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实录》监修总裁官巴泰,总裁官图海、魏裔介、卫周祚、李为总裁官,学士塞色黑、明珠、范承谟达哈他、单若鲁等人皆跪在御案下面。

康熙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到巴泰面上:“你是监修总裁官,朕只问你,你如何看待此事?”

巴泰立即将头伏在地下,磕了又磕:“奴才罪该万死,此事关乎社稷神器、帝业相继,这关键一笔,奴才实在不敢擅专!”

康熙冷冷一哼:“不敢擅专?朕问你,朝堂巷尾、官员与百姓议论的,到底是真是假?父皇果真有那份遗诏吗?”

巴泰听了越发惶恐,只得把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言语。

图海为人耿直忠正,眼看少年天子面色发青,双眼冒火,又见一班老臣跪得太久,于是开口说道:“皇上何必计较街谈巷议,满朝文武都清楚,先帝世祖章皇帝只留有一位遗诏,就是当日太皇太后召四辅臣入内拜见嗣皇时宣读的《罪己诏》。”

康熙盯着图海:“为何如今人人都说那份《罪己诏》不是先帝的意思,而是被人篡改的?”

图海对上康熙的眼眸:“先皇殡天前一日,先皇召大学士王熙与麻勒吉入内。先皇口授遗诏命他二人草拟,写好后还三次过目钦定。皇上若对此存疑,可召王熙与麻勒吉入内询问。”

康熙听了,似乎马上就要宣二人入内,却见明珠忍不住好一阵咳嗽。

明珠立即伏地:“奴才御前失仪,请皇上恕臣死罪!”

康熙摆了摆手:“都下去,今儿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透。”

众臣喳了一声,三跪九拜,退了出去。

唯独留下明珠。

康熙瞧着他:“卿为何要阻止朕宣那王熙前来对质!”

明珠坦言:“皇上想从王熙那里听到什么呢?”

康熙一愣:“自然是真相。朕想知道父皇到底有没有另外那封遗诏,父皇是否真的要将大位传给皇叔?”

明珠淡然一笑:“如果有,皇上打算如何自处?”

康熙怔住了。是啊,以前在宫中就隐隐听到过此事,说父皇临终前的本意是要传弟不传子,后来因为拗不过老祖宗,这才无奈立了自己。如今为父皇编撰实录,这最为关键的一篇却又传出了乌龙。朝堂内外,重新刮起关于安亲王才应该是真正的继位者的谣言。

康熙初闻之下,又急又怒,便只想问个究竟。可是明珠现在一提,倒是惊醒了自己,若是真的,自己该如何呢?把皇位拱手让人,当然不。

明珠看康熙的神色,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道:“所以,奴才劝皇上不要去问,也不要去查,谣言起于智者。这阵子突然刮起这阵风,怕是有些人刻意制造的。皇上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只要皇上不动,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动。那阵风,凭它怎么来的,终究得自己飘走。”

康熙自知明珠说得极有道理,虽然心中万分不甘,仍是点了点头:“你也跪安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明珠恭顺地退了出去。

康熙看着桌上那份由编修们誊抄的《罪己诏》,眼睛不知怎的就湿润了。

外间值守的顾问行与李进朝入内送了几次茶水,但见康熙内门紧闭,谁也不见。顾问行便支使李进朝往承乾宫来。

承乾宫。东珠正在书房调教宁香写字,听到李进朝的叙说,便换了衣裳坐着肩撵往乾清宫来。

当东珠入内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一地瓦砾。

落日的余晖洒在室内,照在少年天子明黄色的龙袍上,使他周身笼在耀眼的光芒里。

这是东珠为数不多,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的时候。眼前这个面带稚色的少年天子,这个掌握泱泱大国权柄的君主,竟然是她的夫君。

东珠有些恍惚。

康熙抬眼看到东珠,此时心里却涌起别样的酸楚。他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东珠穿着月白色绣着湖兰花草的袍子,鲜亮得像一株水边的芙渠,她缓步走到康熙身前,刚要曲膝请安,不料却被康熙拉住。

康熙的手环住东珠的身子,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怀里。

原本,这样的身体接触是东珠不愿意和常常躲避的,可是现在,整屋子虽然浸在光灿灿的暖阳中,但却迷漫着难掩的悲伤之气,于是东珠下意识地接纳了他,甚至用手轻轻抚在他的背上。

康熙轻轻呢喃着:“你是不会懂的,你们小时候,可以随意扑进额娘怀里,可以被阿玛高举过头顶,可以肆意和他们撒娇,我却不行。我的额娘总是小心翼翼的,看我的眼神就像林子里受了惊的小鹿。她是需要我来保护的,哪里能给我半分温暖?而我的阿玛,皇阿玛,虽然我很想跟他亲近,可是却连见他一面都难。即便这样,我还是爱着他们。因为他们,一个给了我生命,一个给了我天子之位。我以为,他们是爱我的。”

东珠轻轻拍了拍康熙的背,附和着:“是,他们自然是爱你的。”

康熙突然将东珠推开,眼里含着血丝,强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声音微微发颤:“不,他不爱我!否则,他不会立遗诏将皇位传给安亲王,不会想立福全为太子。福全,他居然要立只有一只眼睛的福全,都不立我。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不是汤玛法。我会在哪儿?”

东珠无法理解康熙心中的悲愤,她微微含笑:“也许,他是真的爱你,也爱福全,爱常宁,爱他每一个能活下来的孩子,所以才不想让你们重复他的苦难!”

康熙眉头紧皱:“苦难?”

东珠点了点头:“他六岁登基,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磨砺,还不到二十四岁就撒手而去。安知不是心力交瘁,灯尽油枯?他不把皇位给你,正是爱你。因为他想让你,在这一世,可以活出自己。这样不好吗?”

康熙愣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东珠:“你在说什么?”

东珠对上康熙的眼眸:“我说,我能理解先帝。最爱的女人死在宫里,一个又一个心爱的孩子过早夭折。自己也是十灾八难的。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他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在帝王之家。”

康熙听了,初时有些迷茫,随即渐渐明了。

他紧紧握着东珠的手:“倘若,他当真做此想,我这心里便好受多了。”

东珠笑了笑:“他必是这样想的。”

康熙拥紧东珠:“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凭它是一件多么不堪的事,你总能有不一样的解读,却偏又让我受用。珠珠,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东珠微一蹙眉:“这怕是有些难。”

康熙惊惧,手上不知不觉抓得更紧。

东珠笑了:“你说过,三月三,我生日,我最大。你要给我天大的恩赐。那么,我要去踏青。”

康熙愣了又愣:“朕说的恩赐,是要封你为贵妃,要给你办隆重的生宴,要…”

东珠摇摇头:“你的恩典,若非我欢喜,又有何意?”

康熙目光一闪:“莫非你又想抵赖,当初允我的事,又不算了?”

东珠面色微红,挣扎着甩开了他钳制的手:“三月三,不仅是我生日,还是上巳节。若能借此让百姓崇尚古礼、回归纯朴,岂不更好?况且,三月十八是你的圣寿节,我怎么能抢在你头里哗众取宠。如今皇后有孕在身,就算你想给恩典,也该给她。再说,蒙古王公也要进京,也该多给乌兰一些隆宠。在此时,你若非要将我推出去,岂不是成心让我在宫中难过?”

康熙听完沉吟片刻,面色突然明朗起来,竟将东珠抱起旋转起来,还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好好好,如今你的心总算也有三分向着朕了。居然知道替朕着想,平衡各方了。如此,朕就允了你,放你出宫踏青去。”

殿外。

顾问行听到天子的笑声,面上也跟着缓和起来。

李进朝却皱起了眉,凑上来问道:“师父,这昭妃娘娘到底使的什么招儿啊,皇上一整日愁眉不展,连午膳都没用,可是她一来,居然就能让皇上这么高兴。这昭妃娘娘也太神了!”

顾问行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淡定地笑了:“昭妃娘娘是皇上的福星,自然也是咱们的福星!”

李进朝细细琢磨着顾问行的话,半晌没再言语。

第一百三十章 晴风丽日三月三

三月初三,上巳节。

京西大湖之畔,碧草幽幽,绿水潺潺。灿灿艳阳洒在水面上更添万缕金波,微风轻涤,柳丝慢荡,万千花卉吐芳争艳,香风来袭,春意正浓。

东珠身着汉装素服,立于水边,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柔情,眉间蹙着欲说还休的惆怅。

过了良久,她轻轻低下身子,将手里紧握的一枚红枣缓缓放入水中。看着那点点红晕静静地漂在水面上,渐渐远去,东珠的心也如这枚红枣一般,飘向了远方。

费扬古悄然出现在东珠身后,看到这一幕,又想起许多年以前,两人在这里游湖放枣的情景。

这三月初三上巳节,原是为了祭祀轩辕帝而得名,自汉唐以来逐渐演绎成为青年男女相会的日子。以往这一天,都是两人最开心的时候。那是镌刻在两人心中永久的记忆,是年少时不知情为何物的最初的悸动。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

纵使心中万分愁,唯有化作无声的叹息。

东珠回转过身,微抬眼眸静静地看着费扬古:“你,还是来了!”

费扬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

东珠淡然一笑:“你若真知道,又何必等到今日才来?”

费扬古眼眸微动:“今日一见,前尘往事便会随风而去。”

东珠收了笑,眼神很是不舍:“你果然是知道我的。以前约你,你不肯来,怕我与你纠缠,令你为难。而这一次,知道我是要祭奠过往,斩断前缘,所以你才肯来?”

费扬古的目光静静地顿在东珠的脸上,心中虽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但是那又如何,若不放下便会害她一生。罢了,如果能就此放下,是对她好,而她好自己便好。

东珠微微蹙眉:“我曾说过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应一句,我便可以抛弃这里的一切,随你远远遁去,不管后宫朝堂的纷争,甚至也不理家人与亲眷的安危,一切只为我自己的心。”

费扬古微微摇了摇头:“你不能,我也不能。”

东珠苦笑:“不管过多久,也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这一句便将我打发了。”

费扬古心中越发苦涩,面上却佯装无动于衷:“你只当我是个懦弱的人,是个贪慕虚荣的人,是个寡情负义的人。这样,你便可以忘得快些!”

东珠眼光一凛:“那么,你是这样做的?在你心里,只当我是爱慕虚荣、稀罕皇宠、贪恋富贵的人。所以,你便可以忘得这样快、这样容易?”

费扬古微微轻叹,狠下心说道:“娘娘,皇上需要娘娘的帮衬。”

东珠眼中微湿:“是,我想当年安亲王也是这样对你姐姐说的!”

费扬古微微诧异:“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东珠气苦:“你总是瞒着我,你若这样不信任我,当初为何要与我相识、相知?”

费扬古低下了头:“很多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何必要自寻烦恼。”

东珠:“我原本是想不明白的,只是最近朝堂上的动向,还有那封遗诏的谣言,就像一把钥匙为我解开了所有的谜底。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你说想在皇上身边得到他的信任,想要建功立业为家族争得荣光,为含恨而死的姐姐扬眉吐气,其实那都是假的。你真正想做的事,是辅佐安亲王称帝,然后推行汉化,改善汉人待遇,为自己的母族和姐姐了却平生心愿。”

费扬古轻叹一声:“你终究还是小看我了。”

东珠淡然一笑:“是,我只说对了一半,其实为母族和姐姐了却心愿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你和安亲王都想将先帝未了的心愿完成,那就是满汉一体,将华夏文化传承光大,让朝廷革旧除弊走出困厄,让百姓安康富足,让大清成为与汉唐齐名的伟大王朝,而不是因为狭隘自傲失去民心最终重走元朝覆灭的道路。”

费扬古听到东珠讲这一长串的话之后越发沉默了,他内心抑制不住地激荡起来,他甚至有一瞬间竟想把东珠拥在怀中,感谢她看穿了自己。这分心思藏在心底多少年,除了安亲王,除了那只隐于暗处的势力,没有任何人可以洞悉毫厘,可是她竟然猜到了。这并非单纯的聪明,这是缘于两人在灵魂深处的契合才能够做到的不言而喻。

东珠紧盯着费扬古的双眸,朝他走近一步:“我会帮你的!”

费扬古心中惊诧,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摇了摇头:“不。”

东珠意外:“为什么?”

费扬古:“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为它献上生命,却不想连累你。”

东珠苦笑:“连累?偏你有鸿鹄之志,我就只能安心做只燕雀?怎不知这也是我的理想!”

费扬古目光越发凝重:“听我说,你不可以,事情并非完全像你想的那样。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正是牵一发动全身,而宫中太皇太后一直隐忍不发…一切都是未定,你的莽撞会连累许多人。”

东珠噘起嘴:“刚才还说什么不连累我,现在才把话挑明,原是怕我莽撞连累你们!”

费扬古叹了口气:“好了,你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如今侍卫们和宫女都在寻你,先回吧!”

东珠盯着费扬古的眼睛,微微一笑:“拿来!”

费扬古一愣:“什么?”

东珠孩子气地微微歪着头:“我的生辰贺礼!”

费扬古扭过脸去:“没有。”

东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不信,前两年我虽不得出宫,你不是也偷偷想法子把礼物放到我宫里了。今年我可是大模大样走出来,你竟没准备,我才不信呢!”

费扬古面色微红,神情略微挣扎,终于还是从荷包中取出一物悄悄递给东珠。

那是被一方素帕包裹的一把精致而小巧的沉香木梳。沉香木独有的暗香幽雅自然,让人闻之心旷神怡。不多不少,十六只木齿打磨得圆润晶莹万分温婉柔和,特别是间隙较寻常梳子略大了厘毫。因为他知道,她的头发原比旁人要粗一些,所以在用寻常梳子梳头时,若不经意,常会被缠绕扯断。

这只是一把很寻常的沉香木梳,但是即便放在那珠环玉翠的首饰匣中,也丝毫不会逊色。

东珠知道,这是他亲手做的。

那样温婉自然的形态却藏着那样体贴入微的心思。

东珠微微仰起脸,目光柔柔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娇态,以戏谑的口气问他:“你可知送梳子的意思?”

费扬古微微一愣。

东珠笑意更浓:“是私订终身,缠绕一生的意思。”

费扬古面红:“不是这个说法。”

东珠见他面露窘色,心中越发得意,伸手轻轻抚着那梳子,在梳柄上端看到一行小字:“岁月静好,安之若素。”脸色立时沉了下去,美目圆睁,紧紧瞪着费扬古:“你这算什么?送这个给我,难道是当作与他合卺的贺礼?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成为他的女人?”

费扬古面对一喜一嗔略带几分孩子气的东珠,着实有些无奈:“我只是想让你珍惜这似水流年。”

东珠冷哼一声:“是,人生苦短,岁月无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到花甲古稀。我并不稀罕自己能活得有多长久,哪怕我的生命是短暂的,哪怕只有数年、月旬,甚至寥寥几日,我也希望在最后一个时辰里都过得欢快。”

费扬古听她如此说,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紧,立即沉下脸来责怪道:“好好的,说这个干吗?今儿是你的生辰,说起话来怎么如此不知避讳?”

看他紧张得忘记了规矩和距离,仿佛如过去一样嗔怪自己,东珠心中便好受了。她将那枚梳子插在自己发间,静静地说了句:“你记得,这是你自己送给我的。现在,我将它结发在头,从此我们便是缠绕一生,再不可背弃对方。”

费扬古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益,也怪自己怎么偏偏送了这个给她?原是听说她近日睡不安稳,所以才会送这沉香木梳给她。想来她若知是自己亲手做的,早晚便会多用它来通发,以此触碰头部经络,自然能宁神静心。可谁知她会错了意,越发纠缠起来。

“昭妃娘娘!”

“主子!”

远处传来宁香与春茵气喘吁吁的呼唤声,还有侍卫们整齐有度的马蹄声。

东珠知道,他们还是寻来了。自己和费扬古这难得的会面,终究是要结束了。她仿佛还要说些什么,而费扬古腾空一跃已至树上,将身形隐藏在树冠丛中。

东珠心中默然叹息,朝水边缓缓而去,不时采一捧新鲜的荠菜揣在怀里。

所以,当春茵与宁香寻来的时候,东珠手捧荠菜朝她们笑容嫣然:“来得正好,多采一些,回去好做荠菜饽饽给她们尝尝鲜。”

春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瞪大眼睛瞧着东珠:“娘娘真是太奇怪了,若想吃饽饽,只要吩咐一声,御膳房里什么新鲜美味的馅料没有,还用亲自来摘这个?”

未等东珠回答,宁香抢着说了:“春茵姐姐不知道,上巳节吃荠菜,不仅可以祛病祈福有好兆头,还能夫妻和美早生贵子呢!”

春茵瞪大眼睛:“这可是真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宁香点点头:“真的,真的,昨儿娘娘教我念诗的时候,告诉我的!”

春茵立即跑过去:“那咱们赶紧多摘些,好让娘娘和皇上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宁香也连连点头,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各自采了一大捧。

东珠哑然,呆立在水边,有些愣神。

冷不防,却被一人牢牢抱在怀里。

隔着锦衣华服一阵阵传来暧昧的体香,熟悉的气息早已将他的身份泄露。此时的他,孩子气地用手臂牢牢圈住东珠,柔声低语带着几分调侃:“我今儿才知道,你为何要将日子定在今天不可。三月初三,不仅是你的生辰,也是上巳节,而巳与子相通,便是尚子的意思。若我们今日合卺,必定多子多福。”

东珠微微挣扎,却换来某人更紧的缠绕:“还躲,还想往哪里躲?”

东珠微恼:“皇上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今儿放一日的假,由我自行打发,怎么还跟了来!”

康熙转过东珠的身子,龙目炯炯紧盯着东珠:“朕是允你出宫散心,可并没说不叫人跟着!再者,谁让你一出宫就像脱笼的鸟飞得没影了。侍卫们都知道这昭妃娘娘是朕的心头肉,你跑了,他们怕不好交代,便早早回了朕。朕又担心你搞什么花样,才追来瞧瞧的。”

东珠推开康熙:“如今人也瞧着了,皇上便回吧!”

康熙乐了:“这叫什么话?见你非要出来,还以来弄了什么新鲜乐子,却不过是来湖边闲逛,倒不如随朕去西山跑马。”

东珠低垂头,做出精神不振的样子:“我才没那个力气。”

康熙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笑嘻嘻说道:“也是,总要攒着力气…等到晚上。”

东珠皱眉,刚要回他几句,却忽地被康熙拉上马。东珠还未坐稳,天子已挥鞭催马。一时间,马儿腾跃,远远跑了出去。

马蹄纷纷踏绿草,散出阵阵浓郁的清香,东珠微微头晕,更有些讶然:“去哪儿?”

康熙贴在东珠耳边:“到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