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轻声道:“格格必然渴了吧?奴才去寺中取些茶点来可好?”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

第19章、松鼠

半夏走了之后,秋风徐徐吹来,倒是不过片刻功夫,嘤鸣汗水便消了个干净,一时间,忽然颇有些无聊。这里四下无人,只有鸟鸣之声偶尔响起,风吹阔叶飒飒作响,溪水潺潺流淌,倒是个景致不错的地方。

嘤鸣私下观望,却见透过前方几株高大遒劲的松树,依稀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仿佛是被利刃削出来的一面陡峭的山壁,那溪水就沿着山壁底下,蜿蜒饶了过去,不知流淌向何处。

这时候,嘤鸣突然听得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从那山壁上坠落下来,听那声音干噗噗的,到不像是石头落地的清脆之声。旋即便响起尖锐的鸣叫,嘤鸣一时想不出那是什么小动物的声响,但却听得出那是凄楚的痛叫。

嘤鸣好奇之下,忙走出小亭子,穿过那一小片松林,疾步而去。因为来出来进香,所以一早便唤了平底鞋,所以倒是不费事,不过盏茶功夫,嘤鸣便穿过了那密密匝匝的松林,手里拿着从药园空间小屋里取出来的黝黑的军用十字弩——虽然那声音不像是什么大型野兽的,也嘤鸣也存了小心谨慎,一早取出了武器防御。这架黑色的十字弩,可不是这个时代能有的好东西,嘤鸣上辈子的父亲是个军械爱好者,尤其喜欢冷兵器,这只十字弩是军用的样式,是嘤鸣上辈子父亲亲手制作出来的。因父母早逝,这件父亲的遗物也被嘤鸣收藏在了空间里,偶尔会拿出来射几下,因为弩比弓好学得多,所以嘤鸣的准头还是不错的,而这只十字弩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小觑,百米之内,速度和威力都堪比**!!!

弩,作为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武器,也不是徒具虚名的!何况这只是军用样式的是十字弩,用的材料也堪称后世世界的顶尖材料,设计、做工都堪称一流!不过呢,这种东西,当然是不大符合法律的,可还是有无数的军械爱好者私造这种东西,一般只要别拿出来惹祸,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

眼下身旁无人,嘤鸣自然也只能靠这个十字弩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和保护了。

穿过松林,走到峭壁下,看到的却是一直毛茸茸、火红色、无比可爱的…松鼠。

是的,一只松鼠。

虽然嘤鸣忍不住这是什么品种的松鼠,不过这只松鼠的体积似乎比普通的松鼠大了一圈,浑身的毛色也十分罕见,是鲜艳夺目的火红色,十分扎眼,也十分好看。

见只是一直松鼠,嘤鸣松了一口气,而且那松鼠的一只后腿似乎隐隐带着鲜血,瞧着应该是摔断了。嘤鸣便放下了十字弩,自语道:“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心中不禁暗叹自己小题大做,这里可是京畿地带,人口稠密,怎么会有大型猛兽呢?

那小松鼠又轻轻鸣叫了两声,那声音里透着凄楚可怜,嘤鸣低头看着它一双大眼睛,竟然从里头看出了哀求之色。

见鬼!一直松鼠,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嘤鸣蹲下身子,将这只蓬松毛茸茸的可怜小家伙给捧了起来,喃喃道:“算你好运,我的药舍里正好有跌打损伤的药。”

话音刚落,捧着红松鼠的嘤鸣便已经闪身进入了药园世界小屋中。嘤鸣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只松鼠的左后腿似乎是断了,应该是从什么高处摔下来所致,肚子底下也擦伤了一小片皮肉,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检查过后,嘤鸣轻轻把红松鼠放在药斗子前的长案上,为它清理了一下伤口,转头才从案桌抽屉里取出了止血散和生肌膏涂在它肚子上,再以纱布包裹也就可以了。不过松鼠后腿的伤势要严重些,嘤鸣到底不是外科医生,正骨的手法也很是拙劣,疼得这小家伙发出了尖锐的惊叫声,不过倒也奇怪,它虽然痛叫不止,却并没有做出挣扎扭动的举动,而是一动不动趴在案桌上,任由嘤鸣这个二把刀大夫施为。

好不容易正好了断腿,嘤鸣暗自松了一口气,忙用纱布缠了几圈,再用小木片固定好。如此,才算完工。

嘤鸣擦了擦自己头上的热汗,低头瞅见那红彤彤的松鼠小家伙也已然是泪眼汪汪,端的是可怜无比。

嘤鸣干笑了两声,“好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两天。”嘤鸣倒是不担心这小家伙会乱跑,毕竟断腿可不是三两天就嫩愈合的。外头的药田虽然有着强大的吞噬能力,不过呆在这小木屋里,还是很安全的。曾经有一次,她顺手把自己养的宠物兔子给丢了进来,结果那只可怜的兔子,就被那无所不吞药田给吞没了。

嘤鸣顺道又去药舍门口,从枣树上撸了一枚鸡子大的红彤彤发紫的枣子,递到了松鼠嘴边。现在那两株枣树都已经比这药舍小屋都要高了,满树硕果累累,是怎么吃都不完的。嘤鸣吃了十年枣子,自然是有些腻了。

可红松鼠似乎是个识货的,它小小的鼻子耸动了两下,瞬间那还挂着晶莹泪滴的眼珠子瞬间滴流圆了,立刻“咔呲”一口便咬了上去。

紫红的枣子被咬下一小块,露出了洁白紧实的枣肉,那香甜清脆的枣子仿佛有着格外诱人的味道。红松鼠咔呲咔呲的咬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便之神下一枚小小的枣核了。

吃得干干净净之后,红松鼠抬着脑袋,用一双满是奢求的眼睛望着嘤鸣。

这松鼠真成精了!嘤鸣暗自吐槽了这么一句,而且这小家伙胃口倒是不小啊!!虽然它看上去比普通松鼠的体型要略大一些,却也不过是半大猫崽子个头,那么大一枚枣子居然还没塞满它的肚子?

嘤鸣无奈地摇头,只得又去摘了两枚。

红松鼠欢喜地呜呜的叫声,就像小猫咪被主人爱抚之后发出的满足的叫声。不过这回松鼠只吃光了一枚,似乎就已经饱了。不过它倒是个贪心的,把令一枚枣子用前面一双前腿给揽在了自己毛茸茸的怀里,蹭了两下,俨然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瞧着它那副“贪婪”的模样,嘤鸣倒是忍俊不禁。

嘤鸣思忖着半夏约莫就快带着茶点回来了,便不敢再多在药舍里耽搁,关好了药舍的房门和窗户,一个闪身便又出现在了山壁跟前。

第20章、借弩

嘤鸣捡起了方才顺手搁在山壁前、溪水便的那架军用样式的十字弩,便飞快地往前头歇脚的小亭子而去。

穿过那茂密的小松林,见亭子空空如也,显然是半夏还没有回来呢。嘤鸣便不换不忙走进了亭子中,一时无聊,抚摸着那十字弩漆黑的弦,又见四下无人,便心下一动,飞快拉弓搭上了一根精钢打造的箭矢,对准了将近百步开外、曲折山路旁边的一株粗壮的歪脖子老槐树,只听得嗖的一身。嘤鸣的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精钢箭矢飞出的轨迹,只听得噗的一身,放目望去,那箭矢已经嗡嗡作响,深深叮入了那老槐树的歪脖处。

嘤鸣还没来记得为自己没有退步的水准而高兴,便见前方嗖嗖窜出了十几身穿皮甲约莫是护卫的人,一个个都拔出来寒光沾沾的佩刀,将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护卫在了中央,浑然是严密防备警惕的架势。

嘤鸣愣了愣神,嘴里脱口而出:“罗宝??”

罗宝的目光看着那只还插在歪脖子树上嗡嗡晃动的精钢箭矢,目色异常凝重。他抬手轻轻一挥,那些护卫们便转瞬退藏入了山林中,他只带着那个叫王钦的小厮朝着嘤鸣这边走来。

嘤鸣有些不好意思,几步迎出亭子外头,满是抱歉地道:“我刚才没瞧见有人,否则就不会…”

罗宝神情不同于之前在平郡王府或者康亲王府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沉,格外凝重的暗沉,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嘤鸣手中的那架十字弩上,半晌都没有出声。

嘤鸣暗自头疼,这个十字弩对于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水准来说,的确是威力太大了些,也难怪罗宝如此一副表情,嘤鸣也忍不住绞尽脑汁去想到底该如何解释这个十字弩的来源了。纳兰氏一族如今可自诩为,早已不是入关前的那个武勋部族了,自然不大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弩。

罗宝神情肃穆,脸上带着不同以往的认真,他道:“这个弩,给我瞧瞧。”

嘤鸣“哦”一声,忙抬手一递,可上来接的却是俊俏小厮王钦,他先飞快检查了一下,才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爷,您请看。”

罗宝一接手,便露出惊色:“竟然这么轻?!”

嘤鸣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轻啦!有七八斤重呢!!”

罗宝抬眼睨了嘤鸣一眼,眼里分明带了几分轻视之色,“你懂什么?健锐营中弓手所用的唐弩至少有这三倍重,可威力和准头…”罗宝眼底有些黯然的沉色,同时眼底滑过一丝急切,他忍不住飞快问道:“这弩是谁给你的?!”

嘤鸣:“额…那个…是我师父给我防身用的。”——她自然不能说这是父亲的遗物,她这辈子的父亲纳兰永绶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书生,怎么可能收藏这种东西?!所以嘤鸣想了半天只好推脱出一个无中生有的“师父”出来。

罗宝眉心一皱,他立刻又追问道:“你师父是谁?!”

师父是谁?嘤鸣有些犯了难,若说她的师父…传道授业解惑,当于她而言当得起这几个字的,也就只有上辈子的祖父兰石了。兰石并不是嘤鸣祖父的名字,而是他老人家的道号,是的,她的祖父还是个兼职的道士呢。

想到这些,嘤鸣便道:“我师父是兰石真人。”

“真人?”罗宝一滞,目含三分惊异之色,“是个道士?”

嘤鸣点了点头。

“他在何处?是哪个道观的?”罗宝又问。

嘤鸣摇头道:“我师父很多年前便去世了。”说着,不禁露出几分黯然之色,是啊,祖父去世了,她甚至没能看到祖父最后一眼。

然而祖父却留给了她巨大的遗产,哪个药园世界,一整套用他毕生心血写就的《兰石医经》,还有一只不知何用的血玉手镯。

罗宝没有再问下去,他仔细端详了那漆黑的弩,良久之后,忍不住问道:“此物,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嘤鸣还是摇头,她又不是军械爱好者,怎么可能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罗宝道:“这个东西——可以借给我一段日子吗?”

嘤鸣下意识是想拒绝的,可瞧见罗宝那双凤眸、那张凝然的脸庞,显然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嘤鸣叹了口气,便道:“借,倒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个东西,是不可能仿造出来的。”——起码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

罗宝听了这番话,脸色有点不爽,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他哼了一声:“真…是胡说八道!!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这世上岂会有仿造不出来的东西?!”

嘤鸣耸了耸肩膀,她也晓得这罗宝是个极其傲娇的人物,便也不与他多争辩什么。十字弩的材质,那可是后世重工业发达的时代才研究出来的特殊钢材,又岂是这个冶炼业落后的大清朝所能够仿造的,就算能仿造出肖似的外形来,也断断仿造不出这十字弩的威力来!!这只十字弩的威力而是比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燧发枪还要厉害许多呢!!

不过嘤鸣又忍不住担心,万一罗宝仿造不出来,又眼馋这十字弩的威力,万一到时候不还了怎么办呀?!不管怎么说罗宝是个爵位不低的宗室子弟,要是他死皮赖脸,不讲信用,嘤鸣还真的没辙呢。

便笑着对他道:“随你的便,只不过既然是‘借’,便就得有归还之期。”——说着,嘤鸣眨眼看着罗宝那变得乌漆黑阴沉沉下来的脸色。

嘤鸣这句话显然是又撩拨了罗宝那傲娇的自尊心了,“哼!!还怕我不还不成?!归还之期?!你且等着,不出一月,我便叫人仿造了出来,倒时候自会还你!!”说吧,他一把将那十字弩丢给了王钦,从自己袖中掏出了那块之前在康亲王府里从嘤鸣手中夺走的田黄冻石,咚一声,便撩在了亭中石桌上。

嘤鸣忙拿起来瞧,果然那田黄冻石底下已经铭刻好了,古朴流畅的小篆,圆起圆收,圆劲均匀,浑厚巍然,可见雕刻师父工艺不俗!那铭刻在田黄冻石底的正是小篆体的“嘤鸣之印”,而田黄冻石也被重新雕琢,雕琢成了一座小山,山上有梧桐树,树上一高一低落这两只小巧灵动的鸟儿,嘤鸣,那鸟鸣之声,意味求友,而这两只小鸟,无疑是十分合意。

嘤鸣面露惊喜之色,无论是铭刻的印纹还是雕琢的山景都让她无比的满意。

罗宝此刻脸色才好了几分,他徐徐道:“收着吧,以后提了字,落矜印就用这个。”

第21章、抠门

嘤鸣从自己袖中取了一个略大写的素锦荷包,将这块田黄冻石印章给小心地装了进去,又轻声对罗宝道了一声“谢”。如今显然这块田黄冻石是不可能匀给表弟惠周一小块了,当初的诺言到底是无法兑现了。只不过想着惠周对她的情愫,或许这样也好。反正她没有想过要嫁给惠周,和他疏离一些,也是好事。何况…英宛那小妮子的情愫,也是嘤鸣必须要顾虑的。

嘤鸣抬头看着罗宝,轻声细语道:“诗经伐木篇我已经抄写好了,法华经也抄了小半卷,只是并没有带来。”

罗宝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你这回跟着淑慎老郡主来潭柘寺祈福,可是要在这里呆上三日。你遣个人回京,叫人送去平郡王府上既可。”

嘤鸣一愣,心里有些不悦,若说平郡王府初见只是偶遇,可随后在康亲王府的相见便叫嘤鸣觉得是罗宝刻意来相见,只不过他是补送生日礼物的,嘤鸣总不能不识好歹地怪罪人家。可这次,他知道祖母老郡主要在这里呆三日…可见是打探了她的行踪,甚至是整个纳兰府的行踪,嘤鸣是来自后世的自由主义影响下长大的现代人,自然对于这种“监视”是有些不快的。

不过罗宝似乎并未察觉嘤鸣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我这次特意前来,除了送那田黄冻石印章,还有一件烦心事,可偏偏身边却没个能说的人,才想到了你。”

嘤鸣撇嘴道:“你自己难道没有福晋吗?”——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老婆!有烦心事不对自己老婆说,跑来跟她说什么?

罗宝一愣,他摇头说:“我有福晋,可并不能对福晋说。”

嘤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罗宝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复杂和无奈之色,“我…我阿玛已经故去两年了。我袭了阿玛爵位之后,自问也一直都十分孝顺额娘,可是我额娘她…”

罗宝丹凤细长的眸子里滑过一丝不快之色,“我并不是我额娘第一个儿子,在我出生前,我额娘曾经有一个嫡长子,不过我这个嫡长兄尚未长大便夭折了。几年后,额娘才又生下了我。那个时候我的玛法也尚在人士,我稚龄之时,便被阿玛送去玛法膝下养育。一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玛法去世,阿玛袭爵,我才回到了额娘身边尽孝。”

嘤鸣听得倒是生了几分八卦的兴趣,“所以你和额娘的关系并不亲厚?”

罗宝叹息着点了点头。

嘤鸣耸了耸肩膀:“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父母长辈最疼的都是没长大的孩子,而儿女晚辈也是在没长大的时候才最依赖长辈。可你回到你额娘身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渐渐独立的年纪了。”

罗宝深深望着嘤鸣,“你年纪这么小,没想到对于这些,倒是颇为通晓。”

嘤鸣嘿嘿笑了,忽然又露出迟疑之色,“你额娘现在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有旁的亲生儿女?”

罗宝点了点头。

嘤鸣有些觉得不大通,“既然如此,你额娘怎么会待你不亲厚?夫死从子,你可是你额娘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了。”

罗宝合了合眸子,他淡淡道:“额娘倒是对我很是嘘寒问暖,只是…我总觉得,她对我并不及那位早夭的长兄。”

嘤鸣“额”了一声,“你那个长兄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夭折了吗?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你额娘对你不如对他?”

罗宝声线低沉却格外笃定地道:“我知道。”

嘤鸣额上滑下三条黑线,“额…”——算了,还是不跟这一根筋的家伙争辩这种问题的好。做儿女的,一心认为老妈偏心,那自然是怎么解说,都是偏心的。

嘤鸣便淡淡道:“不如就不如呗,你一个大活人,犯得着跟一个死人计较吗?”

罗宝轻轻摇了摇头,“原本我也不想计较这些的,毕竟我这位长兄是自幼由额娘亲自抚养长大的,而我自幼不在额娘膝下承欢。可是——”罗宝的额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抬头凝视着嘤鸣,语气里突然带了三分怒色:“可是我额娘日前突然提出,想要把我的长子过继给那个兄长给嗣!!”

嘤鸣一怔:“你那个兄长不是早夭的吗?过继儿子给早夭兄弟为嗣,可是不大合乎礼法的。”的确,过继儿子给绝嗣的兄弟,在这个时代是常有的事儿,可那都是成年的甚至成婚的兄弟。

罗宝哼了一声,眼里含着深深怨怼:“额娘指一心思念长兄,哪里还在乎什么礼法?!”

嘤鸣低头叹息了一声,怪不得罗宝跟他额娘的关系不好了,出了这种事儿,关系能好了才怪了!做儿子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最关注自己?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俗话还说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做父母的,大多是疼爱子女的,可这世上同样还有“偏爱”这个词儿呢!

嘤鸣很是无奈,可既然罗宝来倾诉烦恼,她自己也只能说些开解的话了,她问道:“你…有几个儿子?”

罗宝不大理解嘤鸣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便随口道:“三个。”

嘤鸣又问:“你这个长子是嫡子?”

罗宝摇头:“庶长子而已。”——那语气,显然是一副并不怎么看重这个长子的样子。

嘤鸣再度耸了耸肩膀,“那就过继呗!你都有三个儿子了!况且这个又不是嫡长子,何必那可抠门呢?”

罗宝生生把自己的丹凤眼瞪了个滴流圆:“我抠门?!!”

嘤鸣点头,认真地道:“素来没有过继嫡长子的道理,而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足足有三个哩!过继一个有什么关系?!做母亲的,不愿自己的儿子绝了嗣,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罗宝咂摸着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什么叫足足有三个,过继一个有什么关系?哼,这是他儿子,不是衣服,多了送人件也没什么!!罗宝重重哼了一声,浑然一副不快的模样,“我也是为人父亲了,不愿意把自己儿子送出去,那也是人之常情!”

“额…”被这般狠狠堵了回来,叫嘤鸣很是一噎。从刚才的口吻,她可没听说罗宝这个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庶长子有多深厚的父子情分!如今不肯过继,纯粹只是出于对自己母亲偏心的不满罢了!!

第22章、情调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嘤鸣撇了撇嘴,这罗宝的性子,端的不是好相与的!自大、傲娇、偏执、附庸风雅、以自我为中心,从头到脚满满的都是缺点啊!!

在古代,素来是讲究子女应该对父母尽孝顺义务,可罗宝显然并不愿意对自己的母亲千依百顺。而他那位母亲,似乎也是有些偏执的。

一对偏执的母子对峙,闹出了矛盾,嘤鸣也没辙。

“这种事儿,若是没有人肯让步,自然是解不开的矛盾。”嘤鸣淡淡道。

罗宝皱眉:“你就不能替我想个法子,让我额娘让步?”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个做儿子的,也的确大有问题啊!在古代,素来都是儿女要让着长辈,哪有长辈对子女让步的?

嘤鸣自然是没辙的,便问:“这事儿,你福晋是什么意思?”

罗宝重重地哼了一声,“她自然是巴不得把我的长子过继出去呢!!”

“额…”嘤鸣这才晓得自己问错了,“你福晋…给你生了嫡子?”

罗宝仍旧是一脸的不快,“我的次子是嫡子。”

嘤鸣暗自嘀咕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罗宝的福晋巴不得把罗宝的庶长子过继出去。

罗宝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你福晋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做正室的喜欢自己儿子头顶上还有了庶兄呢?且不说这膈应人,万一将来长大了,跟她儿子抢夺世子之位,那可怎么是好呀?”

罗宝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我并此心。”

嘤鸣忙追问:“那你请封了嫡子为世子了?”

罗宝面露古怪之色,他唇角一翘,“请封?”念叨着这二个字,罗宝嗤嗤一笑,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一般,他随即摇头,面露几分认真之色:“我的嫡子年纪尚幼,将来是否贤德还是未知之数,现在立世子还太早了些。”

嘤鸣忍不住内心吐槽,贤德个毛啊,不就是袭个爵吗,只要品性过得去也就是了,这又不是立太子,那么龟毛个啥啊!不过这些话嘤鸣没敢说出来,因为罗宝可不是个有胸襟的人物,嘤鸣也不想太撩拨他的脾气。

“你是——亲王吗?”嘤鸣又问道。

罗宝轻轻一笑,眉宇飞扬了起来,他点头道:“对,我正是亲王!”——然后他心里默默补充了“曾经是”三个字。

罗宝叹了口气,“别扯远了,快帮我想想法子,让我额娘打消过继念头。”

嘤鸣无语凝噎,你难道不知道,人越老就是越固执吗,对老人是只能哄着,要想对待毛驴一样,只能顺着毛摸!!

“那你就…好好哄哄你额娘吧。”嘤鸣无奈地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哄?”罗宝的丹凤眼再度瞪了个滴流圆,面上露出古怪又惊奇的神色。

嘤鸣面露谆谆之色,语重心长地道:“对待女人呢,不管是老婆还是老妈,都得哄!”

罗宝神情有些石化。

迎着后山林的秋风,嘤鸣理了理自己的吹得有些缭乱的鬓角,语气平淡地问道:“哄女人你总会吧?”

罗宝摇头,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不会。”

嘤鸣一噎,她很想问,你特么是男人嘛?男人中居然还有不会哄女人的?!不过想到这厮是个宗室亲王,想来也是只有女人哄他的份儿了,所以呢,他自然也就不具备哄女人的技能了。

唉,嘤鸣叹了口气,罢了,帮人帮到底,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索性多教教这小子吧——两辈子岁数加起来,她起码比罗宝大了好几岁,这方面的阅历自然比他深厚得多了,而且同样身为女人,她自然更懂得女人想要的是什么。

嘤鸣略一思忖,便道:“哄女人其实也简单,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条,一呢是甜言蜜语,不管是老妈还是老婆,你只管使劲夸她就是了。”

罗宝瞬间有一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夸?怎么夸?”

嘤鸣笑眯眯道:“简单呐!女人最想听什么,你就夸什么。譬如说,瞧着又年轻了呀,衣裳真雅致呀,发髻梳得真好啊之类的。”

罗宝的俊脸瞬间黑了几度,他摆手道:“你不是说有两条吗?直接说第二条吧!”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特么是多有傲娇啊!!夸女人对你而言就那么叫你不愉快吗?!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嘤鸣不悦地撇撇嘴,道:“第二条也简单,就是惊喜。”

“惊喜?”罗宝挑了挑眉梢,一脸的质疑之色。

嘤鸣暗哼了一声,便问他:“譬如说,你有一只簪子。”说着,嘤鸣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那只哥哥送给她的喜鹊登梅簪,“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送给你福晋呢?”

罗宝脱口道:“差个奴才送去就是了!”

嘤鸣嘴角再度抽搐了二下,她咬词狠狠道:“惊喜!!这样哪儿有什么惊喜可言?”

罗宝蹙了蹙眉毛,“难道要我亲自送去?”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慧根滴,“差不多了,不过细节上还要补充一些。”

“细节?补充?”罗宝一脸的不解之色。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如果只是简单地亲手送一只簪子,那也没多大惊喜可言。想要制造惊喜,关键就要把‘惊’和‘喜’拆开,而且要同时满足!所谓‘惊’,便是要让她预想不到,提前瞒得死死的,这才能‘惊’,所谓的‘喜’,就是要让她高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才能交合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

嘤鸣再度举起了手里的簪子,“具体操作呢,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呢,拿着这只簪子,藏在自己袖子里,然后去你福晋房中,你要让她闭上眼睛,然后亲自簪在她头上,再叫她自己睁开眼睛瞧。”

罗宝嗤了一声,“故弄玄虚!”

嘤鸣黑线,朽木不可雕也!!

嘤鸣所教的“惊喜”,其实也就是情调,也就是浪漫,后世稍微有点头脑的男的个个玩得顺溜!果然古人就是古人!!一点情调也没有!!

第23章、灵兽

罗宝没有再说什么,他沉思了良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半夏也已带着茶水回来了,她看到罗宝,不禁秀眉轻轻一皱,看向嘤鸣,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

嘤鸣明白半夏的担忧之处,她的确不宜和外男来往甚密,而短短这些日子,已经是三次见到罗宝了,而且每次都是谈了许久。也难怪半夏忧心,这终究是男女大防的时代啊。不过半夏自是忠心的,她从未跟老郡主提及这件事,否则嘤鸣就没有今日这般逍遥了。

半夏终究没有开口,只默默将茶水和小点心放在了亭中石桌上。

罗宝倒是不客气,顺手捏了一块罗汉饼便吃着,他看着嘤鸣精致细腻的小脸蛋,忽的顿了顿,“康亲王府世子福晋马佳氏得了麻疹不能见人,这件事——”

嘤鸣嘴里叼着桂花糕,淡淡道:“哦,是我做的。我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罗宝沉声问:“那日的事…是马佳氏要算计你名节?”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

罗宝对此没有什么评价,只轻声道:“你有时候,倒不像是十四岁的小丫头。”

老娘本来就不是十四岁的小丫头!!嘤鸣心里头狠狠腹诽了一句,她跳动娥眉,不咸不淡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下手狠辣,不像闺阁小丫头?”

罗宝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既然都做出这般撕破脸的举动了,为何还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须知,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嘤鸣愕然了半晌,斩草除根?这种话居然那么平淡地从罗宝的嘴巴里说了出来,不禁叫嘤鸣打了个冷战!天可怜见,莫说是杀人了,她连只鸡都没杀过呢!要不是那日气得狠了,她也决然狠不下心用那种手段对付马佳氏。

罗宝见到嘤鸣这幅神情,忽然笑了,“罢了,你终究还是个小丫头啊。”

额…刚才还说老娘不像小丫头,现在又说还是个小丫头,毛的!!真是绕得嘤鸣脑袋都大了。

罗宝笑着说:“你的确是个不肯吃亏的,瞧着素日里张牙舞爪,像个厉害小妮子,可也终究妇人之仁。”

这话,是夸人还是骂人?嘤鸣脑袋里转了一圈,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觉得不爽。

嘤鸣便道:“她那张脸下半辈子是不能见人了,康王府想必也不会再放她出来,如此一来,又能有什么后患呢?”

罗宝摇了摇头,却不回答。

半夏见状,忍不住道:“格格,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寺里吧。”

嘤鸣望了一眼半夏,看着她眼里的苦恼之色,便又看了罗宝一眼。

王钦也忙小心翼翼的弓着腰身,道:“主子,时候的确不早了。”

罗宝抬头看了看天色,“罢了,我改日再寻你。”

沿着后山小路,迤逦返回潭柘寺的途中,半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格格,你是即将应选的秀女啊,着实不该…”

嘤鸣抬了抬手,没有叫半夏继续说下去,“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明白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以后…她也不打算再和罗宝见面了。只不过她每一次出门,似乎都能遇见罗宝,看样子选秀前,她还是不要出门为宜。

回头,嘤鸣便私底下吩咐人回了一趟内城侍郎府,取了那篇用瘦金体抄录的诗经伐木篇以及法华经的第一卷,叫送去了平郡王府她姐夫福彭手上。剩下的,也就无需嘤鸣操心了。

日暮时分,嘤鸣回到潭柘寺厢房,前去给祈福了一整日的祖母请安问好,正好修齐身边的小厮行舟正在一旁禀报。

行舟年岁不大,却十分稳重,他略弓着身子道:“老郡主只管放心,公子爷已经顺遂地进了贡院了。这会子第一场八股想必也考完了,只差明日的经义和后日的策论了。”

老郡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面容慈祥,“但愿一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