云姑见她回来立即支开众人:“情形到底如何,快说给奴婢听听!”

春茵立即将在乾清宫里里外外看到听到的事情学说了一遍,饶是一向镇定的云姑听后都大为惊诧。

“皇上的手?”云姑面容变得异常难看,“娘娘这次闯的祸可大了。”

“怎么?”东珠并不十分以为然,“就有些淤血,擦点红花油明天就好了,根本不碍事。”

云姑摇了摇头:“娘娘太大意了,不管怎么说,见了血就是大忌,况且皇上才刚亲政,而且又与辅臣因为退政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娘娘想一想,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与皇上相殴致皇上见血,这样大的罪名不仅是娘娘,怕是遏大人、遏夫人以及整个遏府都要深受牵连。”

“会这样吗?”东珠也吓了一跳,刚刚顾问行的提醒,她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同样的话被云姑又说了一遍,她便觉得十分不妥。

细想之下,如果她是太皇太后,那么手里握着这件事,倒可以轻而易举地扳倒遏府,这样如同砍断了鳌拜的臂膀,又向朝堂和天下表明了态度,不仅可以使苏克萨哈之事有缓,还可以改变后宫与朝堂的布局。

“娘娘,那幅画现在在哪里?”云姑突然大惊失色,“那画儿可是握着咱们所有人的命呢!”

“糟糕!”东珠大愕,此时方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幅画儿虽然是她想要劝谏鳌拜与阿玛要及时隐退不与皇权相争的意思,但是如果有心之人故意挑唆也可说是自己暗传消息给鳌拜,让他学宋太祖黄袍加身,如果那样,不只遏府,就是鳌拜恐怕也难自保。

果然,太大意了,一招错,满盘皆输。

第七十一章 宫正司,司公正

慈宁花园里,太皇太后坐在凉亭下面,吃着冰镇的乌梅汤,听完苏麻的回报,面色越发阴郁起来。

苏麻内心忐忑,正如太皇太后所言,自己这一生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也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与巨变,可如今,她的胆子变小了,心也软了,越发经不得事了。她宁愿这天下是平静的,后宫也是平静的,就如同眼前的一池碧水没有半点儿微澜一样,可是天不遂人愿,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当乾清宫与承乾宫的眼线将这些消息报上来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如实向太皇太后回奏,多年以来的默契,让她知道太皇太后将如何处置此事,接下来朝堂与后宫必将掀起巨大的风波,虽然她害怕,但是她还是要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就是替太皇太后把心思变成现实。

这恐怕就是她此生的无奈与无法改变的命运吧。

“你又心软了?”太皇太后瞥了苏麻一眼。

苏麻叹了口气:“正如太皇太后所说,奴才老了。”

“你老?那是嫌我活得太长了。”太皇太后盯着她的眼睛,“你比我小好几岁呢。”

“太皇太后!”苏麻面色尴尬,想要告罪又觉得太过于做作,只是拿起桌上的凉扇,一下一下给孝庄扇了起来。

“别觉得我心狠,这天底下谁都能恨我、骂我、怕我,可是你不能。因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这一生,这一步一步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孝庄面上露出凄苦的神色,“我也想存菩萨心肠,可是如果那样,海兰珠进宫那天,我就该死了。就算那时候不死,太宗皇帝走的时候,我也活不成。今天,曾经害我、想我死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得好好的。回头想想,这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可是我不后悔。若是后悔了,就没有我布木布泰和大清朝的今天。”

苏麻一面扇着扇子,一面接着话:“格格说得是,这么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奴才最清楚。”

“所以,别在心里怨我。”太皇太后拉住苏麻的手,“我也是个女人,我也做过母亲,我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我也知道要宽厚、要仁慈、要息事宁人。可是,那些个小情小调的帮不了咱们。眼下就是千难万难,咱们也要想法子把朝堂中的钉子拔出,给皇上扫平障碍,让他顺顺利利地接手朝政。”

苏麻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只要完成这个心愿,我就带着你,咱们搬回奉天去,再也不管这些事事非非,也由着性子过几年舒心的日子。”太皇太后说得情真意切,面上也是万分的恳切。

可是苏麻心底却有些不自在,因为太皇太后越是如此越是要准备使出杀招了。

“这件事,就交给宫正司来办,昨儿那桩事既然在宫门口和乾清宫里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安排一个人去宫正司投书。”太皇太后吩咐着。

果然是一记杀招。

这宫正司是内宫六局二十四衙门中最为独立也最具权威的机构,它不受命于任何人,即使是帝后也不能干预其具体事务,它是依据宫规与法度严格行事的后宫监察部门。

上至坤宁宫皇后娘娘,下至二十四衙门中最低微的杂役宫女,都在它的监管范围内。

宫正司的宫正虽然名义上只有正五品,但官威则等同内务府总管和督察院左都御使。

然而宫正司的行事风格一般是不报不纠,它从不主动去各宫监视找茬,每年只作例行的检查,并由女史负责记录各宫主位以及有品级的女官们的功过,以此作为升降依据,在晋位与降位时提交给帝后作为佐证。

后宫任何人都可以给宫正司投书,只要有投书,宫正司必须派典正以上女官进行调查,并将调查结果上报帝后,并且有联合内务府及督察院共同办案的权力,对其审查结果和处理意见,帝后也是很难左右的。

太皇太后对这件事没有自己亲自出面,而是交给了宫正司,苏麻忍不住一阵战栗。

“宣太医。”太皇太后又说了一句。

“什么?”苏麻很是意外,“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的笑容十分诡异,她看着苏麻,然后身子突然往桌子上一歪,就那样昏了过去。

午后,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整个宫苑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在此时出来走动,主子们自然是都躲在屋内守着冰块歇午觉,底下侍候的人也都各自找了凉亭、游廊、池畔避暑。

唯有那样一行人等,她们穿着一水儿的深蓝色对襟旗装衬着雪白的领围煞是干练谨肃,头上也是一式的黑绒布缀大蓝花的答拉赤,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步子如风。

池边林畔的宫女看见了,不由啧道:“夏察已过,秋察未到,宫正司的人这会子出来做什么?”

“肯定是出大事了。”有人十分笃定地说。

“能出什么大事?”

“说不准,但肯定是大事。”

那行人等在众人的议论与睽睽之下,来到了承乾宫。

“叫承乾宫管事姑姑云妞出来。”为首的一人对承乾宫守门太监说道。

“是。”小太监秋生立即进去传话,不多时云姑匆匆赶至。

她看到这阵势,不由吓了一跳。

“鲍司正!”云姑远远地看到服色已知这行人自是宫正司的女官,又看到领头的正是负责纠察宫闱、戒令谪罪之事的司正,这宫正司里最高长官是正五品的宫正,再往下就是正六品的司正和正七品的典正以及众多的女史。

能让司正领着一班女官前来承乾宫,云姑已然在瞬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程度。

她赶紧端端正正行了一个蹲安礼:“请到头殿奉茶。”

“不必了。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大事,也轮不着咱们宫正司出来行事。”鲍司正四旬上下,看起来是极为干练干脆的,“你进去回禀你主子,就说宫正司接到投书,要调查承乾宫与外官通连以及殴伤圣驾一事,特向她通报。”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云姑心底一沉,这件事是藏不住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而且不是坤宁宫或是慈宁宫前来问责,却是宫正司。

鲍司正见云姑有些迟疑,又催促道:“快去,然后再将你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点齐之后带到这来。”

云姑只得应下。

她匆匆往内里走去,正巧撞到如霞,两人四目相对,云姑冷冷地看着她,如霞也不示弱:“你去通知娘娘,她在后院。其他的人,我帮你归置。”

看她那镇定从容的样子,云姑料定她早已知情,那么,就是说自己已经彻底失信于太皇太后了,她已经将如霞代替了自己,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不由得浑身发冷。

容不得细想,云姑穿过两重院落,直接来到最后面的院子,在藤萝深处、井边的竹棚下面,看到了正在那里纳凉的东珠。

“娘娘,宫正司的人来了。”云姑回道。

“宫正司?”东珠对这个名头仿佛很陌生,“来做什么?”

“是为了那件事。”云姑答道,“如今已然宣了咱们宫里所有的人要去宫正司问话。”

“哦?”东珠想了想,“别怕,这倒是件好事。若是此事由坤宁宫或是慈宁宫出面,倒可能被左右,宫正司不是一向以不偏不倚公正执法闻名吗?想来也不会太出格。你去叮嘱春茵她们,一切事情照实说即可,不必隐瞒,也不必害怕。”

“娘娘!”云姑面露苦涩,她不敢将自己在前朝时经历的那次宫正司肃查宫闱丑闻的事情告诉东珠,也不愿将那些整治嫌犯逼取口供的手段讲给她听,但是她又必须要提醒她,“不管是哪个衙门,虽看似公正,但身处后宫之中总还是会把握风向的。”

东珠一时未解,这时候又见来人催促,让云姑一并去前头听询,云姑只得叮嘱东珠:“按规矩,我们都要带到宫正司问话,在我们回来之前,会有宫正司的女史们前来服侍娘娘,娘娘暂且忍耐,不要妄动,一切等奴婢回来再说。”

就这样,东珠眼睁睁地看着云姑以及承乾宫所有的人,都被宫正司的人带走了。

整个承乾宫死一般的静寂,那些新派来的女官们,像侍卫与牢头一样紧紧盯着她,她们不与她说话,只是她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同时,还有一班人,在悄无声息又仔仔细细地搜查着她的宫殿。

东珠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更加不喜欢那一双双或胖或瘦或粗或细的手去翻检她的被褥、她的衣服,虽然看得出来,这些人训练有素,又十分的熟练,她们虽是翻检,但是极为小心,并不会损害那些东西,同时每一样看完之后又会放回原处、保持原样。

一些人在查,一些人在记。

她不知她们要查什么,也不知她们要记什么。

从最初的惊惶到后来一两个时辰以后,东珠反而镇定了,她索性一动不动地依旧坐在井边的凉榻上。

她在等,等着那个所谓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