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轻轻一哼,道:“那是自然!”

这时候,娴妃的声音幽幽响起:“舒嫔对慧妃妹妹说话很是温顺,一点不像昨日那般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这般讽刺之言,嘤鸣没有露出半分恼怒之色,仍旧微笑道:“慧妃娘娘又没有一口一个‘丧母’,嫔妾又不是疯狗,逮着谁咬谁。何况,嫔妾自问也不曾对娴妃娘娘不敬。”

娴妃一愣。愣是没话可说了。嘤鸣这番话,也着实占理,嘤鸣的确狠狠反击了索绰罗氏,可的的确确没有针对过娴妃。昨日之事只不过是娴妃受了索绰罗氏连累罢了。

嘤鸣有郑重地朝着娴妃见了一个万福礼:“昨日之事,是嫔妾一时未能忍住,让娴妃娘娘受到连累,是嫔妾的不是,还请娴妃娘娘恕罪。”

嘤鸣当着如此多嫔妃的面。如此郑重道歉,可算是给足了娴妃脸面了。

娴妃也是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否则就是蛮不讲理了,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自然没她的好,便和气地道:“妹妹言重了。本宫没能管好自己宫里人,怎么怨到妹妹头上?”

嘤鸣含笑道:“娘娘不必自责,索绰罗贵人在咸若馆的时候便是如此性子了,她犯错再多。也和娘娘无关。”

慧妃忽的抿唇笑道:“昨日还以为舒嫔妹妹很有脾气,今日倒是如此八面玲珑,真叫本宫大吃一惊呢。”

嘤鸣淡淡道:“娘娘不必吃惊,只要没人学索绰罗氏张口便辱及父母,嫔妾当然不会疯狗一般咬人。”——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要是欺到头上,也别指望她会忍气吞声。

慧妃秀眉一皱,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淡淡道:“什么‘疯狗’不‘疯狗’的,这样的话宣之于口。也着实有失嫔妃端庄!”

嘤鸣仍旧冷冷淡淡:“是,多谢慧妃娘娘教诲。嫔妾谨记。”这是语气里,却并没有半分谦恭之意。

慧妃见状,心中虽有几分不快。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何况,皇后身边的陈嬷嬷已经走了出来,陈嬷嬷朝着一众嫔妃见了万福:“皇后娘娘今儿有些不爽利,便不必请安了,请诸位小主回吧。”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却是白白等了。如此也好。早早回去吃早饭,嘤鸣可是饿了。

娴妃这时候却端庄了神色,下巴微微一台,询问道:“皇后娘娘既然不适,那敢问接下来的日子,是否不必姐妹们来请安叨扰了?”

陈嬷嬷立刻回话道:“多谢娴妃娘娘关怀,皇后娘娘只是略有些胎动,并无大碍。明日自然还是照常请安。”

娴妃露出些许微笑:“既然明日请安便可见到皇后娘娘,本宫就放心了。”

嘤鸣听在耳中,不禁暗叹,娴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皇后怀着身孕,若是想好好歇歇,娴妃便会趁机大肆攫取宫权。所以就算是硬撑着,皇后也不能免了嫔妃请安。唉,真真是何苦来哉啊。

才出了长春宫,娴妃便叫住了正要上肩舆的嘤鸣,“舒嫔妹妹,不如去景仁宫坐坐?”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娴妃娘娘盛情相邀,嫔妾自然不该拒绝的,只是…”一边支吾这,一边想托辞,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嫔妾今早还不曾用早膳呢…”说着,笑容有些尴尬,你妹的,饿死老娘了,你们这些女人,有完没完啊!

娴妃掩唇笑了,“如此正好,本宫也还没用早膳呢!舒嫔妹妹正好可以尝尝景仁宫厨子的手艺呢。”

“这…”她可真不想去娴妃宫里吃饭,她和娴妃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呢!何况谁都晓得皇后与娴妃对立,若是她和娴妃走得太近了,只怕皇后要不高兴了。所以嘤鸣如今的处境,自然是想对娴妃“敬而远之”的,只可惜娴妃也不傻,怎么会叫嘤鸣那么轻易地就“敬而远之”了?

娴妃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不悦,“怎么?莫非舒嫔还在记恨昨日之事?!怨本宫没能管束好自己宫里人?!”

 

第60章、宠眷(下)

嘤鸣顿时头大,急忙摇头道:“这怎么会呢!索绰罗贵人不好,也是她的事儿,和娘娘无关。”——娴妃虽然不怎么得宠,可她是皇太后的亲侄女,还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嘤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撕破脸的!

娴妃淡淡睨了嘤鸣一眼,“既然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就请妹妹坐上肩舆,随本宫去景仁宫一起用早膳吧。也好让咱们姐妹好生叙叙情分,日后相处必然更加和睦。”

叙你妹的情分!!如此被赶鸭子上架,嘤鸣小脸都快皱成包子。只得慢吞吞走近坐上肩舆,可是下一刻便瞧见皇帝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正朝这边来。嘤鸣心下一喜,而娴妃脸上也露出了期盼的喜色。

王钦近前打千儿,“给娴妃娘娘请安、给舒嫔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

娴妃热切地道:“王公公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钦忙看着嘤鸣,道:“皇上下了早朝,已经去了储秀宫,请舒嫔娘娘早些回去侍驾。”

娴妃那一脸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即难堪又窘迫。

这种时候,嘤鸣也不想撩拨她,只怕这会子娴妃心里已然恼羞成怒了,嘤鸣便只低头着头,看地缝里的青苔。

良久之后,娴妃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语气温和地道:“既然如此,舒嫔妹妹快些回去吧,若是叫皇上等急了,岂非是本宫的不是了?”

嘤鸣忙见了福,恭顺地道:“是,嫔妾告辞了。”

储秀宫。

嘤鸣才走到正殿前,便见月台上迎下来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半夏和孙嬷嬷!

这内务府的手脚倒是够快的!今儿不过才是他入住储秀宫的第三日啊!想也知道,若非她是秀女中鹤立鸡群得了最高嫔位的唯一人,若非叩见了中宫之后头一晚皇帝便召幸她,只怕陪嫁侍女与嬷嬷不会这么快就安排进宫了。

半夏眸中带着欲说还休的神色,连孙嬷嬷都难掩欢喜之意。能被全家抬至包衣旗,自然在孙嬷嬷的意料之外。只是皇帝如今在殿中。二人都不敢多耽误时辰,急忙齐齐见了个礼,口称“万福”,半夏便上来扶嘤鸣进殿了。

正殿东暖阁的罗汉榻上。皇帝已然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织锦缎服,正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低头看着榻中嵌琉璃小案上打的围棋谱子。那正是昨日下午,和许常在下的围棋。许常在走后,嘤鸣自己重新摆了,想从中吸取些教训。学围棋的人,都有复盘的习惯。

嘤鸣脱下身上的水绿色撒花缎斗篷,交给半夏拿着,自己则徐徐上前,见了个常礼:“皇上万福金安。”

她这一出声,皇帝才察觉。皇帝脸上带着微笑,伸出手来。

嘤鸣忙识趣地把自己的小手递上去,被他给拉了起来。旋即便十分随意地上榻上坐下。

皇帝哗啦一声打开方才搁在棋盘旁边的一柄湘妃竹水墨扇,缓缓扇动着——其实如今不过是初夏,天还没热到需要扇扇子的地步。不过这主儿寒冬腊月都有扇扇子的习惯,何况如今了。嘤鸣也便不以为奇了。

皇帝笑着问:“鸣儿也喜欢下围棋吗?”

嘤鸣甜甜微笑着,点头道:“闲来无事,摆弄一下罢了。从前在家中,倒是常常和哥哥姊妹们下棋。”英容未出嫁的时候,时常与她对弈,修齐也是。故而他们三个,棋力差不多。唯独英宛棋艺臭得很,棋品更是糟糕,所以谁都不爱和英宛下棋。

皇帝便道:“先用早膳吧,待会和朕手谈一局可好?”

嘤鸣自是欢迎。嘴上忙道:“不过嫔妾棋力平平,皇上也要让着嫔妾些。”——她虽然在中学时代,跟着祖父兰石先生的一个旧友学过几年围棋,可惜资质只能算中上,现在的水准连职业初段都评不上,估计只有业余三四段的水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早膳也因为皇帝到来而格外丰盛,饭桌上多了许多嫔妃份例里没有的山珍海味,数量也也增加了数倍。蟹黄竹荪酿鱼翅、猴头菇炒虾仁、鲨鱼皮鸡汁羹、甲鱼肉片子汤、巧手烧雁鸢、百花鸭舌等,且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只消看一眼,便腹内馋虫蠕动了,入得口中,更是无一不叫人吞掉了舌头!想也知道,这样的菜色、这样的手艺,必然是养心御膳房厨子的手艺,然后隔水保温送到储秀宫来的。储秀宫膳房的厨子,虽然手艺还不不错,但是跟皇帝御膳房御厨根本没得比!

吃了这么一顿山珍海味,嘤鸣自然心情甚好,倒是愈发欢迎皇帝的到来了。

皇帝搁下银筷子,揶揄地笑了:“看样子是饿坏了。”

正在擦嘴的嘤鸣只觉得脸上十分尴尬,支吾着道:“早晨起得晚了些,没来记得垫点东西就去长春宫请安了。”——回来的路上又被娴妃一通堵截,要不是王钦及时出现,她这会子只怕就得在景仁宫陪娴妃吃早饭了。

皇帝面上不见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冷冷清清的:“娴妃素来无事生非,你不必理会她就是。她不敢做什么过分之举。”

嘤鸣:“额…”看样子皇帝在后宫的眼线不少,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儿都被他给知晓了个清楚。娴妃在藩邸时候就不得皇帝宠爱,不过是看在太后面子上,才薄给她几分体面罢了。皇帝这般态度,也在嘤鸣意料之中。

旋即,皇帝又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皇后也真是的,明明身子都那么重了,好好养胎不成吗?非得日日叫合宫嫔妃去请安,折腾自己,更折腾别人!”

得,合着后妃都让你给嫌弃了一通,嘤鸣歪着脑袋笑道:“如此一来,岂非只有慧妃娘娘在皇上心里是个善解人意的?”

皇帝一愣:“高氏?”

嘤鸣颔首,她也很想知道慧妃高氏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日后才能好生斟酌应对之法。若是她深得皇帝喜爱,嘤鸣就不得不多忍耐几分了,若她在皇帝跟前只是以色侍人之辈,嘤鸣倒是可以轻松几分了。

皇帝摇了摇头,“在朕跟前,她倒是温柔小意得紧,可私底下…酸气大得很,心眼也小。你以后远着她些!”

嘤鸣“哦”了一声,心下窃喜,看样子这位据说盛宠的慧妃娘娘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啊!早知如此,今日她大可不必那样客气了。不过想着自己到底根基浅薄,还是少树敌为妙。索绰罗贵人,那是嘤鸣深知与她不可能化解,所以才做得干脆一些。

皇帝说慧妃酸气大…嗯,嘤鸣的确有所感触,心眼小?也对,拈酸吃醋的女人,那个不是小心眼?

嘤鸣眸子盈盈含笑望着她:“那嫔妾在皇上心目中,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皇帝嗤地笑了,伸手挂了一下她凝脂色的鼻尖,道:“你?牙尖嘴利的小妮子!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嘴巴毒、性子刁钻!”

嘤鸣顿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特么有好好到哪儿去?贪花好色、喜新厌旧、薄情寡义、自高自大、附庸风雅、偏执任性的败家子乾渣龙皇帝!!!

皇帝哗一声合上扇子,凑到她耳边道:“你心里肯定在骂朕。”

嘤鸣立刻摇头,还特意挤出一个貌似真诚的微笑:“没有!绝对没有!”——她自然是死不承认的!你又不会读心术,就算老娘心底里早已把你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你又能奈何?

皇帝眯了眯凤眸,那眸子深处透出的焉儿坏,让嘤鸣心头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皇帝恶狠狠道:“白天饶你一遭,晚上再慢慢修理你不迟!”

嘤鸣嘴角一抽,这个乾渣龙!!

任谁被威胁了这么一通,心里也是不爽的。而嘤鸣若是不爽了,那绝壁就会拿出看家本事好好对付你的。

啪!一枚白子落下,声音清脆地响彻内殿。

嘤鸣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锋,嘴角渐渐勾起了笑容,看样子乾渣龙的棋艺不咋滴啊!根本远远不如她这个业余段实力的!方才猜子的时候还被他猜得先手,可是就算执黑子先行,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勉强撑到中盘,已然在嘤鸣狠厉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了。

啪!黑子落下——负隅顽抗罢了!

啪!白子落——嘤鸣一举斩断其后路!!

啪嗒,这一颗黑子掉在了地上。

皇帝的脸黑漆漆中带着绿油油,他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棋力平平吗?!”

嘤鸣一手托着腮帮子,满脸都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得意微笑,“是啊,嫔妾棋力只有如此而已,平时在家与哥哥手谈,都是输多赢少的!”——记得幼时与修齐下棋,小小的她把修齐欺负了个够呛,故而后来修齐发愤图强,很是好好钻研了棋艺,不出三年,棋力便与她齐平,再过三年,就能反过来修理她了。可如此之后,一雪前耻的修齐,棋力也便没有更上一层楼的动力了。

果然,还是欺负人的感觉最美妙了!!

嘤鸣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落在皇帝眼里,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第61章、皇帝菜鸟

侍立在嘤鸣身后的半夏已经急出了一头热汗,偏生不能出声提醒嘤鸣。其实方才皇帝临储秀宫的时候,也把刚刚进宫半夏给吓了够呛,她哪里想得到那个化名“罗宝”的宗室亲王,竟然就是皇上!!

孙嬷嬷不知嘤鸣与皇帝旧日关系,此刻脸色都吓得发白了。她原本很高兴自家格格如此得宠位高,可见格格如此激怒皇帝,已然是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了。

嘤鸣却笑得活似一只小狐狸。

皇帝怒极反笑,喉咙里愣是挤出“呵呵”两声渗人的笑声,叫嘤鸣顿觉有些不妙。

果然,皇帝陛下发火儿了,跟拎小鸡似的,一把将笑容未褪的嘤鸣给揪了起来,直接给拖进了里头梢间寝殿。可暖阁里伺候的一干御前的和储秀宫的宫女太监齐齐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神仙打架,可不是他们凡人能掺和的。

砰!

嘤鸣被狠狠按在了里头的拔步床上,幸好床上放着好几床柔软的锦被,否则她的屁股可要遭殃了。

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皇帝的那张近在咫尺的龙脸,还寒丝丝冒着冷气呢!!

嘤鸣脖子一缩,莫非她嘲笑得过火了些?现在的状况——难道是想光天化日里就把她给…那啥啥?虽然嘤鸣也希望修炼进阶,却不希望白天就…

皇帝脸上浮起了一丝奸险的笑容,一双“魔爪”也朝她伸了过来!

但是,目标却是她的咯吱窝!!

“咯咯咯!!哈哈哈…”一连串不由自主的大笑声如银铃般从嘤鸣的嘴里发出,她扭转着身子,想要挣脱。可偏偏魔爪的主人是个力气过人之辈,生生挠得嘤鸣浑身打哆嗦,愣是笑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皇帝陛下得意地笑着,反复是一雪前耻了一般,转挑嘤鸣身上的痒痒肉下手,什么咯吱窝、后腰、膝盖弯,还有脚底…连她的花盆底鞋都被他给脱掉了。一双小小的白嫩嫩的脚丫子都已经痒得弓了起来!偏生一双脚踝被他给狠狠攥住,怎么挣扎都没用!!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仍旧逃不出“魔爪”。

只得一边咯咯笑得嗓子都冒烟了,一边急忙大叫“饶命”。

皇帝看着嘤鸣笑得满脸是泪。总算停了下来,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这下子知道朕的厉害了吗?”

嘤鸣躺在床榻上,大口喘气,“知、知道了…”忍不住委屈地哼哧了一声。急忙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先穿上雪白色丝袜。尼玛的,她两辈子都是这样,从头大到都是痒痒肉,最是受不得被人挠痒痒了!

皇帝嘴角一扬,伸出一根食指,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挑起嘤鸣微尖的下巴,然后把那张满是趾高气扬的龙脸拉近到嘤鸣咫尺距离。“早该叫你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了!”

嘤鸣额头一凸,天你妹的!!什么玩意儿啊!!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忙乖巧地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以后下棋,嫔妾一定会输给皇上的!”

这下子轮到皇帝额头一凸,青筋似乎都爆了起来,他重重一哼,咬牙切齿道:“不必!”

嘤鸣歪着脑袋一琢磨。便道:“那我以后让您两子吧!”——只让两三个子,以她棋力照样可以完败这只皇帝菜鸟!

皇帝的脸色瞬间漆黑,他冷幽幽问道:“皮还痒痒是吗?!”

嘤鸣脖子一缩,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忙冲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一笑,架子头上的扁方给抖落了下来,一瀑青丝如绸缎便萎落下来,柔软地洒在嘤鸣后背上,一直垂直后腰。

皇帝看得一怔,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嘤鸣如墨一般浓黑的青丝。“鸣儿的头发,似乎便年前长长了许多。”

是啊,是长了些,更乌黑浓密了许多。嘤鸣点点头,将自己一头秀发全都拢到前头,轻轻用手理顺,“之前调了一剂首乌丸,至今仍吃着呢。”——果然是药园出品,必属精品。现在火团也跟着她吃,火团那一身毛发更如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也浓密蓬松了许多。既想到火团,嘤鸣暗想着,既然半夏和孙嬷嬷都安排进宫了,想必是已经把火团给带进来了吧?

皇帝走的时候,也还不到晌午,嘤鸣披头散发的,也不方便出去送,所以只将他送出了正殿外,如此而已。

转头回殿中,白芍立刻上来为嘤鸣重新梳发。嘤鸣嘱咐道:“梳个简单松散些就好了。”反正今儿她也不打算出去溜达了。

半夏脸上扔带着心有余悸之色,不过此刻也算松了一口气了,她笑着道:“皇上当真宠爱格格。”

一旁孙嬷嬷急忙提醒道:“该改口尊称‘娘娘’了!”

半夏掩了嘴唇,忙低下了头。

待到白芍为她梳妆之后,嘤鸣便转身问道:“火团带进宫了吗?”

半夏扬起笑脸道:“带进来了,搁在西暖阁里呢,奴才这就去拿过来。”半夏做了个福,便飞快去了,不一会儿,便提这个精致的金丝小笼子来到嘤鸣跟前。

嘤鸣瞅着那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可怜兮兮的火团,此刻它正抱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滴流圆的眼珠子满是委屈之色。

嘤鸣忍俊不禁,便吩咐道:“放出来吧,以后也不必关着它。”自打她参加选秀,火团就不得不被嘤鸣留在侍郎府,她是托付小妹英宛照看的,看火团如今的样子就知道,这段日子,它过得实在不咋地。

笼子一被打开,火团立刻飞窜了出来,“咕啾”叫一声,便跳到了嘤鸣的双腿上,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咕啾咕啾叫个不停。同时精神传音一连串的抱怨到嘤鸣的脑中。

无非是抱怨半夏把它给关在笼子里,还有嘤鸣的小妹英宛每天都只给它吃糕点、连点水果都木有!嘤鸣无奈,这会子水果还没熟呢!也就她的药园世界里有,自然火团是没得吃的。

嘤鸣便吩咐道:“去叫小厨房做一份花生酥来。”——火团很爱吃花生。

这下子,火团总算不乱跳乱叫了,立刻乖乖趴在嘤鸣腿上,摇晃着自己愈发浓密的大尾巴。跟只乖宝宝似的。

今夜仍旧是嘤鸣被翻了牌子,还是照旧先抬去养心殿,然后在偏殿被团团包裹——这下子卷她的被子是一条薄被——没想到皇帝还真如此吩咐下去了,倒也是难得了。

又是翻云覆雨到半夜。也不晓得皇帝是不是报复白天被嘤鸣在棋力上狠狠虐了一顿,这一次没昨晚初次侍寝那么温柔缱绻了,他活像只野兽,愣是把嘤鸣上下翻腾了好几回。这回敬事房太监竟然也不提醒皇帝“是时候了”!!

嘤鸣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草草服下避孕的药丸子。倒头便睡。

一连五日,不但旧日嫔妃如数被皇帝冷落,连新晋的其他嫔妃都还不曾被翻牌子呢。一时间嘤鸣的储秀宫炙手可热,内务府捡着上好绸缎衣料、首饰都往储秀宫“孝敬”,上等的滋补品乌鸡、燕窝、阿胶等嫔妃份例之外的食材全都不要钱似的往嘤鸣宫里塞。嘤鸣自己吃不完,又怕放坏了,倒是转送给了柏贵人、陆贵人还有许常在许多。

这就是得宠的好处。可坏处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天天去请安,皇后倒是好涵养,一如往常温和待人。可慧妃却渐渐酸味越来越多,甚至语气也越来越尖刻了几分。

第五日的早晨,仍旧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嫔妃按照位份高低落座,嘤鸣紧列在娴、慧二妃之下,居于左边一溜花梨木椅子第二的位置上。其次的还有新旧几为贵人,老牌的纯贵人苏氏作为贵人中唯一有位份而且有儿子的,自然列众贵人之首,其次是金贵人和海佳贵人,另外就是新晋的汉军旗贵人陆氏了。

慧妃酸溜溜的嗓音在殿内响起:“舒嫔妹妹真是一日日气色愈发红润呢。可见是蒙君恩福泽,就是跟我们这些年老色衰的嫔妃不同了!”

嘤鸣的得宠,直接冲击的便是皇帝旧日爱妃高氏的宠眷。所以不可避免的,现在最恨得嘤鸣牙根痒痒的便是慧妃了。慧妃的出身…不提也罢。她唯一可以视为依仗的便是皇帝的恩宠,可嘤鸣的到来,顷刻便有独占君恩之势,连素日里巴结慧妃跟哈巴狗似的内务府太监们现在也掉头去讨好储秀宫了,这叫慧妃心里如何能平衡了?

嘤鸣品了一口长春宫的龙井,和皇帝昨日赏赐给她一样。都是苏杭新进献的狮峰龙井,味道自然不俗。嘤鸣挑眉看着慧妃那酸气四溢的娇美脸蛋,毫不客气地道:“慧妃娘娘今年也才二十出头而已,只比嫔妾大个十岁八岁而已,说‘年老色衰’还早了些。”

慧妃脸色瞬间有些发绿,愣是被嘤鸣那句“大个十岁八岁而已”气得胸口一剧烈起伏,险些便要再皇后宫里没忍住。

皇后抚摸着肚子,唇角却已经扬了起来,“是啊,侍奉皇上的旧人里头,就属慧妃你最年轻了。如今新人进宫,皇上为延绵子嗣,自然是要多召幸新人的。咱们这些旧人也得开看些,总算拈酸吃醋可不成呀。”

慧妃生生憋下这口气,她明明心里恼火万分,却仍能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臣妾不过是跟舒嫔妹妹玩笑几句罢了!哪就吃醋了?不过是羡慕皇上对舒嫔妹妹的宠眷罢了!只是,皇上宠爱新人也就罢了,可陆贵人不也是新人吗?跟舒嫔一比,可就真真相距甚远了。”

能够来中宫请安的嫔妃不多,索绰罗氏那个炮仗都被皇后禁足了,现在慧妃也便顺手拈了陆贵人出来。

陆贵人忙站起身来,她面带谦顺的微笑:“婢妾出身卑微,能够被皇上封为贵人,已经是极大的厚爱了。又岂敢跟舒嫔娘娘比圣眷恩宠呢?”

嘤鸣淡淡一笑,陆氏可不是索绰罗氏那种性子。

回到储秀宫,嘤鸣瞧着时辰尚早,便想着也该去拜见一下她那个姑奶奶了,也就是圣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

徐晋禄却道:“娘娘,据奴才所知,自打皇上登基以后,温惠贵太妃便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了。哪怕娘娘去了,只怕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的。”

嘤鸣一沉吟,如此一来,选秀之日神武门外的排车,看样子是皇帝暗地里吩咐下去的,只不过是打了温惠贵太妃的旗号罢了。嘤鸣便道:“既然如此,你去库房拿些绸缎,去送给温惠贵太妃,顺便问问,我是否可以去拜见一下。”

“嗻!”

徐晋禄很快就回来了,东西温惠贵太妃都收下了,只是也叫徐晋禄转告,说嘤鸣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她礼佛已久,想过清净日子。

如此一来,嘤鸣只得放弃了。少不得心下有些不解,虽然她是太妃,却也不必如此吧?好歹她在圣祖爷的时候抚养过皇帝许多年,如今位份也尊贵,想舒舒服服过体面日子也是不难的。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嘤鸣突然暗想,该不会是因为太后吧?之前便听说皇帝很是尊重温惠贵太妃,只怕温惠贵太妃是担心因此惹得太后不快,所以才深居简出的?不得不说,嘤鸣真相了。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本就冷硬生疏,只保持着表面的和谐罢了,若是皇帝对温惠贵太妃太过孝顺,只怕头一个不爽的便是太后了!

第62章、慧妃讽刺(50票加更!)

这几日来,皇后都不会留嫔妃太久,嘱咐两句,也便叫各自回宫了。嘤鸣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从早晨起便觉得有些腹痛,原本还以为是这几日没好好休息的缘故,如今掐指一算,才想着,只怕是她的月事提前来了。

细细一算,竟是早了三日。

数日来的连续侍寝,嘤鸣是痛并快乐的。双修之下,修为蹭蹭上涨,虽未达到三重,但只怕也相距不远了。每晋一重,似乎便难度至少增加了一倍。这点倒是叫嘤鸣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以她的恩宠,想必也就是两三日的事儿了。原想着一直连续侍寝到月信来那日,应该就突破第了,没想到…

大概是这几日白天跟人斗嘴、晚上还被某只渣龙折腾到半宿,饶是嘤鸣身子底子不错,到底是有些累了。或者,也有些旁的原因…

只是现在她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她只想早点回去,赶紧用上月事带子,否则万一弄脏了衣裤可就不好了。所以嘤鸣脚下格外加快了几分。

只是纵然她有心赶紧回储秀宫,可旁人不见得肯叫她如愿。

“舒嫔妹妹请留步!!”

得,那位看样子是要找茬了,嘤鸣揉了揉肚子,有些头疼了。

慧妃袅袅婷婷走到她跟前,掩唇便笑咯咯道:“妹妹怎的如此着急?可是想早早回去等皇上下朝后驾临储秀宫?”

这几天,差不多天天皇帝都会去她哪儿,甚至每每是一下朝就过去陪她用早膳。这样的恩宠,早就叫慧妃酸气冲天了。可偏偏除了请安,慧妃也没别的几乎堵住嘤鸣,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了。

嘤鸣揉了揉酸痛不已的小腹,勉力站直了腰身,道:“慧妃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恕嫔妾要回宫去用早膳了。”——你妹的,她现在是又饿又痛。这滋味真特么不好受啊!

慧妃冷冷“哼”了一声,娇媚的脸蛋上浮起一丝恨妒之色,她的语气也瞬间冷了几度:“舒嫔!本宫可是皇上钦封的正三品慧妃,你不过是正四品的嫔位!!哪怕只是相差一级。也是尊卑有别!怎么竟连个礼都不行?!规矩都浑忘了吗?!”

嘤鸣虽然心下不爽,可却也明白慧妃是占理的,只得忙朝她见了个万福,“慧妃娘娘金安。”

慧妃再度冷哼一声,“这礼数行得未免也太不恭不敬了些吧!舒嫔仗着如今得宠。竟是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吗?!”

嘤鸣心下也窜起了火来,她的性子,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何况从皇帝口中,她也得知在皇帝心目中,慧妃也不过只是个旧宠罢了!皇帝因她冷落慧妃,便可见慧妃在皇帝心目中也没多要紧!

嘤鸣便冷冷道:“该行的礼数嫔妾已经行过了,慧妃娘娘若是不满,大可回头去长春宫请皇后娘娘做主!恕嫔妾要先回宫去了!”撂下这句话,嘤鸣转身便要走人。

慧妃却气了个面色紫涨,她大吼一声:“站住!!”慧妃气息已经喘不匀了。只用他那双剜人的眸子狠狠瞪着嘤鸣,“你不过是个小小嫔位,便敢对本宫如此无礼!!得了几日召幸,便张扬成这般德性!!本宫若不给你些惩戒,日后还指不定怎样张狂呢!!”

“惩戒?”嘤鸣重复这这两个字,突然忍不住笑了,“慧妃娘娘当真是气糊涂了,如今协理六宫的是娴妃娘娘,可不是您!您又什么权利惩戒嫔妃呢?!您可别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你——”慧妃顿时气结。

嘤鸣又淡淡道:“另外,嫔妾只知道身份妾室必须得对正室处处恭敬。却没听说过妾室还得恭敬另外一位妾室的!!还望慧妃娘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说罢,嘤鸣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只觉得愈发生疼得厉害。

嘤鸣未曾察觉,她那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真真触痛了慧妃心头最痛之处。竟是生生叫慧妃双眼赤红,瞬间变失去了理智。高氏是包衣出身,虽然已经抬为汉军旗,可对自己出身一直引以为痛,她有一直自诩身份高于纯贵人苏氏与金贵人二人,如今被嘤鸣毫不客气地如此“讽刺”。如何还能忍住。

慧妃当即怒吼道:“你不过个狐媚惑主的小贱人,也敢讽刺本宫?!!”话音刚落,慧妃扬起巴掌,便要掴掌嘤鸣。

可嘤鸣也不是傻的,眼见着巴掌要落下来,急忙抬起手臂一挡。慧妃掴掌不成,却并不收手,直接狠狠推在了嘤鸣伸出来的手臂上。

嫔妃们都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自然下盘不稳,何况嘤鸣腹痛之下,如何使得上力气,一个踉跄便摔在了长春宫外坚硬的地面上。

当即屁股摔得疼得厉害,脚踝更是一抽一抽地疼!!嘤鸣脸色隐隐发白,小肚子骨碌一下,便觉得下身一片黏腻,淡淡的腥气已经幽微可闻。嘤鸣捂着肚子,腰身伛偻着,即使被侍奉在旁的半夏搀扶起来,也仍旧疼得无法直起腰身,加之脚腕抽疼不止,如何站得稳,少不得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半夏身上。

半夏脸色慌张:“娘娘,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里摔疼了吗?”

慧妃却冷笑一声道:“矫情个什么劲,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瞧舒嫔那可怜兮兮的样儿,真真是比戏台的戏子都生动呢!”慧妃咯咯一笑,满脸尽数是嘲讽之意。

嘤鸣张嘴便要还击,可偏生肚子又是骨碌了一下,顿时下身如泉涌一般,可恶…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如此霸道!是她自恃过高了些了…

慧妃径自咯咯笑着,“快看看我们舒嫔的小脸!!啧啧!这演技真是愈发出挑了呢!这般模样,真该粉墨登场去漱芳斋唱一曲呢!”

比作戏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和嘲讽了,嘤鸣狠狠一眼瞪了过去,“你…”话刚出口一个字,小腹又是一阵绞痛难耐。

“娘娘!”半夏急得眼里都带泪了,“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啊,别吓唬奴才呀!”

“我…”嘤鸣咬牙切齿,你妹的,为什么疼得也太过火了些吧!!早知道当初就早早处理掉那东西了,“我肚子、肚子疼!!”

慧妃掩唇笑得愈发花枝乱颤,她正要张口再加嘲讽,也瞬间她的一双眼睛惊愕地瞪圆了,死死盯着嘤鸣那渗出了嫣红鲜血的旗服。慧妃身子一颤,踉跄退后了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