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珍抿着嘴淡淡笑了,又瞧了一眼如霞,也责怪道:“这也奇了,既然昭妃娘娘这里不留你,再让宫正司帮你寻个别的去处也就罢了,何苦闹起来令大家不舒坦?”

如霞听了越发委屈,痛哭道:“仁妃娘娘,奴婢实在冤枉,想我们五六岁年纪就离开老子娘孤身进宫,熬到今天多不容易!奴婢是有错,可是如今昭妃娘娘不容,那奴婢这一辈子就要留在辛者库受苦,这跟让奴婢去死有什么两样?既如此,不如早死,早死早投胎!”

“你听听,这话说得真是有理。好像都是我的不是,存心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东珠叹了口气,“传出去,我倒成了小性子、不容人的!”

仁妃还未答话,而跟前站着的碧落则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眼巴巴地瞅着仁妃和昭妃:“两位主子在上,这里原是没有碧落说话的份,可是这如霞与奴婢本是同乡又是同族,还是一年进宫的,我们两人自小一处长大,奴婢实在不忍看她这样。当日她那样背弃主子虽是不对,想来也有难言的委屈,奴婢大胆,肯求两位主子可怜,她家中只有一个瘫在床上的姥姥和两个兄弟,每个月都指着她的月例银子拿回去奉养,若是她真这样死了,那便是一尸四命。”

碧落跟在仁妃身边,一向静悄悄的并不多言,今儿破天荒说了这些话,还是为着如霞,这让东珠颇为感动。一向少言少语看着木讷的一个人,想不到还这样珍惜情谊。再细想她的话,原来如霞家里这样艰难,东珠立时心下不忍,又觉得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虽怪她当日诬陷自己,但想来也是受人所迫,一个卒子罢了。

东珠心软,看了看春茵、云妞等人,真是犯了难,因为如果留下如霞,那别人…

见东珠面露不忍之色,春茵却发作起来:“碧落姐姐平日都在景仁宫,又怎知我们这里的事情?她有难言之隐就可以胡乱攀扯诬陷人吗?她可知她一句话,就能让主子和我们这屋里的人全都没活路。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偏她一个人可怜,我们都是心狠的?我却不知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主子自打进宫对我们就是极好的,我们做奴才的原该守着本分,与主子共荣共损。如今你让主子可怜她,把她留下,那你看这屋里,谁又该被撵出去?”

春茵这一番话,虽是又急又冲,但很是有道理。

碧落也知自己这情讲得不明,便悄悄起身不再说话,只是拿眼一直瞅着仁妃。锦珍心软,轻叹一声,拉着东珠的手说道:“今儿这事,原是我不该管的,可是偏让我碰上了。你看这样好不好,那荣常在如今住在我宫里,身边只跟了两个小丫头,不如让如霞过去跟了她,你看如何?”

东珠听了这话,知道锦珍是好心替自己解围,便点头允了。

如霞心中暗恼,想到自己原来在承乾宫中原本已是主管宫女,虽不及云妞尊等宫女的品阶,又因着昭妃宠爱春茵,时常把她带在身边,自己在承乾宫虽出头无望,但毕竟是跟在皇妃身边有头有脸,且手下还有粗使宫女可以使唤,还能有机会见到皇上。但现在却被调去侍候那个由宫女升上来的常在,降了品阶不说,以后的活儿肯定要更累。如霞心中不情愿,但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在仁妃面前磕了头,以示愿意。

尹琪便在宫人安置的簿子上记了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承乾宫主管宫女如霞调至景仁宫服侍荣常在,由从五品降至正八品,为二等宫女。”

尹琪记完,又看着昭妃:“娘娘,还多一个。”

东珠看着屋里众人,只觉得头大。春茵与云妞不必说了,跟自己贴心又办事稳妥,自舍不得放她俩出去;宁香与苏云与自己在咸安宫也算共患难了,也得留下。再看启秀、那木都、来娣三人,虽是笨笨的,但干活仔细不多言也是忠心的;秋生和来喜也很是憨厚老实。

留谁不留谁,还真让东珠犯了难,实在不知怎么办,便说道:“这样吧,我这里多用的一个人,月例不从宫里走,由本宫自己贴补,这样总行了吧?”

尹琪瞪大眼睛,显得有些意外。她心中暗笑,这些皇妃也是从上三旗秀女中选出来的,难道进宫之前没学规矩,怎么宫中的规章典范这么不清楚。当下尹琪就想好好给昭妃上上课,于是说道:“昭妃娘娘,这不是月例的问题,在宫中处处都要讲规矩,规矩比天大,您自己出月例,你就可多用一个人,回头皇后娘娘出钱更多,她想多用五个人;福贵人呢,也出银子要多用十个人,这不全乱了吗?这肯定不行。”

东珠看着她,觉得这个丫头一板一眼的着实有趣,便说道:“真的不行吗?难道皇上身边要用多少人,也有定数,也归你们管吗?”

尹琪不觉得东珠是在逗她,一本正经回道:“当然了,凡是宫里的宫人,只要是女的,都归宫正司管。皇上要用的,也归宫正司管。”

“这么说来,朕身边要用什么人,也归你管了?”

人未到,音先闻。

只见皇上风尘仆仆自外面进来,这屋里的人不管是坐在炕上的还是跪在地上的,全都朝着皇上的方向立即跪了下去。东珠从炕上起身动作稍稍大了一些也没看好距离,这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时间用力有些大了,这膝上便撞得疼了起来。

看东珠咧着嘴,皇上心中暗乐,看来以后还得趁人多时来,就两人独处时,她才懒得正经行礼呢。

皇上伸手扶起东珠,又拉了一把锦珍。

皇上来了,东珠便让出炕上的主座,自己和锦珍坐在下首。

尹琪等人给皇上行完礼,也不见皇上叫起,心中惴惴不安,不由得抬眼去看皇上,只见皇上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立即面色飞红,呢喃着:“皇上,奴婢、奴婢不知皇上在外面。”

“哦?”皇上微微一笑,“此时,朕就在这里,朕倒要问问你,朕身边要用几个人,也需要你管吗?”

尹琪红着脸:“皇上身边正三品管事嬷嬷四人,尚仪女官两人,司账、司寝、司仪、司门四品女官应当是四人,此下各有服侍的人又是四名。再者奉茶、捧冠、掌灯、随侍者各四人。此三十八名女官,也须由宫正司同太皇太后一道从诸女官中慎选而出。”

皇上原本是句玩笑之言,但见尹琪答得极为认真严肃,越发想逗她,于是皇上绷着脸说道:“既然如此,朕身边的司寝女官中,自荣常在之后便有了空缺,已过一年还未补上,可是你们宫正司失职吗?”

皇上其实是开玩笑,不料尹琪立即白了脸,再次跪下:“是宫正司失职,奴婢身为宫正司典正,请皇上定罪。”

这认真劲儿,倒让皇上哑然。

东珠倚着炕桌上用目光扫了一眼皇上,似有不满,心中暗道,大白天的,皇上难道没有正经事情做,跑到这里来跟女官斗什么嘴。

康熙目光柔柔地看着东珠,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神情越发得意起来。

锦珍暗中窥到二人的眉目神情,觉得他二人心有灵犀,很多时候不用言语只眼波一闪,就洞悉分明了。

想到此,不由得心中暗自灰心,而面上却越发和煦起来,锦珍缓缓说道:“尹典正不必惊惶,想来皇上身边出了缺,对这人选,宫正司上上下下定是会慎之又慎,自然是想找才色俱佳且又稳妥周正之人方可补上,由此耽误了些时日也是可以谅解的。”

尹琪听了,见仁妃肯出面为自己解围,心中满是感激。

皇上看了一眼东珠,见她有些不以为然,便淡淡笑了笑,说道:“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再寻了,依朕看,这宁香就不错,年纪虽小,但很是伶俐乖巧,朕就要她了。”

此语一出,屋里的人全愣住了。

宁香瞪大眼睛,张着嘴,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完全傻掉了。

东珠则是气鼓鼓地看着皇上,心想:原本以为你是来帮忙的,谁承想是来跟我抢人来了。我在这宫里待得太闷,太无趣,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个年纪又小、心思又简单的宁香跟自己对脾气,你可倒好,眼够毒的,我喜欢谁,你就来抢谁。

尹琪也傻了眼,结结巴巴地回话:“皇…皇上,这…这真不行。那个,她是宫人要当女官,这得考试,得一级一级地升上去,没个十年八年的…她…她怎么行啊?”

皇上止了笑,定定地盯着尹琪:“她年纪虽小,好在有的是时间,朕就命你和昭妃一同教导她,直到她可以胜任乾清宫女官的职责,那时再调来朕身边当差。所以,这个人算乾清宫的编制,不占承乾宫的定例。你,可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

东珠松了口气。

宁香在心里大呼万岁,觉得皇上真是太太太好了!

锦珍面上含笑,心头却忍不住酸楚,皇上当真是太在意东珠了,连她身边的人都想尽法子来周全。

此时,皇上金口玉言一出,不管别人做何想法,尹琪只得在簿子上又记了一笔:“小宫女宁香,某年某月某日,由皇上钦点作为乾清宫女官备选,谕令交由宫正司典正尹琪、承乾宫昭妃一同教导。待年、待察后迁用。等等。”

第一百一十章 同床未必同欢好

鳌拜府中,重重院落中那栋原本已经被人忘却的两层小楼内,鳌拜在屋中独饮。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其其格还在,她会弄出很多新鲜的菜式和花样,哄着自己高兴。正月里,亲族、官员间走动甚是频繁,迎来送往各家的礼物,她也打点得很是周到得体。

可是今年,她不在了。这府里虽然还有夫人和七房妾室操持,但依旧显得有些忙乱。这种忙乱与嘈杂让他厌烦,于是他悄悄来到这里,独自喝酒。

鳌拜心中自苦,记得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其其格的时候,虽然她满面微尘,发丝凌乱,但依旧光彩照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儿如同养在水银里的一对黑珍珠,那样晶莹动人。

“你是鳌拜?”她笑了,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兴奋,“是鳌拜救了我?你果然是我们大清第一巴图鲁!”

鳌拜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说疼不疼,说痒不痒,那样麻酥酥的,异样极了。这世上的人景仰他,大多是因为他的位子。他是当朝辅臣,掌国家神器,代天子行使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可以让人活得好,也可以让人下地狱。

但是偏这样一个女子,前一瞬刚被歹人劫持,险些性命不保,惊魂未定时看到自己却一脸阳光,没有半分害怕,那神色间皆是发自肺腑的崇拜。

她说过,她爱的是那个大清第一巴图鲁,是敢作敢当、铁骨铮铮的真男人,而不是自己的权势、官位。

他信她。

所以,才独宠了这么些年。甚至为了她,亲手劈死八夫人。只是没想到,他的其其格,居然是太皇太后放在他身边的一个耳目。

这太可笑了。

想到这些,鳌拜又是一饮而尽。

世人都说他鳌拜跋扈,说他暴躁,可有谁知道他也有温情,也有情动时的不能自已,也有情殇时的怨愤与失意。

他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但是那些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暖床泄欲的玩物,再就是为了家族传宗接代的摆设,他缺少的是能够与他并肩、能够与他对话的知冷知热的贴己人。

原本,其其格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

“可恶!”鳌拜大喝一声,手中的酒杯被生生捏碎,手上有血渗了出来。鳌拜冷冷一笑,将手凑到嘴边嘬着,这血的味道原来比酒还要令人刺激。

门,悄悄被推开。

一个俏丽的身影闪了进来,衬在日光里,明艳艳地晃晕了人的眼睛。

“其其格,是你吗?”鳌拜有些醉了。

“阿玛,我是青阑!”来的是鳌拜的小女儿,如今已嫁给兰布、成了郡王妃的青阑。

“青阑,你回来了?”鳌拜朝女儿招了招手。

青阑走过来,坐在鳌拜旁边:“前边堂上热闹极了,戏台上也唱得正欢,阿玛却一个人在这里,青阑知道阿玛的心事。”

“心事?”鳌拜笑了起来,“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青阑仰起脸:“阿玛莫非忘记了,青阑已是郡王妃,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阿玛的心事,青阑最清楚不过了。阿玛放心,青阑一定帮阿玛达成心愿!”

鳌拜盯着青阑,见她稚气未脱的脸上闪烁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光亮,那样笃定,那样志在必得,真是小人说大话,好笑得很。

承乾宫里,夜色初降。

云妞命人将灯烛点燃,又与宁香、苏云侍候东珠更衣洁面。春茵端着点心进了内殿,看到东珠面上一副懒懒的神情,不由得笑道:“主子今儿倒是奇了,这么早就更衣梳洗要睡了?往日可都是挨到子时呢。”

东珠打了个哈欠:“你快别打趣我,赶紧给我铺床,我得早点睡下,一会儿皇上若来了,你就帮我拦下。”

春茵瞪大眼睛,瞧着云妞、宁香等人,哼了一声:“怎么好差事总轮不到我头上?我才出去一会儿,你们就算计着把这得罪人的差事派给了我。我不…主子也真是的,皇上难得这几天往咱们这儿走得勤些,您好好陪着也就是了,总一天一个理由把人家往外撵,害我们这些人天天提心吊胆地当差。”

“好好陪着?”东珠哼道,“我哪有那个精神啊,他是天子,真真的龙马精神,拉着我谈天说地的,每天非要挨到子时不肯走,还总赖着要歇在我宫里,弄得我这几日都乏得很。今儿在皇后面前请安又晚了,还被皇后罚领了这差事,费心费力弄了一下午才有个眉目,真是乏了,今儿可没精神再陪皇上聊一夜了。”

东珠正说着话,眼神一扫,又看到了木隔外面那龙袍一角,立即闭嘴,拉了被子往床上一躺,也不再说话。

而春茵还傻傻地接着话茬儿说呢:“皇后娘娘分给您的可是好差事,您想啊,马上秀女大选就开始了,皇后娘娘让您帮着制定各位小主的仪制,日后还要参加小主遴选,您正好可以选一些您喜欢的、对脾气的,把那些性格不好又讨人厌的早早剔除,这日后也省了跟您争宠。”

春茵还自顾说着,一回头却发现屋里的人都已经悄无声息跪了下去,这才发现皇上已经进了内殿,心中暗恨李进朝不早早打招呼,而秋生、来喜也不知死哪里去了,守着殿门,皇上来了也不知喊一声。

皇上见春茵面上有恼恨的神情,倒乐了:“你这丫头,真跟你主子是一个性子。她在咸安宫关了那些日子,性子一点没收敛。你在辛者库为奴也受了不少罪,依朕看,也没什么长进啊。”

皇上这话一说,春茵苦了脸,立即跪了下去:“奴婢万死,皇上恕罪。”

康熙笑了笑,见东珠头朝里躺在大床上假睡,也不揭穿,只走过去坐在炕边,又朝春茵发作:“刚你说什么来着,朕听着你好像是在撺掇你家主子在秀女评选中做手脚?”

春茵傻了眼,立即说道:“皇上听错了,奴婢可没那么说。奴婢是说主子要仔细帮皇上好好选选,把那些性子不好的剔除。皇上,您这听话不听全的,可真是吓死人!”

春茵一时心急,说话没了忌讳。

云妞忍不住担心,悄悄扯了扯春茵的衣袍,暗示她别乱说话。宁香却低着头抿着嘴偷乐。苏云不多话,只默默为皇上倒了热茶。

皇上伸手隔着被子在东珠背上轻轻拍着:“你瞧瞧,你身边的人可真是胆大妄为,居然都说起朕的不是来了。依朕看,都是你惯的,说吧,该怎么罚你?”

东珠忍不住回了一句:“罚我闭门思过,不见任何人!”

皇上听了微微一笑,在东珠身上便重重拍了一下:“你想得美。你想一个人躲清闲,朕偏不让你如愿!快起来,陪朕好好说会儿话!”

东珠听了,心中大呼烦人,越发扯过被子蒙在头上。

见她这样,皇上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即便脱了靴子,除了外衣,也挨着东珠躺了下去。

屋里的几个人看了,各怀心思。春茵吐了吐舌头,拉着目瞪口呆的宁香最先出去。苏云与云妞对视之后,放下帐子,又熄了两盏灯,这才悄悄退出去。

东珠躺在里侧,闷在被子中,觉得很热,又感觉皇上挨着自己躺在外面浑身都不自在。正发愁怎么打发他呢,不料皇上一伸手掀开被子,把东珠紧紧搂在怀里。东珠还没醒过味来呢,皇上已然撩开她的秀发,在她如玉的颈子上真真切切地吻了起来。

皇上的唇温润极了,一口一口湿湿腻腻在东珠身上留下印迹,东珠完全蒙了,正想挣扎,而皇上搂着更紧,甚至变本加厉,用如玉的牙齿咬住她的肌肤轻轻摩挲起来。

皇上带着三分玩笑、七分真情,利用这天赐的机会想好好与东珠温存温存,而东珠被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短暂地弄晕之后,立即清醒过来,她用力一挣,翻了个身,面对面对着皇上。

可是东珠错了,东珠实在太没经验了。

原本只是背对着他,现在可倒是好了,面朝面,真是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不容东珠多想,皇上微微一笑,把嘴悄悄往前一送,结结实实地对上东珠的唇,狠狠亲了一口。

东珠瞪大眼睛,想都没想,做了一个令她自己和皇上都终生难忘的举动。

云妞与苏云原是在外间值夜,两人本来也吃不准皇上今晚是不是会留宿承乾宫。因为前些天皇上虽然待得很晚,但都是和东珠在一起聊天、下棋,从未真正让东珠侍寝,也未在此留宿。所以,她二人便依着规矩在外面侍候,只听得突然间里面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是皇上与东珠都惊讶地叫了一声。

两人不知内情,想也未想就跑了进来。

谁知,室内的情形把两人吓了一跳。

也亏得是她们两人,一个是执掌一宫的尊等宫女,一个是宫正司曾经的典正女官,所以当她二人看到皇上被东珠踢到床下,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气哼哼嚷疼的时候,立即闭上眼睛原路退了回去。

再次关紧房门,云妞与苏云做了个手势,两人这一次都退得远远的,直接出了殿门。

今夜,是打死也不再进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坐怀不乱真君子

殿内氛围紧张尴尬,东珠心中打鼓,拿眼偷偷瞄着天子,看见皇上跌坐地上赖着不起来着实好笑,不禁抿着嘴乐了起来。

“钮祜禄东珠,你要弑君啊?”年轻的天子原本并没真恼,但看到东珠把自己踢下床,不但不内疚,不惊慌,不求情,还捂着嘴乐个不停,皇上真的火了。

东珠忍着笑:“那个…谁让你自己偷偷上我的床了?皇上可别忘了,咱们当日在景山可是有约定的。我若不想侍寝,皇上也不能勉强!”

康熙满面通红,不是羞涩而是生气:“什么叫偷偷上你的床?我告诉你,这宫里九千百九十九间屋子,哪间屋子朕都能去,哪张床朕都能上!朕用得着偷吗?还偷?你…你错就是错了,还胡搅蛮缠!让你认个错,有这么难吗?可见都是朕平日待你太好了!”

东珠笑得越发厉害了:“总之,你没提前跟我说就突然躺在我身边,吓了我一跳,这就是你不对嘛。再说了,谁让你不老实了。”

康熙依旧坐在地上,气呼呼道:“什么叫不老实?这是人之大伦,再正常不过了!这就叫不老实了,朕还有更不老实的呢!哼!”

东珠见他发作起来,也就不害怕了,不以为然地答道:“皇上的不老实,自然有人愿意领受,奈何东珠不喜欢,皇上在这里也就暂且收收吧!”

“你…你…”康熙用手指着东珠,一副痛心疾首的训斥之态,“你这人实在讨嫌得很。明明是你先勾引朕的,现在又来撇清!”

“勾引?”东珠听皇上用了这个词,立即怒了,“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看看现在这才什么时辰?你明知道这会儿朕会过来看你,就早早就换了衣裳在床上等朕,自然就是想侍寝。明明是你诱朕上来的,你现在又来扭捏,朕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狡猾难缠的女子呢!你这是欲擒故纵,跟朕使心眼!”皇上振振有词,把东珠好一通儿数落。

东珠听了立即瞪大眼睛:“你说得真好像我勾引你一样。可真相是,我困了,想早点睡。皇上应当知道非礼勿行的道理。见我睡了,您就该回去。怎么还跑到我床上来了,还那么不老实。现在又说我的不是,真是不讲理。”

皇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东珠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说话。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均默而不语。

东珠皱着眉头,心想地上虽铺着羊毛毯子但还是很凉,看你能坐多久。于是也不理他,只从枕边拿了本册子,自顾自看了起来。

不料,皇上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东珠拽了过来。

东珠没防备,竟然被皇上拽到了地上,原本以为跌到地上会很疼,不料结结实实跌入皇上的怀里。

皇上今晚很是不同,仿佛憋着劲一定要把东珠降伏。他用手臂牢牢将东珠圈在怀里,低下头用自己的嘴狠狠覆在东珠的朱唇上,那感觉像是饿久了的孩子看到好吃的东西一样,没命地塞入口中,任谁也不能让他再松口。

那感觉,真是奇异极了。

东珠今晚穿了一件月白色绣青竹云纹滚银边的寝衣,满头青丝只以一只玉簪简单挽了一下,如今被他这样一拉扯,头发早就散开。

而轻软的寝衣更让东珠显得柔弱无骨,皇上抚着东珠的腰肢,仿佛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的唇更是牢牢缠着她,让她难得喘息。

这个吻,货真价实,天长地久。

东珠的馨香让皇上沉醉,让他忘却了一切,只想此时此刻就真真正正地拥有她。而东珠,原本坚定的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在这个吻中仿佛有了一丝动摇。皇上眼中的固执、孩子气的咬定不撒嘴,让她感觉有些好笑。但是笑过之后,对于他的认真和执着,又有些愧疚。

所以,她一时忘记了挣扎。

直到皇上不满足于这个吻,他的手一路延伸,滑过她身体的敏感部位,甚至不知不觉间扯开了她的寝衣,皇上眼中尽是火热的情欲,甚至是有些迷离。他站起身,将东珠抱起,两人重新躺在床上。

“东珠,朕爱你。”他说。

这一刻,东珠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戳了一下,竟然疼得厉害。

“东珠,把自己交给朕!”他说。

天子的语调柔柔的,温和得出奇,与往日完全不同,但是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势在必得。

东珠的心确实乱了。

皇上的手指很好看,修长、白皙,当那样好看的手指伸向她的胸衣,欲解开那上面最后一道襻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