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贵人朝她见了个万福,恭恭敬敬道:“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笑着问:“端贵人怀着身孕,怎么不好好呆在兰泽堂里养胎?”——自打诊出有孕,似乎这是头一次走出吧?

端贵人脸上不见有半分笑容,反倒格外肃穆着,她徐徐道:“婢妾有样东西,要给舒妃娘娘瞧瞧。”说着,便踩着台阶,进了亭中。

端贵人的陪嫁宫女瑾钰便将一个四方如意锦盒搁在了亭中石桌上。

而那个锦盒,嘤鸣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端贵人刚诊出有孕的时候,她送的贺礼!里头装着的是一枚雕婴戏图的玉璧。

第216章、白眼狼

如今,端贵人将这个东西特意拿出来给她看,是什么意思?嘤鸣鼻子一动,她闻到了一股馥郁的幽香,似乎便是从那锦盒中散发出来的!那个气味…嘤鸣许久未闻了,但如今一闻,便兜头兜脑冷彻下来!

嘤鸣二话不说便打开了那锦盒,里头鹅黄的丝缎上静静躺着那枚精美的玉璧,而那股味道也立刻更加浓郁地袭来!只见那丝缎里衬的一角,已经被撕碎开来,露出了一小块发黑的东西…而那东西,正是浓香的源头!

嘤鸣捏出那小小一块东西,沉沉道:“这是…麝香。”

端贵人徐徐道:“而且还是药性最烈的马麝,品质极佳的当门子!!”说着,端贵人冲她笑了,“此物,若是婢妾拿去交给皇后娘娘,不知舒妃娘娘将如何自处呢?”

嘤鸣淡淡一哼,冷然看着端贵人西林觉罗氏。

端贵人却笑着道:“婢妾极喜欢舒妃所赐的玉璧,日日都拿在手上把玩,然而多日下来,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便从那锦盒里衬下发现了暗藏的东西。没想到竟是麝香!幸好婢妾发现得早,否则腹中皇嗣可要不保了!”

嘤鸣碰的一声便将那块麝香扔回了锦盒中,冷冷扫过端贵人毫无愧色的脸庞,哼了一声道:“本宫送去的时候,里头是否有麝香,端贵人自己心里清楚!!”

端贵人淡然道:“婢妾心里清不清楚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东西若是送到皇后娘娘面前,不知皇后娘娘是否会相信舒妃呢?”

嘤鸣嗤笑一声:“端贵人莫非以为凭这点小手段就能搬到本宫了?!”

端贵人旋即笑了:“婢妾若想搬到娘娘,此刻便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她将那锦盒轻轻合了起来,露出苦恼之色,“婢妾知道,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还请娘娘帮婢妾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倒时候也能换娘娘一个清白了。”说着,她便将锦盒收了起来,交给身后的陪嫁宫女拿着。

嘤鸣冷哼了一声。这个西林觉罗氏倒是好算计!无非是以此威胁,让她帮着找出欲害其腹中孩子之人!!

可惜了,嘤鸣的性子,虽然是吃软不吃硬!!她若真有诚意。直接将麝香交给她,兴许她一高兴就施以援手了!可她偏偏自以为聪明地想要以此要挟!

端贵人笑容灿烂:“不知娘娘考虑地如何?”

嘤鸣冷笑道:“你只管去找皇后好了!去跟皇后告发本宫!!”

端贵人瞬间愕然了,脸上的笑容都僵化了。

嘤鸣冷哼道:“你真以为这种不入流的小计策,便能威胁到本宫吗?!”

端贵人强撑着抬着下巴,道:“婢妾只知道。皇后若是看着到这个东西,必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嘤鸣嗤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宫会怕皇后吗?!”——若怕皇后,她就不会连每日的中宫请安都不去了!

端贵人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幽幽道:“娘娘伴驾启程在即,也不想因此惹得一身骚,甚至都耽误了伴驾吧?”

嘤鸣心底暗自冷笑,这个西林觉罗氏倒是很会选时间点啊!!嘤鸣扬着娥眉,冷冷扫过端贵人那张温吞的面孔。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平日里恭恭敬敬的端贵人了,一出手便要逼着自己战队帮她!!

端贵人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可怜的神情,“婢妾只想保住腹中孩子罢了,若舒妃娘娘肯施以援手,婢妾感激不尽!”

哼!嘤鸣脸色依旧冷冷的,“世间有拿着刀子求人的吗?你若真有诚意!便将那麝香交给本宫,本宫自会帮你调查!!”

端贵人灿烂地笑了,“娘娘倒是好打算,可惜婢妾不傻。这样要紧的证据。怎么会轻易交出去呢?除非娘娘揪出暗害婢妾之人,否则婢妾不会交出这东西的。”

端贵人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嘤鸣翘着嘴角道:“那你走吧!!你不信本宫。本宫为什么要信你呢?!”——若是她真的抓出背后之人,端贵人不交出这东西来,岂非还得继续被她要挟?她没那么蠢?!

端贵人柔柔道:“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轻,就算皇上相信娘娘,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嘤鸣冷哼道:“你真以为这东西能定得了本宫的罪吗?!”

端贵人自信地笑着:“东西是娘娘送的,娘娘想要推卸责任可不容易呢!”

嘤鸣呵呵笑了。“贵人看样子记性不大好呀!当日本宫送去此物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在场呢!尤其是纯嫔和嘉嫔,想来一定会愿意提本宫证明,送去的时候,那盒子上根本不带有一丝一毫香气!!!”——她自己很确定,盒子没有熏香,所以那麝香必然是后来才加进去的,或者说,十有八九就是端贵人自己加进去的!!

端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破裂了。

嘤鸣睨过端贵人的脸庞,淡淡道:“当日,纯嫔就坐在你身旁,亲眼看着你打开了盒子!那时候,盒子里根本没有一丝气味!!”

端贵人舌头打结,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她一味只想着把舒妃拉上她的贼船,没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计策,竟然有如此大的漏洞!!

嘤鸣不屑地瞥了端贵人一眼,道:“凡是对损胎的香料,大多气味浓郁。所以本宫送人的东西,从不熏香。本宫特意选在人多的日子,送去玉璧,便是要多几个人做鉴证!你以为,本宫会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她的确可怜端贵人的处境,但也绝不会因此失了防备之心!英宛早跟她说过西林觉罗兆慧在聚秀馆的小聪明举动了,西林觉罗氏对她百般谦顺讨好,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对于这样的人,嘤鸣怎么会不防备着呢?

当初给她求了端字的封号,不过是想与她两清罢了!也是为了让三大贵人平衡护斗,省得妍贵人林氏一人太过得宠!

“怎么不说话了?”嘤鸣鄙夷地哼了一声,“你方才不是气势很足吗?你不是要拿着这个东西去找皇后告发吗?怎么不去呀?!”

端贵人脸上浮现浓浓的尴尬之色,她朝着嘤鸣见了一礼,道:“还是娘娘高明。”

嘤鸣横眉道:“是你自己该涨涨心眼儿了!若要算计本宫,也得想个好计策才成!”

端贵人脸蛋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嘤鸣的言语羞辱得难堪,她却强忍着,露出笑容道:“婢妾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婢妾告辞。”

端贵人转身便出了亭中,半夏看着她的背影狠狠一啐:“真是白眼狼!她忘了自己的封号是谁给的吗?!经转过头竟想要威胁娘娘,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半夏刻意扬声大喊,端贵人听得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幸而身旁与搀扶的宫女瑾钰,这才没出丑。

孙嬷嬷低声道:“娘娘可得给她教训才是。”

嘤鸣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她既然敢跑来威胁本宫,可见境地何等危险!不必本宫动手,自会有旁人动手的!”

孙嬷嬷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她威胁娘娘不成,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做呢?”

嘤鸣淡淡道:“那块麝香也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弃之不用,也太可惜了。”——接下来只看端贵人会盯上谁了!

翌日清晨,嘤鸣好奇端贵人的动向,便早早起身,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

果然,被免了请安的端贵人今天也来了!她哭着便上前跪在皇后脚边儿,“求皇后娘娘做主!有人要害婢妾腹中皇嗣!!”

皇后露出一脸的怒色:“端贵人,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

端贵人含泪道:“婢妾不敢胡言乱语!”说着,她便叫自己的陪嫁宫女瑾钰将一物呈上,还是昨日那块麝香,不过如今是被裹在一块帕子中,而且还沾满了泥土!

皇后闻得那气息,立刻捂住了口鼻!嫔妃中,更是大多都认得这个气味,于是个个掩鼻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端贵人拭泪,露出一副惊恐地模样,“半月前,秀贵人送给婢妾一盆狐尾百合,那百合花香馥郁。然而这两日百合花落了,却仍香气馥郁。婢妾觉得奇怪,便叫人倒了出来,结果…”端贵人泣泪连连,语气愈发哽咽断续:,“结果竟发现了此物!!”

听得这话,坐在嫔妃末席上的秀贵人豁然站了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胡说八道!!”

端贵人哽咽啜泣着,“物证在此,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眼角撇过秀贵人,嘴角蔓延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目光又在嘤鸣与娴妃脸上来回扫过,似乎再确认幕后黑手似的,皇后沉默了一会儿,便叫身边宫女先将端贵人扶了起来,皇后言辞铮铮道:“事关皇嗣,本宫绝不姑息!!”

秀贵人听得膝盖一软,急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就算那东西是从花盆里挖出来的,也不能说是婢妾埋进去的啊!”

第217章、溺水而死

秀贵人听得膝盖一软,急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婢妾是冤枉的!就算那东西是从花盆里挖出来的,也不能说是婢妾埋进去的啊!”

嘤鸣拿着绢子擦了擦嘴角沾染的茶水,施施然道:“秀贵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埋下那东西的机会多得是,说不准便是端贵人宫里有那个背主的奴才呢。”

秀贵人没想到,在自己为难关头,舒妃竟然会帮她说话,顿时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

端贵人眼底暗光流转,却哽咽着道:“舒妃娘娘有所不知,婢妾极喜欢秀贵人赠送的狐尾百合。日日都搁在房中,自己亲手打理,从无假手旁人!若真有人埋了东西进去,泥土松动,婢妾怎么会察觉不了呢?!”说着,端贵人泪如雨下,“难道舒妃娘娘以为,是婢妾自己将麝香埋下去的吗?!”

嘤鸣暗暗冷哼了一声,这西林觉罗氏倒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啊!!

皇后听了,忙道:“麝香对孕妇胎儿有极大的害处,尤其月份浅的时候,更是忌讳此物!端贵人自己怎么可能会埋下这种东西害自己呢!”

端贵人泪光盈盈看着跪在地上的秀贵人,哀切切道:“姐姐我竟是不知哪里得罪了妹妹,可就算姐姐有得罪之处,妹妹何以如此狠心竟要害我的孩子呢?”

秀贵人急忙摇头:“不!我没有做这种事情!”她急忙朝着皇后磕头,红着眼圈道:“皇后娘娘明鉴!婢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嘤鸣暗暗撇着端贵人那副可怜样,三言两语之下,秀贵人已然落了下风,甚至没有半分辩驳的余地了,嘤鸣着实不愿看着西林觉罗氏得逞,便忙道:“皇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秀贵人与端贵人无冤无仇的,着实没有理由加害她呀。”

娴妃这时候冷哼了一声。“妒忌,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吗?同是新入宫的贵人,唯独端贵人有了身孕,秀贵人嫉妒端贵人有孕之喜。又深恐端贵人生下皇子,倒时候皇上一高兴,端贵人便成了端嫔了。而秀贵人,日后就算有了身孕,也是迟了一步。想封嫔,也封无可封了!”

嘤鸣笑着,深深打量着娴妃,这事儿本和娴妃无关,娴妃跳出来想给秀贵人定罪,这样的急切举动,着实叫人生疑啊!嘤鸣抿唇笑着:“若是为了嫔位,妍贵人岂非也跟秀贵人一样?”

坐在底下看好戏的妍贵人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青白交加,她尖声道:“麝香可是从秀贵人送的百合花花盆里挖出来的。舒妃娘娘可不要忘了这点呀!!”

嘤鸣眸子深深打量着妍贵人,端贵人和秀贵人其实是有龃龉的,端贵人瞧不起秀贵人庶出的身份,这点,曾经在聚秀馆一起住过的妍贵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既然她们二人龃龉,这龃龉便是可以利用之处!

原本她还怀疑有可能是皇后的谋算呢,如今看来,只怕十有八九是娴妃与妍贵人的计了。

娴妃眯着眼睛了嘤鸣一眼,语调冷冷道:“想当初,瑞贵人索绰罗氏谋害皇嗣。心肠之歹毒,人尽皆知。秀贵人是瑞贵人的亲妹妹,是一路货色也不稀奇!舒妃可别被秀贵人温顺的外表给欺骗了呀!”

妍贵人娇俏一笑,连忙附和娴妃:“婢妾听人说。瑞贵人在世的时候,对舒妃娘娘多有不敬。怎的如今舒妃娘娘却要帮瑞贵人的妹妹说话?真是咄咄怪事!莫非…”妍贵人媚眼一挑,“难道秀贵人是舒妃娘娘指使的不成!”

嘤鸣听得这话,立刻冷冷一眼横扫了过去,“你若说是本宫指使,就拿出证据来!!”

妍贵人一噎。愣是没话可说了。

嘤鸣施施然起身,朝着皇后见了个万福,昂然道:“皇后娘娘,看样子妍贵人并无证据!可既然没有证据,她诬陷一宫妃主,敢问皇后娘娘,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皇后见嘤鸣发难与妍贵人,心中只觉得甚是痛快,于是正色道:“以下犯上,的确该严惩的。”

娴妃见状,眉心一拧,急忙起身:“皇后娘娘!妍贵人只是随口一说,想来是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宽宥!”

皇后微微一笑,面色清淡如水,“既然娴妃说她是无心之失,本宫便从轻处置,便罚妍贵人抄写宫规百遍,抄不完,不许走出万方安和殿偏殿一步。”

娴妃顿时脸色凝沉了起来!抄宫规百遍的确罚得不重,也严重得是后面那句“抄不完,不许走出万方安和殿一步”!要知道,还有五日,御驾便要启程北上去木兰围场了!百遍宫规,最少要抄一个月才能抄写完!倒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她还指望着妍贵人一起伴驾,帮她争宠呢!!

嘤鸣扬眉一笑,道:“皇后娘娘宽仁,臣妾没有异议。”旋即,她瞥了娴妃一眼,“想必娴妃姐姐也没有异议吧?”

妍贵人却气得脸颊都通红了,怒火充斥这双眸,恨恨瞪着嘤鸣。

娴妃狠狠忍着这口气,只得道:“臣妾也没有异议。”

皇后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最后她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秀贵人,便道:“事关皇嗣,本宫需请示皇上,再坐决定。在此之前,秀贵人先禁足在清夏斋,任何人不得探视!”

秀贵人咬了咬嘴唇,含泪磕头。

走出镂月开云殿外,嘤鸣便拦住了端贵人西林觉罗氏的去路,幽幽道:“那块麝香,端贵人还真是不肯浪费啊!”——既然不能用来要挟她,就用来搬到了秀贵人!

端贵人微笑着,满是谦恭之色,“舒妃娘娘话,婢妾听不懂。”

镂月开云殿外,四处都有人瞅着,端贵人自然死不承认昨日之事了。当然了,嘤鸣也没法证明自己的话。端贵人也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将凶手的帽子扣在秀贵人头上。

嘤鸣淡淡道:“本宫只是想提醒贵人一句,别叫真凶看了笑话!”

端贵人飞扬着眉梢看着她:“婢妾愚拙,只知道最有可能之人就是秀贵人——难道不是吗?”

在聚秀馆中,端贵人有所不和的,的确只有一个秀贵人!

嘤鸣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好好想想今日娴妃和妍贵人的举动,多涨涨心眼儿吧!”说着,也不管端贵人脸色如何难堪,便拂袖而去了。

搀扶着端贵人的瑾钰低低开口道:“小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端贵人一手护在自己小腹间,咬了咬嘴唇,不管是不是秀贵人做的,先把她弄倒,都是最好的选择!日后也能少一个防备之人!

端贵人回到自己的兰泽堂。

瑾钰便附耳道:“小主,舅老爷托内管领处的焦公公送了些银子给您应急用,焦公公派人来问,是否给您亲自送过来?”

端贵人摇头道:“太扎眼了,跟焦公公约个僻静的地儿吧。”

“是,奴才明白了。”

傍晚十分,皇帝来她宫里的时候,怒气未消。嘤鸣知道,她是从皇后的宫里过来的,有人谋害皇嗣,皇帝自然震怒。嘤鸣依依见了个礼,便端了一盏茶上去,柔声道:“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吧。”

皇帝重重将茶水撩在了案几上,“索绰罗家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安分?!!”皇帝的话语中,满是浓浓的火药味。

嘤鸣柔声徐徐道:“事情还未查清楚,皇上若要置气,还早了些。”

皇帝怒哼了一声,眼里满是厌恶之色,“还有什么可查的?!她的姐姐是那种人,她又好到哪儿去?!”

瑞贵人真真是死了都要连累人啊…嘤鸣心里暗暗吐槽,有这么个嫡姐,秀贵人也真是倒霉啊。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秀贵人?”嘤鸣试探性地问道。皇帝连选了两个江浙巡抚的女儿为贵人侍奉,可见是要安抚德保,若德保再死一个女儿…

皇帝深深皱着眉头,“北去木兰在即,等秋弥回来之后再说吧!”

嘤鸣笑了,她就知道,秀贵人没那个容易死。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对瑞贵人到忍无可忍之事,尚且只是将她打入冷宫而已。何况如今端贵人并不曾小产。

嘤鸣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暂时搁浅两个月,可翌日天蒙蒙的亮的时候,她和皇帝就被从温暖的被窝中吵醒了。

吴书来跪在帘帐外哭嚎着高呼道:“皇上!!出大事了!瑞贵人溺死在了蓬莱福海中!”

这一声高呼,让嘤鸣恍如被兜头兜脑泼了一身冷水一般,清醒了个透彻。才一夜功夫,瑞贵人竟溺死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她都反应不过来!

嘤鸣陪伴着皇帝赶到蓬莱福海边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被冷水浸泡地冰冷的清白交加的尸体就那样被放在湖畔。

的确瑞贵人没错,昨日清晨,她还施展手段,先威胁她,事败后转而有让秀贵人担负谋害皇嗣之名被禁足等待处置。可如今一晃眼,她自己连同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一尸两命。

她不是蓬莱福海中溺死的第一个人,却是第一个溺死在此嫔妃。

嘤鸣仔细看了良久,瑞贵人身上的衣裳就是昨日中宫请安时候穿的那身柳黄色芍药穿花妆花缎旗服,如今却是湿漉漉的,头上的旗髻虽然已经松散,然而她的身上瞧着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瞧着,就像是失足落水了一般。

然后,下半身却染了一片暗红,比旗服上绣的芍药颜色更加浓丽,浓得化不开…

人都死了,自然肚子里的胎也化作一片血水,叫人看了委实触目惊心。

第218章、追封端嫔

嘤鸣眉心一揪,闻到那已久未曾散尽的腥甜的血气,直叫肠胃翻涌,险些要呕吐出来。

“别看!”

突然一个宽阔的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粗粝的带着茧子的手掌盖在她的眉眼上,来自他掌心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墨汁的气息。

嘤鸣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进宫都三年多了,直接、间接因她而死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了,可是看到尸体,却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格外看不了那样的一片血红污渍…

这时候,只听到脚步声愈发近了,似乎来者格外急促的样子。然而嘤鸣眼被皇帝的手掌捂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所以也不晓得是谁来了。

嘤鸣思忖的时候,来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依稀有绸缎摩挲的声音,似乎在向皇帝行礼,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给皇上请安。”

是皇后啊,嘤鸣暗暗想着。便忙轻轻拿下皇帝遮在自己眉眼上的手掌,果然正对着的皇后富察氏已经敛身屈膝。嘤鸣忙躬身退避一侧,皇后这是在给皇帝请安,若是她大咧咧站在皇帝身旁,岂非是也给她一起行礼了?

“皇后娘娘金安。”退避一侧的嘤鸣,也忙屈膝做了个万福礼。

皇后朝她微微颔首,笑容很是和蔼的样子:“原来舒妃也在。”

皇帝昨晚是在她宫里歇息下的,乍然听闻端贵人溺死,这种惊人的事儿,嘤鸣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所以便跟过来瞧瞧了。

皇后看着地上那具湿漉漉满是血污的遗体,立刻满脸都是哀悯之色,口中连忙念了句“佛号”,满是惋惜地道:“端贵人大半夜的怎么会跑到蓬莱福海边?竟还不慎失足溺死了?”

嘤鸣心头一跳,皇后的话…有些不对劲吧?!端贵人的确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巡守的侍卫发现的,然后即刻就禀报了帝后。也就是说端贵人溺死必然是在天亮之前,可能是昨天晚上大半夜。但也可能是昨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在两个时间段内溺死,都不易被发现!尸体才可能再今早才发现!而不可能是昨天白天!

可皇后却脱口而出是“大半夜”溺死的!

嘤鸣便忙问:“端贵人是昨夜大半夜溺死的吗?皇后娘娘怎么知道的?”——侍卫们发现尸体,捞上来,再皇帝来这飞速赶来。这么短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确定死亡时间这种事儿吧?而且古代又没有太精确的法医断定,哪里判断得了是昨天傍晚还是昨晚大半夜溺死的?可皇后竟然就知道!!

皇后一怔,眼底突然一晃,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慌乱。旋即她急忙道:“难道不是夜里溺死的?若是白天,只怕早被就上来了,也不至于丧命呀。”

嘤鸣柔声道:“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昨天傍晚天刚黑的时候吗?那时候侍卫正好换班,若有落水,的确可能无人搭救。”

皇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本宫倒是忘了这茬了,还是舒妃细心。”

嘤鸣眼睑一垂,沉默了下去。端贵人,是皇后害死的吗?

是啊。其实这并不出人意料。皇后有儿子的时候,尚且容不得出身名门的满妃生养,如何她没有了儿子,更是要严防死守满妃生子了!

可是有一点很让人不解,为什么端贵人会独自一人大半夜跑到蓬莱福海边?而且身边竟没有带一个人吗?这不合理啊!皇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端贵人只身一人来此的?

皇帝拧着眉头,看着满身血污的端贵人的遗体,脸色阴沉无比,显然他并不觉得端贵人失足溺死的!!

皇帝浑身散发的低气压,那阴冷的气息冻得人心神一颤。

皇后连忙拭泪道:“端贵人当真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竟母子俱亡,真是可悲可叹!”皇后声音渐渐哽咽,眼前也渐渐红了起来。她盈泪看着皇帝道:“皇上,端贵人虽然侍奉您日子不长,但秉性温和,恪守嫔妃本分,如今连同肚子里的小阿哥一起早逝,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臣妾请求皇上追封端贵人为嫔。以表哀悼。”

皇帝眸子深处也滑过一抹哀恸,虽然她对端贵人并无多少感情,然而并将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看着成片染在端贵人旗服下身的暗红色泽,皇帝心里闷沉沉的,很是不舒服。他深吸了一口气,便点头道:“就由皇后操持端嫔丧礼吧。”——这话,便是允了皇后给端贵人的追封了。

皇后忙点头道:“这是臣妾职责所在,臣妾一定尽心竭力好生送端嫔一程。”

旋即,皇帝扬声换了吴书来上前,他寒着阴沉阵阵的声音吩咐道:“去查从昨天傍晚到今日天亮前到底有谁离开过各自宫苑,又有谁来过蓬莱福海边!!”

确定时间、地点,来逐一排查,可见皇帝想要查清端嫔西林觉罗氏的死因了。显然皇帝并不觉得西林觉罗氏是十足溺水。

好歹是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嫔妃,而且还是一尸两命,皇帝怎么可能不查个清楚呢?

嘤鸣这时候上前道:“端嫔的确有可能是被人推下水的,只不过可以排除一人了。”

皇后听了,忙点头道:“皇上昨夜留宿舒妃宫中,自然头一个最不可能的就是舒妃妹妹了。”

嘤鸣笑着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信任,只不过臣妾说得不是自己。”

皇后一愣。

嘤鸣忙柔声款款道:“秀贵人被罚禁足在清夏斋,想必皇后娘娘昨日也派了人去禁封清夏斋了吧?那秀贵人自昨日清晨到现在,理所当然没有走出清夏斋半步,自然了,秀贵人陪嫁的侍女也是如此。”——也就是说,秀贵人既不可能自己出来杀人,也不可能派遣心腹之人出来杀害端嫔西林觉罗氏。

皇后露出了笑容:“舒妃当真心思缜密,的确秀贵人可以排除嫌疑了。”——这点皇后必须赞同,是她下懿旨将秀贵人禁足的,若是没有将她看管好,她这个皇后先脱不了责任了。

这时候,只见王钦带了一个衣衫狼狈、发髻洒落的绿衣宫女快步走到御前。

嘤鸣仔细一瞧,这宫女可不就是刚刚被皇帝御口一出追封为端嫔的西林觉罗氏的陪嫁宫女瑾钰吗?怎的如此模样?衣衫似乎还沾染了草屑泥土,难道她在土里打滚了?嘤鸣在仔细一瞧,跪在地上的瑾钰的后脑勺上竟然一片鲜血,瞧着似乎是被偷袭重击了一下的样子。

瑾钰一眼就瞧见了那具冰冷的遗体,顿时惊得无以复加,旋即她的眼里急速蓄满了泪水,竟是遏制不住地便扑到了端嫔身上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嘤鸣暗自瞧着,瑾钰的一举一动倒不像是有半分虚伪,看样子是个忠仆。

王钦忙上前把嚎哭的瑾钰拉了下来,又忙对皇帝禀报道:“皇上,这是端贵人的陪嫁侍女瑾钰,方才侍卫发现她晕厥在前头花丛里,刚刚才被奴才掐着人中给弄醒了。”——方才往前不在跟前,自然不晓得端贵人已经被皇帝口头追封为端嫔了。

皇帝看着瑾钰哭嚎失礼的样子,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皇后却是异常宽容的样子,叹息着道:“倒是个忠心耿耿的。”皇后眼里满是怜悯之色,又柔声问:“你家小主怎么会溺死在湖里?难道当时你不在身旁伺候吗?”

瑾钰哭得脸跟花猫似的,仪容更加狼狈难看,她呜咽着道:“昨晚奴才被人打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却看到贵人已经…”话说到此处,瑾钰又呜呜哭得厉害。

嘤鸣眯了眯眼睛,“大晚上的,你家主子跑出来做什么?而且只带了你一个人?”

瑾钰一愣,神情似乎有些躲闪的神色。

皇帝看得皱眉,便冷冷吩咐道:“送去慎刑司拷问!”

这话一出,瑾钰浑身一个哆嗦,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的人,嫌少有囫囵出来的,瑾钰自然害怕,她急忙道:“皇上饶命!是我家小主在京城的舅舅工部主事白佳大人,托付内管领处管采买的焦公公送了四千两银票,给我们小主应急用。小主怕惹人注意,落得私相授受之命,所以才和焦公公约在这里见面!所以昨夜三更,只奴才一人陪着小主来这里,小主让奴才四下瞭望着,可是奴才走到前头花丛的时候,就突然后脑勺上挨了一下,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接下来的事情,奴才就不知道了!!”

瑾钰愣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极快得吐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脸色有点发黑,工部主事只是个从七品的微末小官,俸禄微薄,但竟能一下子拿出四千两银子!可想而是,必然贪污得来的银子!可这贪污之银,竟是为了供给宫里的嫔妃使唤!!

这时候,底下一个御前太监飞快跑来禀报道:“皇上,顺天府急报,昨晚在一处赌馆打斗,被错手杀死的是个内监!”

嘤鸣听得心头一滞,难道那死的竟是瑾钰口中的“焦公公”?

果然那瑾钰也露出呆愕之色来,“焦公公的确是个好赌的…”——所以为了银子,才干得出帮助嫔妃娘家传递银子、私相授受之事。

第219章、撞墙自尽

那御前太监也是一呆,忙道:“死的的确是内管领处的主事太监焦孟,焦孟身上据说还有大量的银票,有四千多两,加上赌输了的,似乎正好是五千两。”

瑾钰一呆,“不是四千两吗?怎么多出来一千两?”

嘤鸣却听懂了,合着这个叫焦孟的太监,倒是够贪的啊!!端嫔的舅舅送给她的五千两银票,生生叫那焦太监暗扣下了一千两,自己跑去赌坊豪赌了!!

还真是个胆肥的主儿啊!